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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草乙非文 -【冒死抵擋來自病嬌的BE】《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2:54 PM     標題: 草乙非文 -【冒死抵擋來自病嬌的BE】《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1-4-8 09:40 AM 編輯

【書名】:冒死抵擋來自病嬌的BE

【作者】:草乙非文

【內容簡介】:

  文案一:

  當你踏上這片大陸,見證光與暗的對抗。

  古堡深藏的美人,不可捉摸的教皇,虔誠堅韌的騎士,孱弱無害的國王……你該如何在重重殺局中存活?

  每一條線自成一條,原則上進入下一週目不再攻略上一週目對象後,不繼承原有感情。

  劃重點,原則上。

  文案二:

  你一腳踏入這個乙女遊戲的不歸路,險象環生的劇情也阻止不了你快樂的腦洞。

  強行逼婚,拖鞋狂奔。

  意圖囚禁,拆家索降。

  有人追殺,平胸變裝。

  ……

  當BE成為一種習慣,當嗝屁成為職業素養,還好存檔在手,前途我有。

  總有刁民想要謀害朕,爸爸讀檔教你什麼叫哭的痛快!

  你堅定地相信HE和你之間只差一個讀檔重來。

  ……等等,為什麼你攻略的這一個個的,容易BE不說,能不能做個正常人了?!

  還有那個陰魂不散的,咱們單挑!

  陰魂不散選手露出了BE的笑容:「^_^~」

  你:「……告辭。」

  文案三:

  這是你第五次攻略這個男人,你不知道前四次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你看著遊戲存檔裡空著的幾張CG,你想,

  肝乙游的妹子如何能輕易認輸!

  ……

  後來,你說。

  我當初就該拉住我那該死的勝負欲,去他的CG,我只想好好活著不想談戀愛。

  _(:з」∠)_

  艾斯本線【已完結】

  驚!古堡年幼小美人竟是……?!這和一開始說的不一樣!

  加繆線【已完結】

  他的信仰,一旦效忠,就是以命相陪。

  亞瑟線【已完結】

  操勞的國王不知道自己頭頂已經養了兩個周目的青青草原。

  文森特線【已完結】

  正面剛陰魂不散,只有你可以!

  伊薇爾線【已完結】

  終於,歡迎來到海王與事業並存的,你的主場。

  本文又名《上癮的勝負欲》、《女主她謎之自信畫風清奇》、《論BE的花樣打法》、《HE是最難的考驗》、《生存技巧的失靈發揮》。

  一句話簡介:多次攻略同一人物的惡果

  立意:善於發現細小處的問題,從細節尋找答案。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3:14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1-3-24 03:15 PM 編輯

前情 第一章 一週目小有成就、一朵嬌花二週目二殺

  一週目小有成就

  你,女,未婚,日常公司躺,從來不著家。

  你最近入手了一個乙女遊戲。

  由於科技的發展,現在只要擁有一款遊戲艙就能夠全息體驗劇情,與各種口味的紙片人突破次元壁。

  然而大多數妹子由於價格望而卻步。

  你是個資深玩家,雖然遊戲艙很貴,但你完全沒在怕的。

  因為不用你買。

  你在遊戲公司本部做體驗員,順便領工資。

  你的一個好朋友,柯鵬,住你老家對門跟你一起穿開襠褲刨過沙坑的好兄弟,在這家做技術員。

  從小他和你感情特別好,能手牽手一起去上廁所的那種,你把他當作妹妹看了很多年。柯鵬聽說好姐妹有乙游的愛好之後,通過內部推薦把你拉成他們公司測試部的體驗員。

  所以你從來只用蹭公司的遊戲艙,微笑。

  由於遊戲的算法越來越複雜,有時候劇情不一定受玩家控制,尤其是這些未經過測試的遊戲,公司在每位體驗員上崗前必須說明其中危險性。

  順便說一句,你在公司的資深乙女玩家稱號,並不是因為你的攻略線走的很漂亮。

  而是因為你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你硬生生在各種不可能的邊緣,讓程序猿領略到了可能。

  連NTR以及GL等玄之又玄的元素和各種需要拉燈的CG,你都可以在一個十五禁的遊戲中踩出來。

  你真是無所不能。

  公司十分感謝你所錄入的數據讓他們成功避過了各種不必要的法律糾紛。

  現在你體驗的這款遊戲的名字叫《蹦極的心~燃燒的魂~異世界之絕戀!!!》鼓掌。

  噢,上面是它將來發行到隔壁11區的暫定名字,據說是為了迎合當地市場的取名需求。

  目前國內的稱呼是,《神翼天光》。

  好吧不管它名字怎麼樣,先來測試一下故事的觀感。

  你闔上遊戲艙,開始讀取數據條。

  作為體驗員,你只能拿到最基本的資料,至於可攻略對象範圍,那是你測試出來的結果。

  為了儘可能的打出公司所期待的你一貫的意外結局(?),你只能沒有劇本,聽天由命。

  眼前一片白光,你醒過來。

  嗯,床的體驗感很柔軟,加分。

  一位女僕走過來向她鞠躬,「我親愛的殿下伊薇爾,您偉大的父親教皇陛下今日召您去他的宮中,請允許我為您梳洗。」

  你睜著一雙死魚眼躺在床上享受生活,消化信息,一番思量後,覺得這個消息有點勁爆。

  考慮到這個遊戲的受眾年齡,你覺得出現什麼線都很合理。

  但是一上來就這樣明目張膽的,你想,對你來說還是有點刺激了。

  果真不走尋常路,豎大拇指。

  你一臉木然的看著梳妝鏡裡那個行走的裙架子,束腰幾乎要把你勒的背過氣去,華麗鋪展的克里諾林裙讓你現在不能給自己撓一撓發癢的腳脖子。

  拿「老頭樂」來了也救不了你。

  辣雞,差評。

  你避免人設崩塌引起事故,相當敬業地保持著淑女的微笑從自己的寢殿一路走到教皇本尊的屋子。

  一路上各色人等對你行禮,你高冷點頭,桀驁不羈地踏著你高貴的小碎步。

  要敬業,不能錘爆這群把你當珍稀動物圍觀的人類,要敬業。

  宮殿外兩側守衛的侍衛看到你來,主動為你推開殿門,向你行禮:「日安,願殿下青春永駐。」

  此時此刻你真想回他們一句「眾愛卿平身」。

  萬幸你忍住了。

  你帶著策馬奔騰的內心與不屑凡塵的容顏,繼續邁著高貴的小碎步,來到大殿中央,向高座上的那位陛下行屈膝禮。

  「我親愛的女兒伊薇爾,我十分感動你居然長這麼大了。而我逐漸感到心力不支,日漸憔悴……」

  你徹底否定了之前關於攻略線路的奇怪想法,這位教皇陛下怎麼看都有八十。

  所以說,按你現下系統設定的十七歲,你是不是他被綠的結晶?

  打住,腦洞不要開太大,也許人家天賦異稟,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這話應該怎麼回?

  「我決定把所有事務託付給我最信賴的追隨者文森特,由他接任新一任的教皇,同時,我也將我最美麗的花,伊薇爾你,一同拜託給他。」

  一把白鬍子的禿頭教皇莊嚴肅穆地坐在最上座,手握鑲著璀璨紅寶石的權杖。

  他下首侍立著一位身著白袍的青年人,白色的風帽遮住他的臉,只看到垂下的一兩縷墨色的髮絲。

  教皇將權杖交付與青年人。

  「各位可證,文森特,今日我將無上之杖授予你,願你不負我所托,虔心侍奉光明神,不染塵垢,神祐常在。」

  青年人半跪著雙手接過權杖。

  「是,萊諾陛下,謹遵教誨。」

  你站在台階下望著高處的互動。

  爹,你這滿臉的表情實在找不出一個「情願」。

  「……」你悲傷地想,這大概是剛來一天就遇上逼宮現場。

  可喜可賀。

  見證完交接儀式後,你回到自己的寢殿,第一件事是把裝備卸了,門一鎖,在寬大的床上蹦迪。

  人生巔峰。

  簡直完美。

  你順手劃開系統界面,調到人物好感度一欄。

  裡面分為兩個陣營,光明與黑暗。

  好的,經典設定。

  黑暗一欄成員還是空的。

  你點開光明陣營,裡面的主要人物好感度分別是:教皇:80

  侍女薩拉(給你梳頭那位):75

  文森特:0

  底下一堆路人好感度基本上保持40左右上下浮動。

  文森特,0。

  這位接下來要掌控你命運的人類,對你的好感還不如路人。

  真是時運不濟,命途多舛。

  你為自己獻上一束來自劇情的小菊花。

  說時遲那時快,教皇的頭像突然灰了。

  「?」

  你突然聽見侍女薩拉在你門外哭著敲門:「伊薇爾殿下!快開門!萊諾陛下他……他……」

  「……在光明神的庇護下往生了。」

  你沉默地關閉了系統界面,面前出現一道水幕。

  水幕上,教皇闔眼躺在棺木裡,臉色發紫,一看就是非正常死亡。

  系統提示短信發來。

  【恭喜玩家獲得CG「喪父之痛」,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請問,現在跑路還來得及嗎?

  —————————————————原章分割線一週目一朵嬌花

  你忠心而懇切的侍女薩拉正在為你整理寬大的裙襬。

  從昨天傳來噩耗的那一刻起,你告別了那張柔軟到令人嘆息的大床。

  你隨著薩拉去了萊諾主教早上會見你的那個大殿,殿中停著教皇陛下低調奢華的棺木,上面覆蓋著黑色絲絨,絲絨上綴著絹花。

  棺木前放置著一個圓形軟墊,兩側分別是正念念有詞祈禱著的修道士。

  花窗上的繪畫在燭火的映照下看不分明,人影在跳躍的燭火下被扭曲成各種難以想像的模樣。

  你在一位中年修道士的引導下跪在了軟墊上。

  他朝你打著全大陸修道士通用的手語,然而你並看不懂。

  所幸公司做遊戲還是用來恰飯的,不會什麼提示都不給。

  薩拉攙著你跪下,附在耳邊告訴你。

  「伊薇爾殿下,您得在這裡為陛下守一晚上的靈,為他祈福。」

  「?」

  「獨自。」

  「???」

  兩排的修道士朝她行鞠躬禮後魚貫離去,隨即薩拉不容拒絕的扯下了你死命扒拉住她衣服的手。

  她臨走前還記得體貼地為你闔上了殿門。

  「殿下,願光明神與您同在。」

  門外的星光離你遠去。

  【恭喜玩家獲得CG「靈堂一夜」,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你在軟墊上跪了一夜。

  你也與棺木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晚上,期間伴隨著不知來處的風聲和各種夜行動物的出沒。

  這也許是個乙女遊戲吧,你想。

  也許。

  第二天清晨,有人打開殿門放你出去,薩拉來迎接你回宮整理儀容。

  棺木馬上要被移走,這個宮殿要為將來的文森特教皇陛下舉行大典而作準備場地。

  你同情地看著那一副被移走的棺木。

  這位父親對你來說,得的便宜,失的隨便。

  一定是經費使他早逝。

  阿門。

  你參加了文森特的繼位大典,隔得太遠看不清臉。

  你被安排在角落的角落的角落裡,斜對著最高座的方向。

  各路穿著華麗的貴族裝扮人士把你的視線擋的很結實。

  說好的女主光環呢,說好的劇情體驗呢。

  你們這樣會虧本的朋友!

  此時此刻,落難的公主不需要騎士的嗎?!

  【系統提示:請玩家注意角色與自身言行的協調性。】「殿下,請您務必要管理好自己的表情!」薩拉有些生氣,「不能在客人們面前失禮。」

  她為你把觀禮的帳子遮的更嚴實。

  你盯著嚴絲合縫的帳簾,所以,這個觀禮要你觀個什麼?

  你詢問薩拉:「我的貼身侍衛呢?」

  「殿下,您的侍衛之前由萊諾陛下全權安排,現在此類事務均已交由文森特陛下管理。想來他們忙著向陛下述職。」

  「……好的。」

  不好意思,光桿司令打擾了。

  在你基本處於半昏迷狀態的時候,大典結束了。

  你回到寢宮,抱著心愛的大床一覺睡到晚上,你的侍女把你強行從床上提起來上妝會見新陛下。

  能不能給女主留點面子。

  你疲憊地披著一身華麗的不知所云的布料,覺得自己宛如一隻正在移動的開屏孔雀。

  【恭喜玩家解鎖新地圖。】

  「?」

  你被領到的不是原先的大殿。

  這裡大概是寢宮,四處點著蠟燭,腳下是酥軟的地毯,鋪滿寢殿。

  文森特大人身著單薄的白色絲綢寢衣,腰間繫著細細一條絲帶,有點像你家新買的浴袍。他披著細膩黑亮的如瀑青絲,肩上罩著藏青色的大氅。

  他擱下手中拿著的鵝毛筆,案上累著一摞羊皮卷。

  文森特抬眼朝你看來。

  你終於看清了這位朋友的臉。

  眉線平緩向兩邊舒展,偏在末處往下一轉鋒利收尾,生就一雙半眠眼,青碧眼瞳,眼尾微垂,眼周帶了自然的暈紅,眉心正中往下,山根高挺,鼻樑方正,薄唇丹色。

  除了某二字詞組,言辭淺薄的你找不出更好的詞彙。

  你想起剛剛自己在面板裡看過的好感度。

  文森特,0。

  很好,依舊是零。這很正常,不要緊張。來,吸氣,吐氣。

  你有點胸悶,憋的。

  吐不出來。

  「陛下。」你誠心誠意地向這位大人屈膝,願他看在你合作態度良好的份上早點放你回去睡一覺。

  說真的這兩天過去你還沒摸到劇情線的尾巴。

  所以這就是共通線過長的弊端啊!修修修,必須修,該砍的劇情必須要砍。

  比如那個靈堂一夜,絕對,不能,真就這麼結結實實讓人跪一個晚上!

  聽了體驗員都想辭職。

  不過《神翼天光》的人物造型還有實體觸感還是做的非常好的。

  記下來記下來,為畫師與程序猿加雞腿!

  文森特示意你起身。

  他身旁的男童向你行過禮後,為你準備好軟墊,放置在案几對面。

  又要跪。

  你和文森特相對而坐。

  「公主,首先請允許我向你表示,對萊諾陛下的離去我感到十分的遺憾。」

  你順口接過:「人死燈滅,節哀順便。」

  【系統提示:請玩家注意角色與自身言行的協調性。】等等,你好像把人家的台詞搶完了。

  文森特臉上一點不自然都沒有。

  他噙著可以稱作聖潔的微笑迅速進入正題:「這次大典,眾多貴族前來觀禮,是我的榮幸。其中有一直與我蘭頓交好的西林,西林國王亞瑟親自來賀,據說在席間對公主一見傾心,有意求娶。我想這件事有利於兩國之間的邦交,而亞瑟閣下又年輕有為,既然萊諾陛下將你鄭重託付與我,我已替你應下這門婚事。」

  「所以今晚召你來將此告知。」

  「伊薇爾,從今日起,你可以開始準備自己的婚禮。我會盡快安排嬤嬤教習你相關禮儀。」

  「我要尊你為聖女,你將不再是教皇的女兒,而是以至高無上的神籍身份,代表蘭頓嫁往西林。」

  「所有蘭頓與西林的子民都將為這場神聖的結合祈禱。」

  【恭喜玩家獲得CG「談婚論嫁」,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你在心中打著算盤,這些話翻譯一下就是:你爹把你賣給我,我打算把你轉給另外一個王老五撈一筆並且已經這麼幹了,你也不是你爹孩子了,繼承權一分也別想得,現在離發貨還有段時間你想著怎麼給自己洗白白吧。

  好狠一男的。

  終於要開啟劇情線了嗎。

  你沒想怎麼回覆,先順手存了個檔。

  【存檔成功。】

  要麼接受,要麼拒絕。

  接受的話,一想也知道是換個地圖攻略那個未曾謀面的亞瑟。

  拒絕好像更好玩一點。

  你想,那,那你就做一朵風中搖曳高貴優雅不落俗套清新可人不甘屈服的小白花!

  「我親愛的陛下,我對您的關懷受寵若驚,喜悅之情充滿了我的心房。然而伊薇爾從來只願將此軀獻予蘭頓,我對這場婚姻保持反對態度,它不應該也不會發生!」

  你矜持地昂起你的下巴,沒等文森特回覆自己自作主張起身回房。

  玩的就是心跳啊。

  睡覺,收工,不幹了!

  你坐在梳妝鏡前讓薩拉為你卸下身上沉重的裝備,頭飾、妝容、束腰、裙撐……

  一位侍女端上花茶:「殿下,這是為您特意準備的,有安神助眠的效用。」

  你正忙著卸貨,沒時間搭理:「嗯嗯嗯,放著吧。」

  侍女將茶置在梳妝台上。

  等洗漱完畢,你準備睡覺,便讓薩拉退下。

  你覺得有些渴,正好花茶已至溫涼,尚可入口,持杯喝下。

  系統提示音突然響起。

  【恭喜玩家獲得CG「死不瞑目」,達成BE結局「毒殺」。】「?」

  眼前一閃,你來到一個全黑色的空間,面前立起一面水幕,上面顯示著遊戲的初始界面。

  哦豁,小白花還沒來得及開,就被掐死在搖籃裡。

  那茶,有毒。

  辣雞遊戲,不給玩家活路!

  文森特是個蛇蠍美男,你確定了這一點。

  一週目結束。

  —————————————————原章分割線二週目二殺

  【讀取存檔中。】

  你重新回到與文森特相對而坐的那一幕。

  這次絕對不喝那杯花茶就好了。

  你和一週目一般回答然後拂袖而去。

  侍女為你奉上花茶,你沒有動。

  你坐在床邊思考,文森特已經對你起了殺心,再待下去實在是前途未卜。

  他完全可以除掉你這個不聽話的棋子,再另外拉一個乖巧的年輕女孩頂替這個位置。

  擇日不如撞日。

  溜!

  你打開窗戶,眼看四下無人,漆黑一片,隱隱約約看見齊整的草坪和花壇裡綽約的白玉蘭。

  你關上窗戶,從衣櫥裡費力扒了半天才扒出件看起來不那麼繁複不會像個移動靶子的裙子。

  看起來是參加喪禮用的,從頭到腳的搭配都是黑。

  就是它了!

  你急急忙忙換上衣服,從窗子跳出去,差點踩到裙襬。

  你找不到合適的鞋,裡頭淨是恨天高,所以你穿了一雙拖鞋在皇宮裡狂奔。

  然後你發現。

  「我是不是來過這裡啊……?」

  你迷路了。

  你環顧四周,大簇大簇的大麗花直往你臉上懟。

  這個花園是按照迷宮式樣建的,你想起來薩拉跟你說過。

  你蹲下休息了一會,現在準備站起來再想想辦法。

  一隻手從背後狠狠摀住你的口鼻,喉嚨有泛著涼意的金屬貼上。

  扯。

  【恭喜玩家獲得CG「花夜喋血」,達成BE結局「暗殺」。】你回過神來時又已身處黑暗空間之中,面前是初始界面的水幕。

  「靠!」

  你又死了。

  可你還沒開始你的攻略。

  你覺得是遊戲的問題,於是按下退出鍵。

  「喂,柯鵬,這怎麼回事啊,開局死兩回,這也對玩家太不友好了吧?!」你打電話給柯鵬。

  「不可能啊。你怎麼玩的啊?」

  「我覲見了一回我的便宜教皇爹他就涼了,然後文森特接手把我賣給下家,我不同意他就搞死我了。」

  「……」

  「怎麼了有什麼錯嗎?」

  「你覲見完教皇幹嘛去了?」

  「睡覺啊,床可軟了。」

  「……你沒發現是逼宮嗎?」

  「發現了啊,萊諾都把權杖交了還能幹哈?」

  「……標準打法是迅速找上萊諾為父分憂,說服騎士團繼續效力,然後撩到騎士長布蘭奇雙宿雙飛。」柯鵬一邊翻測試報告一邊將手機夾在耳朵與肩膀之間。

  「再不濟也是覲見萊諾完開始逛皇宮,要麼偶遇蘭頓高官之子威廉,兩人一見鍾情從此開啟豪門虐戀線,要麼偶遇飛賊克萊恩,開啟遠離朝堂不問世事肆意江湖的甜寵冒險線。」

  「……不好意思,我覺得我們說的不是一個遊戲。」

  你掛斷電話,重新進入遊戲艙。

  【讀取存檔中。】

  你不信了,這就通不過去是條死路了嗎!

  大不了,大不了就嫁嘛。

  亞瑟是吧,本玩家來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3:21 PM

卷一 艾斯本線 第二章 三週目柯達爾城堡

  「所有蘭頓與西林的子民都將為這場神聖的結合祈禱。」

  文森特神色從容安閒,碧眸半闔,墨髮披肩,怎麼看都不像是把你搞死兩回的BOSS。

  你露出淑女的笑容:「我親愛的陛下,我對您的關懷受寵若驚,喜悅之情充滿了我的心房。」

  「啊,陛下!真是沒有比這更好的安排了,謹遵您的吩咐。」

  你想,路線走歪了不要緊,苟住這條命最重要。

  平平安安的日子一直過到西林的亞瑟王派的迎親隊伍來蘭頓。

  領頭的是亞瑟隨身騎士之一,加繆。

  文森特穩坐最高座,你的座位設在下首,你斜倚在座位扶手上,兩位侍女持扇遮去你的面孔。

  往下幾十級台階,兩旁橫列持戈衛士,中間半跪著的正是西林使團。

  聽薩拉說加繆是個熱情而有禮的貴族後裔,將來或許繼承父輩之後能將家族帶到更高的地方去。

  「殿下,就是那位紅髮男子。」薩拉輕聲對你說。

  你點點頭,羽毛扇矜持地觸在唇間。

  「以風流和忠心著稱呢。」

  底下的紅髮騎士站起,身姿挺拔,長髮高束,腰間懸一長劍,腳蹬棕色長靴,進退有度,禮儀俱全。

  忽然不想搞亞瑟線怎麼辦。

  這枝眉眼很戳你,豔麗的像月夜宴會裡開到極盛的紅玫瑰,莖葉帶露,鋒芒撩人,沒有人能忽視他的存在。

  不行,不能三心二意,先踩完這個來之不易的亞瑟線再說。

  你愉快地帶著薩拉離開了蘭頓皇宮。

  你保持穩的一批的心態,跟著加繆翻過那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我是不是被拐賣了……」你自言自語地撥著篝火,眼下你們駐紮在一片森林外。

  你和侍女單獨住一個帳篷,使團幫你們另生一個火堆。他們在不遠的大帳篷前生火,圍在一塊喝酒聊天。

  你讓薩拉待在這裡,累了就去睡,不用管你。

  你走向使團,找準加繆的位置,在其右邊找空地坐下。

  現場氣氛一時十分安靜。

  還是加繆溫柔地遞過一杯熱果酒:「殿下,您這麼晚了,不休息麼……?」

  「我聽見你在給他們講故事,很有趣。」你面不改色的編理由。

  下一個攻略對象就這麼定了,記下來記下來。

  跳躍的篝火映著你們相對的容顏。

  人說燈下美人,往往更攝人心魄。

  現下亦如是。

  周圍的人反應過來,開始起鬨,讓加繆繼續講下去。

  加繆望進你的眼,自然接話:「殿下,您是光明神所眷顧的愛女,是蘭頓至高無上的聖潔之身,能得到您的青睞,在下也不枉會這一點不登大雅之堂的劣技。」

  這個男人……你差點就這麼信了。

  加繆的聲音低沉而富有魔力,把你帶去一個遙遠的時代。

  那是一個還未開化的時代,沒有征戰,沒有欲望,人間儘是混沌而安寧的土地。

  光明神開拓晝的疆土,黑暗神守護夜的溫柔。人類被兩位神無微不至地保護著,不通靈智,不用謀生,只需要去野外晃一圈就能得到足夠多的食物,夜晚猛獸在祈禱聲中不敢上前。

  直到。

  黑暗神被莫名的力量引誘著墮落。

  墮落成為所有邪惡信徒的精神信念,受之供養,再也洗不去一身髒污。

  再後來,黑暗神隱沒起來,蟄伏在夜裡,連信徒也無法見到。

  「我只需要庇佑你們,爾等無需見到我的容顏。」

  「暗夜即是我,你們祈禱,你們祭獻,你們向黑暗跪服,我將予爾等冠冕。」

  加繆輕聲敘述著大陸史籍上的古語。

  「那光明神呢?」你問。

  「他在黑暗神的屠戮下保佑著人類。」

  你打了個哈欠,突然惡作劇似的湊近加繆,聲量壓到像是在吐氣:「說不定,引誘黑暗神的是光明神喔,黑暗神被藏起來,也是光明神幹的喲。」

  故意叛逆。

  沒辦法你實在有些把持不住,想撩。

  本應聖潔的聖女內裡對信仰藏著惡毒而叛逆的猜測。

  這個設定想想好帶感!

  加繆與你碰杯,斜睥著你,眸裡流光溢彩,唇邊笑容勾人:「殿下果然還是童稚無暇啊。」

  「……」對手太騷包了,撩不過人家。

  你最後有點醉,斜靠在加繆肩上睡著了,還是人家抱著你把你交給侍女的。

  你第二天醒來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加繆在帳外叫你。

  「殿下,穿過森林前方就是柯達爾女伯爵的城堡,您是否需要在那處歇息幾天?」

  啊,這麼有精神的嗎。

  你頭疼的想,年輕人的夜生活你真的不懂。

  等等!新地圖!

  肯定是分支線,存檔!

  你劃開面板,順帶看了一眼加繆好感度,50。

  只是強過路人好感……

  算了又不是亞瑟你愁個什麼啊。

  【存檔成功。】

  「好的,一路勞你費心了,非常感謝。」

  「我的榮幸,殿下。」

  【恭喜玩家解鎖新地圖。】

  你們又踏上了漫漫長路。

  森林另一頭,哥特式古堡。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裡拚命擠進來,照亮繡工精緻的地毯一角。

  一根黑羽從窗檯緩緩飄下。

  一隻烏鴉撲棱著在窗櫺上站穩,嘶啞著嗓子大聲重複:「他們來了,他們來了,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一隻蒼白到可以看見藍色血管的手搆到它的腳邊,指尖染著丹蔻,像浸透了鮮血一般豔紅。

  烏鴉親暱地蹭蹭那隻手。

  手指忽然收緊,握住它的雙腳。

  烏鴉被從高樓上扔下,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聒噪。」

  手的主人慵懶地將姿勢從仰臥變成趴在窗檯上。

  床上被這位貴族潑墨般的長髮佔據了大部分位置,隨意盤繞著,垂落著,散亂著。

  窗簾被拉開,柯達爾城堡最高的窗戶邊趴著它嬌懶的主人。

  寒酥樣的香肩由於紗織純白睡裙的滑落而露出些許,正主也沒有要拉上的意思。

  「啊,光明神的味道。」

  隨意地將一縷落在眼前的髮絲綰至耳後,雪腕襯著血色指尖分外美麗。

  指甲不小心勾破皮膚,於是用舌捲去指上猩紅。

  頹敗妖嬈。

  「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嘔。」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3:29 PM

卷一 艾斯本線 第三章 三週目薇諾妮卡

  你與西林使團一行騎馬在林間悠然緩行,時可聞鳥鳴一兩聲,天光從樹林陰翳間落下,斑駁了人面。

  你可以看見前面的巍峨古堡,這裡早就是西林地界,蘭頓已成為過去。

  路上你瞭解到,柯達爾伯爵爵位世代相傳,屬西林開國時國王身邊的一位隱修士的後裔,世代不出世,外界對其各有說法,是個玄之又玄的家族。

  到這一代,柯達爾家族枝葉凋敝,只剩下一位柯達爾女伯爵。

  城堡為典型的哥特式造型,尖銳的建築造型莫名給你一種森嚴壓抑之感。

  森林和對面的古堡隔著一條溪,溪上架上一木板索橋。

  不一會已到城堡門前,稍隔著一段距離。

  加繆走在最前面,他抬手示意後頭可以停下,正要朝著堡內喊話。

  城堡外層塔樓二層的石窗裡閃出一個人影,整個人裹在厚厚的黑羽大氅下,頭蓋黑風帽。

  風吹來,你接住了一枚黑羽毛,在指間驟然消散。

  加繆轉頭看一眼右手邊的你,輕聲說:「……華麗的綢緞下散發著腐臭的味道啊。」

  你懵逼地從手上收回視線看他:「?」風太大你沒聽清。

  「沒什麼。」加繆重新望向上面。

  「閣下,大人已經知曉你們的來意,特此讓我來迎接你們。」嘶啞難聽的男聲從風帽內傳出,「日安,聖女殿下,日安,各位騎士。」

  「開城門——」

  沉重的城門被鐵索拉扯著放下,「咚」地震起塵煙。

  「大人在大廳恭候各位。」

  加繆仰頭回覆:「有勞閣下!」

  一群人浩浩蕩蕩擠進城門。

  城堡內常年暗無天日,加之地域原因,不處高地,自然潮濕陰寒。青灰色的牆面有些已然亟待修理,也昭彰著它曾經的榮耀。

  有僕從過來牽走了馬帶去安頓,餵食草料。

  你隨使團進入大廳,跟在加繆的右手邊。

  左邊有個鎖著的黑漆木拱門,門上落鎖。

  加繆瞥了一眼,你見他眉頭微皺,然而這表情轉瞬即逝。

  那裡,按照這地方的一貫規矩,應該是間小教堂,就是室內祈禱室。

  前方巨大的旋轉扶梯上響起了「噠、噠」的腳步聲,清脆和緩,帶著貴族的矜持。

  你看見一層扶梯的盡頭露出一尾純黑紗質裙裾,金紋掐邊下覆黑色襯裙,黑絲綢披帛隨風飄出。

  【恭喜玩家獲得CG「古堡初見」,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你以為自己看見了柯鵬新收的什麼BJD吸血鬼娃娃。

  太年輕了。

  少女頭戴尖尖的希南帽,潔白的高級薄紗在空中飄舞,天鵝絨的的柔軟帽沿呵護著她的水波般順滑的青絲,這種帽子式樣和古堡一樣,已經被這片大陸遺忘很多年了。

  長髮在她耳後數束盤成一圈,綰作複雜的樣式,自然披落垂下,仍拖在長長的後裙襬上。沿著黑色外裙邊緣,兩邊縫上黑色紗質絹花,衣領口開的極大,露出圓潤小巧的肩頭和頸前雪白的皮膚,再裝飾一一圈細密的褶領,外裹無袖黑色狐裘小斗篷禦寒,蓬垂的羊角袖包裹著纖細的手臂從斗篷下伸出,袖擺又做的稍寬大,綴了一圈蕾絲鏤空紋邊,十指纖纖染著丹蔻其間若隱若現。

  少女的臉自眼睛下多隱在她手持著的羽扇後,神色是一貫避世的冷漠懶散。

  「各位是陛下最親密的夥伴,我將以最大的熱情款待各位,晚間柯達爾城堡將舉行宴會慶祝今日貴賓的來訪,還請各位賞臉。」

  「比爾,好好招待我的客人。」

  她秀氣地打了個哈欠,羽毛扇優雅地調換了個角度,掐著扇柄的右手翹著漂亮的蘭花指,丹蔻晃得人眼花。

  雪膚,血色,黑裙,強烈對比,攝人心魄。

  這位柯達爾女伯爵,是藏在古堡裡的禍國妖姬。

  那位身披黑羽大氅聲音嘶啞的男人引領你們去各自安排好的房間。

  晚間,大廳,宴會。

  所有的蠟燭都被點起,水晶吊頂上插滿了燭火,高闊的廳頂也被照的亮堂,各幅寬大到佔了將近一面牆的先祖畫像映的清清楚楚,其上浮雕、金飾、寶石不一而覽。

  柯達爾女伯爵又換了一身衣服,更為正式,左右斜斜飛出盤髮,上纏金絲法髮網,髮網四周用銀線墜著各色細碎的寶石,一動便噹啷作響,長髮及地。依舊是一身黑裙,然而前甲鋪上大片金色刺繡,黑金搭配,分外莊重,裙撐往兩側撐開,掐出細腰一捧。明明稚弱年紀,卻氣勢森森壓人。

  廳內最上首橫列一張長木桌,鋪上白色餐布,上置銀色餐具,少女坐在中央。兩側一張張餐桌亦是如此佈置,伸展到大廳盡頭。

  火紅的地毯鋪至廳外,一列列侍女僕從捧上異國佳餚,為席上斟倒好醇香濃稠的葡萄酒。

  你坐在少女的旁邊,同為上首,連日趕路你只準備了緊身的柯特哈蒂長裙,光明神看到他便宜女兒這麼樸素一定也會被打動的。

  你沉默地切割著盤裡的烤雞。

  這位小友約莫初中年紀為何你一個大齡女青年要這麼慫。

  因為菜太香了。

  吃到就是賺到。

  這個遊戲環節設計是哪個吃貨安排的,你回頭一定要感謝那位朋友。

  加繆坐在下席,正在與朋友交笑,杯觥交錯,兩頰染霞,越發像朵風流豔烈的玫瑰。

  確實是個三教九流都能夠做朋友的熱情人啊。

  席間有堡內各色手藝人獻藝,木匠、鐵匠、鞋匠、石匠等,唱起當地的民謠,喝下主人賞賜的酒,醉醺醺地拉起手開始轉著圈跳起古老的舞蹈,粗獷熱烈。

  這裡的時間好像比外界晚了許多步。

  按照貴族的規矩,同席之間飲食不相交談。

  你沒敢開口,只偷偷瞄了人家女孩子數不清多少眼。

  禮儀這東西,沒有速成,只有現學。

  你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一場晚宴下來,女伯爵碟子裡依舊是開局那麼一小塊,也許減少了一些屑末。

  你吃的很滿足,這麼多天趕路就沒有吃過頓好的。

  飽了。

  吃不下了。

  看著光可鑑人的盤碟,你若有所察地抬頭,看見人家真正的貴族女孩朝你抿嘴微笑。

  細眉高挑,秋波暗送,羽扇半遮,舉手投足不經意都是風情。

  「……」

  四目相對,你想,丟人丟大發了。

  哦豁。

  你默默收了餐具,假裝飲酒,發現杯中酒早就被飲盡。

  要命的尷尬。

  「女伯爵閣下,讓您見笑了……」

  你一時間有些慌亂。

  少女迷倦地伸出纖指,妖妖落在你的唇上。

  「糾正一下,殿下。」柯達爾女伯爵靈巧的小舌掃過上層貝齒,音調因憊懶而拖延,「薇諾妮卡。」

  「?」

  「薇諾妮卡常年古堡獨居,難得碰到年輕女孩。我希望您能稱呼我的名字。而我亦能如此稱呼您。」薇諾妮卡‧柯達爾殷紅的指甲摩挲著你的唇,像是在邀請,在暗示。

  為什麼兩個女孩子之間氛圍搞得這麼奇怪。

  你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重新審視下劇情,以防把路走成百合線。

  你開始捋劇情線。

  被文森特賣給西林王亞瑟,從蘭頓出發來到西林邊界,借宿古堡隨時前進,終點是亞瑟那片星辰大海。

  沒毛病。

  行,繼續。

  「伊薇爾‧萊諾,我的名字。」你還是覺得不自在,「因侍奉光明神而願拋棄姓氏,只保留伊薇爾。」

  薇諾妮卡輕笑出聲:「很聖潔。」

  她喚過侍女為你重新斟酒,碰杯,細抿慢品。

  坐正身體,她又從風情萬種的妖姬變回高傲冷漠的瓷人,不帶感情地欣賞下首的吵鬧與歌舞。

  皮膚下居然可以看到藍色的血管哦。

  你內心嘖嘖嘆息。

  你大概拿的真的不是女主劇本。

  宴會結束後,你尚未洗漱,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有必要去給主人家道謝,感謝款待。

  經過詢問侍女,她將你領到城堡主樓的最高層,一路石牆上都有突出來照明的雙燭台,侍女順便將手上托盤裡的新燭一一換下將要燃盡的。

  頂層,樓梯盡頭接一小平層,平層往後延伸,是一扇黑底金漆的巨門。

  「殿下,就是這裡了。我不方便進去,主人交代了,您要是找她敲門便好。我先退下了。」

  你好說話的點頭。

  侍女從旋轉的樓梯上舉著盤裡僅剩的一兩隻蠟燭下樓去。

  你正要敲門。

  厚重的大門驟然從裡面打開,你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果然是不世出的隱修啊。

  屋內穹形高頂,兩側長壁高到牆緣的書架上擺滿厚重的古書,至少上千部。地上鋪著深藍邊的地毯,上面繡著你看不懂的神話故事,左側牆壁前有一高高的梯子以便取書,旁邊是紅木長桌,上面散落著幾摞書,還有你看不懂的星盤和星軌儀。

  前邊靠右壁爐裡火燃的正旺,驅走夜裡寒氣。

  靠左格局繼續向前延伸,是個房間。

  你在大門旁躊躇一下,決定向房間走去。

  【恭喜玩家獲得CG「深閨高閣」,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3:39 PM

卷一 艾斯本線 第四章 三週目妹妹

  門在你身後自動關上,你嚇了一跳。

  屋內靜的可怕,壁爐裡的火花炸出「劈啪」聲。

  你踏在柔軟的地毯上,毫無聲息。

  呼吸都屏住。

  你進入房間,前方左側是一個精緻的小壁爐,沒有外頭的花哨裝飾,簡單地和牆上繪著一樣的花葉圖案,再往是一扇正對著堡外的窗,右轉是一條橫廊,窗下放置矮几與摺疊椅,矮几上有張主人的小像,用銅製畫框立起,邊上左右各一燭台,桌後木條上晾曬白色的毛巾,沿著橫廊沒幾步佈置著盥洗台,底下襬了瓷瓶,裡頭插著一大束花,眼瞧著要敗了,明早有侍女會來換上新的。

  一扇扇窗連向盡頭,一張床側著,床頭正對窗戶,方形頂,四邊圓木支撐,深色紗幔垂掛,隱隱約約映出女子綽約的身影,似乎是正趴在床上翻看書籍,從紗幔透見的人影可遐想白皙雙足空中自在搖擺的模樣。

  床邊小圓桌上扔著羽毛筆和墨水,沙發靠窗擺放。

  梳妝台靠牆,牆上一扇小門,裡面應該是衣帽間。

  「伊薇爾。」床裡伸出一隻手撩起紗幔,你看見寬鬆的白色絲綢袖口。

  床裡的少女側身坐起,穿著一身鬆垮的絲綢睡裙朝你招手。

  「過來,到這裡來。」薇諾妮卡散下長長的青絲。

  你鬼使神差地走過去,在床沿坐下,神色不定地打量周圍。

  薇諾妮卡剛剛閱讀的手抄書上面用金色的古老字體敘述著你看不懂的傳說,四周邊角有各種彩繪圖案,右頁左下角繪製了柯達爾家族的家徽——獅掌棲鷹。

  能做這種定製書,靠的都是錢啊。

  那金色字體,得花多少金箔才能調出這樣的墨水;多少張上好的羊皮滾過石灰水晾曬後才製成這麼厚一本書;又需要多少畫師和抄寫者來設計書的內容……

  你扭開頭,貧窮限制了你的想像力。

  薇諾妮卡掩嘴笑:「坐上來,這麼遠是不是怕我是惡魔要吃了你,我的聖女殿下?」

  你順從地褪下鞋子,抱膝坐在床上。

  薇諾妮卡側身倚在柔軟的長枕上:「伊薇爾,我看見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故事,我來講給你聽。」

  感覺又有什麼要開始了,你默默存檔。

  【存檔成功。】

  是不是這回存晚了,來之前就應該要存一個,以防這次觸發什麼不可控事件。

  她拈起一頁邊角翻過去,聲線惑人。

  「從前這片大地上有一對兄妹……」

  從前這片大地上有一對兄妹。兄長在白天管理萬物生長,帶著弓箭戈矛去征伐,光明所及皆是領地。而妹妹在夜晚紡織祈禱,驅離災厄與恐懼,黑暗覆蓋自成溫柔。他們用自己的方法守護著他們的子民。日子混混沌沌地過下去,不知道多少年。

  直到有一天,有人發現,夜晚不再安全,罪惡與殺戮肆虐,祈禱也無濟於事。

  於是,人們說,妹妹墮落了,沒有履行她的義務,失去了守護的資格。

  妹妹沒有回應,最後她的子民將她拋棄,逐出正統的行列。

  而一群不懷好意的人利用妹妹的名義祭獻祈求,利用殘存的極少數最忠誠的信仰者為基礎,做最髒污的密謀。

  妹妹的話心意無法傳達,而由不知名的人代為轉述。

  沒有人真正關注她的存在,她成了一個符號。

  真相沉眠在封禁的古書上,書寫成只有特定的人可以讀懂的語言,一代代抄錄,秘密流傳。

  「想知道真相嗎?」

  薇諾妮卡合上書,將它放到床頭角落。

  她撐起身子,勾過你的下巴。

  「伊薇爾,聖潔的花啊,你要不要猜猜看?」

  你避開薇諾妮卡直視你的眼睛:「背後推手,是哥哥吧?」

  室內一片沉默。

  薇諾妮卡放下手。

  「你說的是光明神與黑暗神的故事對嗎?」

  手中有存檔在,你問的都硬氣不少。

  大不了重頭來過嘛。

  「薇諾妮卡?」

  她低下頭,長髮從肩上滑落,臉隱在陰影裡。

  「沒錯。」薇諾妮卡低聲,彷彿回憶起久遠的故事,「可是世人都不知道,黑暗神還有子嗣遺留在世間。」

  你在心底砸吧砸吧嘴,好大一個瓜。

  孩子的父親是誰呢。

  好像觸碰到了不該觸碰的禁制。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可以說哦。」薇諾妮卡使力一推,將你壓制住,右手撐著你的肩胛骨,左手比在你唇邊示意噓聲。

  視野裡的背景一旋,變成了床的四方高頂,還有眼前靠近的薇諾妮卡。

  你驚惶地看著她。

  「這具身體裡,流淌著黑暗神後裔的血啊……」她臉上掛著溫柔又漠然的笑,像是某個神明在藉著軀體觀察人類,以此為樂,「聖女可是光明的女兒,不害怕嗎?」

  來了,來了!

  性轉美強慘奪命之問!

  【存檔成功。】

  這個時候除了存檔,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強硬摁下這位中二貴族少女的狗頭,深情款款道:「不,不害怕。光明會包容一切。」

  「而我的信仰不容動搖。」

  【恭喜玩家獲得人設光環「聖母再世」,相同陣營自帶好感。一旦獲得陣營固定不可轉移,效用到新周目開啟為止。】【恭喜玩家獲得CG「湮滅秘聞」,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標準回答。

  ……

  不對!

  你腦內閃過一瞬清明,有什麼不太對!

  但是你立刻感到懷中美人嬌軀輕顫,像是在哭。

  你趕緊象徵安慰地輕拍薇諾妮卡的背。

  你發現。

  人家是在笑。

  喂?

  能來個編劇嗎,這裡的劇情看不太懂。

  薇諾妮卡離開你的懷抱,她聽到了絕頂好笑的笑話似的,笑出了眼淚,正細細揩著。

  「騙你的。」

  她輕盈跳下床,回身瞥了尚且茫然的你一眼,更是笑得花枝亂顫。

  忽然,薇諾妮卡臉上的笑容褪去,臉色又恢復一貫的做派。

  「很晚了,伊薇爾該回去了。」

  薇諾妮卡一身睡袍,站在那裡也是儀態優雅。

  她低眼看你:「可不要被嚇到了呀,小殿下。」

  你慌慌忙忙提著裙襬,與薇諾妮卡擦身而過,出了房間。

  薇諾妮卡轉身,面色冷得嚇人。

  「出來。」

  一隻烏鴉從窗外落在她肩上:「大人。」

  女孩的背後暈出一團黑霧,依稀是個高挑的男人。

  「這具身體還是在排斥我,比爾。」

  鴉羽飄散,身穿黑色大氅的老僕跪在地上:「然而這是最適合您的身體了,大人。」

  「真沒想到,用我血液製造出來的人類,他的後代竟然會排斥我。」

  「人類真是很有趣的生物呢……對吧比爾?」

  「確實,大人。」

  薇諾妮卡的身體軟倒地上,雙眼緊閉,臉色灰敗。

  「比爾,什麼是人類的喜悅?」

  黑霧裡走出一個男人,幾乎就是之前薇諾妮卡的翻版。

  冷漠與妖惑的複合體,偶爾也施捨微笑,給人營造自己對他很特殊的假象。

  「興奮難抑,千金難買。」

  「那什麼是溫柔?」

  「很難說,大人。上位者的溫柔,隨時可收,下位者的溫柔,予取予求。」

  男人站在窗邊,黑色長髮拖在地上,一身黑色祭司服。

  「這已沒有能夠記得母親功績的人類了嗎?」男人俯瞰城堡下走過的紅髮騎士,血瞳裡充斥著輕蔑,「人類都是忘恩負義的生物。」

  「父親把母親藏得太好了。」

  「你看,這世間平穩過久了。而我大概也要被遺忘了吧?」男人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樓下的動向,像是在看螻蟻。

  「艾斯本大人,如果有一天您在人間的樂子已經找盡了,還請您不要忘記自己的職責。」比爾的破風箱嗓子又拉起來,「黑暗神大人一定會為她的兒子而榮耀。」

  「榮耀什麼?」艾斯本冷冷嗤笑,「散播疾病挑起戰爭的罪者,有什麼可以榮耀的。」

  比爾避而不答,反問:「您為什麼對聖女如此上心?」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比爾。」

  艾斯本手指繞起鬢邊黑髮,尖長的紅色指甲在髮間穿行。

  今日確定了某些事情。

  那是母親的願望,也是他這麼多年來的使命。

  不能告訴任何人。

  你回到房間睡下,第二天,有女僕說薇諾妮卡有請。

  你忐忑地上樓,輕車熟路找到昨天來的房間。

  來之前你有經驗地存了檔。

  薇諾妮卡正坐在梳妝鏡前,你剛來到她身旁她便準確地抓住了你的手,起身將位置讓給你。

  「很多天都沒有好好打扮了吧,伊薇爾?」薇諾妮卡雙手搭在你的肩上,看著鏡子裡的你倆,「有些憔悴呢。侍女怎麼照顧你的。」

  「說說看,小殿下,現在年輕女孩都怎麼打扮?」

  鏡中你坐姿標準,薇諾妮卡側顏親密。

  是不是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信息漏掉了?

  你想不起來。

  今早你劃開好感度面板,薇諾妮卡的好感度竟然有75,初見也就40。

  怎麼能一個晚上漲這麼多?

  你跟加繆停停走走一路也就漲到68不動了,雖說你並沒有主動去撩。

  你總有一種被攻略的錯覺。

  不會真的歪了吧……

  如果歪了,又是哪裡開始錯的?

  「現在都喜歡兩頰塗紅,臉撲白,在脖頸和手上一些位置畫上藍色的血管啊什麼的。唔,臉上得點上一顆痣。」你訥訥回答,「還會把頭髮堆高,插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別這樣看我,那個我不嘗試的啦!」

  薇諾妮卡看著慌忙辯解的你,笑得無比興味,看來又找到了她的樂子。

  她最後從衣帽間拿了一件她的長裙給你,親手為你換上,裙子式樣雖然老舊過時,但設計與材質仍值得稱道。

  你們兩人手牽手去城堡外的小溪旁野餐,晚上才回來。

  現在還沒到晚飯時間。

  薩拉幫你準備餐前小點心的時候,你房間的敲門聲響起。

  「殿下,您回來了麼?」

  是加繆。

  你門後應答:「是的,我在。」

  「我可以進來麼,殿下?」

  你覺得加繆聲音裡透露出急迫,趕緊起身,薩拉幫你打開了門。

  紅髮的騎士佩劍站在門外,神色凝重地望著你:「殿下,今日您是否有和柯達爾女伯爵一塊出去玩耍?」

  你有些疑惑,但還是如實回答:「是的。」

  加繆闔上房間的門。

  「我為當初進駐城堡的提議感到抱歉。」加繆神色十分為難,「但我身負使命不能告訴您原因,現在距最合適的離開的時機還有一段時間。」

  「薇諾妮卡‧柯達爾並不想您所看到的那樣簡單。」

  「萬望您保重金軀。」

  「祝您聖體康健,加繆告退。」

  城堡頂樓,抽閱書籍的「薇諾妮卡」又軟軟暈倒。

  艾斯本從黑霧走出,接住半空中的書籍,跨過女孩身體,側耳聆聽著什麼。

  他隨手翻了幾頁。

  「啊,有惡犬在和我可愛的妹妹狂吠啊。」

  艾斯本將書扔在桌上。

  「不自量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3:43 PM

卷一 艾斯本線 第五章 三週目蟄伏

  你與西林使團在古堡待了一個多星期。

  你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你找到了加繆,將他帶到自己房間後關上門,商議離開的日期。

  「我們大概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殿下為什麼擔心著離開,是遭遇危險了麼?」加繆緊張地看著你。

  「並不,這裡非常安全,薇諾妮卡也將我照顧的非常好。」你說,「我很喜歡這裡。」

  「那您的意思是……?」

  「我想,叨擾太久,是否會有所不便?」

  加繆鬆下一口氣。

  「殿下不用擔心這些,還有三天便是月圓之夜,屆時我們可以離開。」

  「???」

  你一臉懵逼,為什麼要月圓之夜跑路?

  方便遇上狼人嗎?

  現在這群年輕人怎麼回事,說的話你都聽不懂。

  下午的時候,薇諾妮卡同往常一樣來接你出去玩。

  你們穿著華服在領地內策馬而行,肆意自在。

  到處可以看到向你們揮手問好的民眾。

  柯達爾城堡已經矗立有幾百年了。

  它經歷過戰火,也承受過輝煌。

  許多人祖輩都生活在這裡。

  快到城堡的時候,薇諾妮卡不經意問了你一句:「伊薇爾是打算要離開了嗎?」

  你紅著臉答道:「是的,實在耽擱太久了。」

  「你很期待與陛下的婚禮?」

  「我不知道。」

  「真的嗎?」

  「是啊是啊,要是薇諾妮卡是男孩子就好了。」

  「為什麼伊薇爾突然要我變成男孩子?」

  「因為你想啊,國王的婚禮上突然殺出一個柯達爾伯爵,單槍匹馬入皇宮,說新娘與我兩情相悅,然後將新娘抱上馬一騎絕塵。多帥呀!」

  「噗——伊薇爾又在講好玩的故事。」

  「喂喂喂,我,我可是認真的。」

  「嗯?」

  「嫁給不認識的亞瑟,還不如嫁給溫柔的薇諾妮卡。」

  「……你在說什麼啊伊薇爾,真是小孩子脾氣。」

  「不我沒有!薇諾妮卡能不能好好聽人說話!」

  「好好好。」

  「一點誠意都沒有……」

  「那好吧,那麼我想問一問認真的伊薇爾殿下,為什麼選擇我而不是加繆?我可記得你一直跟我說你喜歡他的臉。」

  「……!」

  「啊,臉紅了喲~」

  「只,只是做假設啦!最後肯定還是要嫁給亞瑟陛下的呀。」

  「……這樣啊。」

  「薇諾妮卡。」

  「怎麼了?」

  「你看起來有點喪氣。」

  「……」

  「不要喪氣啊,薇諾妮卡是最最溫柔的人了,又聰明又漂亮,還很手巧……誰要是娶到了,就是撿到寶了。」

  「那如果是我不想嫁呢?」

  「……可是薇諾妮卡已經非常寂寞了呀,我一走誰來陪你呢?你決定了這一輩子都要一個人守在古堡裡面嗎?」

  「寂寞?」

  「對啊,薇諾妮卡剛剛遇到的時候總是冷著臉,只是寂寞的久了,怕別人靠近而已。不是嗎?」

  「……」

  「又怎麼啦?臉色這麼奇怪?」

  「我在想,怎麼把伊薇爾藏在我的古堡裡,讓亞瑟找不到。」

  「……所以說明明你才是小孩子脾氣。」

  你是真的不知道這條劇情線上的婚禮合不合你的口味,因為你連亞瑟的臉都沒見過,更不知道他是怎麼樣一個人。

  相反,薇諾妮卡雖然表面冷淡,但是那裡讓你感覺到親切與柔軟。你十分樂意並且願意在城堡裡長住,但是你覺得自己真的應該要正視劇情線的問題。

  你在一個不該停留的地圖裡,停留太久了。

  雖然加繆總說要注意防範,你仍從一些小細節中感受到薇諾妮卡對你的無限包容與善意。

  他們之間到底有何聯繫?

  看上去不像是私仇,而且加繆說過他身負使命,所以是攜任務而來。

  你感覺劇情君給你佈置了一道難題。

  而你最常用的打法是……

  順其自然。

  不是還有三天嘛,三天之後自然就知道。

  劇情這東西已經是個成熟孩子了,就不用你自己來走了。

  你吹熄蠟燭睡下,今日又是美妙的一天。

  月光照耀進石窗,清輝鋪灑在地上。

  已經快要接近圓月的形狀。

  加繆停下腳步。

  「加繆騎士,這麼晚還不回房休息麼?」

  從另一頭的黑暗處走出一道搖曳生姿的身影。

  「薇諾妮卡」穿戴整齊,手挽披帛,捏著羽毛扇扇柄,假作關心狀。

  他對面的加繆甚至更加誇張,連佩劍都尚未卸下。

  「多謝大人,在下只是有些失眠,出來走走。」

  「是嗎?怕不是熟悉地形吧?」艾斯本開玩笑似的說。

  「不,並不是。」

  加繆沉默了一會兒。

  「伊薇爾殿下與任何的污穢都毫不相干,這是我的底線,請您不要觸動它。」

  「恕我直言,你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兩人擦肩而過,朝著各自的方向繼續前進。

  影子映在地上,在月光下相互交錯。

  月色有些發寒。

  艾斯本提著沉重的裙襬,容色端麗。

  一路上還有零星的僕人在做最後的結束工作,見到他時,畏於其冷寒的面色,不敢抬頭直視,鞠躬後迅速走開。

  「加繆啊加繆,你真是因愚蠢而自信。」

  加繆回到房中。

  這幾天他和使團其他人都難以入睡。

  最重要的時刻要到來了,不能出任何差錯。

  他摩挲著佩劍,抱著劍好一會兒才安心睡去。

  哪怕是在夢境中,紅髮騎士的眉頭也是皺著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3:51 PM

卷一 艾斯本線 第六章 三週目迷夢

  「今晚我等將向柯達爾女伯爵辭行,請殿下安靜在房間等候,記得鎖好門,不論聽到什麼聲響都不要開門,如果有人硬要闖入,殿下想辦法將門堵住,一切結束後我等會派人來接殿下。」

  加繆跟你交代今晚的事宜。

  你覺得腦門生疼,這夥人到底是辭行還是搞事情?

  剛送走了加繆,一位侍女又進來傳話。

  「大人命我轉告您,今晚務必在房間裡好好休息,最好不要隨意走動。」

  「……」

  你迷惑的關上的房間的門。

  爸爸是慣著你們了嗎?這一個兩個的怎麼都想禁爸爸的足。

  你當然是要去看看的,這麼精彩的劇情怎麼能錯過?

  你要看看他們到底想搞什麼事情。

  晚間,可以看見大廳的燈火點起了,照亮門前一片地。

  看起來就和初遇那個晚上一樣。

  但是出乎意料的安靜,今天的宴會上沒有請助興的人。

  你站在窗口往下望。

  你什麼也沒看到,所以打算存個檔然後就出去,找一個小角落默默欣賞劇情。

  月亮已經升起來。

  一輪圓月,此刻蒙上了血色。

  一路上一個侍女都沒有。

  也沒有看見其他僕從,幹粗活的匠人也沒有。

  人都去哪了?

  你站在通往一層的旋轉台階上,偷偷觀察一層的動向。

  薇諾妮卡坐在主座,兩側都是使團的人。

  氣氛莫名詭異。

  你可能已經錯過了一部分劇情。

  每位使團成員都攜劍入席。

  你看見紅髮騎士突然站起來。

  「薇諾妮卡‧柯達爾,亞瑟王座下第一騎士加繆,奉陛下之命,暗訪柯達爾家族信奉邪惡一事,事實確鑿,可就地格殺。」

  「薇諾妮卡‧柯達爾,我問你,你的禮拜室裡為何供奉黑暗神的偶像?!」

  加繆拔出長劍,直指薇諾妮卡。

  「異端!」

  「邪惡!」

  「惡魔!」

  大廳裡頓時指責聲此起彼伏。

  「薇諾妮卡」輕搖羽毛扇,半點慌亂也不見。

  「她」直視加繆:「當日亞瑟那個小子的先祖向黑暗神血裔祈求力量建國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麼說的。」

  「用的上便奉為座上賓,現在政權穩定了,又畏懼這種力量的強大,反來清算。」

  「人類真是不知羞恥。」

  加繆大驚:「你到底是?!」

  「薇諾妮卡」從主座站起來,蓮步輕移,娉婷裊娜地走到加繆面前。

  「她」伸手,右手食指與中指夾住了加繆的劍,使力一抽,將劍扔在地上。

  「黑暗神之子,祭司艾斯本。」

  使團中有人瞬間驚呼:「魔王!是魔王!帶來瘟疫與戰爭的魔王艾斯本!」

  艾斯本手已掐住加繆的喉嚨,聽見呼喚回頭看他,笑容媚意橫生:「喲,原來我一個黑暗神膝下的小小祭司,在你們那的稱號叫做魔王啊……」

  那人一時眼都直了,旁邊的夥伴往他頭上狠狠一掄才反應過來。

  「柯達爾家族的祖先不過是我當年興致突發,用我的鮮血造的人類傀儡。你們先王向黑暗神索取力量,我不便用真身行走人間,就讓那個傀儡去幫他。這個家族也算是我的血裔。」

  艾斯本收緊手指,加繆的臉色已經漲的發紫,用力扳著艾斯本的手。

  「你們就是這麼對待曾經的恩人,嗯?」

  使團內一個小個子騎士偷偷摸到艾斯本身後,抽出長劍直貫「薇諾妮卡」這具身體的心臟。

  掐住加繆的手終於鬆開。

  「薇諾妮卡」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往旁邊一倒,徹底沒了生息。

  廳內其他人都鬆了一口氣。

  「各位,你們激怒我了。」

  那個偷襲的騎士還未將劍從「薇諾妮卡」的身體上拔離,人定在那不動了。

  從「薇諾妮卡」身體上浮出一團黑霧。

  突然,小個子騎士心臟處破了個洞,血濺了加繆一臉。

  黑霧裡走出一個身著黑色祭司服的男人,正舔去手上沾滿的血液。

  艾斯本的真身。

  你後面的場景沒敢看下去。

  你再往下望的時候,大廳裡只有男人是站著的了。

  他全身都濺滿血跡,廳內四處燃著地獄之火。

  你以為真的看見地獄裡的魔王。

  艾斯本突然朝你的方向看來。

  「偷窺的小老鼠,抓到了~」

  他化作煙霧,下一瞬就出現在你面前。

  「說過了,好好在房間裡待著。為什麼不聽呢?」

  媽耶!殺人魔!

  小命休矣!

  你嚇得魂飛魄散。

  【啟用快速讀檔。(默認讀取上一存檔點)】

  手一劃,你倒回到之前的存檔時間。

  現在你在房間裡。

  你長舒一口氣。

  現在下面的殺戮也快要開始了。

  怎麼辦,先溜吧?

  怎麼溜?

  你想起了一個童話故事——萵苣姑娘。

  雖然沒有長髮,你撕了床單打好結往窗外一拋,準備強行挑戰極限。

  一隻烏鴉落在窗檯上,盯著你。

  你莫名膽寒。

  「還請殿下不要擅自行動。」

  烏鴉口吐人言。

  嘶啞的像是薇諾妮卡,哦不,艾斯本身邊的老僕。

  「……」

  你沒得選。

  等下面都涼涼,就輪到你自求多福了。

  你煎熬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烏鴉守在窗檯上。

  你聽到有人敲門,頓了頓,還是過去開門。

  薩拉在隔壁的小隔間,根本看不到你的崩潰。

  門外站著的是艾斯本。

  薇諾妮卡的翻版。

  不,他就是薇諾妮卡,薇諾妮卡是他行走人間的傀儡容器而已。

  【檢測到敵方陣營者存在!提醒玩家注意生命安全!】【「聖母再世」人設被動觸發。一旦獲得陣營固定不可轉移,效用到新周目開啟為止。】【系統提示:請玩家注意角色與自身言行的協調性。】系統提示叮叮叮響個不停。

  你死死抓住門把手,問:「請問您是?」

  艾斯本不回答,他撫上你的臉:「你在發抖,你在害怕?」

  「……」

  「為什麼害怕?」

  「……」

  「你知道我是誰。」

  「……」

  「伊薇爾真聰明。」

  沒人知道你腦子都快炸了。

  系統提示你注意人設、注意言行的信息在你面前的面板上都刷起了屏。

  你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因為,它們都被,屏、蔽、了!

  屏蔽了!老鐵!

  不是那種「嗶——」的屏蔽,是直接連音都消了。

  你內心小劇場從萵苣公主演到祖安獵嗎人,只需要一瞬間。

  而且,這段開門的對話,在你這裡已經重複了三遍,皆以消音告終。

  系統還有自動回溯劇情的功能,你悲傷地認識到這個事實。

  你開始第四次嘗試。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伊薇爾真聰明。」

  「閣下身上的黑暗氣息都要溢出來了。竟然在光明的領土上猖獗,黑暗的使徒……不可饒恕!」

  好的,開麥了,有聲了,5g網絡連上了。

  聖母再世碰上敵對陣營原來是這個意思。

  在下死期不遠了,你一邊說著中二的台詞一邊絕望,噢,好嗨喲,正面剛魔王,感覺到達了人生巔峰再也不會這麼爽。

  「信奉邪異的魔頭,加繆騎士他們呢?!」

  屋內的燭火忽然滅了。

  艾斯本面無表情地看著你,逆著光,妖異的五官顯得陰森異常。

  「伊薇爾以為,你又是什麼。」他開口就是一個深水魚雷把你轟的外焦裡嫩,「黑暗神隱匿時與人類結合生下的女兒,卻成了光明的聖女,你不覺得更為可笑嗎?」

  朋,朋友,這話不能亂說。你便宜老爹萊諾教皇的棺材板要壓不住了。

  你想,吃瓜吃到自己頭上,這感覺萬分酸爽。

  「妹妹,你難以置信的表情實在是太美麗了。」艾斯本冰涼的手指在你臉上遊走,令你想到某種節肢動物,「嚇到了嗎?」

  「本來純潔無暇的妹妹,因為我而變得混亂,沾染黑暗,想想就美麗得讓人有永遠留存的慾望。」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試圖關上門。

  艾斯本一隻手撐開門,將你抵在門上。

  「你知道。你已經猜到了。」

  眼前黑霧一晃,你感到四肢失力,倚門滑下,落在溫暖的懷抱裡。

  艾斯本抱起你,往頂層的房間走去。

  「這個房間,本來就是為小公主準備的。」

  「好孩子,睡前故事要開講了,不要輕易睡著啊……」

  你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有人輕撫你的額頭,唱著歌謠助你安眠。

  「世界尚處混沌,大地還在酣睡,

  靈智的時代尚未降臨,

  從前有對兄妹,幸福而純粹,

  幼妹守護長夜,兄長征伐白晝,

  這般的日子天長地久,

  某一日妹妹不再出現,

  她被藏在光明盡頭,

  她的事蹟被人抹殺,她的祭壇灰重土稠,

  她被詩人描述成厄運的源頭,她的力量因信仰染上污垢,光明啊光明啊將黑暗禁囚,惡之花下有果可收,果子漸漸長大,人間稱他魔頭,

  他漸漸明了母親的悲由,他不願真相隨時間封留,他穿上祭司的裝束,他踏上人間的河流,父親的追殺無處不在,他用鮮血鑄就容器以供自己行走,某一日母親在他的夢裡寄言:我曾經逃走,在人間淹留,

  我有一隱秘的信者獻我溫柔,

  我瞞過光明,與他度過時光甚久,

  他名喚萊諾,蘭頓雲端第一流,

  我留下愛女瞞過光明的查究,

  我回到囚籠,不貪戀人間冕旒,

  唯有一願盼你牢記心頭,

  我留在蘭頓的花兒寄名光明名下,

  這一段往事不該被歷史載入史案,

  萬望你必要時將她拯救……」

  「晚安,好夢。」有人輕吻她的額頭,「我的寶貝。」

  【恭喜玩家獲得CG「古堡迷夢」,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4:01 PM

卷一 艾斯本線 第七章 三週目艾斯本結局一

  你被變相軟禁了。

  這幾日你昏昏沉沉,幾乎整日都在睡。

  你知道這不正常。

  艾斯本也沒有常常出現在你面前。

  你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之前與作為薇諾妮卡的艾斯本相處時總覺得錯過了什麼,那大概是容貌上的相似性。雖然氣質不同,但都來源於母親的遺傳。

  薇諾妮卡的容貌就是女版的艾斯本,自然和你有許多相像之處。

  只是太過迥異的性格將許多都掩蓋。

  他需要花去幾乎一半的鮮血,再打造一個合適的容器,以供他處理人間世務。

  時間緊迫,光明神隨時可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同時,艾斯本也面臨著來自蘭頓與西林的壓力。

  聖女失蹤,兩國遲早會發現這個問題。

  而追查並非難事。

  你每次看見艾斯本,他總是疲倦而憔悴,想必要應付後面的事,他也很費神。

  你儘量避免與他的會面與衝突,一眼不合就裝睡,眼不見心不煩。因為你不知道你的被動觸發的人設會將引起怎樣的後果。

  這個週目好不容易活這麼長,你還想多苟幾天。

  你成日在頂樓的臥室裡遊蕩,這裡的書沒有你能看懂的,遊戲公司真要命,做的也太……有些書乾脆裡面直接畫幾幅魔法陣連字都沒有。

  過於敬業。

  啊!無聊至極,天要亡朕!

  你望著窗外邊,啊,縱窗外風景甚好,你連門也出不了。

  你不在無聊中滅亡,就在無聊中爆發。

  鐵窗情啊鐵窗淚,鐵窗裡的人兒往外探……

  索降,刺激不刺激?

  你拆了床幔與床單,連地毯也給你絞了,你越發覺得自己的基因裡可能具有某種極地雪橇犬的天賦。

  你將這些布料綁在一起,一頭固定在床柱上,一頭綁在自己身上。

  然後,你往窗外爬,一點一點送出自己手中的布繩,腳下近乎垂直地蹬著城堡外側牆面,布繩悠悠蕩蕩,底下高的你不敢往下望。

  設問哪個乙女女主要這樣挑戰極限,你迎風流淚,感嘆製作的坑爹。

  你絲毫沒有懷疑是你攻略自身出了問題。

  由於沒有經驗,你完美地在二層懸停。

  布不夠了。

  忽然天轉陰。

  風,冷冷的吹,雨冷冷的下。

  雨淋濕了你的髮,你冷靜地想,要不順著這個布繩再爬回去算了。

  因為你下來的時候忘記了存檔。

  你一伸手發現,手,它已經脫力了。它說,這爬回去不是它的事,腦子的決策失誤不應該由它來承擔。

  連烏鴉先生也不在,估計是守著艾斯本怕他出事。

  喂?

  來個人好嗎,不是囚禁劇本嗎?女主逃跑失敗,能不能來個反派把女主抓回去,女主這邊風好大她好冷想回屋裡蹲。

  儘管心中已是滔天巨浪,你面上沒有一絲動搖。

  忽然,你聽見一個聲音從一層傳來:「殿下?!」

  簡短一聲中飽含驚詫、壓抑、不可置信、喜悅等等複雜的情緒。

  好巧,你也是。

  不愧是劇情給了如此高顏值的男人,一定能有他自己的生存秘訣!竟然能在魔王的無差別攻擊下活下來!

  「幫幫忙,加繆!」你小小聲喚他。

  平日裡風流的騎士此時裹在城堡內民眾常穿的粗布灰衣中,臉上還糊著泥,火紅的頭髮上都是塵土,還拿頭巾給包了起來,如果不出聲你絕對認不出來是他。

  幸虧艾斯本這幾天又忙又累沒時間探查城堡裡的狀況,不然還未必能見著活著的加繆。

  【「聖母再世」人設被動觸發。一旦獲得陣營固定不可轉移,效用到新周目開啟為止。】對對對,這個技能這回終於派上用場了,相同陣營自帶好感!

  西林王亞瑟座下第一騎士加繆,拎著菜刀那麼往空中一飛就割斷你的繩索,將落下的你穩穩接住。

  太美妙了,下次你再也不嘗試了嗚嗚嗚。

  加繆將你放下後,立刻鬆開環著你腰的手,退到一邊。

  「殿下,其他人都沒了。現在情況並非平日,事態緊急,跟我走!」

  你一驚,又到了什麼關鍵選擇點了嗎?!

  【存檔成功。】

  加繆拉起你的手就往馬廄的方向奔去:「我們盜匹馬,先離開這個鬼地方再說,我自會向陛下稟報,柯達爾家族早就是魔王的老巢,遲早要被光明攻滅!」

  你在加繆的幫忙下翻身上馬,他坐在你身後,繞過你執起韁繩,你聽見身後傳來的心跳聲,穩穩的,讓你有種可以成功脫離這座城堡的錯覺。

  已經有整理馬廄的僕從發現了你們,正在叫喊著召集更多人來幫忙。

  加繆策馬衝開人群,往城堡大門的方向衝去,他的佩劍在那一晚混戰中遺失,現在手上臨時抓了一根長棍而已。

  你在他懷中看著面前的混亂,心中漫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鬧的太大了。

  你們一路可算是暢通無阻衝到了城堡大門處。

  那裡已經有一位黑裙的美人在等候。

  儼然是「薇諾妮卡‧柯達爾」。

  艾斯本復活了這具軀殼,他又寄宿其中。

  美人搖扇,妖媚抬眼,咬破手指用血在空中畫出魔法陣。

  「為什麼一定要逃離?」

  薇諾妮卡與艾斯本的聲音交疊響起,在狹小的空間內迴蕩。

  「你所信仰的,威脅著你所有的親人。」

  「為什麼不背棄?」

  加繆將懷裡的你護的更緊:「黑暗的走狗,你在信口污衊著什麼!」

  「伊薇爾,你為什麼協同我的敵人趁我之危……?」

  「我最親愛的妹妹,你是想要,害死我嗎?」

  「薇諾妮卡」翹起手指往陣心一點。

  「比爾。」

  烏鴉從上空俯衝下來,化作人形將加繆懷裡的你一把扯出,撲棱著背後黑翼飛遠。

  你眼前最後一幕是被魔法陣吞噬的加繆,還有薇諾妮卡風中狂舞的亂髮和嘴角一絲殷紅。

  你被重新安置在頂樓。

  窗子被封死,只留著小洞以供呼吸,連太陽也見不到。

  日復一日,日復一日,你感覺時間的概念模糊了。

  這樣不對,你劃出面板,這幾日你一直重複這種動作到麻木。

  加繆的頭像灰了,好感度終結到80。

  艾斯本名字後面新打了個小括號,寫著(薇諾妮卡‧柯達爾),好感度100。

  這樣無聊的翻看有什麼意義啊,沒有辦法退出,面板上的存檔和退出鍵都是灰的,連重新讀檔都做不到,更別說退出遊戲了……

  害怕嗎?

  說不害怕是假的,你雖然簽訂了相關協議,但是還是第一次在遊戲裡碰到如此不可控的場景。

  現在外面是白天嗎?好像不是,沒有光了。

  艾斯本不許房間裡點上蠟燭,只有他自己來的時候會帶著。

  他無聲地向你宣示兩件事:

  他是你唯一的光。

  光明讓你畏懼。

  你習慣了黑暗的雙眼見到亮光時不住地難受,你又渴望光源,盼著它的停留。

  多麼矛盾。

  艾斯本只有晚上會過來,於是你開始期待黑夜。

  你曾尖叫著推開他的真身,於是艾斯本使用薇諾妮卡的身體與你親密。

  各自退讓,各自保留。

  這種關係真的正常嗎?

  你迷惑著沉入夢中,被亮光驚醒。

  床頭玻璃罩內置著燭火,你身旁躺著的一身絲綢睡裙的美人卸下頭飾,三千青絲如上好的錦緞親吻你裸露在外手臂的肌膚。

  「弄醒你了?」艾斯本愛憐地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伊薇爾安心睡吧,我會一直守著你的。」

  「哥哥?」你迷迷糊糊地蹭蹭他的手,「一個人好害怕。」

  「這裡太大了,好黑。」

  艾斯本為你掖好衾被,你被溫軟的香軀包裹住。

  「我就是這麼長大的。」

  「血脈真可怕啊,伊薇爾。」

  艾斯本貪戀地埋入你項間,嵌合地不留一絲空隙,天生一體。

  染著丹蔻的纖指放下床幔。

  「我還是重蹈了厭惡至極之人的覆轍。」

  【恭喜玩家獲得CG「迷惘深淵」,達成BE結局「惡之花」。】你回到黑色的空間,水幕上開始播放後日談。

  你一邊看一邊吐槽。

  「嚇死孩子了還以為出不去了這個能算工傷嘛……」

  你看著水幕上的「薇諾妮卡」肆意憐惜下的伊薇爾,一陣背冷。

  辣雞。

  真的走歪線了。

  說好的國王線走成魔王線。

  一字之差真要命。

  【城堡裡的人們傳說領主的房間內藏著那位大人的珍寶,有人聽見過高閣內傳來女人歡笑,但是從來沒有見過裡面的人出來。】

  【那裡的窗常年封死,只有領主可以進入,連侍女也拒之門外,只准在門口放置三餐。】

  【據送飯的侍女說,裡頭可以聽見鐵鏈拖拉的噹啷聲。】

  【惡之花下的果實,又成熟了。】

  你:「……」

  你就不信了你還只打BE結局了。

  《神翼天光》,明日再戰!

  你出了遊戲艙,手機上顯示n個未接電話,都是柯鵬的。

  「喂,柯鵬,怎麼了啊?」

  你回撥回去。

  「我滴姑奶奶喲,你是不是又亂來了!」

  「喵喵喵?」

  「遊戲艙的記錄顯示你達成了魔王艾斯本的BE線?!」

  「……你還好意思提,我差點困在裡面出不來。」

  柯鵬那邊都快哭出來。

  「姐姐!姑奶奶!那個艾斯本是用來給光明神搞事情的工具人,你沒事跑他那裡去幹嘛啊!」

  「那是我想去的嘛!一個叫加繆的他把我領著就去了啊。」

  你也急了,這不是技術員與編劇的鍋嗎。

  「……我們也就設計個大綱,具體細節系統根據算法自動補全。你說你,一個光明聖女給自動補全成了喜當爹產物你這是什麼打法?你還把那位也推了?!」

  你可以想像另一邊柯鵬跳腳的模樣。

  「……這種結局也並非妾身所願。」你拆了一包薯片,「再說了,公司選我留下來……」

  你幽幽道:「不就是因為我不走尋常路嘛……」

  柯鵬:「……」好正確沒有辦法反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4:22 PM

卷一 艾斯本線 第八章 三週目艾斯本結局二

  公司準備了一個小出遊,下午到本城的海邊沙灘上玩,包車包住,明天再回來。

  今天已經到快到中午了,在遊戲艙內待了兩天的你決定好好犒勞自己一會,明天下午繼續肝。

  肝乙游的妹子威武雄壯!

  儘管你走出來的劇情可能部分對乙游有所誤解……

  你沉默了一下,又拆開一包餅乾,在艙裡頭的定時供給還是比不上這些讓人快樂啊。

  乾了這杯肥宅快樂水,你就能原地復活!

  嗝……

  你好了,你又可以了,收拾收拾東西出去玩吧。

  一行人匆匆坐著麵包車來到沙灘景區。

  本城臨海,正好碰上淡季,這沙灘福利也還是不錯的,你躺在沙灘上。

  柯鵬在和測試部的體驗員小姐姐套近乎。

  隨他去吧,畢竟你也是經過各種乙女遊戲鍛鍊出來的人,知道你的美女同事是多麼的百毒不侵,區區一個柯鵬……唉,不是姐姐不幫你,人家段數太高這助力行不通啊。

  約莫是終於放鬆下來的緣故,你漸漸在沙灘上睡著了。

  你是被一個女孩喊醒的。

  「那個,嗯……你好,快醒醒,再晚等漲潮你就要被沖走了,別睡了。」

  女孩看起來十八九歲的模樣,好像顧忌著什麼不敢靠近你。

  「啊,終於醒了,快回去吧,人都走光了,你的同伴沒喊你嗎?」

  女孩下半身浸在海裡,她身後是一個金髮長髮藍色眼眸的外國男人,錮住她的腰不讓她再游近。

  也許是她的男朋友?

  你揉揉眼坐起身,發現柯鵬那傢伙只記得美人忘了姐妹,早回去了。

  靠。

  塑料姐妹情。

  「謝謝你啊小姑娘。」你站起身,朝女孩回以一個善意的笑,「你也早點回去,別再游了。太晚了不安全,家裡人會擔心的。」

  女孩聽了顯得神情有些低落,下一秒又笑開來:「嗯,我和塞維再游一會就回去的。」

  你沒在意太多,往公司預定的附近民宿走去。

  背後傳來的交談聲你已經聽不分明。

  「都說了不要靠近人類了,景為什麼總是不聽我的!」男人很生氣,「你已經不是人類了,萬一被他們抓了怎麼辦?!」

  女孩回身抱住他撒嬌:「你好煩啊塞維……那個姐姐睡下去很危險的,而且人家也沒有發現什麼啊。」

  「李!景!」

  「塞維不要欺負我,就算是人魚懷孕的時候也是很脆弱的~」女孩聲調突然降低,「改變了我的人生已經夠了,塞維?」

  「……走了。」

  兩道身影漸漸游遠。

  「你上次說帶我去你家鄉的誒。」

  「沒什麼好看的,就是一堆人魚……你還想看誰,我不夠嗎?嗯?」

  「你再這樣我今天都不打算理你了塞維。」

  ……

  你回到民宿,發了個消息給柯鵬,他晚上給你拎了一大塑料袋零食上來賠罪。

  你們兩位大齡青年開啟了半夜追劇模式,補了一場很多年前《喜羊羊與灰太狼》的賀歲片。

  然後你十二點的時候把這位塑料「姐妹」一腳踹出了門。

  柯鵬氣的點著門罵你:「你個小妖精,零食吃完了就翻臉不認人,你這是在玩火!」

  你開了一條縫,遞出裝滿包裝紙的塑料袋:「記得扔一下,好走不送。」

  「……魂淡!」

  第二天,你回到公司,進了遊戲艙,開始翻看存檔。

  就……

  讀刺殺艾斯本那一夜的存檔吧。(劇情接三週目迷夢存檔處,可視作快速讀檔那一幕的延續。)

  又能聽見艾斯本唱歌還能被哄著睡好開心呢~

  你這回安安靜靜坐在房間裡猶如老僧入定等著艾斯本上樓找你。

  人設光環被動觸發後,按照上次的經驗槓了幾句做出一副嚇死寶寶的表情,倒在人家懷裡就等著艾斯本給你唱搖籃曲。

  「晚安,好夢。」艾斯本輕吻她的額頭,「我的寶貝。」

  【恭喜玩家獲得CG「古堡迷夢」,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米蟲生活開始!

  你幸福地睡了一天。

  好了,走到這一步只要你不作死地學《萵苣公主》挑戰極限就好。

  畢竟,你拿的是精緻的女主劇本(?)。

  不精緻就當你沒說。

  這一次,要主動出擊!既然要HE可不能只等著被攻略人物來努力!

  你快樂地抓住某隻好不容易在你窗檯上歇會腳的烏鴉:「比爾~我要見哥哥!」

  烏鴉看著你唇邊一點也稱不上聖潔的笑,瑟瑟發抖。

  他領著你從頂層下來,一路上生怕你是欲擒故縱想要逃跑。

  「你倒是快點啊比爾。」

  「……」

  是在下想多了。

  比爾舉著燭台,帶你進了城堡的地下。

  面前一道石門。

  比爾一拍旁邊的牆上的突起,石門緩緩移開,發出「轟隆」的響聲,露出一條漆黑的通道。

  「大人在裡面,殿下請便。」比爾朝你躬身,「我就不進去了。」

  這大概就是電燈泡的自覺吧。

  你一個人抹黑走在通道裡,石砌成的牆壁手感冰涼,盡頭隱隱看到一點暗藍的光。

  你循著光源尋過去,推開半掩著的門。

  艾斯本模樣憔悴地睡在沙發上,書桌上散著一疊粗糙的紙卷,上面列了許多你看不懂的算式,周圍一圈重重疊疊正在運轉的法陣,有大有小,泛著暗暗的幽藍光芒。

  薇諾妮卡的身體雙手交疊地浮在空中,身下的藍色法陣旋轉著將她撐起,黑色紗裙裙尾墜下,像個假人娃娃。

  你靠近艾斯本,指尖才觸碰到他的臉頰,那雙眼霎時睜開,黑不見底的瞳仁要將你吸入其中。

  「……伊薇爾?你怎麼來了,想要逃走,不,不對,一定是比爾領你來的。」艾斯本撐起因失血過多而沉重的身體,皺著眉,清冷惑世的面孔少有的茫然和矛盾。

  你坐在他身邊,乖巧地在他將你置於他腿上時環住他的頸項。

  你揉開艾斯本的眉心:「一直都在又黑又空曠的地方一個人待著的哥哥,一定好寂寞吧?」

  艾斯本沉默地看著你。也許他正在揣摩光明的信徒在施什麼詭計好從他身邊逃開。

  你靈巧地解開他高高束緊的領口繫帶,將最外層的披肩斗篷卸下扔在地上。

  「……」

  「以後可能會生氣,還會說很多很過分的話。」你的手指滑到他的第一顆紐扣上,有節奏地劃著圈,「逼急了也會罵你還會說想走。」

  「……不要亂來,伊薇爾。」艾斯本冰涼的手扣住了你的,卻並未使力阻止。

  半推半拒的美人啊,他可知最不該有的就是猶豫。

  「還有啊,我可不認同你的信仰,不過你也不需要認同我的。」你靠在他懷裡,一點點撥開扣子旁邊的衣料,撩出大理石般蒼白的頸前一角。

  艾斯本抓住你的手指,帶到第二個扣子處:「你在……暗示我?」

  他兩頰暈上薄紅,氣息已經亂了。

  你抬頭瞟他一眼,拉開他的手,有條不紊地解著第二個扣子,然後是第三個。

  艾斯本的上身沒什麼肌肉,好在很精煉,你隱隱看到了人魚線。

  「你說呢?」你歪頭無辜地看著他,「要輪到我來教一位魔王如何墮落嗎?」纖纖將欲探入祭司服,又故意止住偏不讓人得逞。

  「那麼,不要後悔。」

  ……

  (以上健康體操教學步驟由於不可描述所以省略,如有需求自行想像。)

  通道外的比爾想,噢,該關上石門了,不然這不該聽的繼續聽下去他鳥命不保。

  年輕真好。

  你拉過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蓋住自己,被沾濕的(!)紙張四處飄散,一張字跡清晰工整的信箋從中滑出。

  你抱起衣服於懷中,想去撿起那封信,身後人一個使力又讓你重新跌回去。

  「才醒就亂動。」艾斯本的聲音悶悶的,有些不滿。

  「……」感覺話題很危險。

  肯定是靠的太近了,身上都是艾斯本的味道。

  你指著那張跌落的信箋:「那個,是誰的?很眼熟。」

  艾斯本覺得懷裡滿滿當當很安全,滿足地開口:「蘭頓來的信,求我幫忙。」

  「什麼忙?」

  「讓聖女在西林境內安靜地消失。這樣蘭頓就好向西林宣戰,進而吞併。」艾斯本無所謂道,「人類都是這樣,爭鬥沒有止境。」

  「讓我消失……?」

  「嗯。」

  「是誰?」

  「蘭頓新繼任的教皇,文森特。新上任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做來鞏固自己地位的。」艾斯本打了個哈欠,「好了,我的伊薇爾,陪我睡一會吧,我好累了。」

  「……嗯。」

  又是文森特。

  即使是魔王線也沒有避開被他操控的命運嗎?

  即便結局如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文森特還是成功了,真是可怕。

  你凝重地思考著,耳畔傳來艾斯本均勻的呼吸。

  【恭喜玩家獲得CG「光暗交織」,達成HE結局「甘願的束縛」。】你坐在黑色空間裡看水幕上的後日談。

  一向陰沉的艾斯本正在觸碰他新生孩子的手指,一臉的不可思議。

  伊薇爾躺在床上,應該是剛剛生產完畢。

  【艾斯本:「他好小……」】

  【伊薇爾:「哥哥,你在打算著什麼?」】

  【艾斯本:「啊,被你看出來了。」】

  【伊薇爾:「……真是輸給你了,這麼多年了還是這麼執著。」】

  【艾斯本:「伊薇爾不也是這樣不肯放棄嗎?(笑)」】

  【伊薇爾:「無論是光明還是黑暗,讓他自己選擇吧。」】

  【艾斯本:「你不再阻攔了,伊薇爾?」】

  【伊薇爾:「我早已明白我所信仰的並非偶像後的神明,他的事蹟與我無關。我要做的事是供奉我心中的潔淨……還有守護我的家。」】

  【伊薇爾:「所以,哥哥,我的手腳雖然被束縛,萬幸這個孩子還是自由的,你不必擔心。」】

  【艾斯本:「只有他嗎?(笑)」】

  【伊薇爾:「好了,你閉嘴。」】

  這一家真是和諧啊。

  好遼,該攻略下一個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4:38 PM

卷二 加繆線 第九章 四周目晚歌

  這一次,你選擇攻略加繆。

  【讀檔成功。】

  (劇情轉接第四章,三週目柯達爾城堡,時間太久遠了建議複習,捂臉。)

  「殿下,穿過森林前方就是柯達爾女伯爵的城堡,您是否需要在那處歇息幾天?」

  你腦海裡浮現出一位身著黑色紗裙的美人。

  「不不不,不必了。我們繼續趕路吧。」

  大兄弟,雖然是你的任務但是妾身不想再開啟這麼刺激的攻略線了。

  你要做個安靜的美少女。

  加繆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殿下,您似乎在擔心著什麼。」加繆包裹住你的手,單膝跪下,隔著手套落下一個吻,「請不要讓無謂的憂愁浸染您的慈悲。」

  你們來到了一個城鎮,你驚嘆於竟然還可以這樣。

  所以這就是徹底邁過艾斯本線了!

  萬歲!

  你們在漢米敦小鎮落腳。

  雖然是個小鎮。好在這裡的最高制令者修道院院長是個極有眼光與規劃的人。

  他設計並修繕好城鎮中四通八達的道路,一用就是幾十年。

  這家你們暫住的黃油旅館老闆是個中年的精明女人,沒有結婚,倒是和隔壁的麵包店老闆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什麼。

  你之所以知道這麼多,是因為你拿著旅館的住宿憑證可以在麵包店裡領個優惠。

  這兩人絕逼是真愛。

  街頭巷尾都很乾淨,不敢讓自己門前有弄上髒污的地方,不然巡查官是會來查的。

  你終於不用過風餐露宿的日子,心情自然好了不少,正如此時照耀在你臉頰上的陽光一般明媚。

  今天天氣可真好啊,還有三天就要再動身了,你要好好享受生活。

  你從轉角處的花店走出來,手上捧了一束還帶著露的白鈴蘭,白色小鈴鐺裹得晶瑩剔透,不勝其力地垂著。

  你一邊走一邊嗅,心情都好了不少。

  說起來,加繆今早就在寫信,一副十分莊重的模樣,也許是給亞瑟的吧?

  他要稟告什麼?沒按原計畫去柯達爾城堡?

  嗯……都不重要。這條劇情線確確實實走完了。

  突然什麼扯住了你的衣角,你回頭看,是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衣著光鮮,像是個有點地位的富人家孩子。

  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這種人家的孩子出行不應該有人看著的嗎?

  「媽媽?」她茫然地仰頭望著你,才發現自己弄錯了人。

  喔,走丟了。

  這就說得通了。

  「嗯……雖然說我不是你媽媽,我陪你等一會吧,過會你媽媽就能找過來了。現在你要是亂走,家裡人更找不到了。好好看著街面上別錯過啊。」你沉吟了一會,這麼安慰要哭的小女孩。

  女孩聽話地止住眼淚,朝街上張望,生怕錯過了什麼。

  「你叫什麼呀~」你把手裡的白鈴蘭遞給她玩。

  女孩揉著眼,軟軟的棕色捲髮襯著蘋果臉可愛的很:「謝謝姐姐,我叫特麗斯。」

  她動作突然一滯,朝街上一個顯得有些慌張的貴婦人喊道:「媽媽,媽媽!特麗斯在這裡!媽媽!」

  貴婦人及其身後隨從浩浩蕩蕩地壓過來,問清緣由後,出於感謝,你獲得了五個金幣。

  【恭喜玩家獲得CG「善意回報」,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小姑娘,你是新來鎮上的嘛,不然這麼年輕漂亮的姑娘我可一定認得。」

  貴婦人溫和地對你笑開,腰微躬,雙手任女兒拉扯,特麗斯埋在母親懷裡蹭著。

  「鎮上中心廣場今晚有聚會,年輕人都會去的,你這麼漂亮可不要錯過呀!」

  【系統提示:情報獲得,聚會。】

  好的!當然不會錯過!

  你捧著白鈴蘭回到旅館,走到加繆房前敲了三下門。

  第三下時門立刻開了,加繆站在門後,紅髮被高高束起。加繆看見是你,鬆開了緊鎖的眉頭,不確定地開口:「殿下……?」

  你把懷中的白鈴蘭遞給他:「辛苦啦,加繆~這幾天你都心事重重的樣子誒,一路上很疲倦了吧?今天晚上鎮上廣場有聚會,我們去好好放鬆一下!」

  「可以嗎?」你期待地看著他。

  加繆愣了一下,隨即將花接過,小心抱在懷裡。

  加繆笑顏明亮,語氣像是卸下重物一般輕快:「怎麼需要如此問我呢,殿下。無論殿下什麼要求,只要是殿下,必然萬死不辭。」

  「所以晚上跟我一起出去哦,別忘了。」

  「遵命,殿下。」

  晚間飯畢,加繆一路任你拉著往中心廣場走,廣場上已經聚集了許多青年男女。

  「殿下很期待?」

  加繆似是隨口一問。

  「今天下午鎮上人告訴我的,肯定還不錯!」

  你興致勃勃地說著,眼裡閃著光:「加繆,我還沒見過這麼多人……嗯,自由自在地聚在一起,在蘭頓皇宮裡的時候大家都得守規矩,很沒意思的。」

  加繆微微側頭看了你一陣,你的個子在他面前顯得有些嬌小,他安靜地聆聽你的訴說。

  火紅髮色的騎士身穿便裝,一身長長的雙排扣灰呢風衣,內裡著白色高領襯衣,黑色絲帶規矩地繫在領口作為裝飾,腳蹬烏靴,健美的身材將衣服撐起地恰到好處。

  有時候吧,有些人無論穿成什麼正經樣,都是——又撩又欲。

  咳,說遠了。

  加繆主動挽起你的手,幫你理正因快走而有些散亂的亞麻色髮絲。

  「誒?」

  「今日的殿下很漂亮。」加繆和髮色相近的瞳一如既往地熱烈與溫柔,「不必著急,無論早晚,只要殿下出現,我的殿下就會是今晚聚會上最美的花。」

  .……男人,你說這些話打不打草稿。

  加繆,再這樣會讓人忘記你是亞瑟座下的第一騎士的……在下又不付你工資你這樣很容易讓在下誤會知不知道。

  捂臉。

  加繆挽著一襲白色貼身長裙的你踏入廣場。

  有許多人的目光已為這一對面容姣好的璧人停留。

  「姐姐!」一個紅裙女孩撲入你懷中。

  是白天那個迷路的特麗斯。

  「姐姐,媽媽說你一定會來的!」特麗斯轉頭看向加繆,「姐姐,這個漂亮哥哥是你的戀人嗎?」

  「……?」戀人?

  「……=。=」漂亮……

  小朋友你這麼突然,姐姐還真的沒有料到。

  加繆蹲下身,認真地對特麗斯說:「並不是戀人。」

  「啊?可是你們看起來很相配啊。」特麗斯覺得太可惜了。

  「我只是守護她的人。我能盡我性命護她周全,但並非那位能有幸娶到她尊貴的大人。」

  「……好複雜。」特麗斯撇撇嘴。

  下一秒,她拽起你往人堆裡跑:「既然哥哥不是戀人的話,那姐姐先借我守護一下啦。」

  「畢竟,守護的話,換誰都可以的對吧?」

  特麗斯朝加繆露出天真而惡劣的小虎牙。

  「姐姐,你快點,那邊已經開始唱歌了!」

  你被小孩拉著跑,又怕跌著特麗斯,不敢使力。

  「特麗斯慢點,會摔跤的……」

  「才不會!」她做著鬼臉與你辯駁。

  真是古靈精怪的孩子。

  你隨特麗斯擠進人群,隨著上百個青年男女們一起手拉手圍著篝火跳舞唱歌。

  火光映著人群,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意,羞澀的女子望向心上人,也有不知所措的青年男子牽起心愛姑娘的手漲紅臉大聲告白。

  加繆站的遠遠的,望著中心的篝火與人群,火光下他的臉明暗閃動,辨不清神色。

  一個衣著寒酸、好在整潔的男孩拎著籃子走到他面前,約莫十歲左右,身後一個拉著他衣角的女孩,含吮著手指,剛到加繆小腿高。

  「先生,您買花嗎?今天最後的五枝玫瑰,您要是覺得這花不好,我只收您一個銅板就夠。」男孩有些踟躇,「您行行好?我妹妹她餓的厲害……」

  加繆從隨身的錢袋子裡取出三枚銅幣:「這些我都收下,三枚銅幣夠帶你妹妹吃一頓豐盛的晚飯了,好孩子,去吧。」

  加繆拉下脖頸上的黑絲帶,將玫瑰綁成一束。

  活動已經正式開始,你站在人群裡,身邊擠著兩個年輕姑娘,穿著最得意的裙子,她們笑鬧的臉一下子安靜下來。

  小夥子都退到外圈去。

  姑娘們圍著火堆像是在祈禱,低低地唱起古老的歌謠。

  「這是一個飄雪的日子

  不合時宜的時刻

  大雪如球一般的湧來

  我深陷積雪之中

  牆壁四面透風

  周身淒冷

  門閂也亦斷亦碎

  小屋難耐嚴寒

  啊呵親愛的,請憐惜我吧

  我多麼的不幸

  快快將我擁入懷中

  讓那寒冬離我而去

  我已選擇了

  一個摯愛的男人

  那個讓我遺失

  愛和忠貞的人

  這支歌兒為

  苦苦的思念而詠

  另一個人已取代了我

  孤單之極我無奈只得離去。」

  (註:來自德國中世紀民謠《EsIstEinSchneeGefallen》,譯名雪落時分,有現代樂隊重新演繹,音樂哀傷柔美,繾綣悱惻,可以一聽。)

  特麗斯也在輕輕唱著。

  你俯身問她:「特麗斯,這是什麼習俗呢?」

  特麗斯板著臉,神情及其嚴肅:「某個冬夜,一個追求愛情的女孩被爸爸媽媽趕出來了,因為她沒有嫁人就有了寶寶,她在冬天沒有地方可以去,她等的的心上人也沒有來。」

  你右手邊一身翠綠蓬蓬裙的女子輕聲補充:「後來在集會的時候我們都要唱起這首歌,警告女子千萬愛惜自己,可以為愛情獻身,但不要為愛情迷昏了頭。」

  左手邊的明黃長裙的女孩也插了句:「男孩們也被提醒,好好待你的姑娘,不要做始亂終棄的人。」

  你隨著她們輕聲哼唱,不經意回頭,撞進加繆的眼底。

  紅髮的騎士執著玫瑰站在外圈,他靜靜地等待,不催促也不言語,等你發現,等你轉身。

  一曲唱畢,加繆朝你走來,一步,一步,堅定有力,好像已經做了什麼決定。

  ……您不會是決定好只做身前盾戰時矛了吧朋友?!

  你茫然地低下頭,順著他的手看去,加繆抽出一朵玫瑰折去枝葉。

  「殿下,願光明佑您安康。」

  你看著他的寬大的手處理好莖梗,用你的胸針別好於胸前,剩下的花束獻於你。

  「殿下,您與亞瑟陛下的婚姻會受到兩國人民的祝福。您必獲得無上的愛與忠貞,沒有人能取代,陛下與您相思到老,情堅如一。」

  「您的一生不再相伴寒冬。」

  面板呢,看面板!

  光明陣營,加繆,好感度75。

  都75了,哥,您還把孩子往外推啊!

  ……哥們,您這麼真心實意這叫孩子怎麼下的去口。

  難道要孩子跟您直白地講「來嘛英雄」?

  月色下的加繆正如你手上這一朵玫瑰一般豔麗。

  旁邊已經圍了一圈不明真相的群眾起鬨。

  「跟她說呀小夥子!」

  「告訴她你喜歡她!」

  「別讓她被別人摘下!」

  ……

  加繆勉強微笑:「光明,用我的一切起誓,我將守護您的笑容。」

  「直至死亡。」

  他想摘下,但這不是他可以碰的花。

  【恭喜玩家獲得CG「晚歌起誓」,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4:45 PM

卷二 加繆線 第十章 四周目風箏

  你猜測也許是因為任務的緣故,加繆開始在漢米敦小鎮上停滯,使團內已經開始有不滿的聲音。

  堅持要刺殺艾斯本麼?

  這種級別的任務真難辦。

  加繆這幾日以公務為由在躲著你,雖然他確實是忙,但這樣的忙似乎更像是在麻痺自己。

  這個男人到底怎麼想的,非得姑娘去追他?

  你感嘆,不娶何撩!

  你頂著薩拉翻到天上的白眼換上鎮上同齡小男孩喜歡穿的藍白格子襯衫,外罩棕色馬甲,頭戴同色貝雷帽,搭了一條棕色小腳褲,蹬上小皮鞋就跑到隔壁去敲加繆的門。

  行吧,姑娘看在你臉的份上,追就追吧。

  「加繆加繆,還在忙嗎?」

  門一開,你就擠進房間把門推上,抵在後背,朝尚摸不明情況的騎士露出得逞的笑。

  加繆被你這一身嚇得夠嗆:「殿下……殿下是想要去做什麼才打扮成這樣?」

  你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的寶貝:「旅館記賬小哥送的風箏!陪我去放好不好呀加繆,我最近發現了一個超棒的地方哦!」

  加繆苦笑:「我,尚且有公務……」

  「你都悶了兩天沒下樓了!」再不出去走走草都要長起來啦!

  「這並不重要……」

  「你都把墨水盒蓋子都蓋上了!」還想忽悠本福爾摩斯在幹活?

  「我……」

  「加繆你是不是煩我了嗚嗚嗚嗚……」沒轍了,殺手鐧!

  「不不不!並沒有殿下!我只是,我只是……自己的一些情緒沒有整理好罷了。」

  加繆一向爽朗,現下卻顯得十分消沉,酒紅色的眼一向風流凌厲,此刻都黯淡下來。

  廢話,好感度都85了,哥您再怎麼騙自己都是沒用的,您就是想嫖自家未來皇后沒跑了。

  歡天喜地,這個男人總算承認自己的真實想法多麼危險。

  「那我們一起出去整理整理?外面空氣真的很新鮮。」你拉起加繆就往外走,穿過走廊然後下旅館台階,「可不能為了想什麼事就把自己悶在狹小的空間裡啊,去有美景美食美人的地方待著才是人生的真諦!」

  「殿下這是要帶我去哪?」加繆在你身後悶悶地發問,他一度想鬆開握著你的手,你趕忙抓的更緊。

  他手指鬆了又合,幾乎可以料想心中萬般掙扎,最後還是貪顧這一瞬的溫暖。

  加繆跟上你的腳步,將你的手包裹在他寬大溫熱的掌心,並肩而行。

  他又做回那個三教九流可為友、熱情而溫馴的紅髮騎士。

  「離這個小鎮不遠的地方有平丘,好大一片草地呢!下到坡下可以見到小溪,我上回去看見溪底下好多鵝卵石。」你領著騎士一路向鎮外走去,漸漸遠離商業興盛的主街。

  你一心朝前走,眼角瞄到一個眼熟的人影往小巷深處走去,像是使團裡的二把手弗格森。

  一轉眼就不見了。

  你沒過多在意,帶著加繆一路有說有笑到了城外。

  這裡剛好與你們進城的位置相對。

  細密青嫩的新草從腳下開始,直接天盡頭,隨著山丘走向連綿起伏。

  你越過加繆,將風箏放在他手裡,蹦跳地走在前方,男裝果然輕便。

  「雖說你是西林人,但是這裡還是沒有來過的嘛。」

  你忽然停下回身朝他笑,加繆始料不及,剛好一步邁上,你「誒呦」一聲撞了上去。

  你撞的發懵,腳下草地濕滑,一個趔趄就要往後倒。

  加繆這回眼疾手快,他扔下風箏,抓住你的手借力旋了半圈,將你側身轉向他的方向打橫抱起。

  他小心翼翼撿起地上的風箏放到你懷裡,生怕沒有抱穩把你給摔了。

  「殿下,腳下路滑,您說想要去哪,我抱您過去。」

  你乖乖地縮在他胸前不敢亂動,指著左邊道:「那邊,那個突起的山坡繞過去下面就是一條小溪……就是上次我來的溪谷。」

  他順著你的指引將你安然帶到,你聲如蚊蚋:「嗯,可以放我下來了。」

  一條小溪分隔兩座山丘,你們站在溪邊,草地一路漫到溪邊,溪畔濕泥上白色的鈴蘭花遍佈,一直到小溪拐彎的盡頭。

  溪水清淺涼冽,倒影天光,可以看見底下的鵝卵石。

  「是吧!這裡景色不錯,空氣也好,比悶在屋子裡強多了!」你環顧四周有點小驕傲。

  加繆低頭望你,眼神柔和。

  「殿下現在要放風箏嗎?」

  「放放放!」

  絲絲谷風帶來泥土的清香,沁人心脾。

  加繆將風箏放到你手中,拉長線盤,扯了有一段後,從你懷裡接過三角風箏,沿著溪谷向上奔跑,沒一會就風箏被帶向高處。

  你用手半遮著眼,陽光刺的你眼睛不舒服,可你就是莫名的開心,莫名的想笑。

  加繆朝你招手:「殿下,過來吧。」

  他的笑聲一如初見爽朗。

  你踏著草地向他奔去,掠過身邊嫣然欲滴的白鈴蘭,溪上倒映出一個女孩,穿著男裝,一心只有歡喜。

  他將線盤放在你手上,耐心地教你如何扯線如何放線。

  見你玩的開心,加繆退至你身後不再言語,只是微笑地注視著你。

  你見風箏飛的越來越高,正在興頭上,突然線崩斷了,三角風箏被風帶著飄搖去了遠處。

  「……怎麼會?」

  自己技術原來這麼爛的嗎,好羞愧好羞愧好羞愧好羞愧好羞愧ORZ。

  作為手殘帝,連風箏都是記賬小哥看不下去你純屬浪費材料的手藝才好心送的,結果有了指導老師還能放著放著給放沒了。

  你欲哭無淚。

  剛才你快樂地以為到達人生高光時刻,男裝少女在霧氣繚繞的溪谷裡放風箏,哦,多麼唯美而青春。

  高光轉手就糊你一臉。

  加繆從你手裡抽過線盤:「殿下,既然已經過去,便不要想它了。」

  他拉著你在草地上坐下,脫下風衣給你墊在草地上。

  「這邊氣候濕潤,殿下下次來玩記得多穿一些,以免著涼。」

  他微微敞開高領內襯的領口,將雙手交疊於口前,大拇指齊並,雙手五指緊合,右手疊於左手虎口處。

  你有些好奇,這個是……手壎?

  你放鬆了身體。

  悠揚的樂聲在溪谷裡陣陣迴蕩,手壎的音色勝在空靈,平添一抹寥落悲涼。

  你聽出他吹的是《雪落時分》。

  誰也不知道那個雪夜,女孩最後有沒有等到她的愛人。

  雪花紛紛,將她的所有思念都澆鑄成寒冷;風聲呼嘯,她掙扎在孤身的道途。

  讓她付出忠貞與愛的人啊,不知所蹤。

  她一邊自我欺騙,一邊在現實沉淪。

  雪落時分,沒有明天。

  她自知已沒有明天。

  你試探地將頭靠在加繆肩上,他肩膀微微一顫,然而並沒有推開,你慢慢將自己半身倚在加繆身上。

  【恭喜玩家獲得CG「溪谷留聲」,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一曲吹畢,加繆緩緩轉頭看你:「殿下,您……?」

  「加繆,我在想。」你選擇避開他的目光,「要是能一直這樣該多好啊。」

  「要是我早點遇上你,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加繆沉默。

  紅髮的騎士眉心緊蹙,薄唇緊抿,不忍而克制。

  他已經觸碰到了某種不該跨過的界限,不能再前進。

  你劃開面板,光明陣營,加繆,90。

  即使是這樣也要隱忍嗎?

  「我有點睏了呢。真不好意思啊。」你強顏歡笑,假裝沒事地站起來,「明明是我要你出來的。」

  加繆隨之站起,跟在你身後。

  你垂頭喪氣,真的沒救了這個男主,真的沒救了,等著嫁亞瑟吧。

  這麼多天劇情白推了。

  你萬萬不該動了心。

  手突然被拉過,你被半強制地轉過身,眼前被黑暗遮覆住,是加繆溫暖的手。

  「殿下,此刻是真的。」

  紅髮的騎士與男裝少女十指相扣,隔著手在少女眼上輕輕落下一吻,萬般珍惜,唯恐毀傷。

  「至少此刻是真的。」

  他呢喃。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4:54 PM

卷二 加繆線 第十一章 四周目暗湧

  使團在漢米敦小鎮停滯了將近兩個星期,已經湧現出許多不滿的聲音,其中以副團長弗洛森為甚。

  即使他們避諱著你並沒有爆發出激烈的爭吵,你也可以察覺最近的情況不同尋常。

  根據上一週目的經驗,你確定他們之間在刺殺艾斯本這個問題上出了分歧。

  同時,從艾斯本線的HE中你發現的那一封信箋來看,文森特也插手了這件事。

  你理了一下思緒。

  西林王亞瑟以這場婚姻來做刺殺艾斯本的掩護,蘭頓新任教皇文森特想要讓你消失作為挑起兩國戰事的理由而求助於艾斯本,加繆除了因為選擇忠於舊主還是忠於愛情而掙扎,更重要的是苦於沒有機會接觸柯達爾古堡內部無法進行戰略部署。

  這一週目你沒有開啟柯達爾城堡的地圖,與艾斯本並無任何碰面,那麼系統也不會自動生成相應的背景,所以你和他也不存在上一週目的特殊關係。

  不知道會被魔王大人怎麼整……

  好慘。

  除了加繆沒有一個可以信任,要命。

  你放下梳子,聽見隔壁房間的爭執聲傳來,黃油旅館的隔音實在一般。

  又有人來找加繆了嗎?

  你從簡易的梳妝台前起身,提起薩拉準備好的一籃小點心,這是薩拉專門為你準備的小零嘴,你走到隔壁房間門口。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這裡停這麼久有什麼意義,這種事情就應該速戰速決!」

  你聽出來這是副團長弗洛森的聲音,急躁而尖銳。

  「弗洛森,我們對柯達爾城堡瞭解太少,貿然行動只會增加我們的損失。」加繆平和地回答道。

  「加繆‧萊斯特,你少來這套,你不是已經派了喬去調查城堡情況了嗎?!」

  「弗洛森閣下,還沒有任何確切的證據和合適的機會能支持我們的行動。」加繆聲音有點泛冷。

  弗洛森大吼:「你根本就是怕死!」

  你聽到拍桌的巨響,這時門立刻從裡面打開。

  你和弗洛森兩兩對視,一時都有些尷尬。

  你趕忙遞出手中的籃子:「我聽到這邊有談話聲,今天正好薩拉多準備了一些吃的正想分給你們……」

  弗洛森面上仍有餘怒,但還是向你行禮:「多謝殿下一番美意,不用了。」

  你望著他的背影,他的腳狠狠跺在地板上,朝樓上自己房間走去。

  你收回目光,正準備回身跟加繆打個招呼就被人家拉進了他的房間。

  他看起來因弗洛森的問題十分頭疼,不僅僅是弗洛森,由於弗洛森有意無意的引導和煽動,使團內部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大。

  「讓您見笑了。」加繆苦笑。

  你看著紅髮青年僅一件黑色高領襯衣隨意扣著,袖口挽起,即使你來了也沒有加上外套,這幾日的憔悴讓他更有種頹廢的浪子風流之感。

  總算是肯在你面前放鬆了啊。

  不枉在下飆到95的好感度!

  他牽著你的手讓你在會客區的座椅上坐下,怕你坐的不舒服在你背後又加了個軟墊。

  你將點心籃子放在桌子上:「好辛苦啊,加繆。」

  「殿下不好奇這段時間的爭執和停滯都是為什麼嗎?」

  加繆為你斟倒了一杯紅茶,小心放在你面前。

  「要是我能知道的話,加繆會告訴我。如果我不能知道,問了只會讓加繆為難。」你從籃子裡捏起一個鬆餅抵在他唇邊,「啊——快點張嘴呀,很甜的。」

  「……殿下。」加繆斂眸,神色略顯黯淡,接過你手中遞來的香軟鬆餅。

  你扁著嘴:「好啦,別喪氣啦,一副內疚的要死的表情,本殿下都請你吃東西了誒。」

  「你記住一點,無論如何本殿下都信你。」你枕在手臂上仰視他,「高興一點咯,加繆~」

  加繆凝視著你,酒紅色的眼眸內譜著你讀不懂的情感。

  「殿下閉眼。」

  你看著他不像是在開玩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還是順從地閉上眼。

  唇上一片溫熱的濕潤,淺淺一觸,立即分開。

  你驚得睜開眼,他的臉近在咫尺。

  加繆撐著桌子悶聲笑:「……殿下,鬆餅很甜。」

  「我很喜歡。」

  你腦子裡炸開一朵煙花。

  過年了過年了,這哥們終於實打實開竅了!

  這是大概是你打過的好感度與親密程度極度不匹配的一條線,每天都看著面板上的數據都覺得是系統友情贈送的。

  宛如許多年前半夜兩點發文蹭玄學蹭來的點擊量一般不可當真。

  人家正主完全不cue你。

  終於磕到自己的糖了你好幸福,你終於不擔心這小子哪天會不會牽著你的手把你交到亞瑟那裡,還能為你們的婚姻做證婚人。

  「喜,喜歡就好,我也喜歡!」你結結巴巴答道。

  喜歡什麼呢?鬆餅嗎?

  呵,信了你就白推了這麼多年的乙游。

  【恭喜玩家獲得CG「蜻蜓點水」,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你紅著臉,有些恍惚地回到自己房間,打開窗戶正準備透透氣,卻在旅館樓下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比爾。

  他來幹什麼?!

  艾斯本要出手了?

  你頓時神經緊繃,密切關注比爾的動向。

  弗洛森也從旅館門口出來,卻並不和比爾搭話,直接往街上走去,比爾過了一會也跟上,他們兩個一前一後走在街上,隔著一段距離。

  你立刻關窗,打算弄明白怎麼回事。

  正想叫上加繆,一想這事完全沒法說,按劇情你這時候都沒見過比爾,不應該知道這個人是艾斯本僕人,到時候解釋起來又麻煩,但凡有一絲誤會加繆和弗洛森一正一副使團團長都得鬧掰。

  你決定自己去發現奇蹟。

  你匆匆下樓,一路循著兩人的方向,街上人頭聳動,突然一個眼花比爾就不見了。

  不會是突然施法消失了吧。

  你慌忙改變目標去找弗洛森。

  糟糕!剛剛找比爾的當口一個不留神弗洛森就不見了。

  該死!太沒用了!

  你咬牙,鎮上暗巷多,你一個人直接到處走也不安全,想了想還是先回黃油旅館再說。

  不能急於一時。

  某條小巷內,陰暗角落。

  「大人……」弗洛森恭敬地垂首立在一邊。

  黑色紗裙的少女面色蒼白,羽毛扇掩住半邊臉,眼波涼涼一送,仿若注視螻蟻:「是你向我祈願。」

  「是的,我想要讓陛下不再信任加繆,他得到陛下寵倖太多年了,也不好抓到把柄。我在陛下那裡一點機會也沒有,實在是太可惡了。」弗洛森壓低聲音,「您需要多少報酬我都願意支付,大人。」

  比爾化作烏鴉,立在少女肩頭。

  少女打斷他:「不,並不需要你的酬金。」

  「大人?」

  「我可以教你如何讓加繆跌落神壇,弗洛森。」少女右指翻作蘭花,勾起弗洛森的下巴,呵氣如蘭,「但我要的報酬是讓伊薇爾消失,你可以做到嗎?」

  「可,可以,大人!請相信我!」

  「你不怕被怪罪?這場婚姻可是涉及到兩國邦交。」

  「讓她合情合理的消失不就好了,到時候一併推到加繆身上去,關我們什麼事。」

  弗洛森誠惶誠恐地看著這位高貴的美人。

  少女滿意地收回手:「很好。」

  「大人,您這是……答應了?」

  「弗洛森,到時候自然有人會配合你,你這段時間晚上不要睡得那麼早,注意盯著加繆的房門。」少女從襯裙的暗袋中抽出手帕,擦乾淨剛剛觸碰了弗洛森下巴的手指,隨即將帕子扔在地上,「一旦有情況,就咬定加繆是那個無惡不赦的惡人。」

  「煽風點火,引導言論,你應該在行吧,嗯?」

  弗洛森連連點頭:「是,是,大人。」

  「比爾,走了。」

  少女化作一團黑煙消失在巷中,毫無留戀。

  柯達爾古堡頂層的房間內,黑煙散後,身穿祭司服的男人從少女的軀體內走出來。

  他墨髮及地,背靠軟椅坐在紅木長桌前,身後是高至天花頂的書架,壁爐裡火焰劈啪作響。

  艾斯本隨意撥弄著桌上的星軌儀。

  他捧起旁邊的水晶球,有節奏地敲了十下,水晶球內的霧氣散開,一位頭戴皇冠的年輕俊美面容映現其中。

  那人跪坐於案前,眼簾半垂,眼角暈紅,碧色瞳孔朝艾斯本斜睥一瞬,又埋頭處理案上的公文。

  「文森特,你可以讓你的人行動了。」艾斯本的舌頭掃過殷紅的指尖,戲謔道,「你說,要是蘭頓的子民知道自己的教皇竟然向黑暗神祈願,會不會驚得眼睛都掉下來。」

  「教皇陛下,您可是一點求人的態度都沒有。」艾斯本誇張地嘆氣,「說起來啊,犧牲這麼好一個棋子,您也狠得下心,十幾年培養,好不容易才潛伏進西林陛下的騎士親衛隊呢。」

  文森特連一個眼角都沒施捨給他,手下批閱不停,淡淡道:「我們之間可是公平交易,祭司閣下。」

  「並非是我求您。」

  他似乎是在嘲諷:「您最近不是也為偶爾溜進城堡打探的老鼠煩惱麼?聽說是位叫做喬的英勇騎士。」

  艾斯本乾脆連假笑都懶得保持,冷著臉對上水晶球中那個看起來溫和實際囂張到骨子裡的男人。

  「……」呵。

  「您為我除去聖女,我為您清掃麻煩而出力,我以為這是很好的合作。」文森特帶著教皇式的官方親和笑容,終於肯給艾斯本一個正眼,「合作愉快,祭司閣下。」

  艾斯本亦高傲地抬抬下巴:「合作愉快,陛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5:03 PM

卷二 加繆線 第十二章 四周目驚魂

  這三天你有點心緒不寧,加繆與弗洛森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你聯想到那天弗洛森與比爾的消失,心裡隱隱地有些害怕。

  你一有空閒就趴在窗邊往下望,注意黃油旅館進出的人,尤其是弗洛森。他的每一次出門你都格外地關注。

  現在是中午,你剛吃過午飯,有些倦意,坐在窗邊看書,時不時往下望。

  街面上人很少,太陽烈的晃眼,整個街道都被染成明亮的橘黃色。鎮上氣候濕潤多陰雨,碰上這樣一個晴天真是難得。

  你買了本新書,才翻開序言。

  「……當四月的甘霖滲透了三月枯竭的根鬚,沐濯了絲絲莖絡,觸動了生機,使枝頭湧現出花蕾……」

  (註:出自《坎特伯雷故事集》)

  你眯眼,扭頭看一眼樓下。

  「啪。」

  你將書隨手一合,站起抓過外套就往下奔,身後傳來薩拉的抱怨,大概又是什麼淑女應當遵循的守則之類的陳年舊調。

  剛剛弗洛森又站在下面等人,就算他從頭到腳包的一絲不漏,你也認出了他。

  這種天氣,誰會在大中午的出去晃悠,還裹成這樣?

  你才跑到旅館門口的櫃檯前,看見弗洛森遠遠和一個矮個子男人並肩而行,你拉下面板存了檔就往他們那邊跑。

  【存檔成功。】

  不能再跟丟,機會不是每次都有。如果有危險,至少還能讀檔,但要是沒有情報,無論如何劇情線也推不下去!

  你悄悄跟著他們走著,一路遮遮掩掩,以建築物為遮擋,不讓自己被他們發現。

  從旅館出來了大概有五百米遠了,剛剛弗洛森他們回頭看,不知道有沒有發現你。

  你平復了氣息,壓下越跳越急的心,迎著店老闆懷疑的眼神從人家店中走出來,發現兩個人又不見了。

  不是走遠,不可能一會走這麼遠,從這裡到視線盡頭正常速度至少三分鐘。

  你這麼安慰自己,只是躲起來了而已,繼續向前走,至少弗洛森他們沒有折返。

  經過一個巷子口,兩邊都是店舖,中間夾了一條小道,黑漆漆的,你沒有在意,突然身後有人拽住了你的領口將你拖進小道中。

  匕首刺破皮膚。

  「真是礙眼,不想提前動手殺你非得送上門。」弗洛森陰森而尖銳的聲音響起,「跟蹤好玩嗎,聖女殿下?」

  匕首從胸口拔出,血液從心臟噴濺。

  【啟用快速讀檔。(默認讀取上一存檔點)】

  你用盡最後一點力量,成功讀檔。

  你又站在旅館的門前,弗洛森和矮個子騎士剛剛出去。

  你扶著旅館櫃檯幾乎跪下,死亡的迫近感太過真實,你急促地呼吸著空氣。

  ……這個遊戲能不能在這種要命的地方做的別那麼逼真啊!會嚇死人的好嗎!有沒有考慮到心臟病患者怎麼辦啊!

  櫃檯小哥有些擔憂地看著你:「小姐,您需要我叫人幫您聯繫醫生嗎?」

  人家上次還幫你做了風箏。

  你平復氣息,勉強笑道:「不必了,謝謝你。」

  你回到房間,正想進去好好睡個覺,碰上把手的那一刻福至心靈,轉頭去了加繆房門口。

  「咚、咚。」你輕輕敲了兩下。

  「殿下?」隔著門加繆不確定地問。

  「是我。」

  門一開,你立刻推上反鎖,撲到加繆懷裡,緊緊箍住他的腰。

  加繆有些失措,但他還是輕輕撫摸著你的頭,安撫你的情緒:「殿下……殿下怎麼了?為什麼您在發抖?」

  「加繆,你相信我嗎?」你從他懷裡抬頭,定定鎖著他的目光,試圖從裡面看出一點猶疑。

  紅髮青年有些疑惑,但他飛快而堅定地給出答案:「是的,殿下。您是我的光,我永遠臣服您、愛重您,您不必有此顧慮。」

  「那我告訴你,弗洛森和使團中一部分成員可能已經和黑暗神的祭司達成了某種協議,不僅是我,你的性命也在他算計之中。」

  加繆眼神驟然變深。

  「殿下是如何探知的。」

  「他與你起爭執的那回之前就已經有所異動,之後我一直在關注他,總會露出馬腳。」你將頭深埋他的懷裡,「我覺得他可能就要動手了,你千萬要小心,晚上不要睡得那麼沉……」

  「你不要有事……」你的聲音帶上了哭腔,「你答應我,加繆!」

  他將你從懷裡抱起,放在會客區的椅子上,你一抽一抽地茫然看他拉了簾子。

  「殿下。」他撐在椅子扶手兩側,將你困在其中。

  「?」

  他單膝跪下。

  「您這樣,會使我妄想。」加繆將頭靠在你的膝上,「我看不見我們的未來,殿下……」

  你吸吸鼻子。

  「妄想?本殿下准了。」你看加繆安靜地枕在你的膝上,手指沿著你裙子的繡紋滑下。

  「殿下還可以反悔。」

  你瞄一眼好感度。

  不愧是您,好感度98都能說出這話。

  都快滿百了您讓我換誰再貼一回冷板凳啊!

  「我說了,允許你妄想,不反悔。」

  房間裡的光線因窗簾擋住而昏暗。

  「什麼樣的妄想都可以嗎,殿下?」加繆酒紅色的眼逐漸泛暗,吐出的話也帶著啞意。

  暗夜玫瑰。

  「隨你。」

  ……

  瑪德,腰好疼,哪哪都疼。

  你差點沒收住面部表情。

  爸爸就不該答應這個小妖精!

  你明白了,這貨看著純情,實際上就是在欲擒故縱。

  欲擒故縱!都是戰術!都是套路!

  騙的你自己往人家懷裡撲。

  「殿下自己答應的,殿下可不能反悔。」

  「……」

  「如果不能在陽光底下站在一起,加繆‧萊斯特願做您漫漫長夜最忠誠的情人。」

  你為數天前還在感嘆這人沒救的自己點一盞白蠟。

  某女青年,識人不清。

  嗚呼哀哉,伏惟尚饗。

  腰真的疼。

  .……操(四聲)!

  你是被抱回房間的,因為腿軟下床時還跌倒在地板上。

  讓你嫌棄死自己吧丟死個人了ORZ。

  你這一覺睡的極香極沉,直到一聲慘叫將你驚醒。

  外面夜幕低垂,星圍月暗。

  「……?」你揉揉眼。

  怎麼咯。

  「!」聲音是從加繆房間發出來的!

  千萬不能有事啊!

  你驚慌失色地推開房門往外看。

  外邊圍了一圈人。

  弗洛森抵著加繆的房門,見你來了便道:「殿下,我勸您早些回去休息,您千金之軀高貴的很,別被嚇著。」

  「讓開。」你冷冷道。

  你攏著披風,裡面只穿一條單睡裙,形容略顯狼狽,好在看起來並不慌亂,還算鎮定。

  「既然您執意如此,那好吧。」弗洛森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給你讓開路,不再擋著視線。

  你看見裡面的情況,頓在門口,邁不動步子。

  【恭喜玩家獲得CG「驚魂夜探」,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一個矮個子的騎士死在床上,胸前插了一把匕首,血流了滿床。

  他看起來就像是今天中午和弗洛森一起出去的那個人。

  加繆失神地坐在一旁。

  陰謀。

  這一定是陰謀!

  「殿下,我知道您一直非常信賴萊斯特騎士,但是眼前的情況確實如此,您的眼睛沒有騙您,我忠誠的朋友喬,因為向加繆進言而被他殺死。現場所有的一切都在證實這場暴虐的惡行。」弗洛森悲痛而憤怒地指控,「其實殿下我們有一事相瞞,除了迎接您來西林與陛下完婚,我們還有一件任務,就是前往柯達爾城堡刺殺信仰黑暗神的女伯爵。」

  「可是加繆遲遲不肯動身,無論我如何勸說,也不肯繼續,造成所有人的停滯。」

  「那時起,我就懷疑他與黑暗神有牽扯,沒想到他竟會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因為一己私欲而殺死有如自己兄弟的同伴!」弗洛森摸了摸眼淚,「身為副團長,沒有履行好監察與制約的義務,是我的失職!」

  「……」你忍著氣看向剛剛回神的加繆。

  他陰沉著臉:「停下你無謂的表演吧弗洛森。喬半夜潛入我的房間,試圖刺殺我,為什麼你能夠那麼準確地在他死的那一刻就出現在現場?」

  「弗洛森,你可真是費盡心思,不解釋一下嗎?」

  「天吶大傢伙,聽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喬一直任勞任怨的頂著最危險的活去刺探柯達城堡的情報,而我們的萊斯特騎士竟然這樣污衊他!還要懷疑我的清白!」

  弗洛森撕心裂肺地叫喊著。

  「我就算再怎麼不堪,也不會殺死我的兄弟!」

  「我要寫信給亞瑟陛下,讓他來裁斷!」

  「這段時間你是否有資格繼續領導我們,這是一個疑問,讓大家來公平裁決吧,加繆!」弗洛森得意地朝加繆發話,「願意加繆領導你們的,舉個手。」

  「黑白顛倒,無中生有,你這麼多天的挑撥離間都是為了這一刻。」加繆冷笑,「我自然也要向陛下說明這件事。」

  「弗洛森,你說他會信誰?」

  弗洛森臉色一時十分難看。

  「你別因為有陛下的寵倖而跋扈,加繆!聽聽大家的意見吧,不要得意的太早!」

  「……」眾人面面相覷。

  舉手的寥寥無幾,零星幾個顫巍巍地舉起又落下。

  你和加繆對視,你知道現在你們兩個的樣子一定都不好看。

  弗洛森這麼多天的煽風點火,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5:08 PM

卷二 加繆線 第十三章 四周目信件

  「弗洛森‧威廉姆斯上亞瑟‧卡文陛下書:

  多日未見,不知陛下聖體如何?事急從權,您忠心的臣子弗洛森不得不忍著悲痛向您述說近來發生的一些事。您或許覺得難以置信但真相即是如此……」

  弗洛森將信口封上火漆,去旅館後牽了匹馬一路快馬加鞭出了小鎮,往隔壁一個更為繁華的城市布加趕去。布加設有西林的王家驛站,負責將專門的信件直達君王。雖然漢米敦小鎮也有這樣的服務,可以將信件代為轉遞給王家驛站,但是這麼重要的事情他無法放心交給別人多經一次手,還是儘量親力親為才好。

  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順便,做點別的東西。

  另一邊,加繆也將寫好的信做好封存工作,趕去漢米敦小鎮的郵政所,再三交代這封信件的重要性,拜託派往王家驛站轉寄的信使務必重視。

  昨晚發生的那樁慘案讓他完全無法平靜,而現在使團內的情況也開始向弗洛森傾斜。

  昨晚,那場暗殺,像是一場導演,誘導他一步步陷進去。

  喬沒有那麼容易被殺死,他的特長就是隱蔽和出其不意的攻擊,不然也不會被派遣去柯達爾城堡刺探情報。

  而昨晚潛入他房間時,喬卻有意將他驚醒,最後與他搏鬥時,竟然用空著的一隻手抓住他的手將匕首摁入自己的胸膛。

  為什麼?

  到底是怎樣的代價才需要一個人用生命去栽贓陷害?!

  現在使團內各種勢力四分五裂,總共五十人的使團除弗洛森的支持者外,剩下的各小股勢力各自為政。

  其他人對那晚的事半信半疑,疑點太多,弗洛森無法解釋,而自己的威信也受到了極大的動搖,多數人都是在觀望。

  可是只要陛下一天沒有下達政令卸他的職,他仍是使團團長,仍是陛下座下第一騎士。

  加繆疲憊地回到旅館,接下來,能做的只有等待。

  你已經在他的房間等著了。

  他推門進來看見你並不意外,倒是十分熟練而親暱地吻了吻你的額頭。

  「殿下等了很久嗎?」

  「……我很擔心你。」

  這次的劇情連你也無法預料,事情好像已經失控了,那一晚給你的震撼實在太大。

  該怎麼辦?讀檔重來嗎?

  你捨不得。

  每次開啟新的周目的時候,上一個周目親密的愛人就變成陌生人甚至是敵人,其中的落差感不是沒有的。

  就算讀檔重來能夠用預知劇情走好這一段,你也覺得已經不是你現在所面對的這個加繆了。

  「殿下請寬心,我在信中詳細寫明了這次的情況,陛下會有他的決斷的。」

  「可我還是覺得心裡有些不安……加繆,我昨天做夢,夢見你和我逃到了一個小村莊裡面,安安靜靜生活,沒有這麼多的算計和煩惱,更沒有血腥與暗殺。」

  「殿下……」

  「其實我一直希望我們能一起站在陽光底下。」你朝他苦笑,「我不想嫁給他,加繆,你帶我逃好嗎?這種爾虞我詐的環境你是無法生存下來的,你太正直了,後面有無數雙手正等著機會一把將你拖下來踩在地上……你過於出色,擋了許多人的路。」

  加繆執起你的雙手,好言安慰道:「我已在光明神前發過誓,這一生都將侍奉陛下,他劍之所指就是我願拋灑熱血之處。」

  「……加繆,你可能不知道,在遙遠的東方大陸上,有一位名臣也是這樣說的,他最後……君王遠之,國破投江。」

  你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無論如何,這個男人都無法動搖他的信仰,他的信仰不是虛無縹緲的光明,而是他的陛下。

  即使他突破了心理防線與你在一起,但並不妨礙他繼續供奉他的陛下,他真正的神明。

  你想起那個人。

  「屈平正道直行,竭忠盡智,以事其君,讒人間之,可謂窮矣。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司馬遷這麼憐惜著他。

  這一段劇情何其相似!

  有些歷史的重演與種族無界,誰知道亞瑟王會不會是下一個被怨浩蕩的靈修?

  勸得動嗎?勸不動的,你可以讓一個人放棄一個習慣,卻很難讓一個人放棄他的信仰。

  這是他加繆生命去證明、去熱愛的存在,你如何否定?否定這些就是在否定他。

  你的心漸漸沉下去。

  他已經足夠焦慮,還是不要再給他增添麻煩事了吧。

  「我很快樂殿下在為我而憂心,我為在殿下心中我的份量而驚喜。但是,殿下。」加繆真誠地望著你,壓下這些日子心中越燒越旺的疲累與鬱卒,「我和陛下從很小的時候就在一起讀書習劍,我和他一起長大,知道他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雖然我出發前幾月他不知道為什麼性格大變,但陛下是我今生唯一願意受之驅使的人。」

  「您是我生命中最美麗的意外,是光明賜予我的珍寶,我已經做出了不可饒恕的選擇,我不能再次背叛陛下。」

  你能說什麼?

  你不再做無用的勸誡。

  你只能通情達理地告訴加繆:「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按你自己心中所想去做吧,我不再干涉了。」

  他這才發自內心地高興起來,攬過你又是一番溫存。

  身體上的愉悅讓你的心情好了不少,但是總有一層陰影罩在心上,無法揮散。

  弗洛森一路風塵趕到了布加城的王家驛站,下馬後,門口的看守上前詢問他是何人,他抬起右手,展示手上的一枚鐵戒指,上面紋著威廉姆斯家族的家徽。

  「陛下座下騎士親衛隊弗洛森‧威廉姆斯。」

  看守趕忙放行。

  他進到驛站裡邊去,裡面總共十來個人左右,有資格來王家驛站寄信的不多,負責登記的是一個老頭,正打瞌睡,剩下幾個年輕小夥子在往麻袋裡裝信件,正準備送到外頭停著的馬車上去。

  「先生。」弗洛森溫和地叫醒老頭。

  老頭嚇得一晃,醒的突然,他的眼鏡差點掉在地上。

  等老頭撈住自己差點砸在地上的眼鏡,安然放在鼻樑上小心帶好後,這才熱情地招呼起弗洛森。

  「噢,尊貴的大人,您是要寄信給宮裡頭嗎?」

  「弗洛森‧威廉姆斯,陛下騎士親衛隊一員。」弗洛森朝他有風度地笑笑,「今天從附近的漢米敦小鎮轉寄這兒的信件到了嗎,先生?其中有我朋友的一封信不小心和他的家信弄混了,寄到了這裡,我的朋友身體抱恙不能親自來,所以我來代替他截下錯誤的信件重新寄信。」

  「這……大人,漢米敦轉寄信件的馬車過會就能到,但是……容我冒昧地問一句,您是想查看信件嗎?」

  弗洛森壓低聲音:「是的,十分重要,您也知道,雖然不合規矩,但是這關乎我朋友的前途,總不能將錯誤的信件遞到陛下手中吧?」

  老頭很為難:「可……」

  弗洛森從善如流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布口袋,放在登記桌上,裡面叮噹作響。

  「老先生,這些夠您去喝很多日子的酒了,還能給夫人添置些新衣服。」

  弗洛森的聲音壓成了氣聲。

  老人眉毛一跳,瞥了正在幹活的幾個年輕人一眼,確定他們沒往這邊看之後,若無其事將布口袋往移到桌下,小心打開。

  全是銀幣。

  老人的手在顫抖。

  「夠嗎?」

  「夠了夠了,等會馬車來了有人會把信件帶到後面的倉房暫做儲藏,帶給宮裡頭其他大人的信件還要再分揀,那個時候我帶您去,您親自把那封寄錯的信找出來就行。」

  老人為難的說:「看倉房的守衛家裡最近生了個兒子,手頭緊,不一定好說話……」

  「那倒不是問題,我願意替光明神為他解決這個及時之需。」

  兩人對視,露出彼此明了的微笑,意味深長。

  弗洛森站在倉房內,從信堆裡揀出一封信,勾起半邊獰笑,老頭正低頭跟他講自己如何如何感謝大人的恩德,抬頭一眼,弗洛森半邊隱在暗處的臉扭曲的不成樣子,聲調都嚇得轉了個彎。

  信上寫著寄信人,加繆‧萊斯特。

  弗洛森拿過信,塞進懷裡,將一早準備好的自己的信放入信堆。

  「麻煩你了,先生。」

  老人連連擺手:「不麻煩不麻煩,為您效勞是應該的大人,您是如此的仁慈……」

  「好了,我該走了。」弗洛森涼涼拋下一句話,「人年紀大了可能記性不好,所以還請先生記住,我並沒有來找什麼信,更沒進過倉房,先生也沒有從我這裡得到過什麼,我今天只是來到這裡寄了一封信。」

  「我僅僅寄了一封信,僅此而已,先生,您記住了嗎?」

  「是的是的,您只是來這裡寄了一封信,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大人。」

  弗洛森滿意地騎馬走了。

  他點起火摺子,吹著愉快的口哨,看火舌一點點吞噬手中的信件。

  信封上加繆‧萊斯特的字樣在火焰中掙扎。

  一點點的,直到化為灰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5:15 PM

卷二 加繆線 第十四章 四周目暴風雨

  等待的日子最為難熬。

  加繆也並非什麼也沒有做,他將喬的屍體交由教堂下葬,安頓好了他的後事。而凶器匕首也封存在教堂。

  你看著他根據喬留下來的城堡地圖圖紙推斷研究著,莫名有些安心。

  看著他這樣認真工作的樣子就很滿足。

  也許簡單的生活更適合你們,你不止一次這麼想。

  這條線怎麼這麼多糟心事啊啊啊啊啊啊~

  .……說的好像上一條線不糟心似的。

  一個星期後,亞瑟‧卡文派遣的調查團到了。

  他們在鎮上的教堂中住下,讓人來通知使團主要牽涉事件的弗洛森與加繆一齊過去。

  你在加繆臨行前替他整理好衣服,確定看上去妥帖後才放他出門。

  「殿下,您過於擔心了。我會儘早回來的。」加繆好笑的看著你一臉苦大仇深。

  「如果有人要害你呢?如果弗洛森……」

  「要是真的如此。」加繆正了顏色,「我書桌抽屜下的夾層裡有一本本子,銷毀或留存憑您自己決定,但不可告訴外人。」

  您這是擅自改造旅館家具啊朋友……

  幸虧這時候桌子非流水線手工作業。

  「自然。」

  「我已給父親寫信,讓他代我向陛下轉達我的意圖,以防有人別有用心截下我的信件。」

  好吧,這傢伙還挺聰明的。

  西林王城內,萊斯特老公爵向王座上的年輕人深鞠一躬。

  「陛下,今日老朽所言句句屬實,萊斯特家族一直是陛下忠實的追隨者。」

  「我知道了。」

  萊斯特公爵退下。

  年輕人旁邊的新任官總管夏佐俯身道:「陛下,加繆‧萊斯特確實一直以來忠心耿耿,辦的事也未曾出過差錯,這一次您也知道他們對抗的並非尋常力量……老奴覺得真相並非如此……」

  「夏佐,你有什麼話想說?」

  君王陰著臉,毒蛇一般注視著他:「那些事你忘記了嗎?」

  夏佐打了個寒顫。

  「並沒有,陛下。」

  「加繆‧萊斯特的忠誠,只針對亞瑟‧卡文個人,而非國王,一旦他發現……他的忠誠就會變成最鋒利的劍。」年輕人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王座把手,「萊斯特家族已經輝煌的過久了,西林的格局也應該變一變,弗洛森這個人就不錯。」

  「陛下?」

  「夏佐,我們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上如此之難,我必須考慮後路。」

  「是,陛下。弗洛森身後的威廉姆斯家族敗落了許多年,您這是想要……?」

  「一個敗落的家族總會比如日中天的萊斯特更加感激君王的餽贈。」

  年輕人金色的髮絲梳理的一絲不苟,眉目間多見乖張。

  「什麼都沒有的弗洛森比起無欲無求的加繆,更是個適合的人選不是嗎?」

  夏佐垂首:「陛下想的沒錯,老奴除了擔心您操之過急外,其他一切都很是放心。」

  「那便給調查團傳信吧,讓他們知道該怎麼做。」

  「是。」

  夏佐鞠躬,退到殿外吩咐專人準備。

  年輕人揉著眉心,眼下青紫色的黑眼圈顏色深重:「真相,呵,誰會在意真相?」

  「除了這個位置,都是虛假的。下面的人只管鞠躬,誰敢細究上面坐的人是誰?」

  他桀桀嗤笑。

  笑聲驟然收住,殿內又復死寂。

  「無趣。」

  你在黃油旅館等加繆回來,所有的消息都是樓下大廳吃飯時聽使團成員閒聊獲得的。

  你重複切割著盤子裡的白麵包,聽見刺耳的刀叉劃拉盤子聲這才反應過來。

  你回神,插起一小塊咀嚼,細細聽著鄰桌的發言。

  薩拉欣慰:「殿下終於有點淑女的樣子了。」

  你:「……」

  危急存亡之秋請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你一直是這般淑女,謝謝。

  剛剛你聽見他們說今早弗洛森被放了出來,亞瑟那傢伙的信使傳信給調查團,信上這麼說的。

  而加繆的情況不甚明了,應該是被帶去詢問了。

  你開始冷靜思考,跳出伊薇爾這個角色看,亞瑟到底在想什麼。

  弗洛森,敗落的威廉姆斯家族普通一員。

  加繆,風頭正盛的萊斯特家族長子。

  怎麼看先放加繆也更合適嘛!

  可是……如果根據目前事實推斷呢?

  亞瑟為什麼選擇弗洛森?

  加繆必然不是能做出這些沒品事的人啊!

  你腦中驟然閃過一絲靈光。

  假設與這些無關呢?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亞瑟是想要……借加繆敲打這些舊貴族?!

  他扳動加繆而扶植弗洛森,是在準備培植真正隸屬於自己的派系。

  相信與不信,真相與假象,是非黑白在他眼中不重要。

  重要的是,新王需要一股完全屬於他的勢力,弗洛森恰好給他遞了個枕頭。

  你「噹」一聲放下餐具。

  完蛋,加繆這回凶多吉少了!

  可是還有一個疑點,如果選擇加繆,等他繼承萊斯特家族後不也是亞瑟可以完全信任和利用的力量嗎?

  亞瑟和加繆從小一起長大,相互之間的瞭解一定很深。

  所以亞瑟這個人,有古怪。

  一隊人浩浩蕩蕩進了旅店,為首的向櫃檯小哥出示憑證後上了樓。

  「唔,調查團的。」鄰桌的使團成員嘟囔了一句。

  跟他一塊吃飯的同伴小聲說道:「看,弗洛森!他跟在後邊,怪不得被放了我還沒見他回來,肯定是又向調查團說了什麼。」

  「怕不是來搜東西的……?」

  「看著像是給調查團引路的。」

  「……真是不得安寧。」

  你朝身後侍立的薩拉示意,她附耳過來。

  「跟到樓上去,看他們是不是去了加繆騎士的房間。」

  「殿下,若是呢?」

  「裝作收拾東西,別關門,知道他們做了什麼下來告訴我。」

  「好的,殿下。」

  你故意拖長了聲音:「啊,薩拉,體諒體諒人吧!我今天實在吃不下這個,你上午給我準備的點心呢?」

  薩拉屈膝道:「我的主人,大概是天氣的緣故才影響了您的食欲。我這就上去取一些甜食,但願能對您的胃口有所助益。」

  「去吧。」

  大廳前頭來登記住宿的人不少,你看著外頭打發時間,後房還能隱約看見廚師在生火做飯。

  過了一會,她下來,手上端了一盤果脯。

  「殿下,那些人在加繆騎士的房間裡搜出了幾支黑羽毛。」薩拉看了看周圍,悄聲道。

  「真神奇,有個人用手碰了一下,一支就消失不見了,我聽見弗洛森騎士專門吩咐要用布料包裹好才能保存。」薩拉神神秘秘地朝你講,「聽說這是與黑暗神有關的證據!」

  你瞬間明白那是什麼東西。

  比爾的鴉羽。

  你第一次到柯達爾城堡下的時候有羽毛飄落,落到你手心就化了。

  一定是弗洛森的同黨事先準備過了,事情已成定局。

  ……

  等等!還沒有結束!

  如果加繆消失……

  下一個,就該輪到你。

  失去保護傘的聖女和待宰的羔羊無異,你還記得文森特寫給艾斯本的那封信,還有讀檔前被弗洛森殺死的那句「不想提前動手殺你非得送上門」。

  冷汗浸透了裙衫。

  調查團的人踩著木頭梯子「咚咚」地從樓上下來,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又往外走去.

  你拉上薩拉直奔房間,換了一身輕便的男裝,那日你去放風箏時穿的就是這套。

  薩拉看你急匆匆的模樣抱怨道:「不知道殿下怎麼想的,您多少要為將來進入西林宮廷做好對應的禮儀準備……」

  「來不及準備了!再準備就要見萊諾老爹了!」你翻箱倒櫃地將可以用的現錢和稍微值錢的首飾都整理出來,分了一部分給薩拉,剩下的自己裝入布袋中,「跑,趕緊跑!有人要殺我們!去哪都好,離開這裡,不要被抓到,錢收好,首飾也拿好不要被人搶了,快走!」

  薩拉愣在原地:「殿下?這才剛吃完飯,您說什麼呢?」

  你回頭吼道:「想活著就從這家旅店出去!」

  薩拉莫名其妙地包好財物:「那我去街上幫您看看有什麼新鮮東西,晚上給您帶回來。」

  你都要給她跪下了。

  「算了,反正真正被盯上的不是你,倒也沒有那麼危險……」

  你和她擦肩而過,跑到加繆房中,果然一片狼藉。

  你看見抽屜被抽出扔在地上,磕掉了一角。

  書桌,抽屜下,夾層,本子。

  快快快!夾層!

  你搬起抽屜,對著光看著抽屜底板縫隙邊緣。

  沒辦法了暴力破拆吧。

  你掄起旁邊倒下的椅子,拚命往抽屜上砸。

  【系統提示:請玩家注意角色與自身言行的協調性。】勞資命都要保不住了注意個毛線的人設!

  抽屜被砸裂,你叉腰喘著氣歇了幾秒,踢開木板看見裡面有一本書。

  封面上寫著,《新生》。(註:但丁著)

  你翻開,發現裡面的書頁都被挖空了,放著兩封信,還有幾朵乾花。

  是你那次舞會前送他的白鈴蘭。

  你匆忙展開信速速瀏覽。

  一封信大意是讓你拿著這封信,一旦使團內有什麼異變就以此為憑證去尋求萊斯特家族的庇護,同時附了他拜託父親萊斯特公爵照顧你的言辭。

  另一封信很短。

  你的手因高度緊張和恐懼而顫抖,導致紙沒拿穩,掉下去好幾次。

  你終於撿起,展開。

  「敬慕的火焰意圖吞噬我的心智,我的本性告誡我要克制,我學會壓抑,我學會謊言,我嘗到了妄念的苦果,而我被火焰燃燒殆盡之日終將降臨。我害怕我所設想的終將降臨,我心中的火焰會將我的珍寶一同吞噬。

  吾愛。」

  字跡因水沾濕而暈開,你的淚水不斷的滑落。

  哭哭哭,哭個鬼啊!

  你匆匆把東西一同塞進小布袋,書扔進壁爐,你跑出加繆房間。

  弗洛森的人一定馬上就能接到指示了,一旦加繆的罪行確定,他就可以安心地處理掉你。

  你跑的匆忙,一朵乾花從書頁中滑落,掉在地板上。

  你沒發現。

  到了樓下,你心中充斥的不是慌亂,而是茫然。

  現在該去哪裡,又怎麼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5:23 PM

卷二 加繆線 第十五章 四周目加繆線結局一

  你在街上正茫然著,忽然發現身後似乎有人在跟蹤。

  你深吸一口氣,往人群集中的地方跑去。

  去……服裝店!

  身後的人越來越近,你可以看見他們撥開身邊的路人,一路大刀闊斧地認定你的方向往這奔。

  你邊跑邊回頭,快,快,離得不遠了。

  你眼珠一轉,往下一貓腰,摘下頭上的貝雷帽,散了頭髮,隱入人群,將身上的棕色馬甲反穿露出黑色的底面,藍白色的格子襯衫無論如何都無法更換,這是個問題。

  最重要的是鞋。

  必須換鞋。

  跟蹤一個人,無論他的衣服怎麼變換,最難更改的就是鞋。

  你低著頭跑進進成衣店,這才直起身子從架子上隨手取了一件長風衣一件黃襯衣,看見旁邊擺了一雙黑靴子。

  對不起了這位!在下的鞋留給您隨便穿!

  你迅速換下衣裳,剛剛跟著你的大概有三個人,他們不一定看清了你彎腰後的情況,但是要捕捉人流被分開的軌跡並不難。

  你出了試衣間,掀簾間看見他們進了店,你繞到衣架的另一側,與他們剛好錯身而過。

  你紮了個低馬尾,將前額的中長髮垂下來,遮住側臉,到了收銀台直接丟下一枚銀幣,坦坦蕩蕩往外面走去。

  「誒,先生,您給多了,您的零錢!」身後的店老闆朝你叫嚷,摸不清情況。

  你擺擺手。

  ……有時候吧,一馬平川,也是種好事。

  就像這種特殊時期,換裝無壓力。

  心累。

  你微微側頭偷瞄身後的情況,三個男人已經各自分散方向走開了,只有一個還沒甩掉。

  不過不要緊,他還沒發現你。

  你忍下恐懼,邁穩每一步路。

  穩住!大老爺們四方步!

  你一時沒有注意,一時插到人家貴婦人上街出行的隊伍中去。

  「哎呀,你這不懂禮儀的下等人!」僕從將你推到一邊,清開道路。

  你眼尖地看見坐在中心馬車上的貴婦人手中抱著的小女孩。

  「特麗斯!」

  你看見女孩瞬間抬頭四下張望,立馬發現了你。

  「媽媽,是那回幫了我的姐姐!」特麗斯抱著貴婦人脖子的小手輕輕搖晃。

  特麗斯還記得你!太好了!

  「夫人,可以允許我上來坐一會嗎,求您了!」

  身後的男人已經注意到這裡的異動了。

  「啊,這是出了什麼事,一個漂亮姑娘竟要打扮成男人樣子!快上來!」貴婦人訝異地打開馬車車門,僕從為你讓開路。

  你上了馬車,隊伍緩緩向前移動,與你來時的方向相反。

  那個男人還在繼續沿著原方向找去。

  暫時離開危險,你終於放鬆下來,發現腿已經脫力,剛剛掄椅子砸抽屜的時候用力過猛,手臂開始酸脹。

  「實在是萬分感謝您,夫人!」你誠心誠意地朝對面的貴婦人致謝。

  特麗斯自發從母親懷裡下來,坐在一邊仰頭看著母親與你交涉:「媽媽,姐姐人很好的……上次她一直都在哄我。」

  貴婦人摸摸她的頭,於是特麗斯伏在母親膝上撒嬌。

  「小姐看起來不像是尋常人,請問您跟著我們母女是想要得到怎樣的幫助?我們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考慮。」

  你答道:「我很抱歉我的身份不便告知,因為怕會給您帶來麻煩,我只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等事情過去,大概一個月之內就可以離開。我可以支付我的住宿與伙食費。」

  貴婦人沉吟了一會:「這倒不是什麼大事,假如您需要的只是落腳點的話,希爾家不缺客房。您也無需支付任何費用。」

  她笑道:「特麗斯常常說我沒有認真謝謝您,只是幾個金幣就打發了,她很不高興。」

  你將視線落在害羞的特麗斯身上,小女孩悄悄朝你露出一個笑。

  「夫人。」你鄭重地道謝,「願光明神祐您安康。」

  【恭喜玩家獲得CG「絕境重逢」,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你在希爾家住下。

  你要做的事情僅僅是陪特麗斯‧希爾玩耍。

  你和主人家一同用餐,希爾先生也待你很客氣,特麗斯是希爾家族三代內唯一一個女性後裔,家中看的格外重要,因著特麗斯對你的喜愛,你在這個家中得以安心落腳。

  你每日獲取消息的來源多是從希爾家的出去採買的僕人口中獲得,聽說城裡因為一個偷了主人家錢的女僕封了城,而又傳出消息說有一位死刑犯偷偷跑出去又被抓回來了。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你懷疑那個女僕實際上就是在指你。

  你已經寫信給萊斯特老公爵講明現在危險的情況,希望他出手營救加繆,但你不清楚這封信是否能平安送達,公爵又是否未曾受這次風波波及。

  有一日午飯時,希爾先生和希爾夫人閒聊,說起上次那個死刑犯的事,風風雨雨的整個鎮子都傳遍了,被強行壓了下來,據說又逃出去了,還把那女僕殺了。

  噢,這樣嗎。

  你切割盤中食物的動作微滯。

  聽起來似乎與你無關。

  半個月上,你再也沒從僕人口中聽到類似的新聞,你才敢出門。

  你戴了黑紗斗笠帽將臉遮住,做寡婦打扮,儘量不引起旁人注意,你想自己出去打探打探最近鎮上到底出了什麼事。

  你來到鎮上的集市,裝作揀菜的模樣,挑揀攤子上的土豆。

  老闆躺在椅子上搖扇,身體略顯壯碩,狹小的椅子吱嘎吱嘎響著,他偶爾伸手趕一趕蒼蠅,哼起當地的小調,客人來了拿過菜往秤砣上一秤,熟練地報價收錢就又躺下去享受這愜意的時光。

  你翻揀著土豆,故意誇了句:「哎呀,這些個土豆看起來個頭大又新鮮,您可真是種地的好手!別家就種不出這麼好的,我上回在您這買的,家裡孩子吃了也說好呢。」

  「哎呦,碰上懂行的了,我跟你說這土豆啊得這麼著……」

  老闆來了興致,跟你講起種地,你雲裡霧裡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你知道自己只要保持微笑就好了。

  不知不覺話題就轉到了最近鎮上的怪事,他正收了另一個顧客的錢,回頭跟你道:「夫人喲,您可能不太上街,不曉得這半個月什麼奇奇怪怪的故事都有。」

  「我聽說有個女僕被殺了?」

  「那個偷了主人家錢的女僕?多半是編的,漢米敦總共也就這麼大,我這菜店每天人來人往,鎮上沒聽說誰家有這事。我看根本沒有什麼女僕,就是上頭想編個理由找人。」老闆故作高深擺擺手,「倒是那個殺人犯……」

  「我兒子正好看犯人的,說他長得真是英俊,一頭的紅髮跟火焰似的,小姑娘看了都會喜歡。之前他逃過一次,被抓回來了。」

  一道霹靂將你炸的說不出話來。

  「……那,那他後來,逃出來了嗎?」

  「誒。」老闆壓低聲音,「這倒是真的逃出來了,聽說有人想秘密處決他,我兒子當時正換班呢,躲在牆角,看見他從旁邊人身上奪了一把劍殺了許多人,放了把火跑出來了。」

  「那場面看得我兒子好幾天沒睡好,嚇得厲害!」

  你勉強應付,點清錢就不再停留。

  老闆繼續躺在椅子上等著他的下一位顧客。

  你抱著裝滿菜的布袋走在大街上。

  加繆逃出來了,他能逃到哪裡去?

  你恍恍惚惚地想著。

  路好像窄了不少……?

  「?!」

  四處木房破落,東倒西歪,挨擠成一堆,沒人修整的小道坑坑窪窪,或許不能稱之為道路,只是小巷裡供人下腳的地方。

  好像……是鎮上的貧民窟。

  你行走在巷子中,被人家生火做飯的煙嗆得咳嗽,淚眼模糊間看到熟悉的身影向你走來。

  「殿下,好久不見,您果然平安無事。」

  他瘦了很多,落魄間依然難掩風華。

  「不過,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看見殿下。」

  「……加繆?」你茫然地看著那個青年拖著劍朝你走來,他身上染著深深淺淺的的顏色。

  像是乾涸的血跡。

  「殿下,好奇我為什麼還活著嗎?」加繆溫柔地摘下你的斗笠,扔到一邊。

  「加繆,我很……」你欣喜到流淚。

  你的話被打斷。

  加繆說著你聽不懂的話:「您的指控真是令人畏懼啊,殿下。」

  你已經全然為他的陰影所籠罩。

  「什麼指控?」你聞到他身上傳來的血腥味。

  「殿下不記得了?那日弗洛森和調查團從旅館回來,給我帶回來許多東西。」加繆瞳中顏色妖異,「他告訴我,殿下急著甩掉我這個燙手包袱,做一個完美的皇后呢。」

  「殿下指控我,是黑暗神忠心的走狗。」

  加繆眼中落下兩行血淚,卻仍然是微笑的。

  「我怎麼可能會說這樣的話?!他們說什麼你就信了嗎?!」你不可置信地質問道。

  加繆輕聲吐出兩個字:「鈴蘭。」

  「什麼?」

  「殿下不是要證據嗎?我夾在書中的那束白鈴蘭,除了殿下,誰還能找的到?」加繆雙臂環繞住你,咬著你的耳朵話語輕淺,「殿下以此為證,成功保全了自己呢。」

  你的直覺告訴你推開這個男人:「不,我沒有,肯定是不小心落下的!那天他們在追殺我!」

  「噓。」加繆絞下你反抗的雙手,示意你噤聲。

  還是那個翩翩的紅髮公子。

  「不計較了,殿下。這些都不重要。」

  「我信仰的,拋棄我。」

  「我守護的,加害我。」

  「我敬重的,攻訐我。」

  「我珍視的,遠離我。」

  「殿下,我已經無處可逃。」

  你面前的人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一般平靜。

  「殿下說過,允許我妄想。」

  「即使殿下做出這樣的事情,我還是妄想與殿下永不分離。」

  你張嘴,卻發不出聲,眼睜睜地看見他持著劍從你背後刺入,從身前突出來,再穿過自己的身體。

  你們被長劍緊緊連在一塊。

  鮮血從嘴角落下,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搖晃著連帶加繆一起跪在泥地上,泥水混著血沾濕了你的衣擺。

  你的面板上顯示:光明陣營,加繆‧萊斯特,好感度100。

  加繆愛憐地將你禁錮在這一方天地。

  巷外的夕陽亮的刺眼,你漸漸看不太清。

  「殿下您瞧,這樣,也好。」

  當溪谷瀰漫霧氣,當鈴蘭在風中搖晃,

  當新草覆蓋山坡,當圓石被春水沖蕩,

  當斷線風箏飛回,當雪落的舊歌重唱,

  玫瑰將以血澆灌,

  再開滿,

  你的身旁。

  【恭喜玩家獲得CG「沉默夕陽」,達成BE結局「枯萎的白鈴蘭」。】你坐在黑暗空間,水幕上的後日談開始自動播放。

  不聽不聽,娃娃唸經!

  你已經是一條鹹魚了,不要再來打擾你。

  你整個人處於低氣壓狀態中。

  【文森特:「你安排的人並不是那麼可靠,祭司閣下。」】

  【艾斯本:「即使中間有差錯,但是最後結局還是一樣的。雖然沒有找到伊薇爾的屍體,但她確實消失了不是嗎,教皇陛下。」】

  【文森特:「感謝您的絕妙的教唆與配合。人性的貪婪與慾望一直是您最好的食糧。」】

  【艾斯本:「您能捨下精心培養了這麼多年的棋子,指使他半夜潛入誘導加繆殺死自己,也是足夠狠心。」】

  【文森特:「不這樣做,那就無法徹底撕掉伊薇爾最後一層保護傘。喬為蘭頓的未來獻出了他的生命,他是蘭頓的勇士。」】

  【艾斯本:「如果您這麼堅持的話。接下來您可以名正言順地向西林發動戰爭了。」】

  【文森特:「您成功避開刺殺,我得到想要的結果,希望我們以後還能像這樣多多合作。」】

  【艾斯本:「呵。」】

  【西林皇宮中——】

  【皇帝:「夏佐,據說找不到加繆的屍體?」】

  【夏佐(總管):「是的,陛下,是我們的無能。但據報告來看,他逃出來的時候已經身負重傷,很難再起什麼風浪。」】

  【皇帝:「好。將加繆暗中供奉黑暗神被捕身死的消息散佈出去,萊斯特家族的輝煌也該告一段落了。」】

  【夏佐(總管):「一切盡在您的掌控之中。」】

  你:「……」

  原來不是加繆‧萊斯特太菜,是大佬都想搞死他。

  你退出了遊戲,這次的問題超出了你的知識範圍,你需要場外援助。

  你推開遊戲艙,打電話給你表妹:「喂,阿以以你們大學放學了吧?明天你高中對面奶茶店見?」

  電話是被一個男生接起的:「不好意思啊姐姐,肖卓以現在在午睡,有什麼事我等會再轉告她,這樣可以嗎?」

  「……好的呢。」

  你震驚地放下手機,什麼時候你家白菜給哪家豬給拱了?!

  黑人問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5:39 PM

卷二 加繆線 第十六章 四周目加繆線結局二

  你坐在你表妹高中對面的奶茶店靠玻璃門的位置看窗外風景,車來車往,別有閒適。

  說起來這也是你當年就讀的高中。

  整個店舖餐飲區呈L型,你坐在那一短橫的尾巴上。

  你在等你家白菜過來交代昨天怎麼回事。

  賣奶茶的小姐姐手上沖泡的活不停,打勺奶茶粉,加上芋圓,往加蓋機裡一推,插好吸管推給客人。

  小姐姐朝門口新進來的兩位客人招呼:「哇,回來看母校嗎?我店裡這麼多對情侶,就只知道你們從高中走到大學。」

  你:「?」誰這麼牛叉?吃瓜。

  「小姐姐你還記得我們呀。」女孩趴在櫃檯前甜甜地說。

  ……

  恭喜,又吃到自家的瓜了。

  你咬著吸管陰惻惻回頭:「肖——卓——以!死過來!」

  肖卓以僵硬轉頭扯起嘴角,朝你機械擺手:「……嗨,老姐。」

  她身後站著的男孩眉眼秀美精緻,雙手自然環住你表妹脖子,你妹在他身前任他這麼摟著也不發飆,像隻被馴乖的家貓。

  他神色冷淡地向你看來,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復而低頭跟你妹妹商量:「以寶寶乖,先過去和姐姐解釋,我給你點喝的。」

  你妹轉身埋入他懷裡小小聲:「許承闕!都怪你昨天不說清楚!……那個老女人會撕了我的真的!這不是我的鍋我明明只是休了個午休世界都不一樣了嗚嗚嗚……」

  你冷笑,吸管已經咬到變形:「肖卓以你挺能啊,還敢逃避問題?」

  女孩不情願的一點點挪過來,拉開椅子坐下:「……老姐,我真的比竇娥還冤。我昨天回學校做宣講,做完上半場,中午在奶茶店休息了一會,然後你電話打進來被許承闕接了……就這麼簡單。」

  你露出一個心知肚明的姨母微笑:「來,說說你的愛情故事。」

  「???」

  「請問你在課業繁忙的高中是怎麼追到這位一看就不簡單的大佬的,老妹兒?」你猥瑣地挑挑眉。

  「……」姐,說出來我怕你會打斷他的腿。

  許承闕端了一杯杏仁西米露過來,上面插了兩根吸管。

  他放下奶茶,打掉你妹悄咪伸出的爪子:「傻瓜,還很燙,等會喝。」

  剛剛遊戲失戀‧被捅死‧現實母胎solo‧你默默抱緊散發檸檬香氣的自己,不能讓戀愛的酸臭味腐蝕你的身心。

  在單身狗面前這樣秀恩愛二位很過分知道嗎?!

  二位看看旁邊有多少個像在下一樣憂傷的人!被cue到的請舉手!

  許承闕識趣地跟你寒暄:「姐姐好,一直聽以寶說起你,今天終於見到了,姐姐很漂亮。」

  你老臉一紅:「嗯,你好。」

  肖卓以翻了個白眼:「老姐你是遇上什麼事非得把我約出來啊?你都是步入社會的人了,還有什麼能問我的。」

  「一些涉及你專業的問題嘛~」你皮笑肉不笑地朝她拋了媚眼,「你考上G大偵查學,大二了該有點經驗了不是?」

  肖卓以抖了兩抖:「姐,有話好好說,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您老人家不用這麼大陣仗。」

  她突然想到什麼:「姐你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對吧?」

  「……」這樣問一個在紅旗下長大的好青年,挺突然的。

  你咳嗽了兩聲,正式開始話題:「姐我在遊戲公司上班,你是知道的,現在情節裡面有一幕是這樣的,A攜帶匕首半夜潛進B的屋子,不是要殺死B,而是假借刺殺誘導B刺死自己,成功栽贓,一刀斃命。把一個自殺偽造成他殺,我要證明這個是一個偽造傷該怎麼辦?」

  「姐,你能再講清楚一點嗎?怎麼誘導的?」

  「A潛入後,故意弄出動靜將B驚醒,B醒後立刻壓制A於身下,尚未完全制住,此時A握匕首的手被B兩手擒於半空,A騰出的另一隻手再於B手外施力,刺入自己胸口處。」你根據遊戲錄像回放回憶道。

  「死者屍體上僅一處傷口對嗎?無試切創?無抵抗傷?」

  「對,一處。試切創?抵抗傷?什麼意思?」

  「試切創多半是平行而密集的小傷口,多為銳器傷,一般可見於自殺的判斷。按照你所提供的情況,這種抵抗傷應該是在手上,在掙扎中因握住刀具而產生的銳性創口。」

  「沒有。」

  「那根據你說的,B從頭至尾沒有直接觸碰匕首?」

  「是的。」

  「那麼留存在匕首上的只有A的指紋?」

  「……!對!」

  你明白了肖卓以的意思。

  假如加繆要殺喬,肯定需要握住柄部,那麼刀具上必然有他的指紋,喬在本能的反抗下,為阻止匕首刺入會下意識扣住匕首或者加繆的手,那麼就可能被割傷。

  不可能的是喬全身僅一處這樣乾淨利落的傷口,並且死時手掌緊握在柄部。

  所以,一旦證明了匕首柄上沒有加繆的指紋而只有喬的指紋,那麼事情會好辦很多。

  好吧,肯定還是有缺漏,但是短時間唬住那些人已經夠了。

  「那我該怎麼提取這些指紋?」

  「emmmm,我們課上教的的是螢光粉顯現法。但是這種不適合你那邊臨場,看過《歌唱的白骨》嗎姐,裡面的主角桑代克利用碘粉提取指紋,你的遊戲情節中能不能順利獲取碘粉?」

  「……這個時代還比較早,我覺得不行。」

  「啊……」肖卓以犯難了,小臉皺起。

  許承闕將奶茶移到肖卓以面前,揉揉她的頭:「寶,溫的,可以喝了。」

  肖卓以乖巧捧過:「唔。」

  許承闕看向你,慢條斯理地分析:「如果時代尚早,那麼可以參考中國古代對碘伏的製作方法,白酒、雄黃加上白礬即可,加熱後使用碘熏法使指紋顯現。」

  你悲痛掩面:「問題是……在西方。」

  肖卓以側頭看向許承闕,遞過插的另一根吸管:「喏,給你喝。」

  「乖寶~」許承闕沒臉沒皮地含住。

  你別開臉,哥們,初見時的高冷之氣呢。

  沒眼看沒眼看。

  「如果是西方的話,雄黃一般用作畫畫時的礦物顏料,在紙上呈鮮橘紅色,白礬可在紡織廠找到,這種東西從東方運輸過來用於浸染布料。至於白酒……威士忌、朗姆酒?或者用當地純度比較高的酒類加以替代。」許承闕緩緩道來。

  事情算是解決了。

  你下午回到公司,進了遊戲艙。

  那個跟蹤弗洛森前存的檔應該可以再開一遍。

  【讀取存檔中。】

  (劇情轉接十四章四周目驚魂存檔處。)

  你重新出現在旅館大門前,旁邊的櫃檯小哥咬著筆桿,雙目無神正在發呆。

  這回,你要幹的不是跟蹤,也不是找加繆撒嬌,而是……購物。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情節,熟悉的殺價。

  買買買!奧利給!

  想搞死爸爸的罩的人?呵,後續劇本在手,你才不會輸。

  薩拉看著你在杯子裡調配奇怪的液體,忍不住問了一句:「殿下您這是在做什麼?」

  你笑眯眯地看著桌上剩下的材料。

  「薩拉,聽說雄黃加熱可以得到砒霜呢~」

  「……」光明神保佑她可什麼都不知道。

  你將杯子鎖進抽屜裡:「啊,生活真美妙~」

  薩拉:「殿下,您不要一臉悲痛地說這種話。」

  「哎呀別害怕嘛,我只是在醞釀感情而已。」

  你推開隔壁那位的門,再一次深刻感受了腰疼之後,一覺舒舒服服睡到晚上只等喬的慘叫給你當鬧鐘。

  「啊——」

  你從床上坐起,揉揉眼,看一眼窗外。

  哦,是了,該開工了。

  你迅速抽過衣架上的披風,去了加繆房間。

  和上回一樣,弗洛森依舊一番推辭,你堅持進去他也沒有再反對。

  【恭喜玩家獲得CG「驚魂夜探」,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殿下,我知道您一直非常信賴萊斯特騎士,但是眼前的情況確實如此,您的眼睛沒有騙您,我忠誠的朋友喬,因為向加繆進言而被他殺死。現場所有的一切都在證實這場暴虐的惡行……」

  爸爸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弗洛森閣下,請問您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嗎?」

  「是的。」

  「您需要再確認一遍嗎?」

  「不必了,殿下,正義之身不怕誣衊。」弗洛森正氣凌然的你都想為他鼓鼓掌。

  再這麼演下去你都要信了他的邪。

  不愧是他。

  「其實殿下我們有一事相瞞,除了迎接您來西林與陛下完婚,我們還有一件任務,就是前往柯達爾城堡刺殺信仰黑暗神的女伯爵。可是加繆遲遲不肯動身,無論我如何勸說,也不肯繼續,造成所有人的停滯。那時起,我就懷疑他與黑暗神有牽扯,沒想到他竟會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因為一己私欲而殺死有如自己兄弟的同伴!身為副團長,沒有履行好監察與制約的義務,是我的……」

  你打斷了他的話:「您房間裡積攢的烏鴉羽毛還剩下不少,應該夠您聯繫薇諾妮卡‧柯達爾很多回了。」

  弗洛森噎住,半晌憋出一句:「恕我無禮,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殿下。您不能這樣誣衊一位心懷高尚的騎士。」

  身後的議論聲稀稀拉拉地響起。

  加繆尚未從震驚中回神,他坐在床邊,不明白為什麼一直信賴的手足之交會持刀闖入,更不明白為什麼會由殺他轉為自殺。

  他才剛醒就遭此異變,一時間無法接受。

  加繆也冷聲道:「停下你無謂的表演吧!弗洛森。喬半夜潛入我的房間,試圖刺殺我,為什麼你能夠那麼準確地在他死的那一刻就出現在現場?不解釋一下嗎?」

  「天吶大傢伙,聽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喬一直任勞任怨的頂著最危險的活去刺探柯達城堡的情報,而我們的萊斯特騎士竟然這樣污衊他!還要懷疑我的清白!」

  好的!重頭戲來了!您可算開了金口!

  你拍拍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

  「無論真相是什麼,口說無憑,用證據說活。弗洛森,但願你還是清白的,如果煤球也能漂白的話。」

  加繆:「……」殿下,委婉一點,不要這麼直接。

  弗洛森氣笑了:「殿下堅持維護萊斯特騎士,我也無話可說。」

  他退到一旁,頗具恨恨不平的意味,倒也有人上前安慰他。

  「弗洛森,不要冒犯殿下!」加繆警告道。

  「沒有維護的必要。我受光明的庇護,自當對黑暗提出應有的警示,讓別有用心之徒知曉,這不是他們可以隨意篡改、顛倒黑白的時代。」

  薩拉已經持杯進來,另一隻手上拎著絹帕綁著的信紙。

  「弗洛森,既然你感覺委屈,那麼由你親自來操作好了。」你拍拍手,「薩拉,解下帕子來。」

  薩拉小心地解開帕子上的結,隔著帕子將紙張鋪展開來。

  「弗洛森,你在這張紙上左右各圈出十個圈,中間畫一條豎線作為分隔,大概銅幣大小就好了。」

  弗洛森警惕地接過薩拉恭敬地遞來的鵝毛筆,圈出二十個圈。

  你指揮著弗洛森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加繆十指印在紙上左邊區域,同時將喬的十指也印在右邊圈裡。

  圍觀人群越來越多,你向一位醫師借了鑷子,讓弗洛森鉗起喬傷處插著的匕首,舉在半空。

  你拿起杯子,舉在匕首底下:「弗洛森,你的火摺子借我一下。」

  弗洛森疑惑:「殿下,您怎麼知道……」

  廢話,在下不僅知道,還看見閣下拿著那玩意燒了人家的信。

  錄像回放什麼都有,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你微笑著向他伸出手,不說話。

  他點起火摺子交給你,你接過,用來在杯子下面加熱,仔細地熏著匕首。

  匕首上面的凌亂的指印開始浮現。

  弗洛森嚇得差點沒拿穩:「光明啊!這是什麼邪術!」

  「邪你個頭邪,這叫科學!」你連一個眼神都不想給他,「把匕首放到桌上去。」

  接下來你隔著絹布捏著邊角,用同樣的方法熏著紙。

  眾人看見紙上兩邊分別浮現出十個手指印,一邊屬於加繆,一邊屬於喬。

  「好了,讓大家來比對這些匕首上的指印與哪位一致吧。」你打了個哈欠,「小心點,不要碰到證物啊朋友們。」

  幾乎半個旅館的人排著隊來看,畏懼又興奮,喬的屍體已經蒙上白布放在床上。你莫名心疼加繆一秒,這以後晚上睡覺真的沒有心理陰影嗎?

  正主倒是沒事人一樣站在一邊,見你看過來還露出一個安慰的微笑。

  ……這人笑起來還挺好看,你假裝不在意,移開了視線。

  「沒看到左邊圈裡的指紋有相像的啊,是不是我眼神不太好?」一個老頭拄著拐來到會客區的桌子前仔細辨認了許久。

  「讓讓,讓讓,我也看看,鑷子借的還是我的呢,我也有份。」

  醫師推了推眼鏡,一點點比對。

  「您看的也太慢了,給我騰個位置吧先生。」記賬小哥探頭探腦地擠了進來。

  醫師瞟他一眼,嘟囔了一句:「都像是右邊圈裡的。」

  一個多小時過去,得出的意見分為三派,看不清、和右邊圈裡指紋一致,和左邊圈裡指紋一致。第三派淨是使團裡與弗洛森走的近的,呵,你還發現追殺你的那三個男人也在其中。

  弗洛森黑了臉:「這又能說明什麼」

  你問加繆要了一把匕首,走到弗洛森面前停下,你拔下匕首的皮製外鞘,突然向弗洛森捅去。

  「殿下!」

  場中驚呼起來。

  弗洛森驚忙之下便要用手握住匕首,你迅速抽回,卻還是在他手上劃出了血痕。

  「您說這又能說明什麼,威廉姆斯騎士?」你看著他氣急敗壞的臉,又將目光玩味地落在喬的身體上。

  「一個被你定為殺人者的人,凶器上卻沒有他的指紋,全是死者的,這個死者更有意思,正常人碰到這種情況都會有你剛剛下意識的自救反應,他卻能在這麼激烈的打鬥中手上一點傷也不留下,全身上下就這麼一個傷口。你說這說明了什麼?」

  「這,是一場栽贓陷害。」

  你抱手而立,直視弗洛森。

  「那麼我倒是想問問殿下,您是怎麼事先就能準備好這種藥水的呢?倒是像早就知道有這件事發生似的。」

  「哦,你這麼疑惑啊,那我也想問問你,你一個住三樓的怎麼比住二樓的還來的快大半夜穿戴這麼整齊,倒也像早就知道有這件事發生似的。」

  「……」

  「威廉姆斯騎士,不要把別人都當蠢貨,今天下午你還是最後一個面見死者的人呢,外面大太陽的,你卻包的差點連你母親都要認不出來,誰知道你們串通好了什麼要搆陷萊斯特。」

  弗洛森面上血色褪的乾乾淨淨,蒼白的像是個死人。

  【恭喜玩家獲得CG「破霧看花」,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使團內的老好人嘉德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吵了,不管怎麼說,死者已逝,讓他安息吧。」

  這個上一回幾乎毀掉加繆整個人生的事件鬧劇一樣結束。

  使團內已經公然撕破臉皮,各派勢力林立。

  清晨,陽光的觸角透過窗戶爬進來。

  你伸了個懶腰,喲,今天又能見到太陽。

  熬夜熬不得啊熬不得……你這腦袋疼的就像被人用棍子抽了一樣。

  你聽見外頭有人敲門,問道:「誰啊?」

  「我,殿下。」

  哦,你家小可憐。

  「進。」

  加繆推開門進來,發現你還穿著睡衣,正抱著被子笑吟吟地看著他,一時有些尷尬:「殿下,是我唐突了。」

  話畢就要退出去。

  你撐著下巴叫住他:「喂喂喂快回來!本殿下今天正準備找你呢。」

  加繆停住腳步,疑惑地回身看你:「殿下有什麼吩咐?」

  「過來嘛,你隔那麼遠我喊話很累的……坐過來坐過來!」你愉快地招呼著他。

  加繆試探的坐在床沿上,你探過身體一伸手環住他的脖子,他下意識穩住你的腰。

  「喲謔,成功捕捉一隻加繆~」

  加繆無奈,點點你的額頭:「殿下不要玩弄我。」

  噫,幹嘛要用這個詞,聽起來容易誤會的朋友。(滑稽)

  你正了顏色:「加繆‧萊斯特,以光明神名義,接下來我跟你說的你都要好好考慮,沒有一句話是在開玩笑。」

  「第一件事,萊斯特家族樹大招風,亞瑟‧卡文已經想動手了,不要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你的陛下在你動身之前是不是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你自己也說過他性情大變,就一點也沒懷疑?」

  「第二件事,蘭頓的那位想要暗中殺我,借對聖女保護不力、褻瀆神明的名義向西林宣戰,而你負責保護我,他們首先就會將矛頭指向你,反觀西林這邊,無論你是否盡職,無論結果為何,你都不會有好下場。」

  「第三件事,我想嫁給你。堂堂正正的,只有,你。」

  「加繆,我要說的只有這麼多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呢?你又該怎麼辦呢?」

  加繆陷入沉默,他安撫地拍著你的肩,一下一下,彷彿是在安慰他自己。

  許久,他終於開口:「都交給我。」

  「殿下,這些不該您來承擔。我會處理好的,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你這才滿意,拽過他的領子,一把摁倒:「不准讓新娘失望哦~」

  光明陣營,加繆,好感度100。

  陽光燦爛的日子裡,總有許多快樂的事情等著人們和戀人一起去做,不僅是現在,還有將來,和很遙遠很遙遠的以後……

  「喂喂,加繆你快鬆開,這種事要記得關窗啦笨蛋!」

  【恭喜玩家獲得CG「萬里晴明」,達成HE結局「陽光燦爛的日子」。】頂著一臉嘚瑟你在黑暗空間裡轉著圈圈看後日談。

  【加繆寫信向萊斯特老公爵說明情勢危急,萊斯特公爵赴皇宮請呈:自己急患重病,無意政治,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在外奔波的長子,想要見一面,願陛下首肯。】

  【皇帝同意後,萊斯特老公爵以密文致長子,連夜潛逃鄰國,歸於文森特麾下,文森特欣然接受,官封原爵。】

  【加繆清楚自身不適合政治鬥爭,同時身份敏感,易遭忌憚,攜伊薇爾隱姓埋名歸隱鄉間。】

  【山腳,農場。】

  【伊薇爾:「加繆,你這一天去哪啦?哇,鈴蘭!」】

  【加繆:「在附近山谷裡找到的,生日快樂,殿下。」】

  【伊薇爾:「都說了不要叫殿下了啊……伊薇爾‧萊諾不好聽嗎……」】

  【加繆:「對不起殿下,叫了太久已經成了習慣。」】

  【伊薇爾:「……」】

  【加繆:「(嘆氣)怎麼了,又不開心了?」】

  【伊薇爾:「……你都不認真記住我的話(委屈)。」】

  【加繆:「(笑)殿下是我永遠的殿下。更何況,以後還有很長的時間,我們可以慢慢改……」】

  呱唧呱唧,為你們鼓掌!

  你退出遊戲,嗐,下一個,你倒是要看看亞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嘿嘿嘿,鬼畜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8:47 PM

卷三 亞瑟線 第十七章 五週目離開

  【讀取存檔中。】

  你查看了一下存檔,為了儘可能避開加繆線中的接觸,剩下的只有這一檔可以使用。

  (劇情轉接一週目一朵嬌花)

  按照流程,你將劇情推到了篝火夜談那一晚,這次,你沒有過去搭話,遠遠看著紅髮的騎士與他人飲樂。(三週目柯達爾城堡)

  你撥弄著自己面前的篝火,一時間有些悵然。不久前還親密無間,現在就成了路人,上一條線的所有記憶就像假的一樣。

  使團內部關係看起來還很融洽,想到這點,你安心了不少。

  好遼,前男友已經是過去式了,不要再糾結啦,目前急需要考慮的是怎麼見到亞瑟‧卡文,這才是重中之重。

  唉,進古堡開啟艾斯本,不進古堡直奔漢米敦小鎮說不定加繆線延後開啟……

  總不能把弗洛森也攻略了吧?

  噫,畫面太美,不符合睿智的你一貫的品味。

  感覺臉被熏得發熱,你看著火焰躍動,陷入沉思。

  等,再等等。

  趁著明天早上做抉擇開啟新地圖之前,還有機會,不能趁著這個時候過去,太招眼。

  你守著篝火,偶爾伸出樹枝挑一兩下,樹葉叢中飛出點點流螢,環繞在你身邊,漸漸越來越多,飛積半空,將這一片清凌凌照的透亮。

  原來自己上一週目錯過了這樣的景色麼?伸手,螢火蟲在你指尖停駐。

  「不要停留啦,該走了哦。」

  你不知道在說給誰聽。

  【恭喜玩家獲得CG「螢夜獨坐」,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你彷彿明白了什麼,噢,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獨自美麗。

  遠處的篝火熄了,環坐的眾人收拾好殘局各回自己帳篷休息。

  你記得加繆一個人住一套帳篷,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站起將篝火熄了。

  出發吧。

  你站在加繆的帳篷外面,悄聲喚道:「萊斯特騎士?深夜來訪,實感抱歉,請允許我進來一敘。」

  帳篷裡有悉悉索索的整理聲,隨後隱約響起他的聲音:「聖女殿下請進。」

  你掀起帳簾,帳中加繆已經為你點起一支蠟燭,準備好了跪坐的軟墊,恭敬客氣地侍立一旁。

  加繆刻意與你保持著距離:「我想殿下既然挑選深夜,是否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

  是他習慣了的善解人意。

  你閉上眼,再睜開時有些已徹底放下。

  你微笑,點出一個名字:「薇諾妮卡‧柯達爾。」

  帳中有幾秒的安靜無聲,火花炸響的下一刻,是加繆警惕冷淡的發問:「聖女殿下如何知曉?」

  「萊斯特騎士,我想要和你談一筆交易。」你一臉成竹在胸,任他打量,「我保萊斯特家族平安,你將我平安送達王城。」

  「不知道殿下用何憑證來讓我相信您有此實力來保萊斯特家族?」他跪坐在你對面,眼神虛著落在膝前,明明暗暗,你無法判斷他到底是信還是不信。

  你坦然攤手:「讓閣下失望了,我只是一個落魄的聯姻棋子,沒有任何憑證。」

  「但是……」你故作高深道,「話我都說了,至於信不信……」

  「由你。」

  加繆沉沉看著你,眼中冷意瀰漫,似乎是在考慮你話裡的真假性。

  無聊,你開始整理起自己的長裙邊角,隨便考慮,你就不信他不心動。

  「殿下請講。」

  你順著他的脖頸看下去,明顯見著喉結微微聳動。

  糾結嗎?

  「你們明面上護送我聯姻,實際上暗中在醞釀,計畫刺殺與黑暗神有關的薇諾妮卡‧柯達爾。這是亞瑟‧卡文陛下的旨意,我沒有說錯吧,萊斯特騎士?」

  你歪頭,頗有興味地直視加繆:「閣下不說話也沒有關係,這件事我還是確定的。」

  「可是閣下不知道的是,柯達爾女伯爵並非僅僅是黑暗神的信仰者。你們的陛下沒告訴你們這一點嗎?」

  加繆猛地抬頭。

  「也對,這算皇室密辛,你們開國的先王一開始確實貪圖黑暗神的力量,也架不住自己後代的疑心病啊。」你極誇張地嘲諷,「容我猜測,其實,亞瑟‧卡文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因為他並非正統。」

  「請您慎言!」加繆眼裡已生出怒火,右手下意識摸了摸腰側。

  那裡是他慣常懸著劍的地方。

  嗐,這個君主崇拜的臭毛病要不得。

  「依閣下之見,亞瑟知不知道薇諾妮卡‧柯達爾實際上是魔王艾斯本?」你嗤笑,「派一群騎士刺殺一位魔王,簡直是去送人頭,閣下就這麼願意死的不明不白?」

  「我可是要救你啊,加繆。」

  你攤手。

  「閣下的處境不比我好,我確實身處異國無依無靠,而閣下看起來風光無匹,卻不知道接的是個燙手山芋。萊斯特家族風頭太過,一個天上不能出現兩個太陽,閣下就沒想過君主的心裡怎麼看待萊斯特的?我得批評你的遲鈍,騎士,身邊已經有許多人被您之前的榮寵擋去了道路,您可一點警覺心都沒有。」

  加繆沉吟,而後從軟墊上起身,在你身前半跪:「請殿下吩咐。」

  「我可不敢。」你聳聳肩。

  emmm,這算不算欺負老實人?

  他將身子俯的更低,左手支地,右手作掌置於心臟處:「加繆‧萊斯特,願以光明神名義發誓,在將您送至王城前受您驅使,聽憑吩咐。願您踐約,讓萊斯特的輝煌延續。」

  你斂了眉目,火紅的髮頂令你一時恍惚,以為是上一週目他在對你宣誓。

  「您這樣,會使我妄想……」他的話語依稀還在耳畔。

  乙游總是這樣,換一條線,遇見熟人多半物是人非。

  你咳嗽幾聲,清清嗓子準備開講:「閣下請坐。」

  他這才坐回軟墊。

  「患疑心病的君主本也正常,不正常的是他很大可能上,不是你要效忠的那位君主。」你嘴角彎起一個微妙的弧度,「你仔細想想離開西林之前,亞瑟的言行是否有什麼變化?你真正心許的那位,前途叵測啊萊斯特。同理,這位陛下為了盡快在實質上掌控大權,勢必會採取措施培養自己的勢力,而萊斯特家族,最好拿來開刀。」

  「我以為,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你一邊說,悄悄觀察加繆的神色。

  騎士大人今晚估計受到了莫大的驚嚇,不僅自己的偶像是假的,自己的家族還被盯上,內心處於崩潰重組再崩潰的邊緣。

  「我的建議是,把薇諾妮卡這件事攤開來說,直接挑明事實,講清楚這件事的危險性,暫停計畫,先送我至王城,同意的一起走,不同意的自行決定。與其得罪暗處的魔王,不如得罪明處的仇人,別讓想要上位的人有機可乘,你大可以借這次機會好好看看,到底哪些人想取你而代之。」

  你記得前兩次加繆都是吃了與魔王對上的虧,如果這一次反其道而行,讓加繆避開,換做弗洛森直面艾斯本的正面傷害,這樣又會如何?他可是挺想向陛下邀功,應該不會不答應吧。

  你看著對面的騎士點了點頭。

  「夜已深,不便親自送殿下回帳,還請殿下見諒。」

  「無事。」

  你撐地站起,走到帳簾口時回身補充:「到了王城,你進宮向亞瑟‧卡文謝罪時可以好好確認一下那是不是你的陛下。萊斯特家族的未來,可不一定在西林。」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你們騎馬趕去漢米敦小鎮,在黃油旅館住下,你舒服地躺在熟悉的床上。

  「唉,薩拉……這個房間我都快住出感情來了,真捨不得離開啊。」你喟嘆。

  薩拉:「……」您才剛上樓,殿下。

  隔壁在開會,聲響鬧的很大,你聽到了弗洛森尖銳急躁的嗓門在咆哮,然後傳來「砰」的摔門聲。

  你用綿軟的枕頭摀住耳朵,這隔音還是一樣的差評……本殿下要睡回籠覺你們能不能快點!

  說起來,加繆行動力還是可以的。

  其實你也不是沒有想過他可能表面上同意,背地裡把你賣了。你考慮過這種可能,到時候要是真的有危險,大不了近從弗洛森下手,遠的可以呼喚艾斯本。

  祈求黑暗神的話,你想起原來打出的那糟糕的身份,還是不了,萬一一見面系統就自動生成怎麼辦,再走一次艾斯本線感受德國的醫療技術多麼的先進?

  再見。

  你聽見外面的敲門聲,隔壁已經安靜下來,肯定是加繆來找你稟告結果。

  「請稍等,待我整理儀容。」

  「好的,殿下。」

  你感嘆這個周目為了避嫌你都開始注意自己的衣著打扮了,要是上個周目……你直接一身睡衣就敢給你家騎士大人來一個愛的飛撲。

  「請進。」

  加繆進來,合上門,落鎖。

  他嚴肅莊重地向你行禮:「殿下,接下來一共有二十八人護送您前往王城,剩下的二十二人,以弗洛森副團長為首,留滯此地,前去行刺薇諾妮卡‧柯達爾。今日下午我們就出發。」

  【恭喜玩家解鎖新地圖。】

  「好。」

  「喬在此列嗎?」那個蘭頓間諜就是個炸彈。

  「很遺憾,殿下,沒有。」

  你簡直要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來你倒要看看文森特還能使出什麼陰招!

  弗洛森那種惜命如金的人知道了目標是魔王後怎麼可能會真的去刺殺,無非做做樣子,到時候好在亞瑟面前表忠心。

  如果這貨真的想不開這麼做了……你也早就跑到王城開啟新劇情遼。

  無論如何,這回文森特都不能藉著刺殺的事勾搭上艾斯本,進而取你小命。

  西林王城,恭迎本殿下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08:56 PM

卷三 亞瑟線 第十八章 五週目國婚

  你們一行人日夜兼程趕赴王城,直達王宮。

  事實上你在這個地方待了一整天了也沒有見到國王陛下,倒是意外收穫了一位家庭女教師。

  她負責教導你婚禮當天的禮儀和在王宮生活的規範。

  瑪麗安娜的木尺敲在你的小腿上:「入鄉隨俗,王后殿下。請將您在蘭頓的所有時光都忘卻,盡快適應您在西林的角色。」

  你腹誹,本殿下在西林的漢米敦小鎮和柯達爾古堡待的時間加起來,怎麼看都比蘭頓多。

  「請把膝蓋自然的彎下去,注意姿態的美觀!右腳後撤的時候保持您的重心,不要隨時都像要摔跤!」

  你偷偷向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的侍女薩拉投去求救的目光,咱今天加餐,行嗎?

  薩拉轉身背對你,拒絕接收信號,她開始虔誠地向光明神禱告:「啊,讓光明保佑我稍顯愚鈍的女主人能夠勝任這場婚禮吧……」

  你:「……」朋友,倒也不必。

  婚禮在三天後舉行。

  你一大早就被拉開床簾後透進來刺眼的光線晃醒,你懵圈地看著僅著一身睡裙的你被十幾二十來個貴婦圍觀。

  「……」不知道孩子到底做錯了什麼。

  瑟瑟發抖。

  瑪麗安娜為你介紹:「王后殿下,您的婚服將由這些人為您穿上。這些都是上的檯面的夫人,她們才有資格伺候您,這樣可以為您未來的婚姻帶來幸運。」

  「這位是克里斯蒂安公爵夫人,這位是先王姑母戴維德公主,這位是……」

  瑪麗安娜一一向你介紹屋中衣裙華麗的貴婦們,她們或坐或立,鮮亮的衣著色彩碰撞在一起,你想到書上印的那些油畫。

  你尷尬而不失禮貌地一一點頭微笑。

  屋內的全體女眷向你屈膝:「殿下,請脫下您的睡裙,由我們來為您梳妝。」

  你裂開了。

  爸爸身上就這麼一件!你們這些女人想要幹什麼?!

  你默默抱緊小小的自己,不!別碰我的衣服!

  不——!!!

  你麻木地從房內走出來,長長的白色裙襬拖地十來米,由侍女幫你在拐角時擺正。

  頭紗有點遮眼,寶石王冠熠熠生輝,你彷彿能想像到身後的瑪麗安娜露出了滿意而欣慰的微笑。

  ……西林的女人啊,你們的名字叫瘋狂。

  你踏過掛滿西林先王畫像的長廊,另一側對應擺放著歷代皇后的頭部雕像,你感覺自己不僅要接受身後的目光,還要感受來自兩旁不可描述的探究。

  有點滲人。

  你小心地邁下台階,以防高跟鞋踩住過長的裙襬導致崴腳。兩邊的台階交匯,集中在一個主平台上,寬大的石階鋪展而下,你之前聽瑪麗安娜說過,亞瑟‧卡文為了迎接未來的王后,將整個西林王宮都翻新改造了一遍。

  有錢人的世界你不是很懂。

  嗯?南瓜車!灰姑娘的南瓜車?!

  漆金包軸的馬車已經等候在宮殿門口,車架前立著的兩位士兵為你和瑪麗安娜打開兩側的門,瑪麗安娜將你扶進馬車後,又托起長長的婚紗裙襬往裡塞。

  其實你覺得塞下這些布料之後,再加上一個瑪麗安娜就相當擠了。

  你認為完全可以打個商量,比如把婚紗尾部裁一段,回頭等到了教堂的時候拿什麼鉤子再掛上也是行的通的。

  瑪麗安娜從另一側上車,慈祥地警告道:「殿下,今天是十分重要的日子,除了婚禮誓詞和必要的交際禮儀,您還是不要說話為好。」

  你:「……」好,夫人您說的都對,你閉嘴。

  馬車駛出了庭院,一路上圍著無數子民在歡呼,你隔著遙遙一段路就聽見了教堂傳來的撞鐘聲。

  「殿下,微笑,揮手。」瑪麗安娜用胳膊肘暗暗捅了你一下,保持良好的儀態繼續和馬車窗外的民眾互動。

  「好的夫人,是的夫人,夫人我揮的自然嗎?」

  「差不多就是這樣,殿下。很好。」

  手都要酸到舉不起來了好嗎!能不能快點啊!來個人打爆你婚車的車軸吧!

  三位騎兵為你們的馬車開道,兩位士兵站在前方驅遣三匹白馬,兩位站在馬車後方守衛,馬車後接一隊黑馬騎兵,浩浩蕩蕩向西林最神聖的聖朗費羅大教堂行去。

  據說,那個朗費羅是卡文皇室的一位先祖,你猜測某種意義上你已經看穿了這個國家的本質。

  馬車停下,瑪麗安娜下車,為你一點點抽出裙襬,兩位花童向你鞠躬致禮,其中一位將一束鮮花交到你懷中,而後各牽起一邊裙角。

  瑪麗安娜悄聲:「殿下,陛下已經在教堂內久候了。」

  你點頭,瑪麗安娜攙扶你踏上教堂的台階,十二位妙齡少女手捧鮮花,兩人一排跟在你的身後,魚貫而入。

  日光從教堂花窗穿過,落在地上呈現出斑駁的七彩,灰白的主色調令你有些壓抑,巍峨的寬柱將一列列長椅分隔開,巨大的光明神像下,西林大主教站在最前方的布道台上,講台上攤著一本手抄書,旁邊站著一位男性。

  你想,那位應該就是亞瑟‧卡文。

  瑪麗安娜半途鬆開了挽著你的手,向你屈膝一禮,退至後方,接下來的路按照她訓練時說的,要你自己走。

  你提起前方的裙襬,另一隻手將花束靠在懷中,緩步向那位男性走去。

  你藉著短暫的功夫來審視你這位未來的丈夫。

  淡金捲髮用白絹帶低低束起,一縷垂在耳畔,膚質瓷白,貓似的一雙灰色眼睛,眼尾一顆痣,顴骨處刻意用腮紅來提氣色,還是壓不住眼底青黑。白色的領花層疊,規矩地繫在脖頸前,可能因為畏寒的緣故,披淺青色綢緞棉外甲,裡著同色系花草襯衣,整個人看起來顯得十分素淡而憂鬱。

  .……你或許嫁錯人了?

  這位好像和你加繆線遊戲回放中的氣質不是很一樣?

  那位一看就知道是個反派好嗎,這又是什麼絕世小可憐?!

  不過這一身……是真的綠啊!

  唱詩班的孩童們清脆的重唱響徹教堂,有侍女上前接走了你懷裡的花束,你雙手提裙,標準地行了一個穩穩的屈膝禮,你向亞瑟伸出手,他低頭致意,將你扶起。

  白鬍子主教低沉的聲音在教堂內震盪開來,像是在吟唱一首古老的聖歌:「親愛的兄弟姐妹,在光明的見證下,我們相聚,為這對新人即將在神聖的婚姻中合為一體獻上我們誠摯的祝福。」

  你們隨著主教一句一句地往下念。

  「我,亞瑟‧卡文,將娶你,伊薇爾‧萊諾,做我的妻子,從今往後,無論順逆、貧富、康疾,都將彼此扶持,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開,在光明面前,我向你立下誓言。」

  「我,伊薇爾‧萊諾,將嫁你,亞瑟‧卡文,做我的丈夫,從今往後,無論順逆、貧富、康疾,都將彼此扶持,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開,在光明面前,我向你立下誓言。」

  主教大聲向人群宣示:「願光明保佑,這對新人與他們交換的戒指一樣,永不改變,堅貞不渝,與平安恩惠同在,跟隨光明的旨意,直至生命的盡頭。」

  他將布道台上放置的王冠遞給亞瑟,亞瑟將你頭上原有的王冠卸下,把新的王冠插進你的髮間,溫涼的手指擦過你的額頭,於你的額頂落下一吻。

  教堂中所有人起立,女性屈膝,男性鞠躬。

  「光明長佑西林——!」

  【恭喜玩家獲得CG「神聖國婚」,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你回到王宮中為你準備的臥室時已經是深夜,瑪麗安娜率領著一群女眷圍在你的床邊。

  你飛瞟一眼離你一米遠的男主人公。

  毫無波動。

  可能已經習慣了這種瘋狂。

  隨後一位神父進來為你們新婚夫妻唱頌驅邪的咒文。

  他微笑地向你們致禮。

  你尷尬地強行齜牙,行行好,讓不讓人睡了?!

  瑪麗安娜頗有深意地合上窗簾。

  「陛下,殿下,為了西林的未來,好好幹。」

  你:「……」

  旁邊的那位已經坐起身,你茫然地隨他起來,他按下你的肩膀。

  「今日國婚,王后很操勞,睡吧,不必管我。」

  「陛下……?」

  「我尚且有事需要處理,還請王后諒解。」

  您牛X!你為這位敬業的西林陛下豎一個……大拇指。

  不然還能是什麼指呢?中間那個?

  不不不,那樣不符合你的風範。

  亞瑟披上外袍,出了房門,來到隔壁的偏殿。他坐在長桌最上座,紅髮騎士站在一旁等待已久。

  「陛下,為了不打擾您的婚禮,我今日禮儀結束才敢向您剖白我的罪過。」加繆十分不安,「但我沒有料到您會在這個本應該與王后共度的夜晚,抽出時間處理這件事。」

  「我無法用言語表達我的慚愧,陛下。」

  亞瑟懨懨地撐著半邊臉:「那麼告訴我你違抗我命令的理由。」

  「我們苦於沒有機會進入城堡,為防殿下在聯姻的路上出事,挑起兩國矛盾,我帶著一批人護送殿下來王城,剩下一批則繼續等待時機。」加繆半跪。

  「你做的也並非全錯。」亞瑟向蜷縮在桌腳下溫暖小窩的幼犬們扔下一片紅腸,看它們搶食。

  「弗洛森之前天天向我這裡寄信,抱怨你的貪生怕死,現在快二十天沒有一點動靜,一封信也沒有。」

  「……我慎重而痛惜地告知你,加繆,留駐的那一批騎士很可能大部分已經不在了。」

  亞瑟踱步,在加繆身前停下。

  一雙素履闖入他的眼簾。

  「這次是我決策的失誤。你的決定挽救了一部分人的生命,我不怪你,但也不獎賞你。你可有怨言?」

  「沒有,陛下。」

  亞瑟惋惜地嘆氣:「但願有逃出來的騎士。」

  「陛下不用質疑我的忠心。您還記得我十四歲上舉行侍從儀式,作為一位侍從騎士的時候嗎?您送我的那把劍我保留至今,我永遠是您手中最快最鋒利的寶劍。您意之所向,即是我劍之所指。」加繆的頭壓的更低。

  「我知道,你是我臂膀,我與你一同長大,如何能斷去自己的左右手?」亞瑟將他扶起,孱弱地別開頭咳了兩聲,「夜深了,回去吧。」

  「是,陛下。」

  加繆扶劍,一路出了宮門,路過的侍女紅著臉向他行禮,他一一帶笑點頭致意。

  上了萊斯特家的馬車,他冷聲道:「走。」

  他鬆開手,握緊的手掌被指甲摳出血印。

  沒有劍,不是劍,那時候還是王儲的陛下送他的是一枚鐵戒指,許諾他做未來國王座下第一騎士。

  他的陛下,他要效忠一世的陛下,不見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4 11:55 PM

卷三 亞瑟線 第十九章 五週目槍聲

  婚禮當晚亞瑟沒有回來,你不禁開始對未來的暢想,劇情以你早年看過的優秀的古代架空小說為藍本,比如《冷酷王爺的下堂妃》、《契約王妃帶球跑》、《休書拿好:王爺不要狂》、《殺手王妃愛愛愛》等等包含著有趣靈魂與思想的書籍。

  你這個時候,就像洞房花燭夜被冷待的正房,而亞瑟‧寒‧夜‧冷‧邪‧傲天‧卡文正在某處與他不能修成正果的白月光鴛鴦被裡翻紅浪,而你,枯守一夜,含淚堅強,然後皇宮宴會啟用唐詩三百首、為二國爭霸研製逆天科技產物、受刁難一舞伴畫作江山社稷圖名動天下,冷面王爺驚嘆人間竟有如此清新脫俗之女子,從此與你手牽手走上修習鬥氣功法破碎虛空,開啟新世界的大門!

  .……?好像還挺合理?總結的也挺到位?

  可是這裡是西幻。

  當你沒說,拉燈。

  鏡頭轉一下,讓我們康康那位鴛鴦被裡翻紅浪的亞瑟先生到底在幹什麼。

  亞瑟踏出偏殿,回了他自己的臥室,夏佐躺在主床邊的小床上,靠近門的位置,他點著蠟燭正在看書。按理來說君主成年後不再需要大臣或內侍陪床,但近來亞瑟‧卡文堅持恢復了這個制度。

  夏佐見亞瑟進來,吃驚之餘也有所預料,他放下書:「陛下,今晚為何不與王后同寢?」

  「夏佐,我無法入睡。」

  亞瑟疲憊的將自己摔在大床上:「我總覺得有人想要殺我,夢裡面那些因我而死的人質問我為什麼會這樣,他們詛咒我遲早要淪落成為黑暗神的傀儡。」

  「夏佐,我能活到明天吧?你不會背叛我吧?」亞瑟掀開床簾,直勾勾盯著夏佐。

  他眼的輪廓偏圓,顯得人比實際看起來更為年輕,不看你時,貓一樣隨時緊繃著觀察周圍,看你時,水波蕩漾,有令人憐惜的意味。

  但最忌諱的是他這樣從下往上地看著人,眼裡布滿逮住獵物的狂喜和害怕獵物脫手的恐懼,加上常年失眠導致的黑眼圈,容易讓人背後生寒。

  「會嗎,不會嗎?夏佐?」亞瑟十分憂懼地繼續質問。

  燭光的跳動映照在青年的臉頰上。

  夏佐舉起燭台:「陛下安心睡吧,邪惡不會來侵擾您,老奴自當為您守護黑夜。」

  他吹熄蠟燭。

  亞瑟孩子氣地在黑夜裡朝他眨眨眼,將床簾放下:「對啊,邪惡怎麼能侵擾君主,都殺死就好了。」

  黑夜成了他神情暴戾狠絕最好的保護傘。

  「都殺死,一個不留。」

  「夏佐不能偷偷溜走做別人的狗啊,要活著陪我看到最後。」

  「遵命,陛下。」

  每日犯病的陛下,總管大人他已經差不多習慣了。

  米蟲生活真的好棒啊……你伸了個懶腰,只要瑪麗安娜不在就是天堂。

  各種小點心,什麼奶油蛋糕雪酥,什麼草莓夾心三明治,還有還有,冰激凌!

  想吃一招呼就有了,簡直不能更幸福好嗎?!

  口感有了不說,現實生活中還不胖,還不胖誒,能夠痛痛快快品嚐美味,而且不用為了腰上二兩肉忙活。不行了,你過於幸福。

  如果這不是遊戲你可真想住一輩子啊。

  沒有先王,沒有老王后,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生物跟你稱姐妹,除了一位兢兢業業領工資的家庭教師就剩下你日常缺位的丈夫。

  光明陣營,亞瑟,好感度5。

  說實在話,你看著那慘淡的好感度都不想攻略。

  你如同往常一樣優雅矜持地用餐。

  「殿下!」尖銳的女聲伴隨突然的推門在你身後炸響。

  你驚慌失措地一不小心將叉子上的櫻桃塞進喉嚨口。

  「大好的機會啊殿下!今天下午陛下去打獵,派人來問您是否需要同行呢。」

  「咳咳咳咳咳!!!」

  【系統提示:請玩家注意角色與自身言行的協調性。】淚目。

  噢,對,還有一點阻擋你快活的腳步——沒有任何個人隱私。

  行吧,去就去吧。刷刷好感度,就當做個日常任務好了。

  「……我,知道了,去的咳咳咳咳咳!」

  「好的殿下,我這就去稟報陛下。」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亞瑟‧正常和伊薇爾‧睿智兩夫婦帶著一群閒的發慌的貴族在皇家狩獵場裡面打發時光。

  已經有僕人將一群獵犬放了出來,這是亞瑟近來瑟豢養於此的,性情溫馴,動作敏捷。

  你嚥了嚥口水,手有點癢,好想揉一把。

  亞瑟今日一身藍色騎裝,他彎身讓你理好本來就很規整的領花,在他的臣子面前演繹虛假的友好夫妻情。

  他翻身上馬,你搖著扇在後面恭送陛下,然後不動聲色地將落在最後的那隻小獵犬一把撈住。

  你將它抱在懷裡,小狗頓時蜷縮起來一動不動,讓你抱的舒服。

  你可勁往他軟乎乎的肚子上招呼:「來來來,陪我遛個彎呀小寶貝~」

  薩拉&瑪麗安娜:「……」這個偷狗的女人好可怕。

  你們繞著獵場的圍欄散步,道上積滿了落葉,層層鋪著,獵場的邊緣接一片森林,再往前走是湖泊,湖上有船,可供皇室游賞。

  「殿下,您要積極一些,不然如何把握住陛下的心?」瑪麗安娜跟在你的身後諄諄教誨。

  薩拉煞有其事的點頭。

  你將懷裡的幼犬放下來,它歡快地衝你搖尾巴,叼起你的裙角往前拖。

  你淡淡道:「這種事急不來,該有的總會有的。」

  遠處傳來傳來一聲巨響,隨後又接連響起幾聲,你正想在兩人面前維持你處變不驚的高冷人設,幼犬突然開始朝你狂吠,而後將你拖向另一側的林際。薩拉和瑪麗安娜驅趕著它,怕幼犬將你貴重的裙子咬破。你低頭,想從它嘴裡抽出裙角,一時不察禮帽從頭上滑落,幼犬立馬銜起帽子跑了。

  三個女人追著一條狗,場面一時極為滑稽。

  你跑了一會,累得實在喘不過氣,停了下來。小狗也停下轉身,濕漉漉地望著你,用嘴裡的帽子拱一拱你的裙子,你突然想到亞瑟的眼睛。

  ……你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此時此刻某段劇情已經開始了。

  你屏退身後二人:「你們先回去吧。」

  「殿下,這……」薩拉有些為難。

  瑪麗安娜難得助攻:「既然您這樣說,那我們告退。」說完,她領著薩拉往回走。

  你站在那裡看他們走遠,點點幼犬的額頭:「好了亞蒂,別刨土了。我跟你走。」

  你擅自把亞瑟的暱稱安在幼犬的身上,幼犬也沒有拒絕。

  一人一狗跑進了森林內部。

  亞蒂低頭在地上嗅著什麼,鼻頭一聳一聳,抬頭叫喚幾聲領著你往森林深處跑去。

  它時不時回頭看一下你,以防你沒有跟上。

  因腐敗而發脆的落葉在你們的踩踏下發出「沙沙」的碎裂聲,樹枝遮擋了陽光和視線,減緩你們行進的速度。

  「沙沙。」別處傳來同樣的聲響。

  你登時環視四周,只看到一閃而過的影像。

  那是火焰一般的髮色。

  .…

  加繆。

  woc,事情大條了,亞瑟線碰上被告知真相的加繆有什麼好結果你想都不敢想,這傢伙黑起來捅你那一刀你現在都害怕!

  幼犬領著你繼續向前,你撥開差點刺進你眼睛的枝條,看見一顆巨樹下頹然坐著的亞瑟,他在顫抖,旁邊倒了一匹馬,他捂著手臂,極為痛苦。

  你慌忙提裙上前,探看他的傷勢:「陛下!您怎麼會一個人到這裡來?您的侍從呢?手臂上的傷怎麼來的,我幫您包紮吧!」

  亞瑟突然神經質地朝你咆哮:「滾開,不要碰我!你們這些逆臣都想謀奪我的皇位!你們都想要我死!」

  「……」中二少年果然需要愛的教育。

  你發現亞瑟的表情狂亂又迷茫,他灰色的眼瞳不再透亮,混沌一片。

  這傢伙可能精神上有點毛病,比照現實歷史中西方一些皇室近親通婚導致各種奇奇怪怪的疾病,你覺得亞瑟先生很大概率上也是這樣。

  被害妄想症肯定是有的,就是不知道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什麼病症。

  他淡金色的頭髮沒有了束帶的約束,隨意散亂,眼內因疼痛積蓄起淚水,下唇唇色因他拚命咬住從平日缺血的淺淡變得鮮紅。

  屬實,誘人。

  你按下自己心裡不可描述的小九九,抓過他的肩膀用出咆哮教馬教主十分之一的風采使勁搖晃:「陛下!是我啊!我是您的妻子伊薇爾,我們曾在光明的注視下互許諾言,陛下您忘了嗎!」

  「陛下啊!!!」

  你聲淚俱下,喚聲淒切。

  亞瑟恢復神智,拉開你的手,奇怪地看了你好一會,像在研究一隻外星生物。

  你汗毛都要立起來。

  「……王后。」他轉頭壓制住手臂傷處,「讓你擔心了,是我的過錯。」

  你鬆了一口氣。

  「我過於專注追逐獵物,最後與侍從走散了。有奸人開槍,幸而沒有打中我,擦著手臂過去,只是皮外傷,王后不必過於憂心。」

  你從懷裡抽出一條帕子,俯身為他包紮,緊緊紮在傷處,將血止住。

  面板啊面板,亞瑟‧正常的好感度是多少?再不漲伊薇爾‧睿智要撐不住了!

  光明陣營,亞瑟,好感度10。

  頂住。

  至少漲了。

  你們靠在巨樹上休息了一會,獵犬圍著你們跑圈。

  你招呼它:「亞蒂,過來!」

  亞瑟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一下。

  小亞蒂伸出粉色的舌舔舐你的手指,躍上你的膝蓋討歡。

  亞瑟伸手揉了揉獵犬的頭:「它怎麼在你這裡?你叫它什麼?」

  「陛下,可是它帶我找到你的,幸虧我在你走之前心癢抓了過來玩……光明神在上我發誓我只是想玩而已,陛下不要多想啊!」你舉起亞蒂,小犬的白肚皮擋住亞瑟的視線,「亞蒂,怎麼樣,很可愛吧?我看見它的眼睛就想到陛下了。」

  亞瑟面無表情地吐字:「不要將犬類的某器官懟我臉上,王后。」

  你的內心小劇場安靜了一瞬。

  「是,陛下!」你將舉著的亞蒂雙手放下,又慫又乖的應道。

  他忽然靠近你,從你的髮上拆下一根絲帶將自己的頭髮綁好,看著你懵圈的臉,整個人散發著捉弄成功的愉悅……還有惡意。

  不是很想理這種陰晴不定的小學生。

  你剛舒一口氣,一雙手撐在你的頭上,陰影遮蔽了天空。亞瑟將你圈在狹小的空間裡。

  這短短的十幾秒裡,你的思緒已經轉過十七八個赤道大彎:西林選手亞瑟奪過他王后的髮帶,他嫌棄的一手推開狗子,好,一個漂亮的扎馬尾技法!再來,他雙手撐在王后的頭上,是的是的,表情是他一貫的畫風。哦,天哪!大家看,他就要發動晉江名場面秘技【按在牆上親】,讓我們提前為他歡呼,喊出他的名字!

  球,進了!

  劃掉,這一段重來。

  真相是……嘴對嘴。

  落葉飄落的聲音清晰可聞。

  問題是,親吻著亞瑟的,是你手中不知所措的獵犬。

  事後看回放時柯鵬採訪你的感想,你說,說實在話,你和它當時害怕極了。

  亞瑟黑著臉摁下狗頭,你無辜又溫順地擠出一個笑。

  「陛下,這都是誤會……」真的是過於緊張才會這樣啊老哥!您突然這麼俯身下來,在下條件反射就拿東西去擋了。

  不關在下的事,是手先動的手!

  你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他,灰瞳自下而上瞪著你,好像隨時都可能發起攻擊。

  大概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亞瑟笑出聲,眼淚都笑出來。

  「……回去了。」亞瑟用沒受傷的手把你從地上拉起,「還以為蘭頓送來的公主會是什麼樣,原來是個傻子。」

  喂,拒絕人身攻擊。

  你站起來,他已經走在了前面。

  「傻子好,這種地方能活下來除了快活的傻子,就是反覆掙紮在煉獄的聰明人。」

  「我羨慕你,伊薇爾。做一個傻子真好。」

  他輕聲說。

  【恭喜玩家獲得CG「林間落葉」,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光明陣營,亞瑟,好感度20。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8:27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二十章 五週目亞瑟

  蘭頓的天氣一向偏冷,文森特拆開剛剛喬送來的信,發信人的落款是加繆‧萊斯特。

  他大概瀏覽了一遍,將信置於案上,用置於一旁的銀剪子挑破蠟燭燭花。

  喬惶恐地在案前站了許久:「陛下?」

  文森特細緻地將壓到新燭芯的燒焦部分剪落,問:「你在西林暴露了?」

  「並沒有,陛下。」

  文森特放下剪子,無喜無怒,淡淡的沒有什麼表情,他另翻開其他信件繼續看著。這人天生一副打不起什麼精神的樣子,沒有什麼能讓他的情緒波動很大。溫溫吞吞,天天都是慈眉善目的老好人模樣。

  文森特沾了沾墨水,取了一張紙給寄信人寫回覆:「可加繆‧萊斯特遣你送信給我,喬。」

  喬「撲通」跪下:「陛下!我真的不知道!本來他們要刺殺柯達爾女伯爵,半路萊斯特突然放棄了決定,我並沒有和他一起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我起了疑心,不僅在啟程去西林王城的路上打暈我,暗中借助萊斯特家族的力量將我關起,還順著我在西林用的身份一路往下查!」

  「本來這個身份確有其人,早已亡故,無父無母,唯有幾個比他後死的遠房親戚,幾乎都不往來,偽造什麼都可以,壞就壞在這幾個親戚給他立過墓碑。萊斯特不知道怎麼了,瘋狗一樣的咬定我身上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才……」

  「他在亞瑟陛下起用的騎士中資歷最老,也知道我是由於某一次意外救下亞瑟陛下才被授予騎士稱號,怎麼會突然對我起疑?!陛下,一定有人對他說過什麼!」

  喬跪在地上,全身都在抖:「……我知道過錯不可挽回,請您放過我的兒子!陛下!求求您!」

  「我未曾說要怪罪你,喬。」文森特嘆氣,「放心吧,你的兒子會活的好好的。」

  他從寬袍中取出一個水晶外殼的精緻瓶子,推到案几邊緣,對喬示意:「長途勞累,辛苦了,喝點東西吧。」

  「陛下……」喬已經癱軟在地上,滿頭冷汗。

  「不會有任何痛苦,我保證。」文森特隔著案几與喬對視,溫和而矜貴。

  喬爬著過去,取下几上小瓶,手顫地撒了一點到衣服上,閉眼一飲而盡,沒多久抽搐地倒在殿內地毯上,立刻有侍衛過來將他拖走。

  案几後的簾子被人掀開,一隻纖纖素手搭上了文森特的肩。

  殿內侍衛紛紛裝作不知,盡其職守,心中暗暗腹誹最近皇宮中傳教皇陛下藏起了一位美人,居然真有其事,與同伴偶爾相望,彼此都露出明白的眼神。

  文森特出聲:「你們先下去,等會需要我自然會吩咐你們進來。」

  侍衛鞠躬而退。

  「您騎士的忠心令人歎服,亞瑟陛下。他不惜這麼大的氣力將我深埋在西林的棋子挖出,僅僅是為了找人傳信向我借力,將現在待在位置上的冒牌貨拉下台。」文森特按住那隻不規矩的手,「而您居然就這麼巧地剛好逃到了蘭頓,只是……那位騎士知道他效忠的君主,是位美麗高貴的夫人嗎?」

  「他願意以整個萊斯特家族的忠心為代價,效忠蘭頓,為您報仇。」

  這位站在他身後的宮裝女性,赫然是真正的亞瑟‧卡文。

  她長的和那位西林現在的陛下除了沒有黑眼圈之外幾乎無差,淡金色短髮習慣性用白絹紮起,身材比一般女性更為高挑,一襲淺綠的華貴長裙,除卻腳上的鐐銬,和一般的王室公主氣派無異。

  那位陛下顯然是在模仿她。

  「他急昏了頭,不夠理智,公私不分,與其讓蘭頓吞滅西林,我倒寧願讓我的瘋弟弟成日要死要活地守著。」亞瑟見一隻手被按住,也不掙扎,伸出左手從身後環住文森特,挑起他的下巴,曖昧開口,「我那個弟弟凱撒就是個瘋子,發起瘋來誰也不認得,幸虧我跑的快,不然怎麼有幸被您請來王宮做客?」

  她在「請」字上咬的極重,雖然是調笑的意味,話裡話外都透出陰陽怪氣的不滿。

  也是,一代君王被拘禁如玩物,誰都難有好口氣。

  「敢問文森特陛下,想把我賣一個多好的價錢?」

  文森特並不著急拉開亞瑟扣在他下巴上的手,垂眸間微微側頭:「那要看您值多少。」

  「西林向來是嫡長子繼承製,要是您的老臣知道您原來這麼多年都在遮掩女兒身,說不定就這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文森特忽然將眼完全睜開,眼角暈紅,碧眸顧盼生輝,玩笑道,「真要算起來,您同母弟弟凱撒正是最合格的繼承人,他拿到這個位置也無可厚非。」

  「並非所有人都是加繆‧萊斯特,亞瑟陛下。」

  亞瑟的臉色一時極為難看。

  文森特收眼,拉開亞瑟的手將她一把推到地上,淡漠起身:「做階下囚就要有囚徒應有的樣子,想回去的人可是您,亞瑟陛下,據我近日查到,西林您所記掛的,可不止凱撒奪位一件事。」

  綠裙女子伏在地上震驚地仰望他:「你!」

  「我肯定地告訴陛下,那個人他死了。」

  仇恨、不甘、快意混著她不願承認的悲傷與不捨將她淹沒,亞瑟強制讓自己冷靜下來,故作妖嬈地說:「死了就死了,我倒也沒想過他能從凱撒手下活下來。」

  「卡文家族的人都是瘋子。」她嘲諷,「倒是文森特陛下真沒風度,這樣對待一位有身份的女性。」

  留給她的只有文森特朝殿門外走去的背影。

  「亞瑟陛下身為一國之主,怎麼會是尋常柔弱女子。」他拉開門,向守在門外的侍衛道,「傳騎士長布蘭奇。」(二周目二殺處柯鵬提到過)

  立刻有人跑去通傳。

  布蘭奇攜劍而來,向文森特行禮:「陛下。」

  「帶那位夫人下去,放風時間結束了。」

  「是。」

  「還有,告訴夏佐,要是想向我展示他的忠心,就該有所行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8:38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二十一章 五週目兄弟

  侍女丹妮端著紅茶進了國王陛下的臥室,那位年輕的陛下將額頭靠在窗戶玻璃上,靜靜遠眺,沒有在意她的到來。

  新上任的總管大人陪侍在一邊,聽說這位大人原來在病逝的凱撒親王府邸中主事,將上下諸事打理的井井有條,因此君主看中他的才華,將他安排在王宮內管理大小事務。

  他看起來愁思縈繞,最近陛下的性情有些變化,也許是潮濕的天氣讓新王的身體感到不適的緣故。

  西林王族歷代都是神經脆弱的美麗生物。

  她走近了,聽見君主在和他信任的侍從閒聊。

  「夏佐,我懷疑我們已經被人發現。」

  「陛下?」

  「上次獵場有人想槍殺我,王后及時趕到,驚動了他。」亞瑟靠在窗戶上看花園中與亞蒂玩的正歡的你,「如果我躲避不及時,現在已經不在了。」

  「陛下一定要記得與人同行,落單的後果總是可怕的。」夏佐提醒道。

  「我有時在想,我到底是誰。」亞瑟聲音低的像是氣聲,「快三個月之前,我只是個可有可無的親王。而現在,我是君臨天下的亞瑟‧卡文。」

  「我做夢醒來,我恍惚地以為被西奧囚禁的人是我。」亞瑟哽咽,「我以為我從小就被當作繼承人培養,我以為我有加繆那樣忠心耿耿的騎士,我以為我有父王母后的寵愛,我以為我被所有人期待著祝福著得到了這個王位,就算被西奧那個蠢貨囚禁,笑到最後的依然是我。」

  「可我把蠟燭點亮,我把床簾拉開,我看見我自己。」

  「我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從別人手裡偷來的。」

  「連王后也是。」

  丹妮僵在房間走道上,她明白自己聽到了太多不該聽的東西,面前坐的這位,恐怕是兩月前就應該離世的凱撒親王。

  手中的托盤已經無法托穩。

  清脆的瓷器碎裂聲在國王臥室內迴蕩。

  亞瑟與夏佐齊齊回頭。

  「陛下,陛下!我保證什麼都沒有聽見!我只是按慣例為您沏茶。」丹妮哭著跪下,不敢直視陛下蛇一般的眼神,淬著十分毒。

  亞瑟走過去,蹲下身輕柔地擦拭她的眼淚。

  「好女孩,別哭。你聽見什麼了,都說出來,不要緊。」他循循善誘。

  丹妮拚命搖著頭,淚如雨下,只一味祈求她的陛下饒命。

  亞瑟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那你說說,我是誰?」

  「……陛下,陛下是先王長子亞瑟‧卡文。」

  「答對了。」亞瑟將她從地上扶起,「你可以走了,回去吧,好好睡一覺,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丹妮站起來,搖搖晃晃往門外跑去。

  亞瑟退回窗邊的椅子上,昂起頭注視她的背影,欣賞獵物本能的掙扎。

  「砰!」

  丹妮倒在地上,後腦處暈出一灘血泊。

  她剛好搆到門把手。

  「生命脆弱如花朵,凋零無痕跡。」

  夏佐轉頭看向吹了吹冒菸槍口的亞瑟,他無辜地將火銃收回懷裡。

  亞瑟無謂地笑笑:「別這樣看著我,夏佐。我只是反悔了而已。」

  夏佐垂首:「我不會質疑陛下的任何決定。」

  「夏佐,你相信血緣感應嗎?我總覺得王姐還沒有死。」亞瑟趴在桌上,用手指在玻璃上描摹遠處你的身影,「我們今晚去看看西奧吧,我心裡很慌的時候看他的屍體就很安心。」

  「只有我是亞瑟‧卡文,沒有人能再和我搶了。」

  他笑靨如花,天真若孩童。

  夏佐將手輕放在少年國王的頭上,試探地安撫:「是的,陛下,您是亞瑟‧卡文。」

  「是本該如此的信仰,是西林僅次於光明的至高無上。」

  午餐時光真是各種討人喜歡,你插了一個冰淇淋球,冰涼的甜味刺激著你的味蕾,以至於舒服地喟嘆出聲。

  最近因為那次刺殺,你家亞瑟被嚇得夠嗆,王宮內增加了不少守衛,不過你的生活並沒有受到打擾。

  你瞟了一眼什麼都沒動的亞瑟。

  「……」吃的比男孩子多好尷尬還有救嗎。

  他撐著下巴看著你,大概覺得十分有趣。

  「今天的菜色王后很喜歡?」亞瑟放下了刀叉,用餐布擦拭嘴角,體貼地詢問你的感受。

  你剛好將口中的食物嚥下。

  嗐,細膩憂鬱的少年你可以!

  你歡快地回答:「陛下,每天的菜色我都很喜歡,您也應該多吃一點。」

  「我已經飽了。」

  你存了一個檔。

  【存檔成功。】

  「陛下。」你暗示性地眨眨眼,「讓他們都下去吧?」

  你環視了一圈周邊,長桌另一端坐著亞瑟,旁邊站著一排侍女,皇家私人樂團正在演奏舒緩的音樂助興,還有守在門外隨時等候吩咐的侍衛。

  亞蒂在你腳下的窩裡玩毛線團,偶爾叫喚一聲引起你的注意,讓你給他撓撓肚皮。

  小狗長得快,伙食又好,你感覺它現在已經比剛抱回來的時候大了一圈。

  亞瑟似乎有些猶豫。

  「沒事的沒事的,要是有什麼事,侍衛們都在外面一喊立刻就能進來。」你淑女地露出一個標準的八顆牙笑容,用餐布擦了擦嘴。

  亞瑟揮揮手,音樂聲隨之而息,所有人向你們行禮後退了出去,留下你們兩位在空曠的宮殿內。

  你見人都走了,端起盤子往亞瑟的方向去,拉過椅子坐在亞瑟旁邊,招呼亞蒂過來,亞蒂吐著舌頭顛顛地過來撲在你膝蓋上。

  「來,陛下,吃飯。」你友好地端起他的盤子,叉起一口開始投食。

  亞瑟疏離地避開,有些難為情:「王后,我不餓。」

  「來,吃一口。」你鍥而不捨。

  亞瑟再次閃躲:「不需要,我已經飽了。」

  你登時怒了,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餐具一抖:「飽你個頭飽!一頓飯你就吃了四口你說你飽了?!你把姐姐當小孩騙呢你,我跟你說啊亞瑟‧卡文,你這麼耗下去我遲早得守寡!你吃不吃!啊?!」

  門外貼著門板偷聽的男男女女也抖了一抖。

  亞瑟估計第一次看見這麼剽悍的貴族女性,茫然到失去表情。

  「給我吃!」

  你一隻腳踩在他座位邊緣,將叉子送到他嘴邊。

  他看著你,下意識張嘴嚥下,你迅速再叉了一塊肉,等著他咀嚼完。

  「欸,這就乖了嘛。」你幫他用餐巾擦乾淨嘴邊沾上的醬汁,「孩子啊,不能慣著養。」

  西林一國之主‧孩子:「……」

  亞瑟反應過來,又羞又氣地推開你的手:「王后請自重。」

  你和和氣氣地放下盤子:「好的呢,陛下~」

  亞瑟:「……」突然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你溫柔地順了順亞蒂的毛。

  亞瑟吞了吞口水。

  「來,亞蒂,爸爸吃飽了,去陪爸爸玩。」

  黑色獵犬一個飛撲撞得亞瑟眼冒金星,這個體重就如同往他身上砸了兩個實沉的西瓜,亞蒂兩隻前腳扒在他肩頭,粉紅的舌頭刷在他臉上,舔得口水到處都是。

  亞瑟:「!!!」

  誰來救救他!

  亞瑟手忙腳亂地拉開過於活潑的亞蒂:「王后,把它帶走!」

  你抱起亞蒂,哄著獵犬:「兒子,不許動,自己玩。」

  亞蒂頓時不折騰了,從你懷裡跳下來回窩裡自己咬起尾巴,相當樂在其中。

  「陛下?」

  「……我吃。」

  亞瑟猶豫地叉起一塊松露,又放下。

  你閉眼,張口就要再次呼喚獵犬:「亞……」

  「王后。」亞瑟打斷你的話,「給我半個小時。」

  「好的陛下~」

  【恭喜玩家獲得CG「午時佳餚」,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你趁著亞瑟沒往這邊看,撥出面板。

  好感度30。

  果然這人就是欠收拾。

  深夜,有人難以入眠。

  萊斯特公爵府邸中,加繆正在閱信,這是來自蘭頓教皇文森特的回信,被人用刀子插在他的桌上。

  是合作,也是威脅,算作對他之前冒犯的警告。

  信上大意是很高興能與萊斯特家族合作,但是還需要等待時機,他們的人已經準備好了,需要萊斯特適時的拿出誠意,如果最後的結果令人滿意,還能附贈他一份驚喜。信上說如若願意,將回信於三天後放在他的臥室窗口,自然會有人來取。希望取信的時候他能夠不要露面,否則合作終止。

  驚喜?

  加繆凝重地將信折好,開始回覆。

  加繆自然是願意的,上回被那個冒牌貨逃掉一劫,算他運氣好,現在想再找機會就難了。

  他沒有看清後來闖進樹林的是誰,不想事情牽扯過大,他聽見有人來就匆匆離開,也不知道是否被人發現。

  這樣看來上次實在是莽撞。

  冒牌貨這幾月一直都在打壓老臣,提拔新勢力,舊貴族已有不滿,如果能夠由萊斯特做這個牽頭人,也未嘗不可。

  他思來想去,將筆擱下拾起,一封信修修改改寫了五遍,最後謄抄好又檢查了一遍,這才放進信封,用火漆封好。

  王宮裡靜悄悄一片,幾乎都歇下了。

  夏佐領著一位全身罩在黑色斗篷裡的人過來,亞瑟早就等在跨王宮前庭溝渠而建的小橋上。

  那人眼睛處被夏佐蒙了一塊黑布。

  「陛下,莫里森斗膽問您,還是和上次一樣嗎?」

  看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這活了。

  「是的,勞煩閣下。」

  莫里森開始唱頌古老的咒語:「順著指引的方向,讓水波分流,為祈求的行者開闢道路,好叫他渡過。」

  教士、魔法師、魔藥師共同支撐著光明信仰體系,顯然,莫里森是位魔法師。

  溝渠中的水往兩邊分流,中間的水流構成階梯狀,供人下去。

  「夏佐,你留在上面。」

  亞瑟獨自向下走去。

  溝底深處沉著一副水晶棺木,裡面躺著一位和他一模一樣的年輕人,容顏如生。

  亞瑟趴在棺木上,他們兩個一生一死,彷彿是透過輪迴的鏡子對望。

  他擁抱著棺木,就像擁抱著他的兄弟。

  「西奧,我又來看你了。」

  「你說,為什麼我只是比你早出生一些,他們都更憐愛你?你和我一樣都是怪物,憑什麼他們都喜歡你,就因為你最小。」

  「你從來都可以任性,做什麼都被原諒。」

  「我們明明是雙胞胎,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差異?」

  「比起骯髒,我還比不上你。」

  「我們三個人一母同胞,只有你和王姐的血液裡都流著不倫的惡臭味。」

  「怎麼,潛伏了這麼多年,看見她向蘭頓的公主提親,你就忍不住了?」

  「還真感謝你啊,有膽子把高高在上的王姐從王位上拽下來,不然我怎麼有機會呢。」

  「你篡位成功的那天,從來沒有想到過懦弱無能的同胞兄長等在後邊吧,西奧?」

  「篡奪王姐權位的不是我,囚禁她的也不是我,不過為了得到我想要的,我還是得幫你善後,總的來說很划算。」

  「我沒有找到她的屍體,也許那場大火裡她逃掉了也說不定。畢竟那可是王姐。」

  「西奧,你和她,一個枉顧人倫底線,一個竟然也會接受。」

  「卡文家族都是瘋子。」

  他趴在棺木上一邊笑一邊流淚。

  「……西奧,你走了,哥哥好寂寞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8:50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二十二章 五週目留宿

  現在你家死孩子每天的飲食都很規律,作為一個投食者,你感到無比的欣慰。

  也許是時間久了的緣故,瑪麗安娜開始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許多你平時行為上的小動作她也就當沒看見。

  有趣的是你一個遊戲設定未滿20的姑娘,天天被催著為國王生孩子,美其名曰綿延子嗣,每天看著身邊一群跟你差不多大孩子已經滿地跑的貴婦,你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惆悵。

  說起來和亞瑟這個偶爾犯病的文藝青年結婚已經將近一個月,有趣的是你們除了結婚當晚共用過一條被子不到15分鐘以外,沒有更親密的接觸。

  難道讓你無中生有?

  唉,這麼一想真是好大一片青青草原。

  還不如隨便上哪抱一個回來,誰愛生生去。

  明明寶寶自己也是個孩子_(:з」)_。

  這些天來經常有大臣的女兒被送進宮內與你作伴,其中不乏有想要與王室聯姻的意味,不過名義上還是用來為你解悶的。

  哪家小姐在王后身邊待過,哪怕往後並不嫁到王室來,說出去也是極有面子。

  大概就是所謂的塑料姐妹情了。

  於是你的每日生活除了與各類奢侈品相伴,周圍還有美人陪樂,生活質量要比亞瑟高出不止一截。

  呵,那個傢伙連睡眠都成問題,還指望體驗美好生活?看看那兩個黑眼圈,就差明擺著把腎虛寫在臉上。

  微笑。

  說起來你們每日的生活除了花天酒地這種沒什麼太大意義但是能夠給人帶來極度愉悅的活動,還是有一些能夠豐富人類精神世界的優秀選擇。

  比如說,這群美麗的小姐姐沒事的時候就喜歡聚集在臥室,輪流朗誦一些不可描述的書籍片段,尤其嚮往騎士與貴婦之間不可說的動人愛情。

  大聲讀出來,見鬼,這簡直是公開處刑。

  你默然看著被傳到手上的書中輪到你來唸誦的那一部分,描寫的是一位忠心的騎士,如何愛戀上高貴的貴婦人,最後偷偷潛入城堡的房間,把他主子給綠了的故事。

  媽蛋,覺得這個好危險。

  但是操作起來好像挺可行?

  打住打住打住,停止這個危險的想法。

  「一名騎士睡在他心儀的女人旁邊,在親吻間發出詢問,情意綿綿:親人啊,我該怎麼辦呢,親人?

  黑夜即將終結,白晝就要降臨。

  我聽見巡夜人在高喊『離開』,

  破曉之後,白晝便接踵而來……」

  (註:出自法國詩人河拉馬農的《破曉歌》。)

  你忍著羞恥唸誦,抬頭看見亞瑟站在門邊,面色古怪。

  怎麼有一種被丈夫抓包的妻子的感覺,你腦內已經開始上演女版《回家的誘惑》。

  你:「……」忽然對生活失去信心。

  方才還擠在床上嬉笑的女眷們都斂了表情,紛紛站起來向亞瑟行禮。

  亞瑟點點頭:「你們都下去吧。」

  你尷尬的站起來想要向他行禮,他卻順勢牽過你的手,將你一路牽著領到前廳會客的獨人沙發前。

  「王后可是對我有什麼不滿?」亞瑟從身後將你按在座位上。

  「不不不,絕對沒有,陛下。」

  「真心話?」

  「比您的王冠還真。」

  亞瑟沉默了一下:「假如我的王冠是假的呢?」

  你:「?」

  這個孩子又想玩什麼套路?現在真是一屆比一屆難帶了。

  你微微轉頭去看身後的他:「陛下是嫌我傻,準備把我退回去了嗎?」

  「……聯姻是關係兩國邦交的大事,王后為何會突然這麼說?」

  你:「結婚以來的一個月,您已經不止一次地用這個字眼形容過我,讓我對自己的前途感到十分的擔憂。」

  亞瑟:「……」

  你:「好在在您的不斷錘煉之下,我的心理素質已經相當過硬。我想,作為一位王后,這樣的業務能力還是可以的。」

  「……我保證。」

  「?」

  「但凡我還在這個位置上做一天的王,你就算我一天的王后。」亞瑟許下諾言,「好了,坐好,馬上會有畫師來為我們畫像。」

  夏佐領著一位年輕人進了寢殿,隨後等侍女們擺好畫架等用具之後,他開始調試顏料。

  「王后,你最好選擇一個舒適得體的姿勢,接下來可能會要很久。」亞瑟執起你的手,站於座位旁側,「我們的畫像會永遠流傳下去,百年之後,這是我與你來過這世界的證據。」

  「我會命人將我們的合像掛在王宮的長廊上。這樣就不會讓你變成可憐的雕像,一個人待在另一邊。」

  你眨眨眼:「一個人適合思考偉大的哲學,陛下。」

  亞瑟面上的微笑不變:「伊薇爾。」

  「是,陛下。」

  「今日趁著我心情尚且還算好。」

  「?」

  「做個好王后,不要惹我生氣。」他鬆開你的手,強行掰正你頻頻後顧的頭。

  你臉被亞瑟的雙手擠著,只能含糊不清地吐字:「陛下您說的都對!」

  你足足坐了一個下午,人都要坐懵了,偏偏亞瑟的毅力十分強大,直挺挺站了一個下午。

  拱手,是個狼人,在下佩服。

  亞瑟站在王后寢宮內專門準備的溫泉池外,隔著浴簾欣賞美人入浴。

  夏佐在一旁躬身道:「陛下今晚是否不再需要老奴陪宿?」

  亞瑟回身瞟他一眼,似笑非笑:「我覺得從你在王府找上我那一刻,就像換了靈魂一樣,變得越來越討人喜歡了。」

  夏佐越發恭敬:「帝王研究權謀,學者研究知識,法師研究法術,而我研究如何伺候陛下,僅此而已。」

  「但願吧。」亞瑟掀起浴簾,「不過你沒有說錯,我今晚有更好的去處。」

  「夏佐,她很好。」

  「王后殿下自然是貴女的表率。」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她沒有野心,不像其他的聰明女人讓我擔心。」

  「……我可以理解為您在誇獎王后嗎?」

  亞瑟放下簾子,將夏佐隔在外面:「有分寸的愚蠢對我的神經來說是一種美德。」

  「……」見鬼的美德。

  你以為自己眼花了。

  你今天累得要死,決定泡個溫泉然後就去睡覺,正開開心心地玩花瓣忽然看見自家浴室門口一個大變活人,直接嗆了幾口水。

  「咳咳咳,陛下……您走錯門了,您臥室在隔壁。」

  亞瑟蹲在池沿,朝你招手:「聽說王后最近在為子嗣操心?」

  你警惕地扒住花瓣,並不打算游過來:「陛下要幹什麼」

  亞瑟睜著一雙水潤的灰色貓樣圓瞳,認真答道:「You。」

  「???」

  【恭喜玩家獲得CG「溫泉水滑」,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好感度多少了?你齜牙咧嘴地劃開面板。

  50。

  稍稍……強過路人好感。

  你躺在床上,手被人緊緊攥著,覺得今日的遊戲劇情大概由西幻跳到了玄幻。

  你很好奇亞瑟‧卡文某方面的知識怎麼如此豐富,無論是理論還是實戰。

  不愧是做國王的人啊!

  你在黑夜裡凝望他的沉靜的睡顏,眉頭緊蹙,脆弱的像個少年。

  本應該睡著的人突然發問:「伊薇爾,你會想家嗎?」

  他閉著眼,等你的回答。

  突,突然被cue?!

  說好的睡著呢?結果是在裝睡?!

  你謹慎地開口:「不會。」

  「為什麼?」

  「從我踏上西林土地的那一刻,蘭頓的所有都應該被拋棄。」

  要告訴他嗎?那個理由?可是異國遠嫁的公主如果沒有母國的撐腰,好像混的都不好的樣子。

  亞瑟翻過身來,側躺在枕上,手指與你交扣,你甚至能感受到他淺淺的鼻息。

  這個距離不遠不近,遠了不夠親密,近了便是冒犯。

  他的聲音有點泛冷:「我不想聽廢話,伊薇爾。」

  呵,男人,無情。

  「蘭頓現任教皇,文森特,殺了我的父皇。」你猶豫了一下,「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想回蘭頓了,那裡容不下我。」

  「我除了您,別無選擇。」

  你明顯感覺有什麼刻意隔開你和亞瑟的東西消失了。

  他很放鬆地攬你入懷,似乎因這個回答而非常愉悅:「睡吧。」

  大概是戒備。

  面板顯示,好感度60。

  天啊難得看見這位一次漲十個點的,這一個月你都習慣這貨每回跌跌漲漲的1好感度了。

  你調整了一下窩在他懷裡的姿勢,掖好被子以防這位尊貴的陛下著涼,頓了一下,還是決定抱回去。

  他像是確定了這裡很安全一樣,由你亂鬧。

  你折騰的時候摸到他的枕頭下,感覺手指一疼。

  你:「……」

  這傢伙多疑到在床上放刀。

  朋友這不是您的床好嗎?!

  你想到剛剛他的問話,細思極恐,後怕地瑟縮了一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8:57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二十三章 五週目火刑

  亞瑟坐在王宮正殿議政的長桌首席,揉著眉心聽各位與會者的發言,最近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無非哪位領主的地盤上又有了一場農民起義已經用武力鎮壓或談判和解將這撥刁民搞定了,西林蘭頓邊界走私某某香料猖獗自家稅收虧的大今年可能給國庫上繳得遲一點,隔壁阿塔納最近缺水缺的厲害按往常又到跑到西林來騷擾臨近城鎮的時候了……

  他昨日睡得好,今日讓這些老骨頭折騰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聽起來勞心勞力他有些吃不消。

  全副武裝的士兵鎮守在殿外,隨時等候國王吩咐。

  亞瑟正想宣佈會議結束,回去休息睡個午覺,每回聽政的整整一上午都是煎熬,他的身體需要休息,尖銳的耳鳴和腦中的轟鳴令他無比煩躁,礙於場合又不好發作。作為國王,目前的和平時期中他所要做的事多半是聆聽,亞瑟自嘲地想,要是到了戰爭時期他該怎麼上前線?

  當初王姐前往蘭頓參加文森特的繼任大典時求娶蘭頓公主為的不就是這個,多一個盟友總是好的。誰能想到這件事直接導致西奧不倫的本質徹底暴露,撕掉任性張揚天真幼稚的皮,借王姐對他的寵愛與不備,成功登上王位,把真正的帝王藏起來,自己假扮成王姐,對外則宣稱西奧親王染上重病,不使人探視。

  西奧大概想不到自己久病沉痾的哥哥一眼識破了他拙劣的偽裝,一杯毒酒送他去見了光明。

  那晚的宮殿很混亂,著了很大的火,亞瑟猜應該是王姐放的,半夜他將西奧放在水晶棺裡,沉在王宮的溝渠中,想他了就去看看。對外,則宣稱凱撒親王過世,誰也不知道西林短短三個月之內王位上換了三個人。

  西奧有的玩具,為什麼他沒有?

  然而現在,他一開始對權位的熱衷已經漸漸消退,複雜的周旋和繁重的政務幾乎要拖垮他的身體。到了這一步,他已經沒有退路,所有跡象看起來都像是在揭露他的身份,他無法入眠,他懷疑身邊的每一個人,只有夏佐能讓他感到一點放鬆。因為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內侍的命運與君主牢牢綁在一起。

  他當初想要奪下王位,其中不乏夏佐的鼓動。

  他目前最需要的是找一個能讓他完全安全的去處,一個不存在威脅的港灣,至少能教他好眠。

  現在來看,代替王姐迎娶伊薇爾是他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即使與初衷相悖,卻剛好貼合他的需求。這個女孩平時看起來並不聰明,沒有野心,不能也不想左右朝政,更不會向著母國蘭頓。除了某些還能夠忍受的毛病以外,總的來說,她的犯蠢不代表行為的出格,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麻煩。

  她會是一個中規中矩的王后,自己會和這樣一個女子度過一生。

  亞瑟神思飄蕩,直到沃倫伯爵的發言鑽入他的耳中:「陛下!我以為您這段時間頒布的限槍令十分不妥當,我請求您收回這道法令!」

  亞瑟微微抬眼,晦暗的目光蟄在沃倫臉上:「為什麼?哪裡不妥當?」

  「伯爵,我在上次的狩獵中幾乎丟掉性命,因為來路不明的人向我開槍。」亞瑟平靜地敘述。

  「您不能因為一次意外就讓整個上流圈子都失去他們的娛樂!一旦限槍,我們該如何在領地狩獵,您這是狠心地剝奪旁人為數不多的喜好。」沃倫伯爵十分激動,他的愛好就是收集各色槍支,限槍令不但損失了他的私人財產還剝奪了他的樂趣,沃倫已經不止一次地在公開場合表示他的不滿,今日終於在國王陛下面前吐露出來。

  亞瑟一邊聽他慷慨激昂的陳詞一邊點頭,手指擊扣在座椅上打著節奏,等到沃倫停下以後,他問了一句:「說完了?」

  「……是,陛下,完了。」

  亞瑟低眉微笑,為他鼓掌:「講的很好。」

  在座議政的各位不知所謂,也附和鼓起掌來。

  沃倫:「陛下,我很感激您的開明,所以您已經決定取消這道政令了嗎?」

  亞瑟站起,高聲呼喚:「來人!把沃倫伯爵請下去!」

  殿外的士兵迅速湧進來將沃倫從椅子上拽起來拉出殿內。

  沃倫掙扎著,鞋因拖行在地上蹭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陛下,陛下?!您不能這樣,陛下!」

  「動作快點。」亞瑟擺擺手,轉身坐下,繼續與議政的各位貴族們的談話,「好了,大家不要緊張,這不過也是一次意外。」

  「所以,還有什麼事嗎,各位?」

  貴族們紛紛謝禮辭行,表示對陛下的所有政令並無異議,然後迅速離場。

  等最後一個人離開,殿內顯得十分空曠,亞瑟招來侍立在殿外的夏佐。

  「吩咐下去,那個不懂事的沃倫公爵,火刑。」

  「陛下,我們要給他安排一個什麼罪名?」

  「信仰黑暗,背離光明,夠嗎?」

  「夠了,陛下。」

  亞瑟上次告訴你他要帶你去看一個好東西,你表示作為王后的將近一個月你已經看過來很多好東西,請詳細描述東西有多好再來引起你的興致。

  你一直追問他到底是什麼,他卻不肯告訴你。

  亞瑟牽著你的手陪你在花園裡溜著亞蒂:「大概會在午夜夢迴時不斷惦念吧。」

  你聽他的語氣莫名詭異:「……請不要學我說話,陛下。」

  亞瑟蹲下,抱起回身咬尾巴時撞在他靴子上的亞蒂,撓撓它的背:「亞蒂,你母后把我帶壞了還要怪我,真不公平。」

  他哼著古典樂,輕快地先走了。

  你心中十分複雜,誰能相信這貨現在的好感度還沒上70呢?

  你有時候懷疑亞瑟就是個人格分裂的演員,瘋狂任性是他,溫文爾雅是他,憂鬱脆弱也是他。

  你猜不透他哪句是真心哪句是假話。

  他夜夜留宿,睡前你還得給他戴好眼罩,親自調試,半夜他經常會驚醒,這個時候就非得握著你的手才能睡,一直到天明,他眼底的黑眼圈淡了不少,有你的一份功勞。

  到了約定好的日子,他帶你偷偷溜出了宮。

  你不知道他怎麼會這麼多東西。

  妝髮、衣服、配飾,都是他親自上手,比你還要專業精細,他給你上妝的時候非常專注,就好像在對待一件藝術品而不是人類,讓你想到你小時候也是這樣對待你的芭比娃娃。

  亞瑟和你現在正站在西林王城最熱鬧的大街上,人群已經將這裡圍了個水洩不通。

  你摸不著頭腦他帶你來這裡幹什麼,這有什麼好東西可以看。

  在外面你不方便直呼姓名,扯扯他的袖子:「親愛的,你到底帶我來做什麼?這裡什麼也看不見。」

  亞瑟低頭看你,看起來對這個稱呼很是受用,他拉著你退到街道旁的牆邊,借力將你送上牆墩的突出處,自己也站著上來。兩個人背著手靠在牆上。

  身前是萬里藍天,眼下是街道行者,手邊是曾互許下光明神下誓言的契約之人。

  風很好,陽光也很好,你可以聞見花香。

  你不禁設想,自己和亞瑟就是某對出來遊玩的年輕尋常戀人,古典的城鎮上不起眼的一道風景。

  然而,這位朋友一如既往地沒有讓你保持這種不切實際的希望。

  他指著漸漸散開的人群:「看,伊薇爾,有趣的來了,你一定會記得一輩子。」

  你聽他這麼說,趕緊瞪大眼睛仔細觀察那邊有什麼。

  你看見人群讓出一條道,兩名士兵壓著一個僅著白色單衣的人進來,將他綁在人群中央的矗立的一根柱子上,下方堆著柴火,人群在歡呼雀躍。

  你愣住了,看著士兵用火把點起地上的木柴,頓時燃起的熊熊烈火掀起陣陣熱浪模糊了你的視線,黑煙冒向空中,燻黑了天際,你看不清那個男人的面孔。

  慘叫聲穿透你的耳膜,你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人間地獄一般的慘劇。

  火刑。

  審判異端的火刑。

  【恭喜玩家獲得CG「惡刑之火」,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這……就是你要帶我來看的好東西?」你滯澀地問亞瑟。

  亞瑟發覺到你的不對勁,有些委屈:「對啊,不精彩嗎?為什麼伊薇爾是這幅表情?」

  「……為什麼?」

  「那個人違抗了我的命令。」亞瑟跳下牆墩,「好了,走吧,既然你不喜歡,那我們回去。」

  他朝你伸出手,幫你下來的意思很明顯。

  你別開頭假裝沒有看見,自己一點點小心地從牆墩挪下來,沒有去拉他。

  「嗯,回去了。」

  亞瑟的臉色僵硬,他一路上再沒有試圖去牽你的手,回去的路上他的情緒很低落。

  你知道他在生氣。

  到達王宮大門的前一刻,他悶悶開口:「我以為你會喜歡。」

  你恭敬地答道:「陛下如果喜歡,那我也喜歡。」

  「不,你在騙我。你只是害怕將來也落得這個下場。」亞瑟嗤笑,「那就記住今天的事情,背叛我是什麼下場。」

  「王后一定好好記住,不要某一天有人給了點好處就忘了。」

  他挽著你進了王宮的前庭,你們在別人眼裡仍是一對恩愛的新婚夫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9:04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二十四章 五週目生日

  年老的萊斯特公爵躺在床上,西林氣候濕潤多雨,最近他膝蓋內部疼的難受。好在長子的陪伴讓他十分欣慰。

  加繆‧萊斯特難得放下手中的事務,與年事已高的老公爵交流:「父親,您是否聽說最近沃倫伯爵的事?」

  萊斯特公爵慢吞吞地扶了一扶眼鏡:「……那個冒犯了陛下的莽夫?我已經很久沒有出席過議政了,誰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事呢。」

  「父親,僅僅一句話惹他不高興就將人處以火刑,舊貴族圈子裡對此頗有非議。」加繆為他端來水果餐盤。

  公爵接過餐盤,悠悠道:「加繆,你是察覺到什麼了嗎?」

  加繆一愣,道:「我懷疑陛下已經對舊貴族有所不滿,這件事只是一個引子,我對萊斯特的未來十分擔憂。」

  公爵示意長子遞過餐布,沒有接話,另起話題:「不,孩子,你以往不管陛下做什麼都會支持他,你總是相信他是正確的,從來不參與對他不利言論的討論,也不會去聽。你得告訴我你到底確認了什麼,加繆。」

  加繆明顯有所猶豫。

  「加繆,讓我猜猜?」公爵放下餐盤,結束了早午餐的享用,「能讓加繆質疑陛下的命令,只可能是……陛下不是陛下。」

  加繆臉色驟變,他過了一會才在公爵的注視下答道:「是的,父親。」

  「算了,我老了,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管位置上坐的是誰,但凡他有可能傷害萊斯特的利益,萊斯特們都不可能坐以待斃。」公爵拍拍兒子的肩,「想幹什麼就去幹吧,趁著還有我能護著你。」

  加繆回到臥室書房,開始一一回覆各家的來信。

  這幾年父親已經將許多權力交到他的手裡,如果某日父親在光明神的庇佑下往生,就是他脫下騎士身份,繼承公爵之位之時。

  舊貴族們的勢力已經按捺不住,有一部分人開始向萊斯特遞上了橄欖枝。

  接受嗎?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他要為陛下報仇。

  「陛下。」你強行拉起亞瑟的眼罩,「您到底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啊?」

  亞瑟懶懶抬眼,瞥了一下你,把你的臉按進枕頭:「自己想,睡覺。」

  「歡!」

  你拉開他的手,從枕頭裡把臉拯救出來:「看我看我,快理我!陛下我跟您講,上回有人送我一隻好大的龜您知道嗎,那種動物可以活很久很久的,要不我送給您養,祝您長命百歲?」

  亞瑟黑著臉用手捂上你的嘴:「伊薇爾,你只要全程保持優雅的姿態,我就心滿意足了。」

  「順便,不要開口。」

  「?」

  「否則別人會以為他面前尊貴的王后其實被喜劇演員調了包。」

  你:「……!」這什麼品種的熊孩子。

  真是遇人不淑。

  亞瑟拉下眼罩,漸漸睡過去,他夢見自己收到了伊薇爾送的大龜,自己也伸出龜一般的四肢,背上背著長滿青苔的綠殼,欣喜若狂地接過他家王后的禮物,感動地痛哭流涕,還長出了及地的白鬍子,活到三千歲都沒死。

  他在夢裡是個旁觀者,沒有感情地看著這一切和那個笑成先天智力彷彿有缺陷的自己,亞瑟覺得面前的所有都像是黑暗神的懲罰。

  然後,那隻大龜朝他的方向爬了過來,漸漸的,漸漸的,龜臉變成了亞瑟自己的臉。

  亞瑟驚的從床上坐起,拉開眼罩急急喘氣,他撩開床簾,外面還是黑著的。

  他重新躺下,看見他的王后兩隻手都伸在被子外邊,睡裙的長袖因主人的翻轉而捲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算了,由她去吧,睡姿差成這樣沒誰了。他翻了個身背對著,不去理會。

  過了半個小時,亞瑟默默轉回來。

  他果然還是沒有睡著,只好認命地相對而臥,把他王后的兩隻柔軟纖細但不安分的爪子收到被子裡窩好。

  很好,這樣就舒服了。

  他拉過某位好夢正酣的王后的手,安心睡去。

  真是娶妻不慎。

  他步步沉沒於黑甜夢境,不自覺的嘴角上揚,無聲微笑。

  不管遇人不淑的伊薇爾‧睿智選沒選好禮物,娶妻不慎的亞瑟‧正常總是要過生日的。

  那日按照常規操作,亞瑟攜王后乘坐馬車,接受王城內臣民的祝賀。

  敞篷馬車慢騰騰地挪移,人們在歡呼在慶祝,有些吹起了笛子,亞瑟將人們的禮物一一收下並道謝,遞給身邊的夏佐,再由夏佐傳給後面的士兵,放入專門準備的另一輛馬車中。

  你看著揮手致意的亞瑟,他看起來很快樂,這個時候表現的像是一位合格的國王。

  車隊繞了一圈回到王宮,王宮正殿裡由長桌拼起,最上首橫放一張,下首豎列四張,整齊地擺滿早就準備好的光潔銀盤與小刀。主菜和配菜同時上來,希波克拉斯酒的醇香飄蕩在席宴上,吸一口就要熏醉了;用番紅花上色的卡仕達蛋撻裹在酥脆的外衣中,金黃軟嫩;巨大的餐盤裡放置整隻從湯汁裡撈出來的燒雞,裡面裹挾著葡萄和香草,旁邊小碟子裡是用加了雞湯的杏仁醬,用以沾雞肉;鹿肉餡餅層層疊起,切成精緻的小塊……

  你側身將手舉在碗上,有人在下面托著,另一人往你手上傾倒香味水,用來淨手。

  亞瑟敲了敲桌面,夏佐反應過來,拖長了聲音道:「開宴!」

  萊斯特公爵坐在下席首座,他顫顫巍巍起身,舉起溢出清透紅色酒釀的銀杯:「祝我王身體康健,神祐西林!」

  其他所有貴族紛紛站起,為亞瑟送上祝詞。

  亞瑟遙遙舉杯回應,一飲而盡。

  你在桌下掐了掐他的左手手背,悄悄叮囑:「你別喝醉了啊,小心點別掉鏈子,喝醉了萬一做出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很可怕的。」

  亞瑟重新倒了一杯酒,遞到你手上:「那你陪我。」

  「哈?」

  「陪我喝醉啊,這樣誰也別笑話誰。」

  你下意識接過,頓時下首有人向你敬酒:「願陛下與殿下恩愛長久!」

  在座的都是人精,看見國王的舉動也都有所領會,一群人附和著祝福你們,下首立刻轉移了目標。

  你不知道喝了多少,委屈地轉頭打了個小酒嗝,跟身邊看戲的真正主角抱怨:「為什麼醉的是我啊……」

  正主眼彎彎:「因為王后傻啊。」

  你沒聽清他說了什麼:「亞瑟,你為什麼有三個頭?」

  「……」

  「是因為一個的容量不夠用嗎?」

  亞瑟:「……」讓她喝酒果然是錯誤的決策。

  你把酒杯還給他:「有給你準備禮物哦,雖然你這個人經常讓我有揍人的想法,但是作為一位國母我果然還是成功包容了你的幼稚……」

  「……伊薇爾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亞瑟差點沒忍住捂臉的衝動,他感到十分頭大。

  下首的各位賓客只看見王后儀態端莊地坐在上座,他們的王俯下身來,側耳聽妻子的呢喃。

  這一對王室夫婦感情生活真和諧啊!

  你從裙子的暗袋裡翻出一個小布袋遞給他:「生日快樂,亞瑟。」

  亞瑟咬牙糾正:「你該喚我陛下,王后。」

  你壓根沒理他,將袋子塞在他手中:「快打開快打開!」

  亞瑟認為自己還是不要和醉鬼多做糾纏,他無奈地拉開綁著袋子的繩結,從裡面拿出來的是一條白色緞帶。

  「我自己給你縫的哦,亞瑟,學的不錯吧~」你看著亞瑟愣住的臉笑得很開懷,「不會,你不會以為我真的要送你一隻大烏龜吧……雖然我確實這麼想過啊哈哈哈哈哈……」

  亞瑟翻著死魚眼與你對視,你眨眨眼,一點也不嫌事大:「快點啊,還有一個。」

  還有?亞瑟再伸手,從袋子裡掏出一個亞麻色的編織指環,其中也交雜淡金色的線。

  那是用頭髮編織的戒指。

  他左手的無名指被人拉住,套上這枚小巧的戒指。

  「我,伊薇爾‧萊諾,將嫁你,亞瑟‧卡文,做我的丈夫,從今往後,無論順逆、貧富、康疾,都將彼此扶持,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開,在光明面前,我向你立下誓言。」

  你看著已經說不出話的亞瑟,一字一頓的唸誦當時為了排練婚禮背的滾瓜爛熟的誓言。

  「亞瑟,那枚戒指是別人給我準備的,不算數,這個是我自己一點點做的,花了很大力氣。」你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高貴或痴愚,你已經意識不清,「套上我的戒指,你就歸我了。」

  「你快笑一笑啊,亞瑟,生日快樂呀。」你疑惑地湊近去看他,「你是不是在哭啊?你為什麼要哭啊?」

  亞瑟側頭避開下首的視線,前額的淡金色碎髮散落下來擋住他半邊臉,下面看不清上頭的動向。

  他想,這種時候竟然……太難堪了,他在心中不斷唾棄自己的自控能力。

  「亞瑟?」

  「我的王后啊……」亞瑟用你送他的緞帶在你的左手無名指上也繫了一圈,充作戒指,「早就歸你了。」

  「都歸你了。」

  【恭喜玩家獲得CG「生日晚宴」,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他開始相信,她是他瘋狂骯髒的生命裡,為數不多的幸運。

  光明陣營,亞瑟,好感度80。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9:11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二十五章 五週目落水

  正殿裡的歡宴已至尾聲,亞瑟吩咐薩拉扶你回臥室休息。

  你拉住他:「你要去哪?」

  亞瑟只是搖搖頭,你看著他從暗處離開。

  【存檔成功。】

  你雖然醉的有些看不清面板,這種時候業務還是相當熟練,誰知道主角不在眼皮子底下的時候會搞出什麼么蛾子。

  他拒絕了夏佐的跟隨,一個人繞過正殿,從後門悠悠晃晃去了前庭,正殿內仍舊熱鬧,進行散宴前的例行贅語,兩位主角的離去並沒有給殿內造成什麼困擾。

  亞瑟一個人站在前庭溝渠的橋上,沐浴晚來涼風,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他沒喝多少,卻已至微醺。

  這裡很安靜,今日的守衛主要守在正殿外,周圍的守衛稀少,燈火熹微。

  亞瑟輕輕拍著橋樑上的欄杆,哼唱不知名的童謠,也許是想起了很久遠的記憶。

  「今天我很高興,西奧,我差點以為真的是自己在過生日。」

  「西奧,我好像明白一點你們的心情了。」他的破碎的語句飄散在晚風裡,「我甚至很慶幸。」

  「慶幸她嫁西林為后,而我恰好是國王。」

  突然一隻手用布摀住了他的口鼻,亞瑟的瞳孔瞬間放大,他試圖掙扎試圖叫喊都無濟於事。

  眼前是無盡的漩渦,天空燈火與宮殿都扭曲成可怖的形狀,絞成一團難以辨認的顏色,他的所有都失去知覺。

  恍惚間他看見了西奧從水中的橋上看向他,要給他一個來自死亡的擁吻。

  河水將他吞沒。

  你是被薩拉的驚叫聲喊醒的。

  「殿下!殿下快醒醒!陛下落水了!」

  你的酒瞬間醒了個明明白白:「???」

  what?落水?

  誰來解釋一下,這種經典嬪妃宮鬥橋段為什麼會發生在西幻男主身上?!

  你一邊披上外衣,連頭髮都來不及整理就急急忙忙往外衝,你不禁感嘆這生活真是各種不著調。

  亞瑟那隻熊孩子天生命看的比誰還重,這回竟然會落水,逗你吧?!

  前庭的橋上圍了一圈人,亞瑟已經被救了上來,他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你走近了看,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唸誦著咒語將溝渠的水不斷往旁邊導引,溝渠下露出一副水晶棺材。

  薩拉扶著你走到亞瑟身邊,你蹲下查看他的情況,只是暈了過去,呼吸正常,沒有發燒,你害怕吹了涼風他會感冒,便吩咐守衛將他抬了回去。

  「夏佐,到底怎麼回事?」你皺著眉頭看人沿著水流築成的台階將棺木抬上來,還未離去的王公貴族們紛紛伸長了脖子往棺木裡探。

  「陛下酒醉,跌落溝渠,老奴不放心跟在後頭出來了剛好看見這一幕,這才及時呼救,還好有莫里森及時引開水流這才將陛下救了上來。然後我們在底下發現了一副水晶棺木,各位貴族老爺都覺得十分不尋常,應該把它抬上來。」夏佐恭敬地向你行禮。

  你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人群裡傳出一聲驚呼:「陛下!」

  你:「?」亞瑟都被抬走了誰還在這亂叫喚。

  你從夏佐這轉身擠進人群,正中央的棺材裡躺著一位與亞瑟長的一模一樣的年輕男子,面目如生,不知道是用什麼方法保存的。

  加繆跪在棺材旁,兩行清淚從他眼中流下:「這是陛下啊!」

  夏佐跟在你身後進來,怒斥他:「您亂說什麼!陛下已經回去休息了,這怎麼會是……」

  你看他從你身後過來,見到棺材中的人,呼吸一滯:「這……這……」

  加繆隔著棺木撫摸棺中人的臉:「我不會認錯,陛下總戴著這枚紅寶石鑲嵌的戒指,戴了很多年。」

  「陛下自幼年起一向仁慈,現在坐在王位上的那個凶殘的暴君,才是冒牌貨!」

  加繆咬牙切齒,紅著眼睛的模樣像是要殺人。

  你盯著棺中人,他怎麼看都和亞瑟沒有區別。

  雖然吧,照你的推斷已經知道自己嫁的人早就被調了包,但是當事實擺在你面前時,這個消息還是過於勁爆。

  ……等等!你發現了盲點!

  按照上一週目的劇情推斷加繆不應該是帶領家族投奔蘭頓然後認識到自身不足從此開啟田園技能走向人生小巔峰嗎?!

  這一週目從刺殺事件開始你就大意了!

  你被上個周目這傢伙的忠犬面目迷惑,忘記他還是他家陛下生死相隨的舔狗啊!

  「陛下躺在這裡,凱撒親王已經去世,那,坐在位置上的那位,只能是養病多日謝絕拜訪的西奧親王!」

  (註:見五週目兄弟和五週目火刑)

  你作為王后無論如何都得出言維護:「我聽說陛下的兩位兄弟都與陛下十分相像,閣下怎麼能憑空下此斷言!」

  瑪德好心虛,當時為了早點推到西林王城的劇情,叫加繆注意他主子不對勁的也是你來著。

  加繆站起身來與你對視:「就算沒有這件事,也是一位王族的逝世!」

  「夜深了,您還是請回吧,殿下。」

  你第一次見到加繆以這麼冷的語氣與你說話。

  你決定還是等亞瑟醒來再說。

  亞瑟睡著了,你從侍女手中接過毛巾為他擦拭頭髮,他看起來很不安,陷入夢魘的掙扎。

  他喃喃:「西奧……」

  這個名字一直都在他口中重複,他一定很愛他的弟弟,你不停安撫地撫摸他的額頭,沒有任何作用。

  你不相信亞瑟落水和今天這場風波是一次意外。

  你想到上一週目的錄像中亞瑟的做法,現在你相當能夠理解了,加繆這把劍只能握在合適的人手中,否則遲早自傷。

  你狠一狠心,將懷裡的人搖醒:「陛下醒醒!出大事了!」

  懷裡的人茫然睜眼,他抓住你的手臂,像是溺死的人抓住一根可能是希望的稻草:「……伊薇爾?」

  你扶他坐起,用枕頭墊好讓他靠在床頭:「陛下記得今晚怎麼落水的嗎?」

  亞瑟覺得頭疼的要炸裂:「不記得,只知道有人暗害我。」

  「您常常去那座橋上嗎?」

  亞瑟耐著性子一一回覆:「是。」

  「一個人?」

  「還有夏佐。」

  你冷凝的臉色讓亞瑟感到不安:「怎麼了,王后?」

  「救陛下上來時,大家在溝渠底部發現了一副棺木,加繆騎士認為裡面躺著的人才是亞瑟‧卡文陛下,而您是……稱病已久的西奧親王。」你深吸一口氣,嘗試組織語言,「他認為您是冒牌貨。您知道棺木裡的人是誰嗎?」

  「……不知道。」亞瑟攬過你的肩,看的出來他並不像表面那麼平靜,「王后,睡吧,剩下的我來。」

  「不要讓跳樑小丑髒了你的眼。」

  沒有一個登上王位的人會是軟骨頭,你靜靜注視亞瑟的背影,加繆這一步棋,你也無法判斷是對是錯。

  這一場風波,必然不只是他一個人的手筆。

  亞瑟端坐正殿,誰能想到幾個小時前歡聲笑語的宮殿會在僅僅幾小時之後劍拔弩張。

  「我是亞瑟‧卡文,這一點無可否認,大家不必憂心。」亞瑟在宮殿中踱步,貴族領主們站在下方等待他的解釋。

  「棺木中的人,我看過了,那枚戒指是我送給西奧的禮物。我很憤怒誰能這樣玩弄一位王族的遺體,我另一位弟弟凱撒已經在光明的庇護下往生,西林王族成員凋敝,不代表王不成王!」

  王的暴怒讓所有人的頭顱低的更下。

  恭敬之下,各懷鬼胎。

  「而我要好奇的是,究竟是誰趁我不備暗中害我,而誰又故意挑著這樣的日子來,好像知道溝渠底下藏著什麼,為了救人不是直接下水而是破開水道。」亞瑟拍拍手,「夏佐呢?不是說他最早發現我落水的嗎?」

  一位士兵上前:「陛下,總管說,說您暗中有其他吩咐一定要他親自去做,已經不知去處。」

  亞瑟愣了三秒,撫掌大笑:「好好好,連我身邊都潛伏上了,這回背後的手伸的真長。」

  加繆看見一雙長靴停在自己面前。

  「加繆‧萊斯特,我對你十分失望。」亞瑟勾起他的下巴,「身為使團團長最後卻放任幾乎一半使團成員長眠於異鄉。」

  「這筆賬我還沒有跟你算呢。」

  「這回,你僅憑一枚戒指就來定義我是否是正統。」亞瑟與他鼻貼鼻,額貼額,「倒是讓我很懷疑,你到底是受了黑暗神的蠱惑,又或是……犯下了君主都不會容忍的叛逆之罪呢?」

  加繆不與他對視:「您知道自己我十四歲那年的侍從儀式上送我的是什麼嗎?」

  「您說以此為憑證,將來我就是您座下第一騎士。」

  亞瑟涼涼地告訴他:「不記得了,這麼多年過去,我賜予你的東西難道還會一樣樣都記在本子上?」

  「我諒你這些年為我奔波不易,也並不打算要如何處罰你。」亞瑟轉頭看向另一邊的萊斯特公爵,「得子如此,繼承權的問題,還請公爵大人慢慢考慮,聽說您家的艾利克小少爺聰慧過人,並不輸於長子。有時候為了家族的未來,還是選一個靠譜的繼承人更合適一點。」

  萊斯特公爵沒有吭聲,頭埋得更低。

  「不管是誰對卡文家族有所圖謀,我都不會饒恕。」亞瑟掃視了一遍在場的各位,下達他今日最後一條命令,「全力追捕夏佐,以奸細論處,格殺勿論。」

  凱撒‧卡文早就死了,他只能是亞瑟‧卡文。

  他只能是亞瑟‧卡文。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9:18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二十六章 五週目威脅

  克帕大陸分三國,北臨蘭頓,日短天寒,以教皇為首統率全國;西鎮西林,濕潤多雨,嫡長子繼承制,王權勝於教權;東圍阿塔納,氣候乾旱,部族四裂,信仰無存,冬夏兩季常有小簇流竄騷擾西林邊境搶奪食物水源,以備本季和下一季的使用。

  西林王宮生日宴上的醜事雖已經壓下,民間還是半真半假地流傳開來,當作王室的笑料,而上流圈子中也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牆壁上的燭火被人提前點起,狹長的地道通向黑暗,兩邊是窄小濕滑的旁道,並不用於行走,一條水溝從中間破開。

  低矮的空間十分壓抑,盡頭是一間乾淨整潔的臥室,應有的設施一應俱全,說明白些就是一個高配版的囚室。

  囚室內臥著一位夫人,正在看書,聽到小船行來拍擊水流的聲響,懶懶地放下書坐起,為將要到來的客人拿了一把凳子。

  執燈的人氣定神閒站在船尾,沒有受環境的影響,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赴一場佳人風月之約。船前頭划槳的也不出聲,只安靜地做手上的工作。

  執燈人下船來,踏上囚室,這算是上岸了,划槳的將船繫在一旁的鉤子上,退至執燈人身後。

  「都說蘭頓長夜萬燈,這次來終於領會了。」女子面容帶笑,示意執燈人落座,「文森特陛下上次要我考慮的事情,我想了很久,十分樂意同您做這筆買賣,若您助我回國登位,只要是西林能做到的又或是找到的,我願雙手奉上。」

  「不知道是什麼使夫人改變了主意?」文森特優雅落座,將燭火放置在身邊的書桌上,「卡文夫人用不慣軟墊,我就為夫人準備了桌椅,不知道住的還舒適?」

  亞瑟‧卡文神情不變,坦然相告:「只是想通了而已。我十分感謝文森特陛下的款待,一切都好。」

  「但願是夫人的真心話。」文森特給身後的布蘭奇使了一個眼色。

  布蘭奇點頭,從船上搬下一個木箱,放在書桌上打開展示裡面的東西。

  那是一箱蠟燭。

  文森特臨走時向亞瑟‧卡文致意:「我以為這箱蠟燭用完前,夫人就能夠踏上回返西林的道路了,祝您順利從凱撒手中奪回冠冕。」

  「假如我有幸能得到文森特陛下全力幫助的話。」亞瑟‧卡文起身送別文森特。

  她一定要回去,她等不及了。

  文森特的意思早就說的很明白,假若她要回國奪位,就必須恢復女性身份,其次,割城以贈,每歲還要向蘭頓繳納一定錢款,這樣蘭頓才願意做背後的助力。

  都是為了控制她,控制她之後,藉機進一步將西林變成附屬國一般的存在。

  她當然沒有答應,一直拖到現在,現在她拖不下去了。

  高貴的女王撫著自己的肚子,她從來沒想到,西奧和自己會有了孩子。

  無論如何,她都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不管男女,都必須是未來西林的繼承人。她不能讓她的孩子和她一起待在蘭頓這個鬼地方做階下囚,絕對不能。

  她的肚子還未顯懷,但自己已有感覺,從小在王宮長大的亞瑟‧卡文對這種事一向敏感。

  這裡臥著一個還未成型的孩子,是那個讓她無法說清感情的人留給她最後的禮物。

  西奧……

  亞瑟‧卡文昂起頭,將淚水逼回眼眶,她相信她將要經歷的所有都是神明對她罪行的懲罰。

  凱撒,你錯就錯在碰了不屬於你的玩具。

  (因姐弟同場,為區分接下來稱呼真名。)

  阿塔納最近已經侵擾西林邊境三座城市,領主們層層上報,到了國王這裡消息已經十分滯後。與尋常不同的是,阿塔納往年都是散如散沙地進攻,打了就跑,雖然令人煩躁、防不勝防,好在不會造成實質性傷害,除了搶奪糧食和水源,他們也沒有更多的破壞,今年各部落都糾集到一起,隱隱有要拓寬勢力範圍的意思。

  凱撒召開過幾次議政會議,同先前所有國王一樣要求各貴族出錢出力出兵,這本沒有什麼。平時受到供養,這個時候國家危難當然是義不容辭。

  貴族們也很願意為國王陛下效勞,他們表示,只是這一回有了一些附加條件,所有都準備好了,只要國王陛下一點頭,阿塔納必然被打回老巢。

  條件被以書面的形式寫成條約,貴族們聯名上書,在會議上呈給陛下審閱。

  凱撒沒有立刻給出答覆,情勢異常,他不好明目張膽地直接和貴族們對抗,整個會議中以沉默表示自己的態度,最後拉開椅子,起身離去。

  斯賓侯爵扶起座旁的萊斯特公爵,將他交到殿外等待已久的加繆手上:「孩子,你的父親能撐著列席會議我真是佩服,他在為你爭取更光明的前途啊!」

  斯賓侯爵已至中年光景,家中長子尚剛剛出生,之前已經夭折了三個孩子,雖然有不少私生子但由於其特殊身份並沒有繼承其父爵位的資格。

  「不僅是這孩子的前途,還有在座各位往後無數代的前途。」萊斯特公爵別有深意地拍了拍兒子的手。

  凱撒在寢宮沒有看見你,他詢問了正在你臥室外的休息室縫製手帕打發時間的瑪麗安娜。

  瑪麗安娜放下手中的活計,捻起裙襬向他屈膝:「陛下,請您往窗外看。」

  即使老去,這位女性賞心悅目的舉止使她的外貌也更加出彩,優美的天鵝頸與常年陪伴王室養出的氣質讓人無法忽視。

  凱撒向這位長者道謝後,走到窗邊,透過窗戶看見你正在和亞蒂蹲在花園中心的水池畔逗那隻新送來的大龜。

  凱撒:「……」不是很想過去找人了怎麼辦。

  你正在用樹枝逗龜,但是這隻龜任你怎麼嚇唬都不為所動,頭和尾巴死死縮在殼裡。

  你親切地呼喚它被送來時客人告訴你的名字:「嘿,凱澤~出來曬太陽啊~」

  聽到這個名字,不遠處的某人頓時覺得腦殼有犯疼的跡象。凱澤是凱撒的變體,他差點以為伊薇爾是在叫自己。

  今日的會議已經對他的神經十分的不友好,他現在甚至又開始直面噩夢的主角,凱撒覺得最近他應該多去教堂虔誠地祈禱以洗刷他的罪惡,減輕來自命運的懲罰。

  你的腰被人從身後抱住。

  「……!」你嗅到熟悉的味道,硬生生把尖叫憋回喉嚨口。

  你腦內不禁蹦出一行字,以後史書上就是這麼記載你的:伊薇爾‧萊諾,西林王后,卒年不詳,死於內傷;作案嫌疑人,西林國王。

  「讓我抱一會,伊薇爾。」凱撒小聲跟你撒嬌,「我好難受。」

  「好,好的,您想怎麼抱都可以,陛下。橫著抱、豎著抱、倒著抱、肩上單臂扛抱我都能行!」你幽幽地回他一個滄桑的笑容,「就是您下回出場至少先告知我一聲。」

  凱撒乾脆俐落地摀住了你的嘴,你吐吐舌,早就習慣了他的小玩笑,拉下他根本沒捨得用力的手。

  「怎麼了呢,陛下?為什麼心情不佳,是因為阿塔納的事嗎?」你轉身開始安撫情緒低落的某人。

  他將手上那卷條約展開:「你自己看。」

  你迅速瀏覽條約內容,幾十條下來可以總結為三件事:第一,允許擴大招募與蓄養私兵的人數、參與戰爭者在財力範圍內可以擴建城堡;第二,繼承權家族內部自定,國王無權干涉;第三,超過半數議政成員認為有必要以會議解決的事務,必須由議政會議投票決定結果,國王僅佔一票。

  這群貴族是要趁著阿塔納來攻明晃晃地威脅君權啊!

  「陛下拒絕了?」你捲起條約交還給凱撒。

  凱撒接過,面上陰雲密佈:「尚未明確表態。」

  你試探道:「不如陛下先答應?」

  你頂著來自對面這位哥們巨大的視線壓力跟他解釋:「既然他們可以趁國家不平的時候威脅您,那麼您也可以在國家平定之後反悔啊。就只能他們陰我們了?您也並非孤立無援,只是私兵鎮守王城,近來多事不可輕易調度而已。」

  你攤手,在下無才,僅憑參考。

  凱撒沒有再繼續話題,而是提起你命運的後衣領,指著池子裡綠油油的凱澤:「不跟我解釋一下嗎?王后。」

  「別過來別過來,裙子會被濺濕的,快放開我!天啊陛下您看凱澤多聽您話你一來它頭都伸出來了,不不不我錯了您不要抱著它往我臉上推啊——!!!」

  瑪麗安娜站在寢宮的窗內,木然又絕望地望著這一切。

  卡文家族先王在上,她沒能教導好國王與王后。

  噢,願光明神原諒她!

  她有罪!

  古堡,桌上的水晶球被主人敲了十下。

  「文森特陛下,近日您的士兵已經不止一次地誤入我的領地,恕我無法忍受。」殷紅的指甲劃過水晶球的表面,「我認為即使窺得本質,光明與黑暗的關係不至於像這樣彼此交融。」

  「如果您不採取措施,我將會把那些蟲子的屍體於眾目之下送達您眼前。」紅木桌後的人極不耐煩地通知水晶球內映出的文森特,「我不希望因為這件事破壞了你我之間互不來往的友好平衡。」

  文森特閉著眼跪在神像前祈禱:「這段時間由於不可抗拒的原因,閣下蘭頓與西林交界處的領地附近已成必經之地。對您帶來了困擾我感到十分抱歉,我將會警告他們,祭司閣下,還請稍安勿躁。」

  話音方落,玉指一敲,水晶球內重新被霧氣充滿。

  「人間好像又有趣事要發生了啊……比爾。」

  烏鴉落在主人的肩上,嘶啞著喉嚨叫喊:「與我們無關,與我們無關,與我們無關……」

  「噓,比爾,事情還沒有定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9:34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二十七章 五週目夏佐

  凱撒最後當然在合約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貴族們十分滿意這一結果,然而還是沒有發兵。

  接下來是日復一日的拉鋸,議政會議上充斥著爭吵和指責,圍繞著士兵、糧食、錢財的分攤各家爭執不休,因為沒有人願意吃虧。

  凱撒被吵的頭疼,更要命的是近幾天萊斯特公爵病症加重,自上回聯名簽約後,再也沒有消息,底下群龍無首,鬧得烏煙瘴氣。

  這幾日加繆‧萊斯特告假回家,有傳言說是去為老萊斯特公爵料理後事了,如果傳言屬實,那麼近日將會見證一位新的萊斯特公爵繼位。

  時局特殊,你已經命人將往日用來展示王室豪奢排場的相關應酬與佈置都一應免去。

  再打腫臉充胖子就是傻子了。

  你現在晚間的活動就是在王宮及庭院中散散步,藉以消食。

  你繞了小半個王宮,一路逛到了橘園。橘樹四季常青,所以特地選了來栽種。晚上橘園裡冷冷清清,只有你一個人來。今天你特地避開薩拉和瑪麗安娜,只想一個人出來透透氣。

  最近你接收的負面消息過多,你只想好好放鬆一下。

  月亮藏在雲後面,半遮半露,腳下的路看不十分清楚,你憑著記憶在園裡瞎晃,累了就坐在樹下休息。

  你小心地擺弄好裙撐,以樹幹為倚靠開始捋思路。

  外敵入侵、內部混亂,不懷好意者比比皆是,你家死孩子的位置不知道被多少人惦記著。

  你至今最難相信的是夏佐會背叛他。

  為什麼要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去背叛一位君主,又為什麼寧可選擇危機重重的謀害也不當權勢滔天的君主近臣。

  到底是什麼的誘惑?

  你有些睏倦,準備起身回去休息,可不能在橘園裡睡著。

  忽然你的肩膀被人從背後強行壓住,一時不察你跌坐在地上。

  「好久不見,伊薇爾。」按住你的人從你身後走身前,那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

  你的大腦一片空白。

  「看的出來,國王陛下十分重視你。」老人居高臨下地俯視你,看的出來他對你的表現十分滿意,「不要這麼驚訝,孩子。現在當務之急是幫我逃出去,那個小子派軍隊挨家挨戶搜人,他大概沒有想到我還藏在宮內吧。」

  「這裡到處都隱藏著防禦術,我不好轉移。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對吧,伊薇爾。」

  「……怎麼會是你!」你的聲線因極度驚悸而顫抖,「那天把亞瑟扔進水裡的人,也是你?!」

  「對,沒錯。雖然不比文森特,你的聰敏也足以令我驕傲了,孩子。」老人指尖聚起一抹光,在臉上畫出一條連線,他的面目開始改變,「不要做出這樣的表情,孩子。這只是一個簡單的變化咒。」

  他的眉毛逐漸縮短,鼻頭變得寬大,臉頰的兩側由瘦削到豐潤,老人已經完全幻化成另一種容貌,正是失蹤數日的夏佐!

  「為什麼會這樣……你不是死了嗎……你在幫文森特,為什麼?!」你難以置信朝老人吼出聲,「他把你給毒死了啊!」

  老人慈祥地看著你:「我的女兒,你唯一的敗筆就是天真。我雖然輸給了文森特,也不至於連最後的底牌都沒有。」

  「是我欠了他。」

  你眼前站著的這位活生生的人,是你早就埋入記憶深處的那位早死的便宜爹,萊諾。

  「他是個合格的繼承者,會比我做的更好。你眼中我的死亡只是對他的最後一場考驗。我為蘭頓付出了太多,只要是對蘭頓有利的我自然都會去做。」

  「所以你連文森特都瞞過,等文森特繼位後,潛伏在西林某位親王的身邊鼓動他成為僭主,又偷偷向文森特示好。」你抬起眼,打開他壓制你肩頭的手,冷冷地順著他的話繼續推斷,「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蘭頓的擴張鋪路。」

  「將兩國之主玩弄於股掌間,父皇,您可真是厲害。」

  「君主的美德正在於安定國家與拓展疆域。幾百年下來,蘭頓之外只剩下西林與阿塔納,怎麼可能獨善其身。只能怪兩位君主都太年輕。」萊諾輕描淡寫地結束這一場敘舊,「好了伊薇爾,多餘的話就不要說了,安排人把我送出去吧。」

  「您想多了父皇。按您的邏輯,那麼我可以告訴您,用於聯姻的公主,她的美德在於適時地忘卻拋棄她的故土。」你心下已有所防備,寬大的袖擺隱去你緊握的匕首,「作為王后,我當然不能容忍您拆了我的保護傘。都是為了各自利益,誰也不比誰高貴。」

  月下橘園,不聽對話真是好一齣父慈女孝。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伊薇爾。」萊諾半威脅半誘哄地試圖繼續談判,「不要不懂事。」

  「請容許我拒絕。」你退後兩步,後背撞上樹幹。

  「你是蘭頓的公主!是我一手養育的女兒!」

  「事實上我只是蘭頓現任教皇的一枚棄子,生殺不由己。」

  萊諾嘆氣:「不是我沒有給你機會,伊薇爾。」

  他開始吟唱,地上的草瘋狂生長,捆綁住你的雙腿與雙手,在嬌嫩的肌膚上留下血色劃痕,你用匕首不斷地斬去攀爬而上的蔓條,沒留神身後橘子樹的無數條枝幹伸下來扼緊你的脖頸。

  你被勒的喘不過氣,手上的匕首跌落在草地上。

  萊諾停下唱誦,又問:「反悔嗎,伊薇爾?」

  「……不。」誰知道老妖怪出宮後又能幹出什麼破事,你簡直可以預見BE的到來。

  「真遺憾,看來我的女兒已經完全將自己作為一個西林人看待。為了不暴露我的身份,那麼,再見了。」

  你瞬間被枝條淹沒。

  「砰!」

  清脆的槍響驚飛夜棲的鳥。

  你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抱怨:「都跟你說了,做什麼事情帶著侍女一起去不要一個人亂走,王后就是不聽。」

  「我找不到你,幸虧路上巡邏的侍衛告訴我你在這裡。」

  將你緊緊纏繞的枝蔓全都縮回去,你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陛下。」你靠在凱撒懷裡,已經不止一次體驗過瀕死,但還是無法控制恐懼。

  凱撒旋轉著手裡的火銃,「嗒」一下定住,又沖要起身的萊諾肩上開了一槍。

  「你看見我殺死那個侍女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躺在這把槍下呢,夏佐?」

  萊諾肩胛骨與大腿處各挨了一槍,疼痛與失血使他只有喘氣的份。

  「夏佐,我警告過你不要偷偷溜走做別人的狗,你怎麼就不聽呢?」凱撒拾起你掉落在草叢中的匕首,蹲下身用寒涼的匕身拍拍萊諾的臉,「伊薇爾,過來。」

  你聽話地走到他身邊:「陛下,什麼?」

  「用過匕首嗎?」

  「沒有。」

  「來,我教你。」凱撒握住你的手,猛地向下使力,「像這樣,對準他的心臟,刺下去。」

  血濺了你們滿身滿臉。

  凱撒笑盈盈地吻了吻你的眼角:「好了,乖女孩。」

  「從此以後,你和我一樣髒了。」

  「你會染上我的顏色,變成和我一樣的人。」

  【恭喜玩家獲得CG「月下血痕」,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你悄悄看一眼好感度,85。

  在消失的這些天,萊斯特的長子並沒有任何空閒留下。

  加繆坐在隱去萊斯特家徽的馬車上,這次他借處理父親的喪事告假,實際上另有要事。

  馬車後頭還跟著斯賓侯爵堂弟與安斯艾爾公爵長子等各家派出代表的車隊。

  他們要赴一場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9:46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二十八章 五週目驚變

  漢米敦小鎮郊外,加繆一行人剛剛到達,他讓車伕停下馬車,後頭有人下車朝他這邊走來。

  安斯艾爾公爵家的長子休‧安斯艾爾敲敲加繆的車窗:「公爵大人,您確定柯達爾女伯爵是在這裡迎接我們?」

  「是的。」加繆推開馬車門,一躍而下,「往前走吧。」

  平坦的草坪上已經搭了一個臨時的帳篷,休的直覺告訴他這回沒有這麼簡單。

  萊斯特對大家宣佈,住在西林與蘭頓交接處的那個怪胎家族的現任家主願意出四千精騎兵,又拒絕以自己的名號出世,這樣各家都不用承擔派私兵傷亡,同時明面上功勞依舊分擔。但有個前提,要各家滿足她開出的條件,所以此次以加繆為首,組織這場談判。

  休在進帳前環視了一下帳篷四周,這裡沒有柯達爾家族「獅掌棲鷹」的家徽!

  背後的人不耐煩地把他推了進去:「你倒是別堵在路中間。」

  他進到帳裡,看見一位頭戴皇冠、身著金邊白袍的男子跪坐在軟墊上,像是等待已久,旁邊一位騎士抱劍侍立,並未見所謂的女伯爵。

  帳中有隔簾,將帳子分成前後兩部分,前頭是他們所處的地方,後頭看不清楚,隱隱映出一個女人的身影。

  「文森特陛下,我已經按照您所說的做了,請您履約。」加繆向那個男人行禮。

  文森特轉頭,朝布蘭奇抬了抬下巴。布蘭奇心領神會,轉入後帳請出了一位白絹束髮的綠裙女子。

  那位夫人抬起頭,看見加繆震驚到呆滯的臉,忍不住笑了出來:「加米,才幾個月就認不出我了嗎?」

  「……陛下,我從未想到您,竟然,竟然會是一位夫人。」加繆試圖找到合適的措辭。

  女子聳聳肩:「唉,還是授冕前好玩,你至少還會喊我亞蒂。」

  在場的西林貴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衝擊。

  休覺得自己的人生有點不太對勁,眼前的男人是蘭頓的教皇,而萊斯特正在對一位長得與國王極其相似的女子喊「陛下」,柯達爾女伯爵連個影子都沒有,安斯艾爾的先祖在上,他第一次遇到這麼混亂的場面。

  父親!原諒兒子的愚鈍!

  斯賓侯爵的堂弟謝利‧斯賓一向暴脾氣:「公爵大人,您不解釋一下到底是真麼一回事嗎?!」

  亞瑟‧卡文矜持地朝謝利微笑:「斯賓家的第二順位繼承人?」

  「是。您……?」

  「這是真正的亞瑟陛下,謝利。」加繆阻止了謝利的前行,「宮裡那位是假貨。迎陛下回宮,這是我此行的另一目的,很抱歉之前沒有告知你們。」

  休驚呼:「那所謂的柯達爾女伯爵?!」

  一直靜默的文森特出聲,他敲了敲几案:「靜一靜。」

  「布蘭奇,為這幾位尊貴的客人解釋一下。」

  布蘭奇向文森特鞠躬後為在場的所有人做了一個簡短的解釋:「萊斯特公爵聽說亞瑟陛下在蘭頓做客後,誠摯希望能夠將陛下迎接回國,重新登位。而陛下知曉了他的忠心之後十分慷慨地答應了,並願意借西林的各位四千精騎兵,只需要請萊斯特公爵將各位請到這裡一同商議。為了使各位接受,我們決定以柯達爾女伯爵的身份邀請,十分高興的是,各位來的很準時。」

  「那薇諾妮卡‧柯達爾?」休還沒說完就被布蘭奇打斷。

  「她從來懶得管這些事,閣下大可不必擔憂。」

  文森特示意布蘭奇將亞瑟交到加繆手中:「我為你們迎接舊王的歸來而感動,想請我的客人們在這裡多留幾天。」

  「直到……女王的登基。」他垂著眼睫,碧湖蕩漾下隱藏冷酷的光影,聲線溫柔,「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謝利‧斯賓登時意識到大事不妙,掀起簾子往外探,剛剛空無一人的平丘上現在密密麻麻站滿了蘭頓的士兵,他們被包圍了!

  謝利氣得指著加繆的鼻子罵:「萊斯特你這個蠢貨!你這是在與虎謀皮!你自己蠢也就算了,還要害死我們、害死西林!」

  加繆並不回答,拉著亞瑟離開,士兵們已經在鎮外等著了。

  謝利被從帳後出來的蘭頓士兵反剪手臂,壓著帶離帳中,而休‧艾斯艾爾等人見狀,知道大勢已去,不再掙扎,配合地與士兵離開,免受皮肉苦痛。

  「不知道各位在家中的份量幾何,夠不夠各位的家族聚集起來修補女王的榮耀呢?」

  休回頭,聽見文森特低緩的聲音,他真的有那麼一瞬想要跳起來用盡他所知道的骯髒詞彙來表達他的不滿,順便錘爆萊斯特的頭。

  有謝利的先例在前,他還是順從地由蘭頓士兵架走。

  凱撒抱臂,陰著臉聽著貴族們相互推諉責任,這群老傢伙們已經將他的耐心耗盡。

  「聽著,高貴的蛀蟲們……我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不要等阿塔納那幫乞丐打到你們的領地才知道後悔!」

  「我不相信一個人能夠有富餘的財產來擴建城堡,卻沒有資金來守衛國家!」他直接將椅子掀翻在地。

  椅子撞在地板上,即使有地毯的防護,沉悶的撞擊聲在殿內迴響。

  殿內一下陷入沉寂。

  這種時候還來添亂起內訌,這群人是準備亡國了嗎?!西林什麼時候腐朽到了這等地步!

  凱撒取出那份條約:「這回不是我不講信用,老爺們。我受夠了你們這樣那樣華麗溢美的託詞,這樣的爭論毫無意義。」

  他將那張條約撕成碎片,灑在桌上,嘲諷地朝與會者掃視:「我自己的軍隊,還是可以動用的。大不了就是一場僭位,從卡文家族入主西林開始,沒有一任君王能這樣容忍自己的領土受到羞辱!」

  「當然,我會在再次徵兵前派人好好去看看,各家到底有多少值得充入軍備……」

  正殿的門轟然推開,會議被強行打斷,所有人都往門口望去。

  一位夫人身披華服逆光站於高高的拱門之下,身旁侍立著她最忠心的騎士。無數的士兵湧入大殿,將這裡團團圍住。

  是萊斯特家族的私兵。

  「我的弟弟,我不在的時候真是勞你費心了。」亞瑟提起裙襬,一步步悠悠踏到凱撒面前,「姐姐很感激你這段日子為西林國事的操勞,現在回到你該回的地方去吧,凱撒。」

  凱撒直直站在原地,尚未從這巨大的變故回神。

  她輕咬住凱撒的耳朵:「你和西奧真是一模一樣……看得我有些心動。說起來,你把他的屍體怎麼了呢,凱撒,嗯?」

  凱撒胸口幾度起伏,將亞瑟一把推開。

  他忍不住地乾嘔:「……噁心,你們這些骯髒的傢伙,敗壞了卡文的聲譽,離我遠點!」

  亞瑟連忙下意識護住自己的肚子,她冷笑地命令士兵上前縛住凱撒:「卡文家族誰不是瘋子,你有什麼資格來評判我和他?」

  「啪。」響亮的耳光聲落,凱撒半邊臉偏到一邊。

  「我們倆的事,與你無關。」亞瑟收回手,細細按揉,「與其攻擊別人,不如問一問這裡還有誰支持你?」

  她回身望向與會的貴族們,笑靨如花:「四千精騎兵就在王城等候,為了各位的家庭成員早日歸來,還請做出正確的決斷。」

  肅穆緊張的氣氛中,加繆首先執起亞瑟的手,單膝跪下,親吻她的手背:「光明長佑西林,陛下!」

  在場的所有人已經能反應過來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儘管國王變成了女王,但不妨礙他們的迅速地接受事實,紛紛有樣學樣齊聲高呼:「光明長佑西林,陛下!」

  一雙手卡住了文森特的脖子,他瞬間驚醒,將來人壓在身下。

  「啊,果然。」那位刺客無奈地嘆氣,「女性的身體總是容易在面臨這種場面時處於弱勢。」

  「是因為您缺乏必要的鍛鍊,祭司閣下。」文森特鬆手,「我還不至於沒有分寸到殺死神之子。」

  黑色紗裙將床鋪滿,薇諾妮卡‧柯達爾蒼白的頸前皮膚因掙扎而露出一片。

  文森特攏袖站在床邊,若無其事地拉上肩頭滑落的衣衫,他因為剛剛醒來,暈紅的眼角尚且沾染生理性的淚水:「您深夜造訪,是有何事?」

  「不要試圖對我的領地動手,不要再打著我的名號,不要打擾我的清靜。」薇諾妮卡靈巧的手撫上他的臉,「這是對你的警告,人類。我並不害怕被我父親那個混球發現我造孽人間,我僅僅只是嫌麻煩。」

  她另一隻手在文森特胸前輕輕一拍,黑色的咒痕爬滿文森特的胸膛。

  蝕骨的劇痛使他幾乎無法站立,只能扶著床柱勉強支撐:「是,祭司閣下。」

  「小男孩,你才在這個世界上活了二十年,不要總是來挑戰老傢伙的耐心……」薇諾妮卡的嘆息在空中隨黑煙消散。

  文森特終於倒在床上,前額與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9:52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二十九章 五週目前夜

  「女王陛下,這是蘭頓來的信。」侍女將信件雙手呈上,退出門外。

  偏殿政務廳裡已經換了一個主人,亞瑟‧卡文拆下火漆,展開羊皮紙,大致瀏覽一通,沉默地合上信紙,放到一邊。

  她揚聲朝門外道:「把門闔上。」

  沉重的高門吱吱呀呀地閉合,留下女王一人在內獨自處理公務。

  亞瑟將信重新拿起,撕成了碎片。

  門外的侍衛依稀聽見裡面有東西碎裂的聲響,因為不確定情況不敢貿然進去觸女王的霉頭。

  墨汁濺翻在地,桌子與地毯上一片狼藉,瓷片碎落,傾翻的茶水浸濕了地毯的花紋。

  亞瑟氣得胸口發疼,文森特獅子大開口問她割城,還大言不慚地想要西林繳納歲貢,他就這麼認準自己會答應?!

  他就是算好的。

  確實,如果是以前,沒有暴露自己的女性身份,那麼作為皇后所出長子的自己,必然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繼承人,然而現在,文森特以恢復身份作為回歸西林的砝碼,她的位置就不可能穩固,老二凱撒這個篡位的傢伙反倒名正言順。更何況,這些老滑頭能支持她登位,不僅僅是凱撒自己暴虐的惡果,她背後有蘭頓軍隊的依憑,更是借文森特之手扣留了各家未來的極有可能是家主的人選。

  如果失去蘭頓這座靠山,她不能保證自己是否還能站在這個位置上多久。

  與其立刻就被趕下政台,亞瑟寧願長久待在這個位置上,給蘭頓一點好處。

  這好處,可能不是一點。

  飲鴆止渴,任人蠶食。

  亞瑟‧卡文閉了眼,為了達成願望,誰能不付出代價呢。她會是女王,直到將她的孩子扶上王位。

  她死後,哪管洪水滔天。

  你已經兩天沒有見到凱撒,如果不是系統還沒有宣佈結局你甚至都以為他已經歇菜了。

  從兩日前真正的亞瑟歸來開始,你的王后頭銜被剝除,即使蘭頓與西林的婚約還成立,現在你只是凱撒親王的伊薇爾王妃。看在蘭頓的面子上沒有直接將你驅逐回國。你被馬車載出宮,轉移到了郊外的一座舊別墅。這裡離獵場很近,每日都有人照顧你的起居,與其說是照顧不如說是監視。

  你想到自己與蘭頓之間的微妙關係不禁苦笑。就算明眼人知道你與母國關係冷淡,但一旦退婚,不論從兩國百姓,還是政治立場的角度上看,都在打蘭頓的臉。所以把你好吃好喝的豢養起來,美名其曰善待,實際上就是禁足。這種時候自動獲得來自母國的庇護讓你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歪打正著?

  你臉挺大,至少比你家倒霉孩子要大。他現在作為親王還生死未卜,而你一點忙都幫不上。你能瞭解到的信息僅限於這回凱撒的掉馬與蘭頓的支持不無關係。

  So,儘管你什麼都沒做,同理推得,你代表的政治力量間接害了你的丈夫。

  多麼令人蛋疼!

  亞蒂在別墅外的草地上打了個滾,蹦蹦跳跳地跑進屋撲到你懷裡,泥點濺髒了地板和你的裙子:「汪汪!」

  你疑惑,是不是有人來了?誰會來?

  你提起裙襬,將亞蒂抱在懷裡,走到水池旁用手指沾水迅速將裙子上的髒污揩淨。

  你已經能聽見外頭隆隆的馬車聲響,於是出門迎接。

  萊斯特家族的家徽印在馬車的車身上——「鹿銜桂冠」,你已經透過車窗看見了加繆一頭極具辨識性的紅髮。

  他來幹什麼?

  加繆的車停在別墅的籬笆外,有僕人早已經去為他開門,不用經過你的允許。確實,你在這裡不是主人,而是一個被供起來的擺設。

  他從馬車上下來,向你致禮:「王妃,陛下允准您隨我去見凱撒親王一面。」

  「他現在在哪裡?他還好嗎?他什麼時候能回來?你們要把他怎麼樣?」你一連串的發問讓加繆無言以對。

  他的答覆很簡單:「您隨我去即可。」

  你和凱撒在王城的入口處見面,同時,這裡也是出口。

  你還記得你剛來西林的時候入城時是怎樣的盛況,再後來,為數不多的出宮的機會只有你的婚禮和凱撒的生日,現在,都物是人非。

  人們來來往往,城市都相似,這裡可以當做另一個漢米敦,一個更大的漢米敦。沒有追殺沒有陷害。可這裡的人沒有明天,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的自己是不是被人從天堂推落,又或是從塵埃捧上雲端。

  你扶著加繆的手從馬車中探身出來,另一架馬車已經在城門下等候多時,凱撒正笑著抱臂在那看著你,模樣雖然顯得憔悴,但看他神情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讓人以為他不過是要有一個短暫的小旅行。

  你顧不上形象,用袖子擦乾湧出的眼淚,奔跑著撲進他早已為你張開的懷抱裡,雙手緊緊環繞著他的背。

  你聽見他在頭頂笑話你:「怎麼這麼沒用啊,才兩天沒見而已。」

  聽到這裡你登時用頭「哢嚓」一下狠狠頂上了他的下巴,柔軟無害地哽咽道:「你TM的給我再說一遍?」

  「……」凱撒的脖子因為被突然抬高發出了「嘎嘣」的罷工聲。

  他就不能指望他的妻子做一個貨真價實的淑女。

  「你到底要去哪?你是不是要去很遠的地方,能不能帶上我?」你回頭看了一眼正站在馬車旁假裝看風景的加繆,小聲問凱撒。

  凱撒摸摸你的頭:「很遠的,西林最南的安納巴山腳下,那裡又潮又熱,你好好在王城待著,不要亂跑。」

  「也不准嫁別人!」他惡狠狠地補充了一句,「我一定會想辦法回來……你還會是我的王后。」

  「為什麼要去那裡?」

  「……流放。」

  「……」你看見加繆往這邊來,強笑著微微拉開與凱撒的距離,「那你把亞蒂帶去啊,我都把它帶來了。以後沒有我,就是它陪著你了。」

  「好。」

  凱撒笑著看著你,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好說話。

  加繆向你們鞠躬:「時間到了,該啟程了。」

  凱撒拉下你尚且抓著他袖口的手:「別擔心,回去吧。不要讓那個女人拿你做文章。」

  你點點頭,跟著加繆一路走到萊斯特家的馬車門口,你已經一腳踏上了馬車踏腳的台階,轉頭看見凱撒還站在原地。那個淡金色頭髮的少年一直注視著你的背影,見你看他,於是朝你揮手告別。

  你收回目光,垂頭輕聲朝身後的騎士道:「我最後任性這麼一次了,加繆。」

  趁著騎士還沒有反應過來,你飛躍下台階,長長的裙襬被風微微帶起。

  落葉從樹枝旋落,當葉面接觸到泥土的那一刻,你捧著離人的臉,深深吻上了凱撒,他低頭攬上你的腰。

  你會被灰色的海洋淹沒。

  兩個人的淚水混合在一起,交纏著流下。

  唇齒分離,你有很多話,偏偏腦子混亂的湊不成語句,只有乾巴巴的一句「一路平安」。

  這次推開由你來做,假裝果斷,假裝不留戀,假裝你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

  假裝,假裝著你一點都不想要的假裝。

  你的眼淚在上車前擦乾。

  【恭喜玩家獲得CG「遠行離人」,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你坐進馬車,另一邊的騎士為你關上車門。

  光明陣營,亞瑟(凱撒),好感度95。

  加繆遞過手帕,他有些困難地斟酌詞句:「如果您難受的話……可以哭出來。當我不存在就好。」

  你閉著眼假寐,淡淡問他:「閣下喜歡白鈴蘭嗎?」

  加繆被你拋出的問題打了個猝不及防:「您為什麼突然會這麼問?」

  「沒什麼,只是想起了舊事,覺得今天的場景似曾相識。」

  他將你送回別墅,雖然對你的問題抱有疑惑,但由於你後來一路的沉默加之今日情況特殊,沒有繼續追問。

  你在下車前按照禮儀表達完你對他的謝意後,有意無意加了一句:「我聽說漢米敦的白鈴蘭很漂亮,您如果還會去那裡的話,可以做成乾花保存下來。」

  你進了別墅,留下他一個人在馬車旁皺眉猜測。

  你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抱有什麼目的。

  大概是,希望某天蘭頓和西林撕破臉的時候,女王的這把利劍可以不劃那麼狠吧。

  這個周目沒有發生的事,誰知道有什麼用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10:00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三十章 五週目艾斯本

  「我可憐的孩子,你終於醒了。」

  休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住,母親溫柔的呼喚著他,手上依稀有淚水的殘留。

  安斯艾爾夫人朝一邊站立的侍女道:「請大人過來,說少爺醒了。」

  休全身都痠痛無力,他問:「媽媽,我睡了多久?」

  自他結束軟禁被送回家中後,就開始昏睡。

  「天啊,你一直都在發燒,整整三天,你父親和我幾乎以為要失去你了,休。」

  沉穩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安斯艾爾公爵給了尚且躺在床上的虛弱的兒子一個大大的擁抱。

  安斯艾爾夫人起身離開:「休,那你們先聊吧,我不打擾你們了。」

  休坐起身來:「父親,現在西林的局勢到底怎麼樣了?」

  「女王成功登位,蘭頓四千士兵已經入駐了王城,最近都沒有什麼好消息,萬幸你平安無事,休。」安斯艾爾公爵用手背試探兒子額頭的溫度,「體溫已經降下來了。」

  「您怎麼能夠同意讓她登上王位?!我在那裡的時候,聽說亞瑟陛下有同意蘭頓教皇非常糟糕要求的傾向!為什麼四千士兵能夠這麼輕易的進入王城,這是如何一支龐大的軍隊,怎麼可能沒有人發覺?!」休蒼白的臉色更勝之前,「我無法想像西林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父親,議政會議怎麼能做這樣的決定!」

  「聽著,休。」安斯艾爾公爵十分嚴肅的扶住兒子的肩膀,「不要說這種天真的話。」

  「我的孩子,現在的場面沒有一個人樂意看到。」

  「那如果是這樣,為什麼……」

  「我們當然知道蘭頓士兵的到來,我們都知道,消息就是我們封鎖的,孩子。你還扣在他們手裡,我們不能失去你,安斯艾爾家族的姓氏不能斷在我這一代。」

  「……」

  「知道是誰開的城門嗎?是瘸腳的戴維。他的妻子就是被凱撒親王燒死的沃倫伯爵之女。」

  「父親……」

  「孩子,君主是可以換的,西林不過也是由一個又一個的領主組成,君王是最大的領主。無論是誰坐在寶座上面,只有對安斯艾爾有利,才是正確的。」

  「可是按照西林的傳統來說,第一順位繼承人就應該是凱撒親王!」

  「……休,假如你和女王早日完婚,生下繼承人,這將是對安斯艾爾最大的助益。作為家主,你要知道父親的每一步都在為這個家做考量。至於凱撒親王,他是個不受控制的瘋子,選擇他的風險太大了,我們要走更穩的一步棋。」

  休緩緩地點頭。

  他從小就知道,作為安斯艾爾家族的希望,婚姻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只有能給家族帶來最大利益的結合,才是他應該去做的。

  凱撒在聽建築師為他講解新的圖紙,同時對幾個點提出了修改的建議。建築師大概按照他的意思,用草稿在圖上標出所需的變化,凱撒點點頭表示允准。

  他的頭又開始疼痛起來。

  凱撒趁著自己的意識還算清醒,揮手讓建築師下去。

  安納巴山下的這一小塊地方十分落後,濕熱多蚊蟲。就算面臨大海,卻苦於沒有貿易來往的對象,沒有銷路,一直處於自給自足中,基礎設施也十分破敗。

  無論怎樣,這裡將作為他東山再起前的落腳點,凱撒希望能把這裡改變成為他想要的樣子。

  一個月前他出去巡查的時候,路遇暴雨,驚雷劈下點著了旁邊的樹木,熊熊燃起的火焰驚了他的馬,導致他直接被重重掀翻在地,回來之後他頭痛的毛病就越來越劇烈。

  他從小的時候就經常犯病,但不至於如此。

  這幾天疼得厲害的時候幾乎無法呼吸。他不敢在人多的地方久待,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作。

  他決定給你寫信,他到了這裡之後每天都寫。

  「伊薇爾,今天的生活還是像之前一樣,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

  說實在話,這裡的太陽十分的灼眼,我見到了漁民捕魚,真是令人吃驚:他們將第一批魚捕獲後,選出幾條最肥美的,把內臟掏出來後直接鋪在沙灘上,抹上鹽,據說這樣等他們中午收工時,這些魚已經被太陽烤熟,這就是他們的午餐。

  當然還有其他稀奇古怪的事情,我在這裡認識了許多在王城沒有見過的植物,上回我誤入了森林深處,那裡住著一群古老的部落,我看見他們竟然在分食生肉,我無法確定那是否是人類的一部分……

  以及,你該給我回信了,寶貝。

  我為上次嘲笑你字跡的潦草道歉,思念已經讓我付出了代價,我想你了。」

  凱撒將信折好,又拆開來再看一遍,總覺得想再加一些什麼東西。轉念一想,這回他已經十分卑微地對你服了軟,甜蜜的話還是留著下次寄信再說。

  他可不能過於直白地給你囂張的機會。

  所以,伊薇爾,早點給他回信吧。

  趁著他還感覺自己是活著的。

  凱撒又拿過一張信紙,這回他是要寄給與安納巴一山之隔的卡羅拉城那位久負盛名的商人喬治。凱撒聽說這位商人一直很想接觸海上貿易,苦於無法和安納巴城的官員溝通。凱撒願意給他這個機會,搭建喬治與當地官員的橋樑。畢竟這樣一塊貧瘠而破落的地方,也算是他的領地了。如果能將貿易發展起來,這個地方一定是另一種景象。

  他疼得幾乎無法忍受,這才放下了筆。

  凱撒嘆氣,還是明天繼續寫吧。

  負責照顧他的是一個老頭,不知道姓什麼,這裡的人都叫他鮑伯。

  鮑伯為他端來了晚餐。

  「殿下,您的頭又開始痛了。要我說,您應該去看一看醫生,或者去教堂裡,讓魔法師幫您消除疼痛。」

  「不必,我已經煩透了放血和無謂的巫術。」凱撒灰色的眼睛中血絲密佈,「魔法也救不了我。」

  鮑伯便不再勸說。

  等他用完餐後,鮑伯將餐盤拿走。

  凱撒為自己點燃一盞油燈,由於病痛的折磨,他已經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半夜他在夢魘中醒來,下意識的用手去觸摸身旁的溫暖,等待他的當然只有一場空。

  顱內的刺痛是如影隨形的惡魔,時時刻刻在提醒著他來日無多。

  他嘗試大口的喘息,打開窗子讓新鮮的空氣進入自己的肺,連空氣也是熱的。

  凱撒跪著祈求光明放過他,給他一絲希望,眼前的重影使景物逐漸虛化。

  他昏倒在地上。

  他是被疼醒的,醒來時外頭的天還未亮。

  這裡並沒有鋪地毯,由於他忘記關窗,重重的濕氣使地板有些受潮,不只是地板,所有的家具都是如此。

  他開始祈求。

  這一次他祈求的不是光明,而是黑暗。

  「黑暗之神啊,請聽我冗雜的祈禱,我願意付出代價,貪得一時的歡愉……」

  凱撒不斷的重複,他伏在地上雙目赤紅,狀若瘋癲,急需鎮靜。

  隨便誰來都好,誰來救救他!

  救救他!

  一片黑羽從窗戶外飄入。

  濕熱的空氣忽然變得清涼,黑色的紗質鏤空裙邊覆蓋了他的手指。

  涼薄的女聲嘲諷道:「……沒想到你也有這麼一天啊……凱撒。你當初可是動過不少想要除掉我的歪腦筋。」

  「是你。」凱撒有些驚訝,又復自嘲地笑起來,「是啊,你說得對,我如何能想到會有今天呢……」

  薇諾妮卡‧柯達爾等看夠了他的掙扎,這才在他身前畫了一個暗藍色的圈,像扔破布娃娃一樣將凱撒扔在了床上。

  凱撒躺在床上平復呼吸。

  「說吧,可憐的螞蟻,你想要什麼?又能夠拿什麼來和我做交換?」

  「我應該繼續稱呼你薇諾妮卡嗎?」

  「這也是你的先祖發現的嗎?看來人類總能從歷史中參悟他們想要的東西……假如你要稱呼我的本名,我希望你能加上閣下,小可憐。」

  「那麼,艾斯本閣下,我自願以死後將軀體交給你作為容器為代價,請你助我完成兩個願望。」

  艾斯本勾起唇:「你是否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魂飛魄散。」

  「既然知道就不要輕易許諾。」

  「只有活著的時候才是真實的,誰能管得了死後的事情,就算您是在勸我,看得出來您已經心動了。強行佔用非自願的容器會受到排斥,我說的對嗎,艾斯本閣下?」

  艾斯本懶散地打了個哈欠:「你是我第一次見過的如此不管不顧的人類。其實我搞不懂為什麼你們總是喜歡在晚上召喚我,明明白天才是正常的工作時間。那麼說說你的願望。」

  「我希望能活著登上王位,還有另外一個順帶的條件。」

  「什麼?」

  凱撒陷入了一瞬間的回憶,回憶裡某個讓他不省心的傢伙正在花樣試探死亡的邊緣。

  「我不在王城的這段時間,希望您能夠在我妻子遇到危險的時候及時保護她。」

  艾斯本一根手指點在凱撒的額頭:「這個不難,但是你得讓我看看你的妻子到底是誰,我要進入你的記憶。」

  「請便。」

  幽藍色的光芒從艾斯本的手指上升起,籠罩著凱撒。艾斯本已經逐漸探入凱撒的記憶。

  他站在凱撒的視角,看見一位身著白色婚紗的女孩在教堂中與他交換戒指,互相許下誓言。

  那個女孩抬起頭來,笑容溫婉,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臉。

  艾斯文驚呼出聲:「母親!」

  這怎麼可能,不是母親!這個女孩過於年輕!

  某個被封印的閘門漏出了一條湍急的溪流,在他腦中穿行而過,艾斯本只來得及捕捉住尾巴。

  這是……這是……這是他的妹妹!

  西林王城郊區某別墅中,你正沉醉於香甜的夢境,忽然一道尖銳的系統提示聲將你驚醒。

  【系統提示:檢測到個人線劇情特殊背景內容生成,請玩家注意以便及時調整策略,祝玩家遊戲愉快。】

  你:「?」

  你從床上坐起,再看了一遍消息。

  「???」

  你不過是做了個夢而已你可啥壞事也沒幹。

  什麼特殊背景內容倒是說清楚啊系統,世界已經夠愁人了能不能友好一點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10:15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三十一章 五週目貓

  亞瑟一個人下到聖朗費羅大教堂地下室,四周的燭火有些黯淡,水晶鋪就的地磚中央放置著一副棺木。

  這裡是卡文們身後專屬的長眠之地。

  她撫摸著光滑的棺面,這個獨立而狹小的墓室搭建的有些倉促,佔用的原主墓室屬於她的父親。

  亞瑟伏在上頭,她隔著水晶棺蓋將頭置於西奧胸前,假裝還能聽見他的心音。

  「我沒有原諒你,我永遠不可能原諒你。」亞瑟以指做筆緩緩勾勒著西奧的輪廓,「你毀了我的一生,我本來可以如此順利地登上王位,做一個什麼都不辜負的賢明君王。」

  西奧躺在棺中,不像是死去多時,而是陷入深眠。

  「我現在成了我最唾棄的罪人,西奧。」亞瑟壓抑地痛哭出聲,她必須控制自己的聲量,以免讓其他人發覺她的失態。

  亞瑟站起身,溫柔撫摸自己的肚子,寬大的裙撐使她微微顯懷的肚子在他人看來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這是你爸爸,寶貝。」亞瑟扶著自己的腰,懷孕使她容易感到疲憊,「西奧,那天我回到王城,推開我最熟悉的正殿大門,看見凱撒在那裡沖大臣發脾氣。」

  「和你在的時候一模一樣。」

  亞瑟沉默了很久才繼續開口:「老傢伙們在盡各種努力讓我結婚,好把他們家的手伸到我的枕邊,也許哪天我就扛不住了,西奧。我們的孩子如果沒有一個上檯面的父親,他甚至要被叫做野種。安斯艾爾公爵一直在試圖撮合我和他的兒子……你如果還在該多好。」

  你最近懷疑有某種不明生物在窺視你的生活。

  你把主要原因歸咎於系統那條神神鬼鬼的提示,特殊背景內容,啥叫特殊背景內容,總歸是個破乙游能有多特殊?

  上回你試探了一下加繆,毫無反應,你相當放心。

  至於為什麼會選擇加繆,你也是經歷了一番思索:凱撒,這條線才開始正面對線,沒什麼好試探的;文森特,像這種千里之隔送人頭的操作你還是不要亂搞;艾斯本,想想那自動生成的情節與光速進度你現在都覺得髮際線要上移兩公分;只有加繆,具備刻骨銘心的串串香BE同時又有甜甜的HE,是一個不具備瘋子的顯性基因、沒有過多的陰謀思想、更不存在毀滅世界魔法大招、地位還沒有你高的安全生物。

  你在保證最大化自己安全的情況下,試探著劇情的天花板——能不能將攻略人物的歷史情感共通。

  現實告訴你,沒關係,崽子你繼續耍吧!

  那就繼續耍咯,攤手。

  你看著今天的燒鵝,興奮地搓了搓爪爪,說起來出宮以後的伙食第一天能有這麼好呢!

  你在侍女們難以置信的目光下將一整隻鵝吞食入腹。等到你吃完站起的時候,墜重的胃部向你發出了強烈的抗議。

  靠,吃多了。

  沒事,沒事,走一走就消食了。你天真的懷抱著這樣的想法開始了你的飯後運動,在忍著胃裡塞了兩個大碗般的痛苦繞著房子走了不到一圈,你扶著籬笆吐了出來。你的形容過於痛苦,驚動了一旁澆花的女僕,她上前挽住你的手將你扶進屋內,為你倒好一杯熱茶後無聲退下。

  你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得救了,舒服了。

  你不禁在心中流下兩條寬麵淚,你再也不暴飲暴食了嗚嗚嗚……

  衣櫃旁的牆角突然有一聲響動,你坐起身,悄悄下床,躡手躡腳無聲無息溜到牆角,扒著衣櫃偷偷往裡望。

  你的視覺神經受到了不止一點點衝擊。

  舊別墅中下一秒傳出了反派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勞資也是有貓的人了!」

  那是窩在牆角睡覺的一隻梵色布偶,眼眶外半圈絨毛帶著淺淺的灰,耳朵純黑。它被你吵醒,優雅地舔了舔粉色肉墊,晃了晃全身奶油色的蓬鬆毛髮走到你跟前,歪著腦袋朝你百轉千回嬌軟綿長一聲「喵~」。

  糟糕,是心化了的感覺orz!

  你一把撈起布偶可勁揉,這手感賊得勁,你忍不住埋頭在它的身上深吸了一口。

  爽啊!

  布偶對你的熱情有些始料不及,剛開始還有些羞澀,但它很快接受了你與它的相處模式,將雪白的肚皮翻出來示意你撓撓它,你愉快的吸著貓越來越上頭,沒有注意到窗櫺上曾停駐過一隻剛剛被貓警告眼神嚇得栽到樓下去的絕望烏鴉。

  布偶舔舔你的臉,在你的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睡著了。

  澆水的溫蒂並非回去繼續她的工作,而是找到正在佈置明天任務的女僕長露西亞匯報她看到的情況。

  溫蒂:「夫人,王妃剛剛吐了!」

  露西亞才訓斥完一個新來的女僕,她今天砸了一個碗。

  露西亞有些不耐煩地轉頭:「什麼事也值得你慌慌張張的……什麼你說王妃吐了?!」

  溫蒂連忙點頭:「是的夫人,王妃的身體一向很好,我從來沒見到她能吐得這麼厲害,連人都發暈。您說,她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

  露西亞點起一根菸,惆悵地拍怕溫蒂的肩:「好好幹,你會有前途的!」

  溫蒂:「……?」

  露西亞連夜搭上馬車趕到王宮,她持有亞瑟的信物,一旦伊薇爾王妃有異動,拿著就可以立刻覲見女王。她要趕緊匯報給女王,伊薇爾王妃極有可能懷孕了!

  露西亞跪在女王桌前,亞瑟站於桌側聽她的匯報,詢問道:「她平日挑食嗎?是否有什麼忌口?」

  露西亞趕緊回稟:「陛下,什麼都沒有,無論是什麼菜品王妃的胃口都很好,頭一次她吐得這麼厲害!」

  亞瑟揉了揉眉心,這就是又一樁頭痛的事了。

  「露西亞,你的把握有多少?」

  「我很肯定!孕婦們很容易有情緒波動,王妃經常對著空氣都能一會嘆氣一會搖頭,偶爾笑得……毛骨悚然,突然又聽不見笑聲了,今日她吐的時候還十分頭暈。並且,並且她的衣服尺寸,尤其是腰部,多了整整一寸!」

  亞瑟十分凝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如果還有其他事及時通知我。」

  假如你在現場,你的眼淚都能流下來。你就不該在爾等凡人面前研究面板,還翻看歷史CG和回放,你更不該這段時間吃胖了……一丟丟。雖然現實中這樣吃肯定會胖死,但是好在遊戲只是給你象徵性地意思意思了一下。至於頭暈,誰吐太猛了不頭暈啊!

  你,伊薇爾‧睿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功被懷孕。

  亞瑟重新審視這一件事,如果伊薇爾的孩子出生,目前即為王位第三順位繼承人。更何況她的孩子的存在尚且無法公諸於世,如果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父親,那麼作為私生子他連繼承權也沒有。伊薇爾與凱撒的孩子出生,在眾人眼中實際上是第二順位繼承人。

  她不能容忍這樣的錯誤發生,必須封鎖消息!

  然而天底下傳的最快的就是謠言。

  那日被訓斥的女僕晚上偷偷和姐妹嚼舌根的時候講自己聽到的事,猜測王妃肯定是懷孕。聽到的人出去買菜的時候習慣性和老闆炫耀一把自己如何近距離接觸王室密辛,老闆又講給某個來買菜其他貴族家中的僕人……這樣一傳十十傳百,除了你自己,王城中幾乎都知道——伊薇爾王妃,懷孕了!

  這樣的消息可謂轟動朝野,卡文家族子嗣現今極為單薄,除了女王與凱撒親王,最為期待的就是這一條尚在腹中不知是王子還是公主的生命。女王還沒有結婚,更無須談子嗣;而凱撒親王雖然被流放,且身負罪名,但按照實際的西林繼承順位他才是最合乎條件的繼承人,當初的冒名頂替事件確實尷尬,可萬一某日凱撒東山再起,這孩子等同於未來的王太子,即使沒有,它也是卡文王室下一代中的長子!

  將被驅逐的王妃接回宮中的呼聲越來越高,剩下的人冷眼旁觀這一場好戲,這個孩子對於女王來說就是一枚炸彈。儘管蘭頓威脅著西林的事實不容更改,他們對於這位來自蘭頓的王妃感情十分複雜,只要孩子是西林血統,他們並不介意多一部分勢力讓女王時時警惕。

  你茫然地抱著布偶,聽露西亞跟你講國王的家庭教師瑪麗安娜的馬車現在在籬笆外等待,宮裡頭知道你有了身孕後,要把你接過去好好照顧。

  你和你手中的布偶:「?」

  布偶幾乎被這個消息炸地跳了起來圍著你繞了好幾圈,嗅著你的味道確定著什麼,最後才安靜下來讓你抱它。

  薩拉聽到這個消息最為快活,她挽著你的手道:「殿下,我們又可以回到熟悉的地方了,多好啊!……說起來我一直好奇您是什麼時候懷孕的,您從不說起我也沒有敢問您。」

  你被這麼刺激的消息震得嘴張了半天才合上,有些飄忽地回答:「好巧,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薩拉:「……」

  女王沒有召見你,你姑且這麼安心地住下去。宮內看你的眼神十分彆扭,你猜想大概是因為最近蘭頓又向西林要了土地或者錢財之類的事……唉,看就看吧還能少塊肉咋的。

  凱撒的信不斷地送進宮中,你通過他的文字瞭解到了另一個不一樣的世界,你也知道他可能在掩藏著什麼。

  他寄來的所有信你都留著,你一張張抽出比對筆跡,從第一張的工整到最後時斷時續時淺時重,甚至還有多處故意加重塗描的修改。

  凱撒,他還好吧?

  你想到近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劇情,頹廢地趴在桌上。王后的臥房自然不可能再挪給你住,現在你居住在王宮的一間客房,較之之前雖然小了很多,好在比那棟別墅的生活質量有所提高。

  你一再否認自己沒有懷孕,沒有人把你的話當回事,他們只覺得是你害怕被推到風口浪尖的託詞。

  這個在下還真沒有……

  作為一個吉祥物,你現在的生活只是從別墅挪了個地方繼續被圈養,女王以你身體虛弱不適見客的理由將拜訪的貴婦們都拒之門外。

  劇情君是不是停滯了啊,你憂傷地戳戳布偶的頭,它輕輕咬住你的手指,一點力也沒有用。

  「王子,你說那個女人她到底想幹嘛啊?」

  「喵~」

  「唉,王子你真是一點都不著急。」你靠在它柔軟的身上,布偶的小爪子有節奏地拍著你的頭以示安撫。

  你漸漸睡著,布偶小心的從你頭下爬出,它抬起爪子一掌呼滅了旁邊的蠟燭,跳下桌台,整個臥室瞬間陷入黑暗。

  月光下貓的影子漸漸拉長,變成人類女性的模樣合上窗簾,將熟睡的你抱回床上,重新變回貓的形態,蜷縮著睡在你的身旁。

  烏鴉在窗外叫的淒厲,貓咪睜開了一隻眼,又復閉上。

  你側身翻過,它剛好依偎在你的胸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10:24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三十二章 五週目燎痕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世界的齒輪正在飛速地轉動。

  這次的割地條約在西林境內引發了嚴重的暴動,邊境的中小領主們抗議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強迫換了歸屬。現在蘭頓的官員下來對他們進行接手,不僅如此,在信仰的問題上也出現了強烈的衝突。

  雖然同樣供奉光明,蘭頓的習俗是每日三祈禱,素食,不允許在公開場合飲酒及欣賞其他娛樂活動,如果有需要必須在晚上零點之後且不能騷擾到鄰居……其他古板的條約數不勝數。

  西林人天性熱情,喜歡聚眾娛樂,每日只祈禱一次,西林商業發達,物產豐饒,哪有那麼多時間都放在侍奉宗教上,蘭頓的這些條條框框簡直就是在斷他們的生路。

  街面上很多店舖都歇業了,賣吃食的攤子也因為影響城市面容被收走,農民的收成沒有人來幫忙統一收購,許多都爛在地裡做了新一年的肥料。賺不到錢的人越來越多,深夜娛樂暗暗興盛,同時也引發的更多的犯罪,每天都可以在小巷中撿到許多餓死的人和不省人事的酒鬼。

  這是以前忙碌的城鎮根本沒辦法想像的。

  小領主們可以收上來的稅嚴重縮水,交給更高一級領主的稅自然也就更少,他們還必須每天在法庭上為各種形形色色的法律裁判忙的焦頭爛額,同時接受來自蘭頓官員的監督與指導。

  布加城的領主第一個公開表示不滿,漢米敦小鎮是他最重要的一塊稅收來源,現在街面上冷冷清清,別說商店了,連行人都沒有。人們被鼓勵自己種植糧食而不是去購買,據說是因為所有的穀糧都是在光明的庇護下長出的,這樣有利於讓人們的信仰更加虔誠。

  然後,他就被公開處以絞刑。

  罪名很簡單,不敬光明。

  這樣簡單粗暴的處理使被割讓土地上的其他小領主們更加憤怒,他們不知道自己哪天淪落為同樣的命運。同時鄰近的本邦領主們也陷入恐慌,他們害怕自己將是下一批被獻給蘭頓的祭品,於是在這次的暴動有他們貢獻的一份力量。

  文森特接到呈報的時候正在與福勒主教下國際象棋,他落下最後一步,福勒主教知道自己敗勢已定,笑呵呵地收回棋子重新排列,打算重開一局。

  布蘭奇站在門側向裡面的二位致意,福勒心領神會,知道接下來的事務不適合自己繼續聆聽,識趣地站起。

  「希望下回還能與陛下一起下一盤。」

  文森特微笑目送他離去:「一定。」

  布蘭奇側身為福勒讓路,福勒謝過後踏著走廊離開。

  福勒撣撣袖子。上頭有弧度的垂簷擋住了一部分天空,外面的一方天地裡,新雪罩著的古木開始發芽,鳥叫正好。

  哎唷,春天了啊……福勒主教收回目光,繼續他的行程。說起來,最近有一段時間沒有關注壁畫的進程了,今日有空,順道拐去看看吧。

  布蘭奇取出一封封簡信,向文森特傳達接手的被割讓地區的最新動向:「……衝突不斷,布加的領主死了……兩國之間的差異導致關係緊張,反抗力量越來越多……」

  「陛下,情勢對我們很不利。」

  文森特一手抵著太陽穴,開始復盤福勒走前的棋局,又復執福勒的棋子來吃自己的棋。

  「誰把布加的領主送上的斷頭台?這簡直就是鬧笑話。算了,已經發生了。」文森特抬眼朝左方恭敬跪立的布蘭奇吩咐,「誰殺了布加的領主,就把他帶到民眾的眼前處以相同的刑法。西林這些割讓的土地才剛剛過來,它們不是一個地名,是一個個活的西林人湊出來的集合體。你們不能以對待蘭頓子民的方式對待它,否則遲早會激起更嚴重的事端。」

  「傳令下去,恢復民眾原先的生活,不要過多干擾;信仰的習慣可以有所寬限,派出人員瞭解本地習俗後再協商制定規則。一味的壓制只會使憤怒燃盡一切,布蘭奇。」

  布蘭奇領命而去:「是,陛下。」

  文森特有些苦惱地自言自語:「看來還是過於著急了……如果是他,會怎麼辦呢?」

  亞瑟忍著不適聽著瑪麗安娜的呈報,女王最近身體抱恙,腳部經常浮腫,已經不適合繼續頻繁地走動。

  室內光線黯淡,窗簾被拉合地只剩一條縫隙,燭台上銅雕的枝葉刺一般向兩旁舒展。

  「最近王妃怎麼樣?」

  亞瑟側身翻過一頁書,她睡袍的領口繫的十分緊,不讓風透進去。

  「陛下,一切都好,王妃十分健康,但是我並不像露西亞那樣確定她的懷孕準確性。只有在食量上我才可能有些把握……她最近好像有些厭食?」瑪麗安娜攏了攏坎肩,「說起來,陛下您的婚事才是最值得操心的,考慮到您的身體,王夫與安斯艾爾公爵向您建議是否需要等到您好一些後再完婚?」

  「不必,越快越好,讓他們準備吧。」亞瑟感覺著肚子中生命的動作,不管誰是她的丈夫,孩子的姓氏必須是卡文,這一點毋容置疑。

  「我聽說阿塔納的騷擾已經平定了,陛下?」

  「是的,夫人,仰仗蘭頓的幫助。」

  「那麼應該讓蘭頓的那些凍死鬼撤軍,陛下!他們已經在這個西林留滯太久了,現在上上下下都在議論……」

  「議論什麼?」

  「……您在時,西林的邊境送給蘭頓教皇,西林的食物供養蘭頓的軍隊,西林的財物點綴蘭頓的光輝,您不在時,西林的所有將歸於半個蘭頓人和他的母親。」

  書頁邊角被撕裂,亞瑟心神不定地合上書:「我知道了,夫人,我明白您的意思。」

  「陛下已經有所決定了?」

  「蘭頓的軍隊還不能走,這次的內部鎮壓還需要他們。因為之前……國庫已經支持不起再一次的戰爭。」亞瑟拿過被她擱置在床頭的地圖,「這一回他們只需要一座城池,瑪麗安娜。」

  「陛下!」

  「夫人,您不會明白的!從我被奪位的那一刻就全亂套了!這些人天天都盯著我,只要我背後的依託一離開他們就等著從我這裡拿好處,您想想當初那些人是怎麼逼迫凱撒的!如果我不把握住這一批軍隊,我就可能和他流落到一樣孤立無援的地步……之前他不是正統,現在倒變成我不是正統……您以為我願意這樣便宜蘭頓這隻貪婪的惡鬼嗎夫人!我現在不管做什麼都是錯!」亞瑟崩潰地將書砸在地上,她捧著臉嗚咽,「我不知道,夫人,退位、死亡、明天,我能先見到哪一個,夫人,我不知道……」

  「我的回歸使我變成兩邊的棋子,一邊啃食我的國家,一邊眼紅我的權位。我站在中間,頭頂懸著達摩克里斯之劍……可是夫人您說我做錯了什麼?我忍辱負重,強行被為了鞏固地位的母親打扮成男孩,只因為父王已經經歷了我前三個哥哥的夭亡。我終於登上王位,卻因為兄弟的謀奪被迫逃亡異國,難道要我接受辛辛苦苦二十來年的繼承人教育後告訴我就此放棄?不!我當然要回來!等我回來,我成了一個提線木偶,那些抱負……對未來的設想,全部都毀於一旦。」

  「我做錯了什麼?夫人,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您告訴我!」

  瑪麗安娜第一次見到如此失態的女王,她像個孩子在質問自己的玩具為什麼要讓給他人,又痛恨自己沒有能力去保護它。

  她沒有忍心繼續對這位年輕而孤獨的統治者說教下去,瑪麗安娜踱步上前,這位年老的國王家庭教師攬住了泣不成聲的亞瑟,亞瑟扶著她的手,極度紊亂的呼吸和極端崩潰的情緒讓她整個人十分暈眩。

  「哭吧,陛下,哭一會就好多了,哭吧……」瑪麗安娜拍打著亞瑟的背。

  亞瑟大口喘著氣,白眼一翻,暈倒在瑪麗安娜懷裡。

  瑪麗安娜驚叫:「陛下!」

  紅色的液體暈染到床單的邊角,她吃驚地掀開厚重的幾層天鵝絨被縟,底下已經被鮮血徹底浸紅,女王的睡裙下襬完全變成了血紅色。

  瑪麗安娜顫抖地一把將被子蓋上,這是誰的孩子,女王什麼時候懷的孕?!

  這些宮闈秘事絕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絕對不能。

  你收到了凱撒的信,你們現在的信件來往全都經過了宮內專人的檢查,基本上皆為瑣事,不會沾染政治,久而久之,檢查的也相當怠倦,剛開始慢兩天到你手裡,現在基本上閱完即收,聽說閱信的女官最近迎風流淚想要談一場戀愛。

  應該不關你的事……吧?

  你抽出信箋,上面有一股淡淡的怪味。大概是動物天生比較敏感,布偶直接被熏得跳開。你和布偶一人一貓面面相覷,這信是在女官那遭受了什麼不可描述的待遇嗎?

  你用鑷子鉗起那張紙,梳妝鏡裡映出你和你家布偶的表情:地鐵,老人,手機。

  「噫……」

  「……喵~」

  不出所料你被問候了你家肚子裡揣著的不知名生物。

  「伊薇爾,聽說你懷孕了,王城的消息傳的非常快,我很擔憂你的現狀。

  請盡快回覆我,下列事情中如有實施不准隱瞞:

  1 、吃冰激凌:是,否。

  2 、下水逗凱澤:是,否。

  3 、睡覺時把手臂放在被子外:是,否。

  4 、泡溫泉:是,否。

  5 、奔跑、跳上跳下等劇烈運動:是,否。

  6 、喝冷水、葡萄酒、果酒等等:是,否。

  7、搞一些稀奇古怪足以摧毀一間臥室的小實驗:是,否。

  .…

  40、向可靠的人瞭解孕婦常識:是,否。

  我暫時只能列出這麼多,伊薇爾你自身也要多加注意,我聽到這個消息實在欣喜若狂。名字和衣服我都已經為它準備好了。鑑於我無法回到我的府邸,我在考慮為它寫一本適合的早教啟蒙書籍。不知道它喜歡什麼樣的顏色,我上回在街上的商店裡發現了許多可愛的布娃娃,乾脆隨信一起寄過來,我這邊一切都好,不要胡亂猜測。

  你上回的信中說到撿了一隻聰明的貓?懷孕的人不適合養貓,我的寶貝。你應該將它託付給合適的領養者。

  請盡快回覆,說實話我寫這封信手抖的厲害,我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伊薇爾。」

  你和擠在你臉旁圍觀的貓:「……」

  你把信收起來,開始一個個的翻動各式各樣的布娃娃,然後耳邊響起一聲提示。

  【系統提示:請玩家注意,特殊道具!】

  你:「?」

  你把娃娃們的衣服都卸下,用力掐按棉花身體沒有發現異物,用剪刀裁開後更沒有找到小紙條或者其他東西。

  布偶驚恐而迷惑地看著暴躁拆卸的你,默默後退了幾步,尾巴不小心撞到了鏡子上,無意一掃將燭台掃倒在桌,剛好砸在信紙上。

  你眼疾手快扶起燭台,然而滾燙的燭火還是在紙面上留下了燎痕。

  燎痕之下,有字跡顯現。

  「不日定歸,勿念。」

  貓咪與你:「?!」

  【恭喜玩家獲得CG「燭火暗語」,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10:31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三十三章 五週目密文

  貓咪在你一個噴嚏把燭火撲滅後,主動承擔起幫你烘信件的工作。梵色布偶兩腳直立,小爪子舉著紙放在火上熏燎。

  你欣慰地想不愧是你養的貓,果然與眾不同。

  你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兒子,為了這個家,你付出了太多。」

  布偶的爪子冷不丁一抖,向你投來閉麥的目光。

  你:「……」一隻貓的眼神為什麼看著這麼嚇人。

  信紙上的字跡幾乎完全顯現出來,你或許知道那奇怪的味道到底是什麼了。

  那大概是……有變餿傾向或者已經餿掉的牛奶味。

  字跡顯現在反面。

  「伊薇爾,其實我並不確定你是否能看到這一部分的文字。如果你看見了,請在回信中以同樣的方式寫下你認為不那麼安全的話。

  我在安納巴山腳下的領地現在發展的十分好,成功構架起與外城的貿易。令我意外的是,有人通過了商業的渠道找上我,他們想要在我身上押注。這比我想像的要快的多,我希望能聽聽你的看法。

  西林現在局勢十分特殊,各地都有暴動,尤其在布加領主被殺之後,即使蘭頓做出了補救也無濟於事。被割讓的中小領主不斷地發起暴亂,女王此時一定十分頭疼。

  最近她又割了一塊城池。

  等著親手為我戴上王冠吧,伊薇爾。

  不日定歸,勿念。」

  你震驚地有些發懵,隨即開始嚴肅思考這個問題。這個劇情點是在考你的治國策略啊老天!能不能貢獻一點糖,能不能降低一點操作難度!

  該怎麼借助現有條件幫助落魄貴族重返政治中心?

  看看,看看,這像是一個乙女遊戲該幹的事嗎?!

  好吧,不管怎樣都得繼續。貓咪歪著頭對你撒嬌,你靈光一現,把布偶撂倒在膝頭,開始在它的肚皮上演算。

  已知條件關鍵詞提取:合法繼承人,貿易成功,外城,暴動,蘭頓,中小領主,女王。

  emmm……有了!

  你命人為你泡了一杯牛奶,用洗淨的羽毛筆開始寫下你的看法。

  「陛下,我始終認為您是最適合西林的陛下,也是我一人的陛下。我將我的可能欠妥的看法寫在信中,請您慎重選擇。

  您提到您在商業貿易方面已經形成了一定構架,同時蘭頓的中小領主已經達成了危機共識,既然有人肯為您提供渠道,那麼不妨試想:

  1、貿易,這不僅僅可以為您提供將來成事的資金來源,還可以為您提供大量裝備與補給,甚至會給您及時帶來意想不到的消息。(想想歷史上因為郵差跑的沒商人快而失敗的戰役,比起職責,利益才是更誘人的驅動器。許多人正等著打仗好發筆橫財呢陛下!)

  2、領主,自陛下來,西林苦於大貴族把持政治甚久。從您的經歷來看我們無法從利益上爭取這一部分的力量,從而歸為己有。您可以考慮趁這次事件,藉機聚合中小領主的力量,畢竟作為大貴族的人頭數永遠居於劣勢。相反,假如您的承諾中小領主能夠驅逐蘭頓,為他們拿回失去的領土,那麼想要追隨擁護您的人一定不在少數。(假如這回能成功,那麼您可以借此機會培植自己的新勢力,不再需要懼怕這些老滑頭,等著上來的人們總是比坐在最高處的要多的多。女王在漸漸失去人心,陛下,這是個機會。)

  3 、兩者:我有一個不甚成熟的建議,假如您想要聚集軍隊,不妨以商隊的名義讓其進入城中,據您往日所述,安納巴有許多荒無人煙的地方,可以在溝通後將其轉移至此處。領主若想要與您面談,也不妨借此渠道,武器裝備可藏在貨物之下。(這個要看您和當地官員的關係如何,我不希望您在籌謀的時候因為心急而忽視來自周圍的危機,謹防女王的告密者,陛下。)

  最後,我必須告訴您一個遺憾的消息,冰淇淋我可以照常食用,您也別瞎操心,我並沒有懷孕。

  請您不要打我貓的主意,我是絕對不可能把它送走的,微笑。」

  你將信紙翻過一面,開始用墨水寫各種不著邊際的爛話,比如:「您這麼緊張是不是心虛看上了某位姑娘所以想要補償我」、「宮裡頭會笑話死我的您千萬別再這麼寫了」、「有傳言說您的措辭與思維方式像是一位飽經滄桑的老父親」……

  布偶默默別過了頭,但願收信人在受到心理暴擊後還能有力氣去看顯現出來的密文。

  薩拉進來告訴你,今晚正殿有家宴,女王請你去參加。

  你和你的貓互相對視一眼,同時看向薩拉。

  「告訴他們我身體不適?」可以不去嗎?

  「喵喵喵?」

  薩拉有些為難:「殿下,他們連禮服都為您準備好了,醫生等在外邊,無論您什麼狀況都要保證您的出席。」

  ……還挺齊全。

  你放下貓咪,嘆了一口氣,壯士斷腕地提起裙子準備走……等等,王子你為什麼要扒住媽媽的裙角!王子快鬆嘴媽媽的裙子要被你咬爛了!

  你提起貓咪的後頸皮:「為什麼咬裙子?」

  「喵。」冷漠。

  「是不是因為沒帶上你去?」

  「喵!」對!

  「我只是去換衣服而已,你也要跟著?!」

  貓咪一愣,兩隻耳朵抖動了一下,踩著歪歪扭扭的步伐竄到床底下不肯出來。

  「……別告訴我一隻貓也會害羞。」你憔悴地扶了扶額,罷了,等會帶上它就是了。

  等你踏入正殿大廳,所有的目光都朝這裡聚來,幾個月前,你尚且坐在皇后的位置上接受所有人的致禮。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你看見位置上坐的那些貴婦與大臣,滿滿當當沒有一個空位,所以你坐哪?

  過了三、四分鐘左右,才有一位侍女來為你導引,將你引去正殿後的小廳。

  你可以肯定女王在捉弄你,不過人在屋簷下,哪有不低頭。自己的身份也著實敏感,還能跟人家學拍案而起拂袖離去不成?那肯定活不過明天。

  「陛下,我還是覺得此事不妥。」

  「瑪麗安娜,我的孩子沒有了……接下來她的孩子出生,我無法想像那種場面。」

  「陛下,慢慢來,孩子還會再有的,您的地位無可動搖。」

  「不會的,他不一樣,他不一樣!我不能等著蘭頓搶走了我的土地之後,再搶走我的權杖!」

  「陛下,您要冷靜。」

  「瑪麗安娜,我允許她正常地死去。伊薇爾王妃素來愛玩鬧,流產血盡而死很適合她。」

  「陛下不要因為失去孩子做出傻事!」

  「你擔心什麼?沒有人會怪罪到我們頭上。我一直都在觀察蘭頓的態度,他們可從來沒在乎過這個公主的死活。」

  「陛下……」

  「瑪麗安娜,我的領土做不了主,怎麼,連家事也做不了主嗎?誰的王位沒有流過血?!一旦她的孩子出生,那些人又多了一個傀儡把我拉下位。」

  「……」

  「王位上,最不該有的就是仁慈。」

  「我知道了,陛下。」

  「那個與她相似的姑娘安排好了嗎?到時候宴會結束她可得準時離開,所有人都看見她進了小廳,我們不能落人口實。」

  「……是。」

  小廳內光線不甚明亮,但足以照明。牆壁上安裝了反射燭光的大塊通透水晶,在不算很大的屋子內將光束連成密閉的形狀。華麗的雕飾在書寫古代的傳說故事,其中還供奉了光明神的神像。柔軟的金色織品遮罩著沙發,一長二短,圍成品字狀環繞著桌子。你看見女王妖嬈地坐在另一側的單人沙發上,你在行完屈膝禮後落座。

  女王昂起下巴,笑靨矜貴又溫柔:「最近王妃身體可還好?」

  「陛下,一切都好。」

  「國事繁忙,我與王妃今日才有空得以一見,卡文子嗣凋零,王妃有孕實在辛苦了。」

  「……不辛苦,為西林服務。」尼瑪的一個個都強行讓你被懷孕,到底要你怎麼說。

  累了,就這樣吧,不解釋了。

  「王妃喝了這碗湯吧,是我吩咐藥劑師專門為你配的。」

  布偶從你的懷中兩隻前腳趴上桌面,嗅著湯劑的味道,隨即發出一聲威脅性的尖利嘶叫,它跳上桌一把將碗掃落在地。

  你吃驚地想去抱回你的貓:「王子,王子怎麼了?!」

  你撲了個空,布偶化作一團黑色的霧氣攏在你懷裡,漸漸抽條成一位氣質誘惑的的冷面美人,你剛好環住她的腰。

  你裂開了。

  尼瑪這不是薇諾妮卡‧柯達爾的臉嗎?!!

  艾斯本成天睡你旁邊?!

  你一邊鬆開環住美人的手,一邊想,你完了。

  美人卻伸手將你護住懷裡,黑色的裙襯紗邊拂過你的臉頰,羽毛扇直指女王:「邊龍舌蘭、唇萼薄荷、馬兜鈴、艾蒿、沒藥、甘草、胡椒、歐芹、鶴蝨草。」

  一連串的植物名從殷紅的櫻唇中報出。

  「你想害死我的妹妹嗎,亞瑟?」

  你絕望地靠在美人的懷裡,瑪德,勞資……

  打出了個啥線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10:39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三十四章 五週目將明

  亞瑟幾乎是尖叫著呼喊:「侍衛!侍衛!來人啊!」

  你可以聽見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急促地響起,然而艾斯本點了點小廳的正門,雕金的大門闔上,門栓緩緩閉合,外面響起「嘭嘭」的砸門聲。

  「陛下!陛下!」

  亞瑟的聲音都變了調,她不斷地念叨著同一句話:「邪術,邪術,邪術……」

  她突然朝光明神的神像跪下,高聲祈求。

  「偉大的光明啊!請您看看這世間!污穢在橫行,黑暗在蔓延,邪肆異端出沒於世!」

  熹微的燭火驟然噴出熊熊的烈焰映照半空,火焰組成了光明神神像的模樣。

  巨大的神壓降下,你和亞瑟被迫跪伏於地,你已經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耳中有溫熱的液體流出,眼前的一切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血淚滴在地毯上暈出深色的痕跡。即使艾斯本及時為你加持了一個結界,你受到的衝擊也足夠讓你一時間無法動彈,更遑論另一旁的亞瑟。

  「孽子,你竟然敢在人間猖狂!」隆隆的聖音幾乎在耳畔炸響,「……你懷裡這個女孩是誰?!」

  艾斯本冷面召出暗藍色的陣法,無數的花紋在其上旋轉,與金色的火焰相碰撞,波動震碎了屋內所有的器皿。

  「與你何干。」

  艾斯本明顯已經十分吃力,暗藍色範圍越來越小,他最後跪著為你在頭頂撐出一番空間,嘴角的血液不停地流下,染紅了你的裙身。

  你不知道,你感覺的脊柱都要被壓斷了,你在心中流下悲痛的淚水。

  這種神仙打架死的往往就是你們這些不知情的蝦米。

  大佬們到底在說什麼你連聽都不配聽清。

  他始終將你護的好好的。

  金色火焰步步緊逼,你幾乎能感受到它灼燙的溫度,而暗藍色結界肉眼可見地縮小,你一時有些絕望。

  不會要歇菜在這個掛名爹手裡了吧,好歹一路攻略可不可以給開一個主角光環啊……

  你太難了。

  忽然,金色火焰被收回,你聽見一個女人在半空悲怒交加、近乎嘶嚎的嘶吼著:「你是要逼死你自己的孩子啊!你不如先殺了我!來啊,下手啊!」

  「你不動手是不是?好,好,這幾千年我都受夠了,我是該消失了……」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

  所有的燭火瞬間熄滅,小廳內陷入黑暗;而神壓也隨之消散,你終於可以直起你的脊樑。

  艾斯本抱著你怔然喃喃道:「母親……是母親……」

  等到他點燃室內的燭火時,你發現一旁的女王已經七竅流血,生死不知。

  你蹲下身探過她的鼻息,尚且有游絲一縷。

  你朝艾斯本招手示意他過來:「我不想去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的貓為什麼會大變活人,而我還該叫你哥哥。先救活她吧,至少她現在死了我們會很麻煩。」

  「我們的母親與你的父親在十幾年前犯下了她最溫柔的錯誤,於是有了你,我的妹妹。」艾斯本不敢過於靠近你,他害怕你的情緒在遭受今晚的刺激後又有什麼不穩定。

  「我的真名是艾斯本,這十幾年我一直都在找尋你,但是光明的無所不在使我步履維艱。」

  他纖長的手指拂過你前額的碎髮:「你很像母親,伊薇爾。」

  你保持著沉默,艾斯本知道你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些混亂的關係,索性不再打擾你的清靜。他祭出層層疊疊的暗藍色光環,浮在亞瑟身上。

  外面的撞門的聲音在光明神降臨的那一刻早就消失了,你猜想大概是神壓的力量使這些倒霉的凡人都暫時失去了意識。

  亞瑟的眼睫抖動,她的雙眼緩緩睜開,你試探地喊了一句:「陛下?」

  她懵懂地看著你,有一些不知所措:「姐姐,你是誰?」

  你和艾斯本:「……?!」

  完了,把人家腦子給震壞了。

  你好聲好氣地哄著她:「來,不怕。姐姐問你呀,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叫什麼?」

  「我,我當然知道呀!我是……我是……我是誰?我是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別問我……別問我!」

  「……好好好,不問不問,你記得自己今年幾歲嗎?」

  「我今年,五歲……二十五,不,五歲……」

  亞瑟陷入循環往復的自我問答,你聽著她的自我回答與否定越來越快,即將要瀕臨某個極限。

  你連忙打斷她的自說自話:「乖,我們不想了啊,沒關係沒關係……那你還記得什麼,你能和姐姐說嗎?」

  亞瑟想了想,甜甜地朝你笑,很有炫耀又驕傲的口氣:「我有一個弟弟,我最小的弟弟,他特別聰明,我最喜歡他。」

  「他叫西奧。」

  你忍不住問:「那凱撒呢?」

  「……不記得了。」亞瑟搖搖頭,「不記得的,都不重要。」

  你心情有些複雜,一個人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與年齡,卻還會記得另一個人的名字,實在難以想像。

  「我們該出去了,等會可能有很多人來向你致禮,你不要怕,無論誰問你什麼,保持微笑就好。按照我教你的一一回答,然後應付完這些煩人鬼我們就回去睡覺好不好?」

  「好。」亞瑟很聽話地拉住你的衣角,認真地問你,「只要我按照姐姐說的做,就不用關在小屋子裡一個人嗎?」

  「……是的,不用害怕,他們才要怕你呢。」你握住她的手溫柔撫慰。

  她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即使是女孩子也不用害怕嗎?」

  「不用,接下來的事,都不會再打擾到你。」你近乎嘆息般地抱住了亞瑟,「你可以在無知無覺中永遠地補回你的童年、少年乃至青年……」

  「你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小公主,你可以休息了,亞瑟。」

  亞瑟的眼眶裡流出了淚水,她疑惑地接住了一滴:「……我怎麼哭了……真奇怪。」

  你和艾斯本互相看了一眼,陷入沉默。

  ……

  方才的神臨造成的影響實在不可估量,正殿已經亂成一團。

  你牽著亞瑟來到正殿,即使記憶湮滅也並不影響她刻進骨子裡的良好禮儀,面對蜂擁而上問候她安危的人群,亞瑟有一絲的拘束,她侷促地捏緊了裙子的布料,你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儘管放鬆。

  亞瑟清了清嗓子,眾人安靜下來。

  她有些不適應,但又覺得似曾相識。

  「我要向各位鄭重宣佈一個消息。」亞瑟看著場下所有人屏息等著她的發話,她好像有點享受這種號令的感覺,發言也漸漸自然。

  她看了你一眼,繼續講下去:「我宣佈,由於我的身體狀況不適合繼續處理國事,我將攝政權全權交付給王妃伊薇爾,這道命令不容置疑。」

  立刻有反對的聲音響起,但亞瑟按照你的吩咐不予理會,她只要說完該說的話就好了,剩下的不關她的事,她無需操心。亞瑟拉著你的手往試圖向殿外走去。

  休‧安斯艾爾冷不丁截住你們的去路:「這真的是您的祈願嗎,陛下?!」

  亞瑟看了一眼你,你小聲提示道:「微笑,陛下。」

  她眼睫撲朔,立刻反應過來,朝著休露出一個疏離而溫和的標準皇室微笑:「請讓讓,閣下。」

  那隻手頓了頓,還是安靜地撤回。

  從第二日起,你代替亞瑟坐上了議政會議的首席。

  列席的議政大臣看你的眼神十分奇怪,當然你也十分頭禿,一個個的老狐狸只有你一個人應付,你家死孩子原來天天都在和這種貨色打交道你簡直想衝到他面前抱抱他。

  狗子,辛苦了。

  事關重大,你沒有十分的把握,於是存了個檔。

  【存檔成功。】

  你看也沒看就將大臣們呈上來的方案翻面壓在桌上。

  「來,讓我猜猜,這次各位尊貴的大人們在籌謀著什麼?」

  「如何鎮壓暴動?」

  「如何增加收稅的名目?」

  「如何為自家謀取某個肥得流油的職務?」

  「還是如何與蘭頓討價還價?」

  「好了,現在我看看猜中了幾條?」你驚喜地一條條比對下來,「喲,倒是全都包含在內呢。」

  「我可真是機智聰慧,是不是啊,各位大人們?」你笑容燦爛的臉忽然陰沉下來,「今天不把這事說清楚了,一個都別想活著出去。」

  感覺到威脅,列席的大臣們已經有按捺不住站起來的。

  「我一個異國公主,孑然一身,丈夫已經被流放,自己身後更沒有什麼所謂的依仗,一條賤命我可什麼都不怕。」

  你拍拍手。

  「衛士!封門!」

  一列持戈的衛士繞著長桌站定,沉重的長矛砸在地上,矛尖的寒光刺痛了不少人的眼睛。

  斯賓侯爵受了安斯艾爾公爵的眼神暗示,首先站起發話:「您這是要用武力脅迫我們嗎,王妃?!」

  你誇張地揮揮手,驚嘆中夾雜著無辜:「不不不,這只是我的待客之道。」

  感謝文森特那有先例可循,這種流氓打法你成功活學活用了。

  「讓我們看看,我的刀、各位的私兵,到底哪個更快?我相當拭目以待。」你露出了招牌惡魔微笑。

  你繞著長桌走到安斯艾爾公爵身旁,按住他的雙肩,附在他的耳旁,環視了一圈。

  「這裡現在您資歷最老,最有發言權,您說,到底誰更快呢?」

  安斯艾爾公爵嘆了口氣:「……王妃認為哪個更快,自然哪個就更快。」

  「一切聽憑王妃吩咐。」

  你聳聳肩,回到位置上,又恢復天真爛漫不著邊際的情態:「我可不懂政治,還需要各位的幫助呢,想必大家一定很願意配合。這段時間,請各位盡力教我,我會為所有人安排住宿,同時也會通知各位的家人不必擔憂。」

  「在座的都是千金之軀,想動歪腦筋的可要想清楚,到底這富貴,是生前還是身後啊……」

  你為自己捧場地鼓了鼓掌。

  整個廳室內寂靜的可怕。

  「願各位與我一起,共克時艱。」

  「那麼,第一件事,驅逐蘭頓士兵,與蘭頓宣戰,拿回我西林之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10:52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三十五章 五週目晨曦

  艾斯本生無可戀地被亞瑟抱在懷裡,他偶爾晃一晃尾巴顯示自己其實還活著,偌大一個宮殿成了女王私人的遊戲場。

  你不禁扶額,走到快樂擼貓的女王身前,舉著你縫好的布娃娃跟亞瑟談判:「姐姐拿這個跟你換貓貓好不好?你把貓貓還給姐姐,姐姐就把這個娃娃給你。你看這個小人多好看啊。」

  感謝凱撒寄來的那一堆終於派上了用場,但你萬萬沒想到先用上的是他的姐姐。

  亞瑟將艾斯本摟得更緊,貓咪被勒的前後爪拚命在空中亂蹬。

  「不要,不好看。」亞瑟將貓抱到身後,防備地瞪著你,「我不要你的娃娃。」

  你的微笑僵硬了一瞬,然後繼續你溫和親切的攻勢,將所有的布娃娃在圓墊上擺成一排:「真的不要?所有都不要。」

  女王明顯猶豫了一下,指了指那個最右邊那個小娃娃,紫色的衣裙垂下,淺色的灰色眼睛微微眯起,手往前伸,像是在索要一個擁抱。

  「那個。」亞瑟很肯定地告訴你,「要那個紫衣服的娃娃。」

  你長舒一口氣,把娃娃遞給她:「好。」

  亞瑟卻狡猾地一手抱娃娃,將貓堵在沙發角落,用身體牢牢圈住:「哈哈哈,就不給你,娃娃也是我的!」

  你:「……」

  你可以猜測借此推斷凱撒小時候是什麼德性了。

  艾斯本暈乎乎地抖了抖毛,從她咯吱窩下「嗖」地穿過,驚恐地從沙發上一躍跳到你懷裡,你趕緊接住。

  你有些生氣地想從她懷裡抽出娃娃:「說好了要換才有娃娃的,你怎麼可以不守信用。」

  亞瑟突然哭了。

  「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貓貓拿走,我要娃娃!」

  她哭喊的聲音引來了瑪麗安娜,瑪麗安娜有些責怪地開口:「陛下已經這樣了……王妃您何必和她計較。」

  你無奈地蹲在她身前問:「為什麼一定要這個娃娃?」

  亞瑟抽噎,一哽一哽:「這個就是我弟弟西奧,我認得他的臉。」

  「他本來就是我的。姐姐你看,他要我抱。」

  你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可能你真的沒有猜錯,某些王室密辛在你腦中開始飛速腦補。

  真亂啊……

  你看著亞瑟和娃娃玩的十分投入,抱著艾斯本離開宮殿,不再打擾。

  那群老傢伙是真的會拖,知道不好直接反抗,因為在他們的救兵趕到之前你就能把他們的腦袋都砍了,於是同意一點點地撥出自己的私兵,然而行軍極其緩慢,在目前的局勢下根本就和停滯沒有區別。

  你終於能夠親身瞭解西林的現今面貌。西南部的安納巴山脈一帶最近商貿活動十分活躍,你一遍遍捋著艾斯本的毛,陷入思緒。

  凱撒終於開始行動了……

  你抱起艾斯本,把他放在桌上,艾斯本被你順毛順得昏昏欲睡,正在犯睏,見你這麼盯著他登時清醒過來:「喵?」

  你趴在他跟前,用你的鼻子碰了碰貓咪的鼻子跟他撒嬌:「哥哥,你可以幫我跟凱撒傳個口信吧?可以吧,可以吧?」

  貓咪的琉璃瞳孔一時瞪得溜圓。

  你正想再逗逗他,冷不防布偶主動湊上來,蜻蜓點水地碰了碰你的唇。

  你:「……」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不能撩絕對不能撩了,必須保持距離,哥哥真好,謝謝哥哥,哥哥您真是個絕世大好人,這張卡請您務必收下!

  你完全不想再出一次古堡結局,不管是BE還是HE。

  侍衛與侍女都守在殿外。

  你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悄聲耳語:「跟他說,王位我幫他守著,讓他自己殺回來取。他的妻子快被老傢伙煩死了,要是連這點能耐都沒有就等著離婚吧!」

  艾斯本點點頭,舉起前爪,你和他粉紅色的肉墊輕輕擊掌,頓時他化成一縷黑煙,憑空消失在眼前。

  下一刻外面傳來內侍的通報:「萊斯特公爵到——」

  「?」這傢伙來幹嘛?!

  說實話你最近對加繆的態度感到很迷惑,他是議政會議裡為數不多的年輕人,既沒有和老頭子們完全站成一派,也沒有選擇支持你,而是永遠保持沉默的中立。

  往往是整個會議下來,他不曾為自己的家族爭取利益,也並不向王室提出條件,當然也沒有合作的意向。

  完完全全一個負責佔位置的工具人。

  由於女王現在的狀況十分糟糕,你雖然應外部壓力安排了她幾次與大臣的會面,但是自那日起她還沒有私底下真正會見過大臣。加繆又是她心腹一般的存在,這不會,這隻忠犬想要跟你搶回他的主人吧?

  加繆身姿筆挺地走進來,他多年騎士生活養成的習慣使他的氣質與一般的王公貴族總有一些說不上來的差別。

  「萊斯特公爵,請坐。」

  有人為他搬來凳子,正對著你的桌子而放。

  「王妃。」他向你行禮後落座,「我想問您一件事情。」

  「請說。」你客氣地伸手示意他說下去。

  加繆十分不確定地開口:「您少年時,是否曾在西林停留?」

  你感到各種莫名其妙:「我可以保證,我從我出生起直到您的使團來接我赴西林成婚前都在蘭頓的皇宮深居。」

  沒毛病啊,遊戲劇本你沒拿到不代表你沒看過售賣簡介啊。

  伊薇爾除了出嫁啥時候蹦跶到西林了?說好的純淨如琉璃的蘭頓深居小公主……不,沒說好。

  太羞恥了為什麼要回憶起這種東西!純淨如琉璃,這種形容詞和你很搭嗎?!你可是看過本子的女人!

  你接受著加繆的注視,他的目光深刻而長久,仿若在驗證你話裡的真假。

  你隨意任他打量,這人今天感覺總有些不太對勁。

  「如果一件事情陷得太深,十幾年如一日地重複,遲早會瘋魔的吧……」加繆忽然有些自嘲地感慨,「我總是過於專注一件事,然後,錯過的那些東西就再也沒有辦法挽回了。」

  你的頭頂幾乎要冒出三個巨大的問號。

  well?what?why?

  這就是哲學的力量嗎?

  「從您問我那天開始,我想了很久。那些畫面一點點的浮現、重複、倒放。我差點分不清哪個是真實哪個是夢境。」加繆垂著頭喃喃,前額落下一片陰影,「現在坐在您面前我才真正感覺到……」

  「這二者並無分別。」

  加繆抬起頭,看見你尷尬而又不失禮節的茫然微笑,神情更加悲哀:「您還會允許我妄想嗎?」

  他隨即自我否定:「還是不了,我知道這些話給您帶來了許多的困擾,但我已經被那些影像糾纏著難以入眠,所以才懷著一半期待一半猜測來問您。」

  「果然,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你直愣愣地聽著他的剖白,等等朋友以咱倆的立場說這種曖昧的語調會不會有點怪怪的?但是出於禮節人家話都說完了什麼都不接好像有點,不,是十分尷尬。

  以及,儘管你想接話,但是鑑於萊斯特公爵說的玄之又玄你的大腦還處於當機狀態。你可是攝政王妃不是什麼深夜電台知心女主播為什麼突然聊起這種話題啊大兄弟!

  「……所以,您此次來是想找我……?」你的語氣裡充斥著各種虛浮與不確定。

  難得如此之慫。

  「加繆‧萊斯特,願舉傾族之力,趕赴邊境,保衛西林。在此之前,驅逐蘭頓滯留在西林境內的士兵將是我為您獻上的誠意。」

  他單膝跪在你的身前。

  ……這個劇情點,是什麼意思?

  「……十,十分感謝您這次為西林所做出的犧牲。您是否需要與女王陛下見一面呢?」

  「不必了王妃。開始的條約,是無奈,後來的變本加厲,是無能。她已經被權力矇蔽了雙眼,看不見正確的道路了。」加繆站起,不再打算逗留,「人總會變的,所有人都會。陛下、親王、您和我,皆如此。」

  「我將會吩咐家人將我的幼弟艾利克‧萊斯特接進宮來交給您,他是我之後萊斯特的唯一一位繼承人。這樣,您就不必擔心我在外行走有所異動。」

  加繆向你告退,走到門邊他突然回身,好像還在期待著什麼:「那些花確實很漂亮,殿下。」

  你保持完美地禮儀微笑點點頭,好,您說的都對,願意出兵的都是爸爸。

  甲方爸爸說啥點頭就是了!

  加繆眼中最後一縷火苗熄滅,他轉身離開。

  不再留戀,不再躑躅。

  艾斯本拽起凱撒的衣領將他搖醒。

  「又犯病了。」艾斯本瞥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地圖,「你要開始施展你的野心了嗎?」

  凱撒虛弱地靠在艾斯本肩上,咬牙獰笑:「剛剛結束。我的腦袋跟被劈開沒什麼區別。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應該守在她身邊嗎?」

  「回來看你死沒死。畢竟你死了我們之間的契約還未達到要求,這就很麻煩。順便,我妹妹大概會十分傷心。」艾斯本把凱撒從身上扯下,凱撒失去支撐點,徹底癱在地毯上也不打算起來。

  他閉著眼休息,爭分奪秒地享受這一段沒有被頭疼困擾的時光。

  「我妹妹讓我幫她傳一個口信,她說,王位她幫你守著,讓你自己殺回來取,你要是還是這麼慢吞吞的就等著離婚。」艾斯本俯視著躺在地上的凱撒,順便補了一句,「當然這種事我是非常樂見其成的。」

  「……!」

  凱撒懵了。

  .……妹妹離婚?

  「伊薇爾,是你的妹妹?」凱撒感覺頭又有犯疼的跡象,他捂著額角開始理關係,「蘭頓聖女是魔王之妹?!」

  「你後悔了?」艾斯本威脅地卡住凱撒的脖子,殷紅的指尖在凱撒的脖頸上戳出凹陷。

  凱撒眼底的黑眼圈這段時間又加深不少,他陰陰低笑:「不,我只是在想,誰不是在被命運玩弄呢?神也無法逃脫。」

  烏鴉撲棱著翅膀停留在窗檯上,瞧見艾斯本招手就飛了過去湊在他耳邊耳語。

  「王妃攝政,女王退居養病,剛剛加繆向又向伊薇爾投誠。」艾斯本頗為玩味道,「你的速度還沒有我妹妹快啊,凱撒。你說我怎麼放心把她交到你手上呢?」

  「她只能嫁給我。」凱撒用盡力氣掰開艾斯本的手,「你做好我們約定的事就夠了,干涉太多只會給自己添麻煩。」

  「即使是魔王,我也有辦法讓你無法得到滿意的結果。」

  他是一隻耗盡氣力的獅子,就算逼到末路也要咬斷所有威脅的喉嚨。

  按照加繆的建議,你把艾利克‧萊斯特接進王宮作為質子,這才放心讓加繆出兵。從萊斯特家族舉兵驅逐蘭頓境內士兵起,蘭頓和西林正式宣戰。憤怒的西林人終於有了明面上反撲的機會。

  你借女王的名義發佈徵兵令:

  「我們的土地被外族侵佔!我們的財源被外族切斷!我們的人民被無故送上絞刑架!我們的兄弟姐妹在蘭頓的奴役中流淚!

  西林的勇士們,你的斧頭僅僅用來劈砍柴火嗎;西林的法師們,你們的魔杖僅僅用來支付你們的酬金嗎;西林的領主們,你們的軍隊僅僅用來龜縮保存自己的小窩嗎?!

  狡猾的蘭頓鐵騎已經踐踏了一遍我們的尊嚴,第二遍就是我們的血肉,第三遍將是我們的墳頭!

  舉起你們的武器,到前線去,為西林的榮耀而戰!

  ——光明長佑西林!」

  按照艾斯本為你遞上來的情報,加繆在明,凱撒在暗,一路向北行。加繆的行軍雖快,但由於不斷的有人加入,同時部隊龐大,輜重甚多,行軍反而緩慢。你第一個選擇的城池就是布加。布加是被割讓城池中民憤的矛盾起始點和聚集點。軍隊的逼近讓兩國之間的矛盾在這個小城徹底爆發。蘭頓已經在這裡布陳重兵,隨時等待西林軍隊的到來,還要不斷迎接來自城內西林人的小動作。

  這個時候,凱撒一行人偽裝成從西林逃回的一眾蘭頓商人,帶著眾小領主日夜兼程,借道艾斯本領地,提前潛伏進入沿線同樣被割讓的小城。

  蘭頓商人雖不像西林如此之多,也是有相當一部分的。

  「你的私兵也在裡面?」你一條條梳理著這些資料,仰頭問艾斯本。

  他趴在書櫃的櫃頂上打盹。

  「喵~」

  你忽然想起來,薇諾妮卡‧柯達爾本身也是一個獨立的領主,有自己的軍隊沒什麼稀奇。

  唉,身邊都是比你牛叉的大佬。

  生存的壓力總是如此的令人頭禿。

  你成功將文森特的視線轉移到布加,布加之爭成為兩國之爭的關鍵。

  而凱撒在其他城鎮開展的一連串大動作終於引起了蘭頓的注意,遲遲分調一部分兵力前往鎮壓。

  他宣明了自己的身份,自然繼續有人願意前往他的部隊投奔,誰都看得清楚,女王虛位,王妃攝政,王位遲早要歸於這位親王手中,流放不過是暫時的逆境而已。

  蘭頓全民皆兵,許多人忙碌一生只為兩件事:信仰、土地。西林在策略上暫時佔先機並不代表最終的勝利,西林作為一個以商業為主的國家,它耗不起曠日持久的供應。

  你的勝利不是要蘭頓認輸,你需要的只是文森特的妥協。

  「陛下,你千萬別死守城池,讓蘭頓得逞。」

  讓他知道,他費盡心機搶來的城鎮只會給他找事,長期的存留只會使他自己頭痛,遲早都得獨立。

  「把它們攻下之後都燒了,燒了就逃,給蘭頓留個爛攤子,看他們接不接手。」

  蘭頓將矛頭調轉凱撒之後,第三支軍隊終於慢悠悠到達,這支部隊是除加繆之外剩下與會各家的私兵,出發最早,到來最晚,戰鬥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您得趕去布加,和加繆匯合,相信我,他家剩下的血脈就在我手裡,十分可靠。」

  凱撒本來就不指望他們有什麼用,攻下一城直接燒燬,帶著人趕往布加與加繆的部隊匯合,經常有投機分子也會從其中偷偷趕過來投奔。

  「那些大臣的軍隊您不必理會,能有投誠更好,您要記得,只有那些中小領主才是您最忠實的盟友,您回來洗牌就靠他們呢。」

  凱撒接過艾斯本黑著臉遞來的信,挑釁地在他面前一點點展開,這位魔王已經徹底淪落為信使。

  「哥哥最好了呀~哥哥真是個好人!」

  還是做貓的日子愉快而悠閒,艾斯本認命地將回信遞給笑容盈盈的妹妹。

  還能怎樣呢?艾斯本蹭蹭妹妹的手,晃著尾巴窩成小球,開始他每日的例行補眠。

  「陛下,假如我們要修復這些城鎮,所花費的要比西林上貢的要多得多。」福勒扶著眼鏡計算,「又加上我們之前為了接納與管理西林所花費的修整、人事、軍隊等等費用。」

  「根據這個月稅收的情況來看,長期以往,對蘭頓反而是一種消耗。」

  文森特放下手中的書卷,走過來看他計算:「我們的鐵騎足以將其踏平。」

  「我們的兵馬當然足以踏平這些城鎮。可是陛下,一座城池在西林,還是西林的一片土,到了蘭頓,就是蘭頓的國中國了。除非屠城,否則但凡有西林人還在這片土地,他們不可能接受蘭頓的管束,陛下堅持要繼續嗎?」福勒將演算紙往文森特身邊推出一截。

  「……」文森特的手指從上至下劃過紙張,在心中重新演算,「我知道了。」

  「陛下?」

  福勒十分清楚文森特面上雖然無甚波動,實際心中並不好過,已經到手的土地還要雙手歸還,他繼位以來沒做過這樣的賠本買賣。

  滔滔洪流千年,君主何多?

  哪有每個都輕易能被史者記載謀政有為,大多是標一個生卒年月罷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文森特踏出這間讓他感到狹小憋悶的政務室,「撤軍。」

  「下回,我當用更合適的手段,幾十年光陰,我耗得起,動盪的西林未必耗得起。」

  冒著濃煙的一片廢墟,沒有什麼值得蘭頓繼續留戀。

  這場上位者的博弈,終歸犧牲的是兩國的民眾。高牆之下,殘肢斷臂,高牆之上,血跡斑斑。

  蘭頓在做離去前的最後一次進攻,大多數的士兵,尤其是騎兵都已經撤離,這一批是用來殿後的死士。

  亂巷高樓,血污滿身,分不清哪個是西林人哪個是蘭頓。

  號角吹起特定的旋律,蘭頓活著的士兵開始集中往離去的路上跑,看見還能行動的馬匹立刻騎上就走。

  凱撒和加繆背靠著背,持劍戒備著,旁邊也許還藏著蘭頓的人,侍從與他們在陷入混戰後徹底被場面沖散。

  西林的戰士不明所以,四處觀望。

  箭雨撲面而下。

  加繆驚得一把撲倒身旁剛剛一劍殺死身後蘭頓偷襲士兵的凱撒:「小心!」

  那個士兵已經少了一隻手和半條腿,活不了多久了,能拉一個是一個。

  過了許久,凱撒顫抖地推開身上到處都是血洞的人坐起,他們兩個的衣物都已經被凝固的鮮血染成了黑色。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萊斯特是亞瑟最忠誠的騎士,是凱撒心目中最理想的下屬。縱然他為亞瑟做了那麼多,甚至為自己的身份暴露獻了不少力。

  但不得不承認,加繆‧萊斯特是自己一直想要的騎士。

  一旦效忠,就是以命相陪。

  西林活著的戰士逐漸向這裡靠攏,向凱撒報告情況:「親王殿下,我們查看過了。是法師臨走前在塔樓裡悄悄固定的機關,一到設好的時間立刻射出,才會有……」

  凱撒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嘗試著將手小心地穿過箭桿,將加繆不成人形的屍體打橫抱起。

  「回去了。」

  他走的跌跌撞撞,腦內無休無止的疼痛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回王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11:03 AM

卷三 亞瑟線 第三十六章 五週目亞瑟線結局

  這天的議政會議特別的沉默。

  你將一把椅子添在了右手側第一位,那是加繆列席的位置,左手第一位是安斯艾爾公爵。

  萊斯特新任的家主在侍女的引領下踏入殿中,那個孩子才五歲。

  「王妃。」他向你行禮,雖然年紀尚小,但禮儀十分周全標準。

  艾利克‧萊斯特,這個名字將會在十多年後響徹西林,以陰毒著稱。他將家族遷往漢米敦郊外,據說,是因為漢米敦臨近主城布加,而加繆‧萊斯特身歿於布加城中。其子西蒙‧萊斯特據說娶的是魔王的女兒。

  此是後話不提。

  他的個子太小,坐上他兄長的座位時,雙腿還搆不到地。

  「會議開始——」內侍闔上了門。

  你從議政會議廳出來的時候覺得心底難受的很。

  你聽說了加繆的死狀,凱撒說這會是他一輩子的噩夢,假如當初他反應再快一點,就不至於如此。

  一隻小手抓住了你的手臂:「王妃,可否隨我來?」

  艾利克詢問著你的意思,你看見他的酒紅色的眼瞳裡都是期盼,你透過他彷彿看見了另一個幾個月前還活生生的人。

  你不能拒絕,也不忍拒絕。

  你隨著他來到他的臥房,這裡已經被改裝成適合孩子居住的地方,學習室、遊戲室都具備。艾利克牽著你走到他的床頭櫃前,從裡面取出了一個木頭盒子。

  「兄長告訴我,如果他沒有回來,就把這個送給王妃,悄悄的,只給王妃一人。如果他回來了,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艾利克將盒子遞給你,「我偷偷看了,王妃。我害怕會有什麼不妥的東西不適合帶進宮。但是沒有,都是一些很平常的東西。」

  你將盒子的木蓋掀開,愣在原地,盒子從你手中脫落砸在地上。

  裡面的東西跌落出來:

  一捧白鈴蘭乾花、一張曲譜、一個拆了骨架的三角風箏。

  「王妃?您還好嗎?」

  你哆嗦著撿起那張曲譜,上面邊角寫著一行極小的字:「謹將此曲獻於我的摯愛。」

  艾利克走過來,輕聲說:「哥哥教過我用手壎吹這首曲子。」

  「他說,這首曲子是他和一個女孩在某個小鎮上遊玩時聽到的,名字叫《雪落時分》,所以他稍微修改了一番後記錄在這裡。」

  「王妃,我從來沒有聽說哥哥在哪個小鎮滯留很久,您知道那女孩是誰嗎?」

  你將東西一一收拾好,放入盒中:「……也許。」

  你忽然明白了那天加繆對你說的那一通話。

  他上一週目的記憶,從你送別亞瑟那回問他白鈴蘭的時候開始一點點恢復。

  所以,其實,那些舊周目的感情,是可能在刻意刺激下恢復的?可是艾斯本並沒有這種情況!到底是加繆特殊,還是你的刺激手段特殊?

  你越猜心越亂,思緒纏成一團麻。

  「王妃,聽說親王殿下不日將會歸來,是嗎?」艾利克乖巧地像個天使。

  「……是的。」

  凱撒,該回來了吧。

  你抱著盒子,一時間不知道你到底是該悲,還是該喜。

  瑪麗安娜拉著艾利克走到亞瑟面前:「陛下,您看,他多像故去的那位萊斯特公爵小時候。」

  艾利克向她摘帽行禮:「陛下,好久不見,您的劍術生疏了嗎?」

  亞瑟微微動了眼,看見了艾利克,定住眼神不動了。

  她第一次放下了那個被叫做「西奧」的娃娃。

  「加米……」她伸出手去牽艾利克的手,「你好久都沒有來找我玩了。走,我們練劍去!父王給我佈置了好多課業,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做……」

  瑪麗安娜嘆息著看他們兩個人漸漸走遠。

  王城十分熱鬧,你站在聖朗費羅教堂外,看著黑壓壓一片人騎著馬往這裡走來,兩旁夾道歡迎的百姓都擠滿了,有人甚至站在一層伸出的簷台上。

  這熱鬧卻很特殊,因為沒有人開口說話。

  凱撒騎著一匹黑馬走在最前,身後是馬車擺放著一副巨大的黑漆棺木,剩下的是你不認得的生面孔,應該是他的追隨者。

  你知道棺材裡面是誰。

  亞瑟沒有來,她還是老樣子,抱著那個娃娃在窗邊一坐就是一天。常常是看著窗外,一言不發。

  你和凱撒並肩而立,聽見主教在為往者唸誦引導的禱詞。

  黑色的長裙和風袍交織,哀思充盈著整個教堂。凱撒進城後直奔教堂,自碰面來,你們還沒有說過一句話。

  結束儀式後,他帶著你回到他當初還是親王時住的宅邸,沒有回王宮。

  這次長久的分離讓你們都不知道該如何相處,信件中眉飛色舞談笑風生,到了碰面卻突然不適應。

  晚間睡下,你睜著眼睛看天花板心中默默屬羊。你以為他已經睡深了,這才敢翻動身體,調整睡姿。

  你才剛動,身後一雙手將你緊緊鎖在他懷裡,溫度剛剛好。

  「伊薇爾,你不肯理我。」凱撒下巴抵著你的頭,八爪魚一般將你束縛住,「我一直在等你開口,可是你到現在都不跟我說話。」

  「我不知道做錯什麼了。你得告訴我,伊薇爾。我當初承諾你一定會回來,我做到了;我還跟你說,你會是王后的,這個也馬上會實現,你為什麼這麼難過?」

  凱撒委屈地告你的狀:「幾個月來,我做噩夢醒來以為你在身邊,伸手一摸,什麼都沒有。」

  他忽然想到什麼,翻身壓制住你:「加繆和你是不是……!」

  屋內的氣氛突然凝固,你盯著凱撒灰色的圓瞳,他緊繃著的神經隨時隨刻都可能爆炸。

  兩個人陷入僵持。

  你試圖平復呼吸,卻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促。你不清楚自己到底懷抱著怎樣的情緒,你只知道……

  你扇了凱撒一個響亮的耳光。

  「打醒你,一巴掌夠不夠?」你抽了抽鼻子。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你:「伊薇爾?!」

  你的手從他的腋下穿過,猛然將他往下一抱,不管不顧地哭開,幾個月積壓的委屈通通變成眼淚鼻涕蹭他胸前:「你知道我天天搞那些老傢伙我多難嘛,誰曉得哪天早上起床我頭沒了嗚嗚嗚嗚嗚……我就差把劇本給你寫好了,你怎麼還怎麼慢啊嗚嗚嗚……你打個仗為什麼要那麼久早點回來不行嗎,你說個喜歡我會死啊,每次寄信我都知道你要開什麼口,我和嫁了個爹有什麼區別,你這種人撐死只會說想我,結婚這麼久還沒人家薩拉未婚夫直接,回來不跟我說話就算了,還拉著臉對我,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現在你居然還來問我是不是喜歡別人?!」

  凱撒摔在一旁,懵逼地抱著你,從巴掌到擁抱一下子轉換太快他接受不了。他不知道說什麼安慰你比較好,只會一下下安慰地拍著你的背給你順氣,怕邊說邊哭你就岔氣了。

  「……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去找我哥哥!」

  凱撒:「……?」

  「你幹嘛,凱撒,你想幹嘛?!喂!唔唔唔魂淡你唔……」

  第二天,王妃起的意外的晚,劃重點,晚。

  以至於原定舉行的儀式就推遲到了後天。

  亞瑟的女王之名已然名存實亡,議政會議象徵性地通過了她的退位,敲定新王的加冕。

  你終於卸任了攝政王妃一職,現在你的工作叫做,準王后。

  共同執政的那種。

  只等凱撒把這頂王冠戴在你的頭上,當著主教和所有人的面,接受祝福與祈願。

  你單膝跪在地上,耳邊響起神聖的祝詞,身後是無數的觀客。

  亞瑟坐在第一排,她看起來覺得這事很好玩,還在為你鼓掌。

  「前行的道路已經為你鋪好,榮耀的桂冠已經為你摘下,光明的方向已經為你指引,你將承此王冠之重,你將把握生殺之權,你將站於高處睥睨。今日,向世人宣告,一個時代的結束,和另一個時代的降臨,更替輪換就是不可違逆的命運。王冠已經落在你的頭上……」

  「光明長佑西林——!」

  你聽著耳邊震耳欲聾的祝賀聲,眼裡只有凱撒一個人。

  他把王冠戴在你頭上,為你調整好了大小,藉著整理的機會耳語:「我其實有話想留在今天說,以前認為要慎重,所以一直欠著你,今天我覺得很合適。」

  「沒有更合適的時候了。」

  你疑惑地問:「什麼?」

  凱撒突然大聲道:「安靜!」

  教堂內頓時陷入寂靜。

  你看見他朝你跪下,將你的右手貼於他的側臉:「我,凱撒‧卡文,將娶你,伊薇爾‧萊諾,做我的妻子,從今往後,無論順逆、貧富、康疾,都將彼此扶持,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開,在光明面前,我向你立下誓言。」

  「當初立誓的時候沒有用我的真名,抱歉,伊薇爾。」凱撒朝你偷笑,「現在,只有死亡能將我們分開了。」

  教堂內雷鳴般的掌聲響起,你捂著臉,泣不成聲。

  你沒有想到他還會給你整這麼一齣,誰能想到這傢伙平時不聲不響一來就來一個大的。

  突然,凱撒捂著心臟處倒下。

  剛剛的躁動裡掩蓋了弩箭破空的聲音。

  你轉過身,看見亞瑟撩起的袖子,那裡綁著機關弩。

  「我這一生,等了這麼久,終於可以結束了。」

  她已經淚流滿面。

  「再見。」

  亞瑟拉出一隻袖珍箭,直直刺穿了自己的喉嚨。

  教堂內亂成一團,有奔跑著逃出的,有嚇傻了坐在長椅上不會動的,有上前想查看凱撒情況的。

  「陛下!陛下!」你抱著咳血不止的凱撒,你恍惚覺得有什麼東西,崩塌了。

  他在你的懷裡逐漸變得安靜,一點點冷下去,你抱著他不肯放手,直到自己的眼前陷入黑暗。

  昏倒前有人在呼喚你的名字。

  ……結束了?

  你醒了,從王后的臥室走出來,撩起窗簾,看見窗外的陽光正好。

  你茫然抬頭,就這樣結束了?

  為什麼結局的提示沒有響起?

  門外響起了通傳:「日安,陛下——」

  你看見活生生的凱撒朝你走來,你為他編織的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

  你難以置信地伸手去觸碰他:「……陛下?」

  「伊薇爾,你竟然沒有認出我,我很失望。」凱撒握住你的手,落下一吻。

  「你是誰?!」你聲色俱厲地抽回手。

  「凱撒」化成一團黑煙從這具軀殼中逸出:「是我啊。」

  「……哥哥。」

  「他和我有協議,達成願望死後身體歸我,給我做容器。」艾斯本將窗簾拉上,扶住跌落的凱撒身體,「做容器的原主靈魂啊,基本上都要被從容器上剔除。」

  你不知道艾斯本在講什麼,你一步步往後退,想要逃離。

  「害怕了?」艾斯本的指甲晃的你眼花,他隨手將凱撒扔在旁邊的沙發上,傾身將你堵在臥室門壁處,「以為哥哥會真的就把他給你變沒了?」

  「……」

  「現在的女孩真難哄。」艾斯本掐掐你的臉,「我在用我的魂養他的魂,傻妹妹。」

  「我寄宿在這具身體裡,沒有將他的靈魂趕走,當時你抱著他的屍體不肯放手,差點耽誤我聚魂。我的魂魄在給他提供足夠的養料,你明白了嗎?」

  「伊薇爾,等待吧。與你的王冠一起,等他醒來的那一天。」

  【恭喜玩家獲得CG「失落王冠」,達成NE結局「手握權杖的王后」。】

  你坐在黑暗空間裡,水幕上的畫面彷彿一場大夢。

  【艾斯本:「最近身體感覺怎麼樣?」】

  【伊薇爾:「很好,它很聽話。」】

  【艾斯本:「我已經經常能感受到他靈魂的波動了,我想,他應該很快就能醒了。」】

  【伊薇爾:「這樣嗎?」】

  【伊薇爾:「他之前一直很期待有一個孩子,我想,等孩子出生,他的表情一定很驚喜。」】

  【艾斯本:「一定會的。這是什麼?」】

  【伊薇爾:「你忘了嗎,哥哥。都是他寄來的信件,他原來流放的時候寫給我的,攢了太多,我想他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艾斯本:「……這樣啊。」】

  【伊薇爾:「怎麼了?」】

  【艾斯本:「不,只是我大概該退場了。」】

  你點下結束遊戲的界面按鈕。

  這個周目打了太久,你也該退場休息一會了。

  為了,接下來的正面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11:14 AM

卷四 文(群)森(魔)特(亂)線(舞) 第三十七章 六週目千里送人頭

  遊戲休息室裡,你躺在沙發上撕了一包樂事,麻辣黃瓜味,清涼又刺激,人生多歡樂。

  你正在觀看自己往期攻略視頻,試圖在以前的經驗中找尋一條確切有效的捷徑。

  一週目和二周目略去不看,三、四、五週目中的HE,源於你的主動。

  尤其是五週目,你幾乎為男主規劃好了道路。

  你有一絲惆悵,拿過柯鵬的那包,撕開蓋口,再塞了一嘴。

  柯鵬正在感嘆你又打出了神奇的發展方式,一不留神讓你得逞了。

  「姐,你要是安心留在王宮做一朵嬌花,我覺得凱撒也可以打回來。我看那個安斯艾爾家的小少爺你完全可以收了啥的。」柯鵬伸手去摸薯片瓶,「說起來,我才知道原來卡文能打出三姐弟,太刺激了吧?!我還以為女王登位這個劇情點就已經夠有味兒了……誒我薯片呢?!」

  「哪有誰的薯片,誰手快歸誰。」你把薯片舉到半空,「來呀來呀來搶啊~」

  柯鵬一腳直取你面門,你頭一偏虛虛躲過。

  「噫……」你被熏得差點嗆翻過去,「把腳拿開!」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你撇撇嘴,蓋上薯片蓋子給你的小「姐妹」遞迴去。

  「不陪你玩了,我要回去剛波ss啦。」你揮揮手,不留下一片雲彩。

  柯鵬怕你繼續跟他搶零食,正抓起一把就往嘴裡塞,他聽到你要走,立馬快樂地跟你擺手告別,由於嘴裡塞滿了食物,說話有些含糊不清:「活著回來啊~」

  「……閉嘴。」

  你推開遊戲室的門,遊戲艙安安靜靜擺放在那,你按下升艙鍵,艙門緩緩打開,你懷抱著平和的心態躺了進去。

  文森特,準備迎擊爸爸的主動吧!

  柯鵬咀嚼著嘴裡的食物,望了一眼遊戲艙的方向:「樂觀是個好心態啊……」

  你翻動著存檔頁面,哪裡是你和文森特第一次面對面溝通來著?好古早有點記不清了……應該有啊,再往上劃劃看。

  你皺眉,滑到最上頭。

  喔謔,第一個存檔。(轉一週目一朵嬌花)

  當時你倆聊什麼來著,你努力回憶,好像是問你同不同意嫁到西林。

  靈感突現!

  你邪笑著重新審題,這種題目的答案就不應該僅限於「yes or no」,還可以……

  你進入存檔。

  【讀檔成功。】

  對面的人輕薄的白色寢衣鬆垮繫好,大氅披肩,青絲及腰,碧色雙眼半合,眼角暈開一抹紅,隔案通知你與西林的婚事。

  「所有蘭頓與西林的子民都將為這場神聖的結合祈禱。」

  穩住!主動!

  你深吸一口氣,忽視自己身上花裡胡哨一堆配飾的裝扮,像兩方元首友好會談一樣莊重地執起文森特的手:「請問……」

  「您缺情人嗎?」極其誠懇。

  寢宮內的氣氛由安靜轉為死寂。

  你優秀的視力捕捉到文森特的右眉抖了那麼一兩抖。他的手寬大溫涼,你兩隻手才勉強包裹住。

  文森特保持一如既往的微笑拂開你的手:「伊薇爾,你已經長大了,不要任性。」

  你語重心長地開始跟他探討你的身世。

  「陛下,其實我知道我雖然貴為公主,但實際上身份尷尬,作為前任教皇情人的女兒,能得封公主完全仰賴父皇的照拂。」你回想起自己打出的劇情,萬分感嘆,「所以深究起來,我也並非什麼高貴的身份……有先例在前,我的容貌不一定能入您的眼,但好歹也算過得去,您可以考慮一下?」

  你忽然想起一個十分關鍵的點:「對了,一直從未聽父皇說起過陛下的身份與姓氏,不知道您的父母親又是哪位?」

  你好像只知道文森特是萊諾的追隨者,逼宮提前上位,其他的身份背景一概不知。

  文森特碧眸沉沉凝視著你很長一段時間,面上毫無表情,直到燭芯爆出一聲清脆的炸裂聲。

  「伊薇爾,我當作沒有聽過今晚這些話,你回去吧。」他起身朝重重隔簾後走去,只留下這麼一句話。

  你被獨自晾在跪墊上,弱小,無助,但茫然。

  你這回比前幾回都主動啊,沒毛病呀!

  嗐,風水輪流轉,當時你第一回 走這個劇情點不也是沒有買他的帳直接走人,不生氣不生氣。

  你回到房中,不得不說和西林的奢靡對比起來,蘭頓的貴族生活實在黯然失色,如果說西林是精緻細膩的小公主,那蘭頓就是古樸粗獷的糙漢。

  怎麼辦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回生活質量下降了嗚嗚嗚,你一邊在心裡吐槽一邊由薩拉幫你卸下身上繁複的裙裝。

  明天要不要再找文森特談談?或者你需要去找一個專業級別的專職情人討教一下行業規矩與技巧?你在鐵製胸衣的後繫帶被解開的時候倒吸一口涼氣,爽!

  你認真思考著對策。

  然後,你的房門被人敲響:「殿下,我進來了。」

  你套上寬鬆的亞麻睡裙,舒服地喟嘆道:「進。」

  「殿下,這是為您特意準備的,有安神助眠的效用。」侍女端著盤子,盤中呈著一碗晶瑩見底的花茶,上面還漂浮著幾片花朵殘瓣。

  你臉綠了。

  你強制控制住自己的緊張情緒:「先,先放那哈,我等會卸完妝就喝,反正還燙著。」

  侍女向你行禮後退下:「是。」

  茶像上回一樣,被放在梳妝台上。

  薩拉正幫你解開脖頸上繫著的飄揚絲帶,她瞥了一眼那茶,笑道:「殿下,我都聞見清香了,您不抿一口嗎?」

  「……不用了,深夜灌水容易面部浮腫,謝謝。」你欲哭無淚地擠出一個微笑,難看到哭。

  到底是什麼力量使他給你送花茶,這到底是為什麼,你哪句話觸了這位神仙的霉頭?!你揮退薩拉,頂著卸了一半的妝在衣櫃裡狂翻,那件黑裙子呢,那件低調樸素有內涵的黑色裙子呢?!

  為什麼又是送毒茶結局?!你不甘心啊!

  事到如今,保命要緊!

  你推開窗,縱身一躍,被草絆了一個趔趄。幸虧你的房間在一樓,你苦中作樂地想。

  這回,你不再像二周目一樣亂竄,你選擇貼著圍在皇宮邊緣的石牆牆根前進,這樣就不存在迷路一說了。

  多麼明智的抉擇!

  一路上月黑風高,石牆上倒映著各種植物在月光下的影子,蘭頓夜寒,風一吹你冷的瑟瑟發抖。沒有一根蠟燭照明,你藉著黑暗悄悄前進,一手扶牆,弓著腰借草木隱蔽自己的身體,土石摩擦過你的腳趾。是的,你又沒找到合適的鞋,這雙拖鞋它的使命彷彿就是為你逃命做標配的。

  當風穿過石磚的縫隙時,尖嘯陣陣,你聽得毛骨悚然,偶爾路過的轉角有驅魔的浮雕猙獰地朝你露出驚悚的尖牙。樹葉被吹動,各自相撞摩擦掩蓋了你真正想要判別的聲音來源。

  你提起被勾破的裙角,腳下有滑溜溜的生物經過你的腳背,你捂著嘴忍下尖叫,一腳踹開飛快奔跑逃離原位。

  救命啊!有蛇啊!!!

  你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跑到你的極限你才停下,撐著膝蓋差點軟倒在地上。你一邊安撫受傷的神經,一邊大口喘息試圖平復心率。

  太難了,你太難了。

  劇烈的奔跑使你的換氣聲在寂靜的黑夜裡清晰可聞,前方塔樓上,一個士兵眯著眼已經向你舉起了弓箭。

  「那是誰?」

  「應該是刺客。」

  「不像。」

  「那就是逃奴。」

  「確定?」

  「深夜在皇宮內行動鬼鬼祟祟,殺了也沒有關係。」

  「……還是去請布蘭奇大人過來吧?」

  「不必,大人已經來了。」

  執弓的士兵收了弓箭,和身旁的同伴朝登上塔樓的布蘭奇深鞠一躬:「大人。」

  兩人看布蘭奇深夜依舊穿戴整齊,佩劍而來,十分奇怪:「大人,您怎麼來了?」

  布蘭奇走到塔樓窗口,看向夜幕下一個隱在草木後的模糊身影:「奉命行事。」

  「大人,您看,那個人咱們是把她抓起來還是……」

  布蘭奇轉過身,手尚且還扶在窗櫺上,他低聲向兩位士兵交待:「那是剛剛刺殺失敗的刺客,陛下要求不要聲張,就地格殺。」

  你一抬頭,就看見遠處塔樓上亮晶晶一個東西對準了你,藉著月光,你終於看清楚那是寒亮森森的箭頭。

  「嗖——」

  飛劍破空而來,直直穿過你的胸腔。

  【恭喜玩家獲得CG「一箭穿心」,達成BE結局「「刺客」的夜逃」。】你躺在黑暗空間的地上,瞳孔渙散,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水幕上的畫面已經自動開始播放。

  【布蘭奇從塔樓上走下,石階上響起了腳步聲,他穿過塔樓旋轉的長長階梯,走到月光下。一雙靴子停在逐漸冷卻的屍體前,騎士的劍在月光下映出了女子凌亂髮絲下蒼白的臉,血泊在她的背後積聚,浸染了草地。】

  【驚雷炸響,傾盆大雨猛然而下,閃電照亮了一倒一站兩人的輪廓。】

  【布蘭奇朝女子的屍體鞠躬後,舉起長劍向下劈砍——】

  【布蘭奇:「(掀起盒子上的遮布,露出一個人頭)陛下,您吩咐的我已經處理妥當。」】

  【文森特:「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東西放下。」】

  【布蘭奇將盒子放在案上後離開,文森特仔細端詳著盒內的人頭。】

  【文森特:「她到底探聽了什麼?」】

  【文森特:「無論是什麼秘密,只有死人的嘴巴最為安全。對不起了,伊薇爾。」】退出遊戲。

  你推開遊戲艙,幾乎是哭著喊著撲到柯鵬懷裡:「啊啊啊啊啊啊!我頭沒了!」

  柯鵬:「???」

  「姐,姐你怎麼了?……千里送人頭,禮輕情意重?」柯鵬一頭霧水地舉起雙手,驚慌失措地看著你埋頭在他懷裡乾嚎。

  你咬牙切齒:「我不服!!!」

  柯鵬:「其實姐你不必一定要攻略他?」

  你拽著柯鵬的衣領失控咆哮:「憑什麼,憑什麼!我閱游無數,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渣渣!我不服!」

  「姐……你不如考慮一下別的人的線?比如撩騎士長布蘭奇,我看過別人的記錄,忠犬一隻,這條線超級好吃!」

  你想起了那把長劍,和飛濺的血液,還有隨之而下滾落的頭顱。

  月夜下,隔著水幕你都感覺血腥味要漫過來。

  你扯開嘴角,尖銳的虎牙和下齒相撞摩擦,一字一頓:「想都不要想。」

  「我,一定要搞定文森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1:54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三十八章 七周目偽高三

  你再次躺進遊戲艙,水幕升起,界面上顯示出【開始新遊戲】、【讀取存檔】、【劇情回想】、【CG欣賞】、【退出遊戲】幾個選項。

  你果斷摁下【開始新遊戲】。

  你已經深刻地認識到一個問題:你和文森特,並無存檔可回首。

  這種非典型乙游男主攻略下來是你業界口碑的墊腳石,攻略不下來就是你又一塊恥辱碑。

  你,業內著名非正常乙游角色攻略體驗員,怎麼能讓自己的鼎鼎大名毀於一旦(bu侍)!

  那個誰,放馬過來吧!

  《神翼天光》中,你的大部分活動範圍都在西林,蘭頓反而並不瞭解,這次重頭再來,你一定要好好探究一下這個國度。

  你在一片白光中醒來,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薩拉向你走來:「我親愛的殿下伊薇爾,您偉大的父親教皇陛下今日召您去他的宮中,請允許我為您梳洗。」

  你回憶起你將要面臨的場面,不禁嘆了一口氣。

  你穿過長長的迴廊,磚砌的連續性十字拱頂靈活地綿延向前,彎曲的隅折在穹頂底部漏下日光,底部的立柱與穹頂相接,一排排展開,褶皺的柱頭上鏤空裝飾著苕茛葉與條蔓,橫樑上葡萄藤蜷曲的葉形沿著石料本來的紋路自然雕刻。迂迴婉轉,你重新邁入了這座蘭頓教皇才配為上座的大殿。

  空曠的殿內兩側依次站立著你不認識的面孔,有的身著花紋縱橫交錯的大麥提袍,頭戴圓帽,外罩披肩,披肩內可見拭巾;也有人手捧鐵盔,身披罩衫,套鎖子甲;有人戴風帽,帽帶緊繫,全身都裹在黑底披風中,持水晶球或什麼也不帶,侍立一旁……

  大殿最前方的中央,層層高階之上擺放著一套鍍金的紅絲絨寶座,腳下配著相應的腳踏。萊諾坐於其上,身旁是一位全身隱在白色長袍裡的青年,只有幾縷髮絲從風帽裡漏出。

  文森特。

  你隱下不穩的心緒,向萊諾行禮,經過西林的各種生活培訓,你已經能夠適應這種你原來覺得賊傷膝蓋的禮儀。

  萊諾和藹地看著你:「我親愛的女兒伊薇爾,我十分感動你居然長這麼大了。而我逐漸感到心力不支,日漸憔悴。我決定把所有事務託付給我最信賴的追隨者文森特,由他接任新一任的教皇,同時,我也將我最美麗的花,伊薇爾你,一同拜託給他。各位可證,文森特,今日我將無上之杖授予你,願你不負我所托,虔心侍奉光明神,不染塵垢,神祐常在。」

  他將鑲嵌著紅寶石的權杖交付文森特手中。

  你冷靜地站在大殿中央見證這一幕,共通的開頭,終於走完了。

  現在,你要去熟悉蘭頓皇宮的地形。

  無論如何,你已經由於認路的問題在這塊地圖上死了兩回了,你不敢保證下一回會是怎樣的死法。

  要保命,先認路。

  你很識相的沒有一個人亂晃,而是帶上浩浩蕩蕩一群人在皇宮中轉悠,薩拉攙扶著你。

  現在是萊諾與文森特的較量時間,你對這位在五週目中試圖搞死你的傢伙一點好感也沒有,兩位神仙打架,你還是躲遠一點比較好。

  至少大不了熬過靈堂一夜的劇情嫁去西林,你現在的攻略策略還是以保守為重。

  主動?你可不敢想像你頭沒了的又一次人間喜劇。

  第一站,迷宮花園!

  你站在花園入口,花園中間是一個古典造型的涼亭,而以花園為中心,設置了十幾個同心圓形狀的花壇,其中高低錯落,低矮處種樹,高處種花,其中又有阻隔的磚牆,將花園徹底設計成一個迷宮式樣。

  你內心淺淺嘆息。

  你上回在哪一圈被割喉來著?你記不清楚了,但是你記得死前映入眼簾的大麗花。(二周目二殺處)

  大麗花……你停下腳步凝神思考,這外圈也看不見啊……

  薩拉疑惑地問你:「殿下,怎麼不走了?」

  你很肯定地回她:「我在思考哲學。」

  薩拉:「?」

  你:「這條路走,還是不走,這是一個問題。」

  薩拉:「您不是來賞花的嗎?」

  你回給她一個頗有深意的眼神:「不,我賞的不是花,是生命。」

  薩拉:「……」

  耳邊傳來系統提示音。

  【系統提示:請玩家選擇前進方向,系統將為您安排導航路線。】一左一右兩個箭頭在你眼前閃動,你差點眼淚流下來,一週目的時候你就不應該窩在床上睡大覺,白白錯過關鍵劇情!

  你上回被割喉的方向是右邊。左側的花園外圈傳來男性的說話聲,你判斷應該是柯鵬所說的豪門虐戀線的男主威廉。

  沒興趣,避開。

  你順著箭頭的指示開始帶著侍女們遛彎,穿花拂葉,撩開樹杈的枝丫,你甚至掐了一朵大麗花簪在薩拉的髮鬢上。彎彎繞繞,你也沒數清楚哪裡有牆攔了路,哪裡低矮可以供你翻過去,好在你們終於到達了涼亭台階腳下。

  薩拉:「殿下,您要到亭中歇息一會嗎?」

  你眯著眼打量涼亭,紫紅色的箭頭不斷地在涼亭頂上閃爍,沒有繼續指引你們向前。

  「嗯。休息一會吧,大家都累了。」

  你提起寬大的裙襬,克里諾林裙邊水波一樣拂過象牙白的台階,踏入涼亭中央。

  突然,界面灰了。

  怎麼了?!你驚恐地發現所有的一切都凝固成深淺不一的灰,好像上個世紀的黑白照,正在踏上台階的侍女腳停滯在半空,聊天的侍女嘴型還保持著張開的樣貌,只有你可以移動。

  瞬間,支撐涼亭的六根大理石柱下迸發出金黃色的沖天光芒,一條金線將六根立柱依次接通,柱下浮出的金色圓圈開始旋轉,組成了一個六芒星的法陣,而你的腳下正處於涼亭的正中央。

  眼前的一切逐漸淹沒在耀眼的光芒中,你不由得用袖子遮住眼睛,以防被過於強烈的光線灼傷。

  你暈眩地睜開眼,卻是趴在一張主體桌面傾斜度約45度的桌子上,手上握著一支鵝毛筆,漏出的墨水玷汙了原先已經潦草到不成型的筆跡。

  你揉揉眼,惺忪地看見一位教師打扮的年輕男性執著教鞭站在你的面前唉聲嘆氣。

  「殿下,睡醒了嗎?」

  嚶,您哪位,發生了什麼?你無辜地朝他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等等為什麼是水汪汪?!

  你看了一眼拿著筆的手,沒毛病……沒毛病個球啊!!!

  勞資的手怎麼變得這麼小啊!還有肉窩窩是什麼鬼!為什麼你的腳踩不到地了,而且這小黑板上畫的都是什麼稀奇古怪的圖文你一個也不認識啊!

  瓦塔鵝法克?!

  你,大齡青年,變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小朋友。

  目測不超過八歲。

  這裡是一個寬敞明亮的學習室,巨大的窗戶採光良好,水晶大吊頂上插滿了白燭,窗簾被捲起用絲繩繫好,繩尾墜著流蘇,前方是一塊大石板,上面一半懸掛著地圖,一半擠滿了手寫的文字與圖畫,看起來像是在介紹魔法陣。

  「殿下,雖然已經預料到魔法課程的枯燥乏味可能使您不適應,但是既然是您親自向教皇陛下要求,請保持耐心認真上完每一堂課。我將在最後給予您考核,確定您是否能夠出師。」年輕的教師的教鞭輕點課桌,「奧爾德里奇的天才名聲可不能隨便地任他的學生敗壞,即使您貴為公主。」

  你木然拉下面板,這人誰?奧啥啥?

  系統面板人物列表裡顯示著一個名字:奧爾德里奇‧雷克斯,好感度40。

  嘶,你有點迷惑,這人不在任何一個陣營,怎麼回事?

  黑色的長長風袍被鉤掛在漆金的立式衣架上,這位教師身材高挑纖細,像極了一位年輕教授,他棕色的長髮用絲絹鬆垮紮在髮尾,戴單邊金框眼睛,邊緣處墜下一條銀鏈勾連眼鏡架尾,花領被一絲不苟地翻起,繫無袖披肩,垂及手肘,皮帶勾出腰部線條,掛滿了琳瑯玉石、水晶與大小荷包,左手手腕從乾淨俐落的法師手袖邊露出一截,戴著三塊玉石手鐲,褲腳被紮在靴中,靴上繪有火焰紋路。

  「好的,老師。」你鄭重地提起筆。

  學習吧,為了你的頭更長久地停留在脖子上,以三殺的名義起誓!

  奧爾德里奇頓時朝你邪魅一笑:「很好,這才是我的學生應該有的樣子。」

  ……你稚幼的雙手伴隨身體默默一顫,不禁對未來的生活產生了不止一絲的動搖。

  「那麼,我們從魔法的各種分類講起,以使用者分類,可以分為魔法師與魔藥師,以咒術分類,可以分為金木水火土等元素及其他特殊物質,以年代分類,我們可以分為……」

  你已經N年沒有這麼認真做過筆記了,你飛速地在紙上寫下他口中的內容,筆速太快以至於手有些抽筋。

  你含了一包淚,嗚嗚嗚,這和當年一再傷害你的弱小心靈的政史地有什麼區別。

  你的初衷只是想好好搞掉一個糟糕的波ss,現在你除了基礎為零的課業之外還有各種大考小考加實訓。

  蒼天啊,為什麼要這樣對你!

  蘭頓小公主的偽高三生涯在這個幼小身體的見證下,拉開了序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3:05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三十九章 七周目實訓

  你橫咬著筆桿,兩手手肘撐在桌上,無意識抓撓起頭髮,柔順的亞麻色長髮被你抓撓地蜷曲在一塊。

  今日周考,知識點,魔法課理論部分。

  基本元素?你刷刷填上:金、木、水、火、土。

  特殊元素?光、暗、雷電、冰。

  極少屬性?emmm,你猶豫了一下,這個是啥來著……你拿下羽毛筆在手上轉了幾圈,鼓起臉頰出氣吹動零碎的額髮。

  噢噢,精神、時空。你抬頭望了一眼孔雀機械鐘。銅製的籠子裡,展翅的金雀還沒有動靜,旁邊立著的公雞隨著底下的轉盤在一點點轉動,孔雀下首的機械貓頭鷹忽然低頭啄食鍍金食槽中的水,公雞隨之定住,尖銳的打鳴聲傳出,金孔雀立刻旋轉180度,華麗的後尾張至極限,日光照在金質尾羽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雞鳴聲結束,孔雀的底座旋轉回來,結束開屏。

  一個小時過去了。

  你愁眉苦臉地又撓了撓頭髮,還剩下最後一道大題,媽耶,論述題。

  你的手被輕輕打了一下。

  原本坐在石板前喝茶小憩的奧爾德里奇,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你的身後。

  「殿下,保持您的儀態。」奧爾德里奇臉上毫不客氣地表露出嫌棄,「如果您實在做不來,至少氣勢滿滿地提筆。哪怕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也要理直氣壯地交白卷。」

  「華麗,從容的華麗!」他強行扳下你在自己頭髮上作亂的手,義正言辭地教導你,「在進行魔法交鋒前雙方的實力都不明了,您必須記住不能在氣勢上先被人壓一頭!」

  「……是,老師。」你委委屈屈地放過了你的頭髮,開始死磕。

  奧爾德里奇高深莫測地盯住你沾了三回墨還沒寫一個字的筆:「您準備交卷了嗎,殿下?」

  「老師,我覺得我其實還能搶救一下……」你朝他露出一個笑容,比哭還難看。

  奧爾德里奇:「噢?」

  這一聲「噢」真是百轉千回,奇妙到不可言說,催著你愣是寫下了本題第一個字和標點符號。

  「答:」

  沒下文了。

  奧爾德里奇和你都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老師,求求您,別再盯著我了。」你一臉便秘的悲痛,「我真的沒有打小抄。」

  你的腦子空白一片,一個字也想不起來ORZ。

  奧爾德里奇終於放過你,讓你一個人自生自滅,他在空中劃過幾筆,你的眼前頓時顯現出以紅色流光為脈的倒計時時刻。

  你:「……」好狠。

  老師,雖然你芯子裡是個老妖怪,至少憐愛一下這個稚嫩的殼吧。

  你打了一會草稿,理順思緒後開始奮筆疾書。

  這是一道要求你論述蘭頓、西林兩國官方對待魔法態度差異的題。

  儘管你很奇怪你將來鐵定當不上教皇為什麼要搞這種帶有領袖色彩的題目,但是既然老奧要你幹,那就幹唄。

  「答:

  從成員構成上看,蘭頓注重對全員相關天賦的培養,不論階級,即使貴族階層也會一同參與;西林則主要由平民階級構成,作為職業用以為貴族服務。

  從管理上看,蘭頓有規律的舉國魔法測試時間,設有完備的培訓學校,通過考核後可以進入專門的魔法協會任職,接派任務由協會負責,自治性強;西林則基本靠個人傳授,無專門機構,大部分長期同部隊混住,接受同等供養,費用冗雜,少部分為專人服務。

  從功能來看,蘭頓視魔法為一種對能力的追求,西林主要將魔法作為工具使用。」

  .……就這樣吧,你已經沒什麼可以說的了,加上你之前在西林根本沒什麼關於魔法的經歷,你也只能想到這麼多。

  你感覺腦袋被掏空。

  交卷!

  你撐著桌面從椅子上跳下來,踮起腳扒著桌緣,從桌上拿過試卷交給石板旁已經開始靠著軟座打盹的某位魔法師。

  「老師?」你扯了扯他的袖子。

  沒有反應。

  你將卷子放在地上,爬到軟座上剩下的位置跪立著去搆奧爾德里奇的臉。

  你輕輕拽住他的耳朵,輕輕說了一句:「大家快來看,天才奧爾德里奇把他的學生教廢啦~」

  「都廢啦~」

  頓時一簇火苗從空中暴起燒焦了你的額髮。

  剛剛醒來的教師先生:「……剛剛發生了什麼,您的頭髮怎麼了,殿下?」

  他茫然地看向自己手中炸出的火苗,又看看你,扶正自己歪掉的眼鏡。

  你:「……不,老師,什麼都沒有,是我自己在玩火……」

  你面無表情地看著你的幾縷額髮散發出難聞的焦臭味,認命地把卷子撿起來雙手呈交給奧爾德里奇。

  鏡子前,薩拉為你一點點剪去殘留的燒焦部位,抱怨道:「殿下今天下課去哪裡玩了,搞成這樣。」

  「我不是玩。」你鄭重其事地牽起薩拉閒著的另一隻手,「我是在用生命熱愛學習!」

  薩拉翻了個白眼當作沒聽見,重新打散頭髮為你修整:「您說不能告訴教皇陛下,不然他肯定請最好的理髮匠為您打理。」

  「別別別,千萬別告訴父皇。」你頭疼地想,要是讓人看出來這頭髮上殘留的元素氣息,很難不保證你話癆騷包但實誠的老師就此捲鋪蓋走人。

  你還是挺喜歡他的。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假裝不經意問起薩拉:「薩拉,你知道文森特嗎?」

  後面的日子,就是你「期待」已久的實訓。

  「集中注意力!再來一次!」

  「說了不要念出咒語!習慣在腦子中迅速地過一遍,唸咒只是為了讓你感受魔力的流動!」

  「……殿下您施咒了嗎?!這個的火系咒語的正常釋放效果就成年人而言可以形成一個能量球,您至少應該點個火吧!」

  「好,非常好!火苗起來了!保持住,殿下!再旺一點,讓火焰躥高……一點。」

  你吸吸鼻子,看著指尖冒起的一縷青煙,討好地朝奧爾德里奇笑了笑:「老師,我可能,不太適合火系魔法……」

  奧爾德里奇扶額:「正巧,我也有這個想法。」

  他牽著你下樓,走到室外,你不明所以地跟著他,奧爾德里奇見你小步子邁得飛快,於是放慢了前進的速度。

  你們在迷宮花園前停下腳步。

  奧爾德里奇莊重肅穆地閉上眼;「感受到了嗎,殿下,來自元素的力量,它們在親近你。用你的指尖去觸碰空氣,不要用眼睛。」

  「木元素和水元素都十分充裕,今天的光元素也很活潑,噢,它在親我的臉!土元素在睡覺,它們一直都不太習慣別人的打擾,可是一旦醒來,它們的力量不可預估。這裡的金元素幾乎找不到……」

  你雙手合握著奧爾德里奇的手,目光呆滯地看著面前的花園,花、草、樹、水、牆、土、太陽。

  有什麼特別的嗎?

  「感受,殿下,感受。」

  你聽話地閉眼試圖去觸摸你的天才老師所說的那些靈動有趣的元素。

  奧爾德里奇蹲在你身前,看著你一臉陶醉的模樣,激動地握住你的雙手:「殿下!很美妙吧!」

  你閉著眼點點頭:「太陽真大啊,曬曬身上都暖和了。」

  奧爾德里奇:「……」

  你今日的學習成果也並非為零,至少你學會了如何炸出一點火星。

  是夜,你在被窩裡鍛鍊今天的火球術。

  「叭。」滅了。

  你冷漠地看著黑夜中你的手指,你上輩子大概是個沒油的打火機。

  嗐,睡了睡了。

  你放棄了,蓋上被子準備進入香甜的夢境,夜的溫柔將你包裹其中,半夢半醒之間,忽然聽見有人在耳邊說話。

  「我祈求讓那個盜竊我錢的的人雙手殘廢。」

  你嚇得翻身坐起,四處張望,點上燈後發現並沒有別人,聲音卻在你的耳畔縈繞。

  「黑暗神啊……我祈求這次晉陞的機會屬於我。」

  「我想要,我想要,想要讓那個可惡的女人遠離他的生活。」

  「我……」

  無數的祈願鑽進你的耳朵,你的指尖被熟悉的暗藍色幽光縈繞,你的肌膚被柔軟的暗色光芒裹挾,耳邊的祈願變成了轟鳴的嗡嗡聲。

  「停下!」你輕聲呵斥,腦海內瞬間寂靜。

  你試圖聚起這些散亂的元素,將它們排列成潦草的陣型,立時,暗藍色的小小星海駐留在你的指尖,它的光芒映亮了你的臉頰。

  你意識到一個可能。

  你悲催的魔法之路,一般的魔法師輔導不了,可能得找艾斯本這位學長探討心得。

  你拉下面板,黑暗陣營那一欄赫然寫著你的大名。

  你:「……呵呵。」

  來,按照上午的火球術套路走一遭!

  你聚起精神,全身貫注地盯住手掌,心中暗自感受暗元素流動的脈絡,幽幽地光芒在手心越聚越大,將整個房間映亮如同白晝。

  「轟!」

  你的頭髮被炸的全體倒豎在空中。

  蘭頓皇宮半夜傳出一聲尖叫:「救命啊——快來人啊——我被子著火啦,救火啊!」

  遙遠的西林,某處森林掩映的古堡中,一位女童睜開了漆黑的雙眼。

  「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3:13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四十章 七周目師生討論

  「夫人,您該起床了。早餐已經為您準備好,比爾先生將會把您要處理的稅額賬目和法庭案件的判決放在您的紅木長桌上。」侍女將薇諾妮卡輕輕推醒,「您昨晚似乎沒有睡好,我見您遲遲沒有下樓,所以才擅自進入您的臥室。」

  「嗯。」

  女童披散著黑色的長髮,她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侍女端來清水為她洗淨面部後,扶著女童下床,坐在梳妝鏡前為她打理頭髮。

  侍女將她垂及腳踝的漆黑長髮分成數股,每一股又再分作三小股,紮成麻花狀,最後總起盤在腦後。

  「今日您的行程並沒有外出這一項目,也沒有客人即將造訪,所以不用太過繁複。」

  「好。」薇諾妮卡一眼也沒看鏡中的自己,反倒像是在盤算其他的事情。

  她換上了一身簡便的裙裝,緊身對襟長衣作外褂,露出繫在裡面的腰帶,手肘到手腕的袖子上一整排的紐扣點綴著寶石,長衣尾部繡對稱家徽「獅掌棲鷹」。脖子上掛水滴形深藍瑪瑙項鏈,今日不用特地戴帽子,也不用挽披帛。

  薇諾妮卡用完早餐後坐在紅木長桌前,背靠藏書架。

  她要給她的一位年輕朋友寫信。

  「致奧爾德里奇:

  我的朋友,你又遊玩到這片大陸上的哪塊土地了?我很好奇你最近是否感受到一些不尋常的異動,你在魔法這個領域是我所見過的人類中最為敏感的一個。

  昨晚我感受到了遠隔千里之外的暗元素波動,我非常吃驚。

  自黑暗神神隱以來,已多年未有人類能使用暗元素作為魔力驅動。我最近亦無踏足人間,而人類對暗元素的印象幾乎止步於史籍。

  我感到十分訝異,除承接黑暗血脈的我之外,究竟誰能夠突破神靈的界限直接利用這種魔力。

  你一向對此頗感興趣,如果知道了相關的消息,請寫信給我。

  另:或許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見一面。我最近由於各種原因換了一副樣貌,假如碰面,請不要表現的太過誇張。」

  薇諾妮卡點了點信紙,信紙漂浮在半空,幽藍色的火焰從下而上,將它一點點吞噬。

  「會是誰呢?」

  女童托著下巴,染著丹蔻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她望向內部房間走廊牆壁上開的外窗,一隻烏鴉從外面飛進落在她的桌上。

  「早,比爾。」薇諾妮卡為烏鴉順了順毛。

  烏鴉嘶啞著嗓子喊叫:「早,大人。」

  坐在馬車中的奧爾德里奇收到了一封不同尋常的信。

  從半空突然出現的暗藍色火焰裡掉落了一封信在他的懷中,奧爾德里奇拆開信封仔細閱讀上面的文字。

  「呵,昨天晚上竟然連魔王都驚動了嗎?」

  他看完信後,指尖點起一簇火將燃燒成灰燼。

  「該說我那個徒弟太傻,還是太幸運?」

  與此同時,你站在頂樓的學習室裡,趴在採光良好的巨大窗戶邊緣,思考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

  沒有人認識文森特。

  他現在並不在皇宮內。

  那麼他到底是誰,來自哪裡,為什麼能夠進入皇宮,又為什麼會得到教皇的青睞?

  一系列問題讓你感到十分的困擾,甚至比你昨晚炸了自己的房間還要讓你感到痛苦。

  你在等待奧爾德里奇前來授課。

  這段時間為了方便實訓授課,薩拉痛心疾首的將你打扮成小男孩的模樣,連頭髮都扎的十分簡單。燒焦的額髮更令她十分怨念,直直抱怨你現在的髮型和新做的裙子無法相匹配。

  「我覺得這樣挺好啊。」你昨晚抱著教皇的腿撒嬌,薩拉剛剛向他告完狀。

  你沒有想到的是教皇年輕的時候是如此的風流瀟灑,將來的十年光陰中他彷彿把這些日子過成了五十年,你開局見到他的時候,真的以為這個大叔有八十多歲。

  萊諾的臉龐你感到很熟悉。

  然而美人都有相似之處,所以你也並沒有過多的去研究他的相貌。

  光看這通身的貴氣,你就覺得便宜爹很牛批,為什麼還要繼續看臉?

  愛德文‧萊諾攬過女兒的肩膀,寵溺地拍拍你的肩:「不喜歡裙子嗎?」

  「喜歡呀,但是我更喜歡魔法。」

  「是嗎?」

  「對呀,如果獲取一樣我非常喜歡的東西要為此付出一些代價,我還是願意這樣去做的。」

  「所以我的小寶貝把自己打扮成了男孩子?」愛德文輕輕擰了擰你的小鼻子。

  你嘿嘿地朝他笑,沒想到這麼多年前的萊諾教皇竟然是位慈父。

  所以,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呢?

  愛德文神色忽然有些黯然:「如果我的伊薇爾是男孩子就好了。」

  「我一定會把你送上蘭頓最尊貴的位子。」

  他嘆息地摸了摸你的頭,起身離開。

  喔,說到底還是想找一個繼承人啊,你撇撇嘴,女兒再好,在他心裡還是比不過蘭頓。

  你回憶的有些出神,想到昨晚一不小心引起的事故,忍不住頹廢地將頭埋在胳膊裡。

  「老師什麼時候才來啊……」

  你試圖引誘火元素親近你,然而打出來的火花照樣瞬間熄滅。

  你雙手抱頭,後腦枕在手上伸了個懶腰,不管怎麼說,早上空氣真好。這個位置可以看見蘭頓皇城裡大大小小不規則排列的房屋和夾縫內的街道,你滿足地呼出一口氣,轉身就撞在某位教師先生懷裡。

  「哎唷!」

  他提著後衣領把你拉出懷抱。

  「早呀老師~您什麼時候到的,我連腳步聲都沒有聽見,真是不好意思……」

  奧爾德里奇蹲下,認認真真地問你:「殿下,昨晚據我的一位朋友說,他感受到了很強的暗元素波動,聽說您的屋子無緣無故起了火,您知道其中關聯嗎?」

  ……請不要這麼直白謝謝。

  「您上課給我講過,一般人無法利用暗元素更不可能感受到它,老師您怎麼會這麼說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只是……打翻了蠟燭燭台而已。」你強笑著遮掩。

  奧爾德里奇半信半疑地放開你,開始今日的練習。

  不出所料,你對於各種元素的感應十分遲鈍,你的老師主攻元素為火,但是其他多種元素他都有涉及,靈活變通不在話下,兩相對比,你簡直鬱悶到自閉。

  「老師……我現在至少能每次製造出一個較為完整的火焰形態了。」

  你手中的小火苗三秒就被一陣風吹滅。

  奧爾德里奇痛心疾首,他不忍直視這般慘烈的教學成果。

  「殿下,您或許確實可能不太適合學習魔法。」奧爾德里奇尷尬地摘下眼鏡進行擦拭,試圖轉移話題,「其實像您這種身份未必需要很高超的魔力,您完全可以研究理論知識,以後考慮在魔藥這一分支或者魔法學校的管理上進行深入研究。」

  你被打擊到窩在角落畫圈圈。

  你整個人團成一小隻,扁著嘴幾乎要哭出來,想來想去還是不甘心,側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一臉「勸退加改行」的某位魔法師:「老師,真的沒有辦法拯救了嗎嗚嗚嗚嗚嗚……」

  嘶,奧爾德里奇難辦地偏過頭,不敢看你渴望的眼神,他想到什麼,突然笑得燦爛:「殿下,這麼多天的學習一定很辛苦,不如我們今天不學了,放個小假來聊天吧!」

  「誒?!」

  「您有什麼想要問我的都可以哦!」

  「什麼問題都可以嗎老師!」

  奧爾德里奇笑眯眯地點點頭。

  你張口就是一個六連問:「老師您今年多少歲,家中是否婚配,有沒有喜歡的人,最喜歡什麼顏色,喜歡什麼花,愛吃什麼又討厭吃什麼?」

  奧爾德里奇:「我就不應該開啟這個話題……」

  「不,老師。」你鄭重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您成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擊敗了其他貴族選手,成為我的侍女們最為心儀的男性人選。」

  「不愧是我的老師!」

  奧爾德里奇:「請務必換個話題。」

  你:「好的。」

  你組織了一會語言,終於問出了你的疑問:「老師,魔法師究竟是怎麼看待信仰這個問題的?光明與黑暗,這些對於魔法師來說也是一樣嗎?」

  奧爾德里奇有一會沒有說話,他凝神在思索著該如何表達。

  「對於魔法師來說,唯一的信仰只有力量。」他的眼神逐漸空茫,大概是在記憶中翻找陳年的舊卷,「我們信仰強者,而不是簡單的光暗,那與我們無關。」

  「我的一位朋友,他是我見過的除了神靈之外最強的存在,也許他的一些手段我不敢苟同,但是他確實是我想要到達的目標。」

  「哪怕是黑暗也沒有關係嗎,老師?」

  「至少我這麼認為。」奧爾德里奇的表情十分溫和平靜,不像作假。

  你終於鼓起勇氣:「老師,我想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嗯?」說下去。

  「我撒謊了。」

  「噢?」有點好奇。

  「我騙了你,我的屋子是我自己炸的。我半夜醒來聽見有人聲在我的腦子祈願,然後用您教火球術的方法把暗元素聚集起來,沒有控制住……」

  奧爾德里奇懵了,他蹲下抱住你的腰:「殿下,您能再說一遍嗎?」

  你急得叉腰,給他再重複了一遍:「我,很可能,用暗元素,把屋子炸了……老師您這表情是聽明白了嗎?」

  「下課。」

  奧爾德里奇驟然放開你,莫得感情地扔下一句話拔腿離開。

  你:「???」

  你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不清楚到底什麼狀況。

  這,就這?

  不是說只信仰力量嗎老師!您這慘白的臉色是什麼意思啊喂!在下有這麼可怕嗎?!

  專門為他分配的寬敞住宿處,奧爾德里奇坐在桌前哆哆嗦嗦提筆給他的朋友寫信。

  「蘭頓皇城有消息,速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3:22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四十一章 七周目伊慫慫

  皇家小客廳內,你趴在愛德文膝上打瞌睡,他正在輕聲與你的老師討論關於出宮接受訓練這個問題。

  玫紅色的布料將沙發皮面包裹起來,教皇與你坐在長沙發上,周圍的相同風格的單人沙發圍成半圈,奧爾德里奇站在愛德文正對面。

  愛德文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你的背,儘可能將聲音放小,不打擾到你的休息:「閣下,這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放心就這樣讓她輕易出去,還是在沒有侍衛跟隨的情況下。」

  你之前聽了好一會他們的對話,大概是對你這一段時間學習情況的報告,你聽得整個人都犯睏,這具身體本身年齡尚小,對睡眠的需求也十分大,不知不覺你已經靠在便宜爹腿上睡了過去,人事不知。

  奧爾德里奇努力控制自己的激動的心緒,壓低聲音:「陛下,小殿下的情況十分特殊,所有的理論知識她可以運用的很好,但是她對於大多數元素沒有敏感性,我認為殿下並不適合接受常規訓練。而我的一位朋友,他十分清楚這樣的情況該如何指導,我希望您能允准我,殿下是我的第一個學生,我願意將我的畢生所學都傳授給她。」

  「那麼可以讓你的那位朋友進宮來指導,我十分歡迎。」

  「……天才總會有些怪癖的,陛下。我理解您愛子的心情,但是這個機會錯過就沒有了。」

  「那麼,讓我問問我的甜心……」愛德文撩開你睡得雜亂的鬢髮,將你輕輕搖醒,「伊薇爾,寶貝,醒醒。」

  你恍惚地從愛德文腿上撐起自己的身體,小臉被壓的紅撲撲的,睡眼惺忪;「父皇?」

  「你想要和老師一起出去學習嗎伊薇爾?即使外面有很多危險,父皇也沒有辦法及時保護到你,也有膽量去嗎?」愛德文的寬厚的大手包裹著你的後腦勺,親暱地徵詢著你的意見。

  「去啊,好不容易出去一次,我長這麼大還沒有去過皇宮、獵場還有歌劇院以外的地方,這次終於可以出去啦~」你用力點頭,又揚起臉直直仰視著愛德文,「我想去嘛父皇,去嘛去嘛~」

  你搖晃著他的袍腳,愛德文被你鬧的直笑。

  廢話,這不明擺著的劇情點,誰不刷誰傻啊!

  愛德文轉頭看向奧爾德里奇:「閣下能與我立下誓言將我的小公主每次都順利平安地帶回來麼,如果能,我將不會再干涉你們的任何活動。」

  奧爾德里奇右手撫在左胸心臟處,火焰的光輝淡淡地環繞他的全身:「奧爾德里奇‧雷克斯,發誓將把伊薇爾‧萊諾殿下平安帶回,如果沒有做到,我將切斷與元素的聯繫,任您處置。」

  火焰的光芒匯聚成一隻鳳凰,朝愛德文飛撲而來,愛德文伸出手,落腳在他白皙指尖的火鳳頓時消散成碎片,交纏成千萬縷金紅色的絲線纏繞在愛德文的手臂上,再徹底隱去。

  咒成。

  「我將盡快做好安排,一定將小殿下安排周全。」奧爾德里奇行禮後退下。

  蘭頓皇城的一家旅館,薇諾妮卡從睡夢中醒來,窗外尚且還是黑夜。

  蘭頓帝都一向以長夜出名。

  艾斯本點起燈,這具身體規律的生物鐘讓他無法再繼續睡下去,外頭的街道上已經陸陸續續點起了蠟燭。

  會是那個孩子嗎?

  他不敢告訴奧爾德里奇自己奔赴而來的真相,即使是多年老友,這件事情上也要慎之又慎。

  受母親的吩咐,他一直在試圖找尋那個孩子,從零碎的隻言片語中拼湊出完整的故事。最近老傢伙又試圖殺死他,幸虧逃得夠快,以損失一具傀儡的代價。

  這樣他被迫寄宿在這具小女孩的身體裡,用他血液製作的專屬傀儡柯達爾家族最後一位子孫,薇諾妮卡‧柯達爾。

  這些年醒醒睡睡,人間的事情他已經有些漠然了,唯有這件事一直記掛在心上。

  比爾擰開黑漆玫瑰木旅行盒的鎖扣,盒蓋跳開,打成旋轉三折,每一層都設計的十分精細,考慮到主人的需要分成若干流線型空間,其中裝有各色水晶瓶、銀盒、梳子、剪刀甚至還有一整套書寫用具,盒蓋上鑲嵌著鏡子。

  這次他一個侍女也沒有帶,大多數事情必須自己親手操辦。

  艾斯本挑眉看著鏡中的女童,他模仿侍女的手法開始化妝、束髮、著衣,儘管有些不習慣,但這並不是什麼十分困難的事,他能夠克服。

  他擺弄了一下斜戴著的紅色小禮帽長垂下的黑色面紗,調整好巴斯爾裙身後的繫帶,從帶來的衣飾中選中了一把蕾絲鑲邊的黑色小洋傘。

  不得不承認,在保持社交禮儀這方面,使用女性傀儡的生活會比使用她父親的身體要麻煩很多。

  今日奧爾德里奇與他約見好,要帶那個孩子過來。

  等到太陽終於照亮了整條街道,一輛低調的馬車停在旅館前。艾斯本有所感應地走到窗邊,這次出行輕裝簡行,他不希望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們來了。

  艾斯本扶著樓梯緩緩下來,以防被周圍的人流撞倒。周邊人的眼神都很驚異,似乎是在疑惑哪個姓氏的貴族會放任這麼小的女孩一個人在魚龍混雜的旅館獨自行走。

  他挽著披帛,用洋傘遮擋住陽光,走到馬車前,這時你正被奧爾德里奇抱著放下車。

  街道上人來人往,你聽到這樣的喧囂,終於有了一種真實的生活感,好像腳踏實地地存在於這片土地之上,寂靜的皇宮在某些時候容易讓人抓狂。

  你看見一個比你還小的貴族女孩向你行屈膝禮,禮帽上的垂紗遮擋住她的半邊臉。

  「嗨,這位……呃,夫人,您好,請問您的父親現在在哪?」奧爾德里奇將你放在地上後,俯身向那位貴族女童打招呼。

  女童抬頭,姿態嫻靜,她昂了昂下巴:「你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再體驗一回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滋味嗎,奧達。」

  奧爾德里奇:「……」

  女童繼續說:「我記得我提醒過你我換過了一個身體。」

  奧爾德里奇:「……我為我的失禮道歉,我的朋友。」

  你仔細打量女孩,看不清樣貌,但是這種穿衣風格似乎在哪裡見過?

  你牽著奧爾德里奇的手,跟在女童身後上了旅館三樓的一間房,屋內鋪著素淨的地毯,窗簾垂落,小几與壁爐上一塵不染,甚至還擺放了與壁爐等高的花瓶,牆壁上掛著無名作者的畫。

  這大概是這家旅店最大的套間吧,你環顧四周猜想著。

  「我們談談。」

  奧爾德里奇把你留在客廳,問女童討要了一些零食放在你面前的茶几上,交待好你稍等一會後,拉過女童就往臥室走。

  黑暗的臥室中,奧爾德里奇處於完全的暴走狀態:「你這怎麼回事!才幾年沒見怎麼會變成這麼小的孩子!那具身體不是還挺年輕嗎?」

  「被老東西打廢了,成了一塊破布,沒有辦法修復。」艾斯本聳肩。

  奧爾德里奇越看越詭異,原來談笑風生英俊瀟灑的貴公子老友一時間變成了比自己徒弟還小的女孩,擱誰誰接受的了?!這連以後講段子都深感違和好嗎!吼一句都覺得是唐突了女性的罪過!

  奧爾德里奇在臥室中踱步:「你簡直想像不到這是多麼的戲劇性,外面的女孩是蘭頓教皇唯一的女兒伊薇爾,也是我的學生,她幾乎對所有元素都親近不起來,在魔法實戰裡基本就是個廢物,可是那天晚上,她的臥室傳來強大的魔力波動,我當時沒有辦法判別到底是什麼屬性留下的痕跡,直到你給我寄信。」

  「艾斯本,我一開始以為是哪位受教皇陛下委託隱藏在小公主身邊的高手,還感嘆她就這樣被你盯上了。」奧爾德里奇聲量越來越大,差點忘記屋外還有人,「結果你猜怎麼樣,她告訴我,所有的動靜都是她自己搞的,她就想點個火玩玩。」

  「點個火玩玩就能用暗元素把自己屋子炸了?!」

  奧爾德里奇處於相當亢奮的狀態:「天啊,要不是她還小真想和她打一場!多麼難得的機會!」

  艾斯本冷笑:「那你不如和我打一場,保您滿意。」

  奧爾德里奇覺得空氣有點作冷,他抱緊雙臂,保護小小的自己:「……這倒不必了。」

  「你出去,把那個孩子帶進來。」艾斯本翻轉起自己的手,開始研究自己的指甲,「走的時候記得幫我加個結界,我要出來一會,我的魔力波動容易被老東西發現。」

  你看見你的老師一臉頹喪地從臥室走出來,在門上畫了一個璀璨的五芒星,然後拉過你的小手一一交代:「裡面那個人很厲害,殿下不要害怕,他不會傷害你,但如果他想要欺負您,請大聲叫喊,尤其是呼喚光明神的幫助。」

  奧爾德里奇現在嘴角的微笑怎麼看怎麼猥瑣又邪惡。

  你:「……」

  「那麼,請進去吧。」

  你踏進屋子,門在身後關上,驟然漆黑一片的視野使你無法判別方向,你晃了晃腦袋,眯著眼扶住身後的牆,突然看見黑夜中有四點光亮閃爍。

  ……那大概是兩雙眼睛,像貓科動物在反著慘亮的光。

  你差點尖叫出聲。

  黑暗中,眼睛的主人們一致地開腔,一個是稚嫩女童聲,一個是刻意壓低的成年男性聲。

  同時開始,同時結束,連語氣和抑揚的音調都一模一樣。

  眼珠的亮光在黑色的襯托下朝同一個方向運動。

  「殿下,日安。」

  你扒著牆瑟瑟發抖,試圖去扳開門把手,然而一點動靜都沒有,門閉合地死死的,拉都拉不開。

  這遊戲能搞點陽間人幹的事嗎!

  「……哎,早啊,您吃了嗎?」你慫裡慫氣地回答。

  雙重奏的笑聲在房間裡迴蕩,你已經嘗試去感應這裡暗元素的存在,這裡卻彷彿與世隔絕,你甚至連一絲人世間關於惡念與慾望的心音都無法聽到。

  瑪德這兩個是什麼生物你好害怕!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跑不過就慫,慫沒用再剛。

  眼下你明顯什麼也做不了,那就慫,從這一刻起,你不是伊薇爾,你是伊慫慫!

  「……聽說您十分厲害,能夠解決我的問題,所以我的老師帶我來拜訪您,有所打擾之處實在不好意思。」你儘量措辭謙卑。

  屋內突然亮了起來,你看見一個男人和一個女孩並排坐在床上,一同歪著頭看你,男人手中的水晶球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光線照亮了他們的下巴,映出駭人的青白色。

  這兩位是不知道這樣從下往上打光像鬼片嗎……

  此時此刻,你真的很絕望。

  兩方這樣對峙了大概一分鐘,你覺得時間無比的漫長,心臟跳動血液流淌的聲音在你耳中清晰可聞。

  忽然間裹在黑斗篷裡的男人站了起來,他化成黑煙,下一個瞬間就在你面前站立。

  鋪天蓋地的驚恐朝你壓下來,你強烈的求生欲讓你下意識彆腳轉到他身後,肩膀發力順手就是一個抱腿頂摔。

  斗篷男:「……」還好他反應快。

  他單手撐地,膝蓋靈巧地在地上一觸,足尖落地後再從容站起,抱著他小腿摔他的小鬼早就放開他的腿在拚命扳門把手了。

  你在用體重與門折騰,伊慫慫能剛能慫,問題是得給機會讓你跑啊!

  「老師啊!救命啊!光……唔!」

  你的嘴被捂上,淚眼汪汪轉頭看見斗篷男蹲在你身後,兜帽被他摘下,三千及地的青絲如瀑,他無奈又頭疼地朝你笑,而床上的女童已經閉眼倒在一旁,失去聲息。

  你不禁脫口而出:「哥哥……」

  艾斯本神色怔然。

  你也愣了一下,不對啊,這回他還不認識你,才剛見面呢!

  你趕緊改口:「漂亮哥哥!」

  水晶球早就跌落在一旁,散發著熒熒的白光,你陷入一個溫涼的懷抱。

  「嚇到你了?」艾斯本輕言軟語地哄著懷裡已經摸不清情況的你,「不准改口,就是哥哥。」

  「伊薇爾,以後將由我負責你一段時間的教學任務,還請多多指教。」

  【恭喜玩家獲得CG「曾經初逢」,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3:31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四十二章 七周目未知

  「喂,你這樣佔我學生的便宜真的好嗎。」奧爾德里奇抱臂問身旁柔和注視著你的艾斯本,「你一個活了這麼多年的老妖怪要她喊你哥哥?」

  「哦對,你的新容器也是個可愛的小女孩。」

  奧爾德里奇用手肘捅了捅艾斯本的臂膀:「你是不是……」

  「你到底在謀劃什麼啊天哪!」奧爾德里奇面部表情逐漸驚恐。

  艾斯本尖銳的指甲抵住奧爾德里奇的下巴,他托住某位魔法師的下頜,親密而又不失禮儀地微笑:「要不是知道你天生腦子缺點什麼,奧達。」

  「現在你已經永遠沉睡在蘭頓皇城外的護城河裡了呢~」

  你正在艾斯本所居住的旅館內進行平常的練習,暗元素纏繞在你的小臂上,聽見身後的細碎討論不禁轉頭。你感到不安,他們是不是在說你練習的錯誤實在太多呢?啊,這種處於非擅長領域的迷茫感真是糟糕透了!

  感覺到主人的心緒十分紊亂,暗元素從你的手部漸漸離開,有幾個調皮的暗色光點試圖撩起你的額髮來逗你開心。看見沒有成效,它們放開你的頭髮,聚在你的背後繞成一個混沌的圈。

  你有些喪氣地將手背在身後,走到兩人面前:「呃……是不是我又做錯了啊?」

  「我羞愧於自己的愚鈍。」你垂下頭,這些天爛透了的失敗結果幾乎要擊垮你本身的謎之信心,「這麼久都沒有掌握好。」

  奧爾德里奇正要上前安慰你,艾斯本一腳狠狠踩在他腳背,奧爾德里奇不可置信地斜睥著艾斯本,他輕抽一口氣,正在努力維護自己將要崩塌的面部表情,沒看出來這個老傢伙還能這麼幼稚?!

  痛!!!

  艾斯本抓住你的手,教你一點點比劃:「沒有哦,伊薇爾表現的很好,你只是由於過多的練習有些煩躁。沒關係,哥哥陪你。」

  「慢慢呼吸。伊薇爾,我和你說過,什麼是暗元素的來源?」

  「惡念,帶有祈禱性質的惡念。」

  「沒錯,惡念經過禱告,傳達到你的意識裡,這是你習慣了的模式。」艾斯本斂眸,帶著可以說是懷念的神色,「但是最開始,不是這樣的。」

  「伊薇爾,最開始的時候,黑暗的元素是用來祈求守護的,守護絕望人類的祈禱,他們祈禱,於是這種念力以禱告作為載體使痛苦脫離他們,得以告知神明。」艾斯本一點點敘述,「可是他們都忘記了,神的所謂力量都來自於信仰。如果呼喚她的人所懷的目的不純,那麼被反噬的是神靈自身,最後她就是『不純』的本體,這樣,就能污染一個神明。」

  「有一點沒有變,守護不會斷絕,惡念也不會斷絕。」

  「對光明的祈求是征伐,是在陽光底下的霸道,是他施捨下的大多數回應。」

  「對黑暗的祈求是解脫,是最不可明言的密語,是她盡己所能的溫柔慈悲。」

  你聽得懵懵懂懂,仰頭看他,不知道艾斯本到底想告訴你什麼:「哥哥?」

  「既然惡念無法避免,你要聆聽,將人心中最細微的惡意勾出來,讓這些慾望與罪惡凝固、壓縮至無痕,再用你想要的形態放出來。」

  你苦惱地皺眉:「可是這個密閉的臥室裡我聽不見惡意。」

  除了奧爾德里奇就只有你,你可不指望你有能力聽見艾斯本心中糟糕的祈求。

  「可以的。」艾斯本將你的手覆蓋在他的心臟位置,「仔細聽。」

  你閉上眼,盡心去感受,按照他所說的一點點去體會。

  奧爾德里奇坐在地上揉自己的腳,他有點無語地看著這兩位,明明他才是人家老爹請來的老師,奧爾德里奇撇撇嘴。

  果然嘛,怪物與怪物碰到一起才會是一家,因為除了互相之間,其他人根本沒有辦法理解和接納啊。

  「……可愛……」

  「……祈求……殺了他……」

  「……養大……秘密地……不安全……帶走……」

  模糊混亂的話語從你的指尖流竄出一股類似於電流的刺激感,直通腦海,各種紛雜的話語圍繞著你的意識,有的輕聲細語,有的嘶吼咆哮,甚至還有神經質的切換,一會出現在左耳旁,一會落在右耳呢喃。

  「好了,回神。」艾斯本拉開你的手,他站起來,你意識到你們之間的氣氛帶了莫名的寒意。

  「這些不適合你,不要聽這麼多。」

  那些黑暗的、活該被深埋的東西遲早會暴露出來,無論是戴上溫柔的假面還是刺目的真實。但至少不是現在,要到……要到他確定安全的那一刻,要到獵物不會因為他的假動作離開的那一刻。

  要到,他戰勝繼承了他最嫌惡的人的血脈裡最後一點良知的那一刻。

  他自然會把所有的事情一件件說給她聽。然後,世間不會再有別人見到「伊薇爾」。

  豢養一隻危險又懵懂的寵物,需要很長時間的磨煉。

  艾斯本沒有想過的是,執念也許不會變,份量卻不會停留在簡單的所謂「絕對重要的寵物」。

  你乖順地回應:「我知道了,哥哥。」

  你一如往常回到皇宮,一天的練習足夠消耗你幼小軀殼的大部分精力,疲憊無法消除。

  引導惡念凝成實質,你後來拿奧爾德里奇做實驗成功了,你聽見他最大的惡意竟然是炸了你老爹那張處變不驚的微笑面癱臉。

  天真的有點難以預料。

  你將他的惡念凝成實質,壓做一線,你最後熟練地基本不會讓人看見暗元素的特殊顏色,因為你足夠快。當惡念壓到極致時,按照你所學過的方式隨便施一個魔咒。

  你用的是火球術,一個體積比你還要大的火球從你的指尖迅速膨脹,橙紅光暗在高速旋轉的球面上變換,幸虧有艾斯本在場,最後他在火球炸裂的那一刻將烈焰重新壓製為惡意,消失在空中,散成星星點點的元素。

  但是你實實在在感受到了奧爾德里奇結界在接觸到爆炸火球那一瞬間的動搖,整個臥室在你眼中都扭曲了一下,這就是「黑暗的偽裝」。

  偽裝你想要的效果,在眾目睽睽之下施用暗元素性質的魔法。

  這樣一來你才能真正意義上擁有自保的能力,這也是你的兩位教導者所希望的。

  你從被子中伸出手,模仿白天自己酷帥的那個響指,火球破裂的感覺還停留在指尖,高溫但不至於燙傷,狂野的魔法氣息包裹著你的手指,以你能接受的溫度,而你不清楚它會在什麼時候失控以至暴走。

  你在空中打了個響指,觀察自己白皙的手在燈火映照下會有什麼樣的光影變化。

  什麼也沒有。

  你輕笑一下,收回露在絨被外的手,吹熄薩拉特意為你留的最後一盞燭台。

  今日學了很多,睡吧。

  漫天都是星辰,細碎的鑽石鑲嵌在幕布上,你闔上雙眼,今晚夜幕很美。

  沉沉地……沉沉地……

  你驟然睜開雙眼,眼前正對著的就是繁星密佈,一層一層,慢慢地鋪蓋滿你的視野,越來越亮,亮的有些不舒服。

  星空是這樣的嗎?

  你想要去觸碰,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你的所謂「看」,只是意識的外溢,你不是在用眼睛看外面的東西。

  你被密閉的狹小空間束縛,裹挾在軀殼以內。

  你處於一個平躺的狀態,雙手交疊於胸前,神聖而虔誠。你「看見」自己頭頂的屏障,那是一塊透明度極高的平滑紫色水晶棺蓋。

  通過棺蓋,才是天空。

  「殿下,您不應該在這裡停留太久。」

  熟悉的聲音響起,克制而溫柔。

  「您一定會回來的,所以請您先醒過來,去完成您應該完成的事。」

  「我會在這裡一直守下去,直到您真正意義上的清醒……他們,也快了。」

  「醒來吧。」

  你被不知名的力量一推,外溢的意識霎時回收在內,你撐著床坐起,窗外蘭頓的天空和夢中一樣星辰散落。

  剛才是……

  是加繆的聲音。

  什麼意思?你有點鬧不明白,這算是什麼附加劇情嗎?

  完成什麼你應該完成的事?

  你再準備躺下的時候,打了個哈欠,餘光瞄到一眼外頭,差點連哈欠都嚥回去。

  【系統提示:系統將為您安排導航路線。】

  四個紫紅色的箭頭靜靜停留在與你窗口同高的地方,指著同一個中心。

  你:「……」不會是要你跳樓吧……

  你吞了一口口水,披上衣服,閉眼撐在窗緣往下一躍。

  「啊啊啊啊啊啊啊——」

  蘭頓皇城貧民窟最亂的沃利斯巷,旁邊是七倒八歪的木椅,木質的牆上到處都是污漬。一個亞麻色頭髮的女孩茫然地從四處亂碼的稻草中站起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4:09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四十三章 七周目維納亞克

  你第三回在這個稻草堆旁停下。

  你繞著這個地方走了三遍了,沒有找到出口。

  錯亂狹窄的巷路,重複的髒亂、揚灰、木屋,偶爾有眼神呆滯的婦女圍著圍裙抱著孩子等在門口無意義地看天。

  來往的異鄉人很多,肩膀上大多撩動物口袋,腰上綁扁平皮製水壺,可能是西林過來想做點生意的。你看見路過的一些房簷底下,穿著暴露低胸裙裝的女性半隱在門後互相調笑,靠在門框上用扇子搧風,看見認識的來客,若是沒有治安官的眼線就一把拉進來。

  你從樓上跳下的時候還處於黑夜,等你回神處於這條小巷時是清晨時分,現在你已經等到了中午。

  你已經開始懷疑人生。

  系統給的不是劇情線嗎,這是什麼鬼,女主開啟路痴模式幾天幾夜找不到出路成功自己把自己作到BE?!

  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身上的衣服還是你昨日去上課穿的便裝,粉色的克里諾林裙,帶風帽長至膝蓋的淺藕色的狐毛披風,領口處打了一個乖巧的蝴蝶結。其實為了出門不至於引人注目,你這一身並不算非常華麗。然而,出現在這種衣服上淨是補丁與破洞的地方,還是過於格格不入了。

  八歲的貴族女童在無人陪伴的情況下天降龍蛇混雜的貧民窟,這大概就是這次突發事件的劇本了吧,你揪起一根稻草,不由得發自內心地哀嘆。

  你在沒有昨晚沒有休息的前提下已經走了一上午,同時缺水缺食物,八歲的殼子表示受不了這個疲憊,你一坐下,睏倦立刻襲來,你靠著牆都能睡著。

  迷迷糊糊的,你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抱上了車,不應有的顛簸讓你的神智終於回歸大腦。

  尼瑪啊!碰上拐小孩的混球了!

  簡陋的瓦頂木牆雙排馬車的後廂,你聽見外頭傳來對馬匹的吆喝聲和皮鞭落在馬背上的抽打聲,拐你的是個男人,從車簾掀起的留影來看,身材壯實,鬍子留了一大把,如果逃跑你不一定跑得掉。馬車搖搖晃晃地往前開,側邊木牆上的簡易三角鏤空花紋裡投下陽光,勉強照亮馬車後廂裡的環境。

  鍋碗瓢盆都有,各類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馬車忽然停下,男人開始和人交談,商量這次價錢的高低。

  「莉娜我跟你說,這回我可真是好運氣,出門就看見這樣漂亮的孩子靠在路邊打瞌睡!你看這底子,多好一個小美人。」男人大手一抓,把你從後廂拽到馬車座駕的橫板前,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扳過你的臉細細打量,厚重的白粉飄進你的鼻子,你差點打出噴嚏來。

  那個被男人叫做莉娜的身後的建築,正是剛剛很多女人招攬客人的矮屋!

  所以,面前這位是傳說中的……鴇母?

  你:「……」明明不是古言女主劇本,你卻成功領到青樓一日遊劇情。

  你順從的任由莉娜擺弄腦袋。

  「漢斯,這孩子怕不是我能收的。」莉娜皺眉,白粉簌簌往下掉,「你開價太高了,這種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要是找上門我不是人財兩空?」

  「那可不行,她要是不值這個價,我就賣給伊芙,她可不管這些,我還是看在咱倆交情好的情況下才先來找你的。」男人作勢要把你抱回去。

  「這……」莉娜立馬拉住你的手,「咱們再商量看看?」

  你沒有理會他們的對話,你在聽,聽他們心底濃郁的惡念。

  「那個小鬼可真好看,往後好好調教指不定能賺多少錢,再湊點就夠我到瑪莎街換個好屋子,黑暗神啊,這一單可千萬別被伊芙那個老女人給搶了……」

  「老滑頭,背後誰不知道治安官對這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跟我扯價,要不是最近賭輸了誰跟你做這單賠本買賣,這個價你還想從我這買人?」

  細不可見的黑線纏繞在你的指尖,逐漸轉化為橙紅色的火苗,你把手背在身後,任由他們爭論,乖巧地垂頭站在馬車上。

  足夠大,等到火球像艾斯本水晶球那麼大就夠了……就是這一刻!

  「砰!」

  你飛躍下馬車,男人最先反應過來,見勢不妙就要抓住你的手,你將火球砸在他們兩人之間,爆炸掀起的巨浪將馬車掀翻在地,你看不清兩個人的狀況,熱浪馴順地從你身後繞過,推倒了你身旁的房屋和土牆。

  中午街道上的人漸漸稀少,你的前方只有一位大概十一二歲的男孩,黑色短髮,頭戴貝雷帽,深色格子長袖外罩馬甲,上面都是補丁,好在看起來很乾淨,寒冷的天氣裡他只穿一條單薄的黑色長褲。斜挎著一個舊布包,裡面露出東西的一角,無非筆紙。

  男孩聽見爆炸回過頭來,站在原地看見你朝他的方向跑來,前方的陽光讓你感到眩目,為他鍍了一層光邊。

  衣服在髒污的環境下很乾淨、包內不像你看見的其他孩子裝的都是玩具、菜肉等雜物而是書信,至少家教不會過於差勁。

  冷天穿這麼薄的褲子,家境可能不太殷實。

  上衣很舊,有改動痕跡,領口女式,料子還不錯,很有可能是母親的舊衣物,母親以前家境不錯,但是現在境況不行,至於為什麼不是父親……大概是這個家庭內不存在這個角色。

  綜上,落魄單親家庭的孩子——比較安全!

  你在與他距離的拉進中做出了如上判斷。

  他過長的額髮遮住了眼睛和大半張臉,你看不清他的長相,扣過他的手繼續往前跑。

  男孩對你突如其來的舉動表露出困惑,他試圖鬆開你的手。

  「帶我去安全的地方,我需要休息,如果你能做到,我手上的戒指可以送你拿去賣掉,如果你不同意或者有歪腦筋,後面的爆炸就是你的下場。」你拉著他一邊跑一邊惡狠狠地威脅。

  男孩:「……」

  極度疲憊、水米未進又逢驚嚇,耐力值馬上就要到達極限,你必須盡快找到一個安全的落腳點供自己休息。你懷疑自己下一秒就能從奔跑的狀態昏過去,嗓子都要冒煙了,胃疼的你難以忍受,怎麼會有這麼扯淡的劇情!

  「夫人。」男孩在換氣的間隙朝你開口,「您跑錯方向了,假如您願意去我家的話,上個路口要拐彎。」

  「……」不早說。

  你喘著氣停下:「你答應了?」你抬頭看向他。

  他長而厚的額髮被風吹起一縷,男孩點點頭:「是的夫人,希望您能信守承諾。」

  「就這麼輕易答應了?」

  男孩嘴角上揚:「假如您要把剛才對待那兩人一樣的方式用在我身上,必然是答應您的請求更為明智。」

  你跟著他的步伐往回路走:「你叫什麼?」

  「維納亞克。」

  【恭喜玩家獲得CG「迷巷陽光」,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4:17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四十四章 七周目小酒館

  你跟隨維納亞克在陋巷中繞了一會,停在面前的這棟有些破敗的三層木樓前。

  樓門口的左側木柱之間連著一根橫桿,下邊砌了一塊長方形食槽,裡面鋪滿了草料——這裡用來拴馬。木柱後靠著門,左右兩扇窗子被垂下的木板擋住,大門開了一半,門的上邊各有伸出來的一塊石頭平托,晚上在這裡架上梯子點油燈。房子斜側插了一根帶葉子的木棍,木棍上頭就是一塊招牌,招牌上用白漆畫了一個酒杯。

  一個典型的小酒館。

  「你家都開的起酒館誒!」你震驚地看向維納亞克,「怎麼會這麼冷都不給你準備厚一點的衣服?」

  維納亞克牽著你的手,從開著的半邊門進去,你跨過磨損的凹凸不平的門檻,聽見他平緩地給你答覆:「像您這樣的老爺夫人們當然不清楚,光酒一樣,就要納很重的稅,酒的品類不同,稅輕重也不同。蘭頓白日禁娛,白天酒館除了住宿的異鄉人是沒什麼生意的,要想把店開下去又得給治安官交一筆『侍奉費』。經常還有醉鬼鬧事,總不好找客人麻煩,桌椅更換加上日常消耗還有付給僕人的工資,削減下來進帳只夠溫飽。」

  「如果算不清楚帳,納稅的時候還得被坑一筆。」

  你的視線停留在他的斜挎包裡的紙筆:「所以你去學算術?」

  「不,我去幫別人算賬,可以領一些工錢做補貼。」維納亞克帶著你繞過油膩的桌椅,腳下地板上散亂的帶泥黑腳印看的你有些踟躇。

  突然從整潔的宮廷蹦跶到貧民窟,確實有點不太習慣這畫風。

  弧形橡木吧檯前擺了一圈高腳椅,最邊緣的那張坐了一個男人,他抱著一把搖絃琴,撥幾下就拿起吧檯上的一杯啤酒悶兩口。吧檯後的木架上塞滿了巨大的酒桶。一層層疊到天花頂。

  這個男人穿著長短不一的上衣下褲,頭髮蓬鬆雜亂,臉色帶著醉醺醺的潮紅,他聽見身後維納亞克在說話,豎起懷裡的琴轉過身來:「小老闆,你在跟誰說話……噢,天哪!你從哪裡帶來一個玩偶娃娃!過來過來,看這可愛的小臉蛋,叔叔彈琴給你聽。」

  維納亞克稍稍俯身低聲向你解釋:「原諒他的冒犯,夫人,那是醉鬼傑克,他不是有意的——醉鬼總是這樣,好在他從來除了說瘋話沒有其他的惡習。」

  你抬眼看他,挑起一邊眉毛,質疑道:「不是禁止娛樂嗎?他怎麼能坐在這裡?」

  「他常住在這裡,彈琴為生,也為酒館招攬了一些客人,這抵得上是他家了。」維納亞克回答完你的問題後向傑克道,「傑克,不要嚇到這位夫人,她是客人。」

  「噢?」傑克搓了搓鼻頭,放下琴抿了一口酒,「我還以為你想偷偷拐一個新娘回來養著免交結婚稅呢。」

  維納亞克沒有理他,繼續為你指路:「吧檯後面是雜物間,也算是我和母親的房間。」

  「二樓是客人住的地方,三樓是廚房。」

  傑克碰了一鼻子灰,自覺無趣,抱著琴調了一會,就靠在椅背上打鼾。低矮吊頂上粗短的蠟燭還尚未點起,只有傑克自己在吧檯上點了一盞細的可憐的小燭,燭光昏黃的酒館裡迴蕩著他的鼾聲。

  說是雜物間,內部其實極其簡陋,家具多半式樣老舊,兩張破床、床頭櫃、立式衣櫃,一個簾子掛在兩張床之間作為隔擋,櫃子下襬放著雨靴。

  沒有成年男性的用品。

  至少你沒有看到適合一位成年男性使用的鞋或者趁手的工具。

  你沒有猜錯,這個男孩確實來自一位單身母親撐起的家庭。

  你看見一個女人坐在桌面缺角的梳妝鏡前描眉,紫色的長裙在前胸開出很大的低叉。她打開一個小盒子,從裡面用小指指甲尖挑起一塊抹在臉上。

  女人頭也不回地道:「維納亞克,你今天耽誤了很久,我還以為你趕不上卸貨了。等會又有一批貨要來,記得幫送貨的夥計卸酒桶。」

  「我都記得,但是您好像忘記了今天送貨的那個是約翰,您答應要親自去接他的。」維納亞克不慌不忙地將你介紹給女人,「媽媽,這位夫人需要在我們這裡待一段時間。」

  「夫人?這個老鼠亂竄的下等人的臭窩還能見到什麼夫人?你可別逗我了維納亞克……哦!這是你從哪裡撿的小貓!」女人提起裙子走到你身前,「小寶貝你真可愛,要喝點飲料或者吃點什麼嗎?我是這孩子的母親海倫娜‧克羅夫特,你可以叫我海倫娜。」

  你點點頭:「謝謝您,我十分疲累,這段時間需要您收留我。」

  女人立馬朝樓上喊:「蘇珊娜!蘇珊娜!拿點麵包和葡萄酒下來,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畫裡的小孩!」

  你有一些不好意思,悄悄褪下左手戴著的戒指交到維納亞克手裡:「這是你帶我來到安全地方的報酬,我兌現了。接下來,要是我能住的安心,我的手鐲也是你的。否則……」

  你給了他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維納亞克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當然。」

  女人沒有注意你們之間的互動,圍著你打量來打量去,一個勁地誇你長的可愛,等到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女僕端著托盤進了雜物間她才放開你。

  「請用。」那個叫蘇珊娜的女僕細聲細氣地說,她放下托盤,垂首站在一邊,偷偷抬眼好奇地瞄一眼你。

  你毫無壓力地接受這種並沒有殺傷力的注目,開始填飽自己的肚子,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維納亞克,你過來一下。」女人點起一支菸,拉過兒子的衣領往外走。

  兩人站在吧檯與雜物間連線的暗角裡。

  「那是個貴族女孩吧,維納亞克。」海倫娜吐出一口煙圈,神色淡漠,「怎麼遇上的?」

  維納亞克看了一眼母親拉拽著他衣領的那隻手:「路上被她纏上了。」

  「算你運氣好。」海倫娜冷哼一聲,「這種地方還能碰上貴人。」

  「我知道您打的什麼主意。」維納亞克昂了昂下巴。

  「你又知道了?」

  「您絕對不會把那孩子交給治安官讓他帶回去交到某位老爺的府上,不僅見面要交錢,好處還落在別人那裡。您等著這孩子的父母親找過來,好賞咱們一個機會往上爬。」維納亞克聳聳肩,「您總是在做夢。」

  「不,你不明白。」海倫娜把煙扔在地上,用腳狠狠碾了一輪,「夢當然是要做的。這孩子可能是個轉機,我有預感,維納亞克。」

  「是嗎?」

  「你還小,那些逼死人的階級破事還沒見識過。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我不小。」

  女人失笑:「不得不說,你這股聰明勁像你那死鬼老爹。」

  維納亞克瞥見地上菸頭還剩一點火星,用後腳跟在上面磕了兩下:「你很少提起他。」

  「誰知道呢,突然想起來了。」

  「你說過我的眼睛很像他,惹你心煩,我已經把它遮起來了。」他捋著自己過長的劉海,「我的判斷能力和昨天一樣,沒有進步或者退化,也不應該是你提起他的理由。」

  維納亞克撩起一半劉海,露出一隻眼深深看著這位母親:「你在撒謊。」

  「和你說話就是累的很,現在趁著我還沒生氣你還是滾遠點比較靠譜。」海倫娜風情搖曳地上樓,「我得去看看廚房的懶蟲們有沒有偷閒,你照顧好那個女孩,維納亞克。」

  男孩眯著眼盯住女人的背影,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當然,他覺得這個話題並不重要,他只是習慣性進行對某一對象的猜測與判斷,給無聊的生活找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情趣。

  這是他喜歡的遊戲之一。

  啊,他還是好好想想怎麼照顧好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小貴族比較實在。維納亞克看了一眼虛掩上的雜物間的門,那個孩子給的戒指與手鐲可是品類不錯,這些才是真正有點意義去讓他為之費心的東西。

  那位夫人說的不錯,他確實缺件像樣的衣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4:25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四十五章 七周目歌者

  深夜,你被樓下的哄笑與叫嚷聲驚醒,你揉揉眼睛,拉過衣服穿好準備下床。

  你扶著樓梯從二樓客房下來,站在台階上遠遠看著狂歡的人群。

  厚重的木杯碰撞,啤酒濺出,有拍著桌子高聲談笑的,有唱著歌從吧檯旋舞到門邊的,維納亞克穿梭在人群裡為各個座位上的客人呈上他們在菜單上的食物。

  「他都不用睡覺的嗎?」你摸了摸自己的髮際線。

  你理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這個劇情點裡的事件接下來可能發展的導向,不如靜觀其變。

  「彈琴的呢?」有人在喊叫,「傑克!再睡我就白來了,嘿,死醉鬼!」

  「彈琴啊,邋遢漢!」附和聲隨之而來。

  已經有不耐煩的客人滿臉通紅地拿起杯子往桌上猛力碰撞,故意弄出聲響:「把他弄醒!我有錢往他頭上砸,保準起個大包!」

  維納亞克剛剛送完餐,靠在吧檯旁打了個哈欠,他拿起這個醉鬼沒喝完的半杯酒往這個睡死過去的人臉上一潑:「別睡了,到你了。」

  傑克迷迷糊糊醒過來,伸出舌頭舔了舔臉上流下的酒水,他極其誇張地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好像是在吟唱一個曲調的長音。

  他眼神朦朧地調試著琴弦,搖動琴尾的搖柄,左手在底下一排琴鍵上試了幾個和弦。

  流暢的音色流瀉出來,類似於你聽見過的吉他的音調。

  酒館內的氣氛頓時被推向另一個高潮,人們起鬨:「唱啊,唱啊,聽聽你的新歌傑克,讓我們見識這曲子能有多爛!」

  維納亞克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即將回去休息,來接他班的蘇珊娜從樓上下來,路過你的身旁,她低頭不言不語,守在吧檯後,有客人叫喚加酒加麵包的時候才從吧檯後繞出來。

  「好了大夥!開唱啦!」傑克整個人基本清醒過來,他左手在琴鍵上飛舞、跳躍,整個人從高腳椅上跳下來開始在酒館內搖擺,「誰說這是爛歌,啊?都閉嘴聽我唱!」

  維納亞克端著燭盤,臨走前到各桌詢問了一遍是否需要更換或者添加蠟燭。客人正興致高,擺擺手懶得理他,有人直接伸手推搡著把他趕開。這種情景他好像已經司空見慣。

  他從酒館前廳往雜物間走去,一抬眼看見你站在台階上靜靜望著他。

  「夫人,您需要什麼嗎?」他恭敬地朝你點頭,輕聲問。

  你趴在欄杆上往下望:「你要睡了?」

  「還沒有。」維納亞克停頓了一下,「容我猜測,您的意思是想要我陪您聊一會天嗎?」

  「……」你正要說這句話來著。

  維納亞克從底下上來,坐在你身旁的台階上:「我以為您並不喜歡這樣糟亂的環境。」

  「我只是有點好奇。」你和他並排抱膝坐在台階上看著下面燈火搖曳,喧鬧都停下來,為傑克的搖絃琴空出位置。

  維納亞克突然出聲:「開唱了。」

  華麗的音色的觸角漫過酒館每一個角落,你安靜地看著這位醉鬼抱著龐大的琴身吟唱。他跟白天比起來完全換了一個模樣,抱著琴演奏的他甚至可以說是個有魅力的不羈年輕男人。連他臉上懶得刮的大鬍子都為他的氣質加分,粗獷豪邁。

  「彈琴的歌者日日徘徊,

  星星還沒升起,

  琴鍵已經疲憊,

  我的歌聲嘶啞,

  可那個女孩她還沒走來。

  吾愛吾愛,

  是荊棘絆住了你的腳步,

  還是該死的花朵讓你青睞,

  我在此焦急地等待,等待。

  直到某日化成石像,

  直到某日崩為土塊,

  直到某日散成塵埃,

  啊,我的女孩,

  你為何還沒有到來?

  彈琴的歌者在這裡徘徊,徘徊,

  彈琴的歌者日日徘徊……」

  【恭喜玩家獲得CG「酒館歌者」,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傑克唱著唱著忽然望向蘇珊娜的方向,頓時有人吹起口哨:「向她表白啊老鬼!」

  「嘿,你就只會唱唱歌嗎!」

  「誰都知道你喜歡她了,老拖著不肯說蘇珊娜早就被搶走了你這傢伙!」

  「喂,蘇珊娜,你喜歡這個臭男人嘛!你看她害羞了哈哈哈哈哈!」

  蘇珊娜手足無措地站在吧檯後,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抬頭看向身旁的維納亞克:「不去幫忙嗎?」

  「有人會來。」維納亞克平靜地敘述一個將要發生的事實,「就算沒有,她也總要經歷這種事的。」

  「只要沒人傻到去挑事,就沒有必要太擔心。」

  有人會來?誰?

  你身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看起來是從你頭頂右上方的台階處傳來的。

  「借過。」一個廚師打扮的年輕小夥從樓上下來,從維納亞克左邊與牆壁之間騰出來的空間邁腳過去,他大概已經在你頭頂觀察這場表演很久了。

  維納亞克聳聳肩,往你的方向挪了一點。你們現在可以算是肩碰肩了。

  你右邊貼著欄杆,左邊緊靠著維納亞克,這樣的位置讓你從直覺上有一種危機感。

  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但是死活說不上來是哪裡,這種莫名想要逃開的求生欲到底打哪裡冒出來的ORZ。

  「是伍德!噢,太有意思了這個晚上!」

  人群又一次爆發出歡呼,好像見證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

  你看了看自己的手,要是你手上此時此刻能有一片瓜該多好。

  多應景。

  你的智慧告訴你,眼前上演著的一幕是八點檔必備特供三角戀戲碼的二男爭一女經典名場面。

  「蘇珊娜喜歡誰?」你不禁發問。

  維納亞克勾起嘴角:「她喜歡錢。」

  「夫人,誰不喜歡錢呢。這裡都是有了今天看不到明天的人,誰都想怎樣撈一筆大的。愛情一分錢也不值,還不如買塊麵包。」

  你:「……」

  好的你明白了,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小白花的女子體內蘊含著不可小覷的野心,根本不用你瞎操心,維納亞克是這意思吧,你應該沒有意會錯?

  這樣悠閒又放肆的坐在台階上的感覺真好,遠遠地看著熱鬧,身處其中又跳出其中。

  你無意瞥了一眼這傢伙的側臉,他的額髮將臉部擋住了一半,但是可以從優美的下頜線看出這孩子應該長得還行。

  骨相還是不錯的。

  昏黃的燭光裡,你無意識地開始點頭,只依稀記得那個叫做伍德的廚師黑著臉把蘇珊娜拉走了,傑克很難過,到底是真實還是你不小心構築的夢境?你不知道,你的世界已然漸漸沉入黑暗。

  「喂,艾斯本,你這樣真的好嗎?」

  酒館角落裡一大一小穿著黑斗篷的人在交談。

  「怎麼了奧達,你在擔心?」

  「我們難道來這裡不是為了把殿下帶回皇宮嗎我說。」

  女孩坐在長椅上丟給奧爾德里奇一塊麵包:「硬得我咬不動。」

  「你倒是說點正經事啊,陛下要急死了!我可是在他面前結過咒的。」奧爾德里奇一開口,看見有人往這裡看趕緊小聲。

  「伊薇爾是自己跑出來的,又不是你帶走的,誓約不起效,你著什麼急。」女孩左手肘橫放在桌上,右手撐著半邊臉,很有興趣地看著酒館內上演的這一幕戲劇性的情節。

  奧爾德里奇:「你不是很喜歡她嗎……還讓她叫你哥哥。」

  「她在這裡,我天天隨時都可以過來,她在皇宮裡,我進去費事的很,麻煩,還不如讓她留在這個破酒館多玩幾天。」艾斯本瞟了一眼台階上的人,「她那回鬧的一場大動靜讓老頭子起疑了,現在我在蘭頓還能幫她混淆一下視線。」

  「過幾天我就得走了,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辦。」女孩將酒杯放到鼻子底下嗅,嫌惡地放下,「杯沿不乾淨。」

  「我有時候還以為你想要把她帶走呢艾斯本。」

  「她在蘭頓待著現在過得很好很安全,沒有這個必要,我的城堡不適合孩子。」

  「我總感覺你像是在馴養一隻寵物。」奧爾德里奇把酒杯拿過來,「你真是挑剔,不過是一點木屑而已,用久了被磕的。」

  「受人所托。」艾斯本蓋起自己的黑色斗篷帽,「你說的對,非常重要的小寵物。」

  他拉起奧爾德里奇的衣角:「走了,出去散散步,我很久沒有出來了。」

  「……」外頭除了月光現在連旅館外的蠟燭都熄了好嗎,逛個屁。

  「西林的那幾位就要過來了,奧達。」艾斯本回頭,黑眸銳利,「假如你需要更好的職業的話,這是個機會。」

  「我沒有那個野心,走吧走吧算我陪你了……」

  二樓客房的門被推開,維納亞克嘆息著將手裡抱著的小女孩放在床上。

  「樓梯上還能睡,真是……」他轉身走出客房,將房門闔上。

  遠處的一隊低調的馬車載著他們尊貴的主人在趕往蘭頓的路上奔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4:50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四十六章 七周目麵包

  「哪個不長眼的敢到我店裡來搗亂!」

  你迷迷糊糊聽見樓下有女人在斥罵,其間混雜著重物擊打在人體上的清脆響聲。

  聽起來好疼。

  你推開門走到二樓台階口去,好像說話的是維納亞克的母親海倫娜,發生什麼事了?

  海倫娜操著一根長條棍裝物體站在酒館門口,指著門外大聲道:「你們這些做賊的,天生該把雙手償給神!」

  「媽媽,您吵醒客人了。」

  維納亞克抱臂站在一邊,他突然轉頭看向站在二層最上一級台階的你。

  你有些尷尬的開口詢問:「發生什麼事了,海倫娜阿姨?」

  海倫娜撩開披散的長髮,熱情地回答你:「噢沒事小寶貝,真不好意思,居然把你給吵醒了。來了一個不長眼的賊,我已經把他打了一頓,遺憾的是他跑的太快沒打盡興。」

  「啊,這樣啊。」你無意義的感嘆了一句。

  小酒館已經開始了它的忙碌。為住宿者提供早餐、處理殘留的食物、擦拭桌子與餐具,偶爾還能從地上撿到躺在桌子底下醉的還沒醒的客人。

  你站在樓梯上看著維納亞克和海倫娜忙的進進出出,伍德和蘇珊娜將盤子洗乾淨後上樓準備早餐,想了想自己也睡不著了,於是乾脆下樓。

  你走到吧檯旁,看見送餐的木質托盤上架著一塊長長的黑色麵包。

  「?」這啥,沒見過這種麵包,黑得有些不同尋常。

  你踮起腳,雙手扒在吧檯上看了好一會,還是轉頭問維納亞克:「維納亞克,吧檯上的麵包能吃嗎?」

  他正一手提著水桶一手拿著抹布忙於洗刷桌面與椅子,過不了多久客人就要下來吃飯了,他頭也不回地答道:「可以,夫人。」

  你快樂地拿下麵包,雙手捧著放在嘴裡咬了一口。

  「……」

  你的瞳孔有一瞬間的放大,兩行清淚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你用手捂著嘴,口腔內充滿了鮮血,幾秒後,你從嘴裡吐出了一顆帶血的牙。

  這特麼是什麼人間殺器?!

  你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哇————」尼瑪啊,太疼了吧!

  維納亞克聽見哭聲立刻放下手中的活朝你看過來。

  維納亞克:「……」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這個女孩剛剛還是正常的,現在嘴角竟然流下了一絲鮮血,他敢以名譽發誓他家做的麵包就算口味欠佳但是絕對不含毒。

  海倫娜推開雜物間的門走了出來,一抬頭就看見你可憐兮兮抱著那個長條麵包哭得一抽一抽,嘴角的鮮血不停流下,落在地上,場面慘烈又滑稽。

  「維納亞克!這是怎麼回事!」海倫娜又驚恐又好笑地看著你手抱麵包捂著半邊臉哭得打嗝,叉起腰厲聲問向這裡走來的兒子。

  維納亞克沉默了一下,看向你手中的麵包,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斷:「麵包太硬,她牙被崩掉了。」

  你認同地點點頭。

  海倫娜:「……小寶貝,誰告訴你這可以吃的?」她已經提前把視線落在兒子身上。

  維納亞克困惑地皺了皺眉。

  你把麵包放回吧檯上,肯定地指著維納亞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只要開口血就會往外漏。現在你連哭都不敢大聲生怕把自己小命給玩兒沒了。

  女主血流而盡達成的BE一點也不好笑謝謝!

  海倫娜登時就往兒子腦子上來了一記暴栗:「那是昨晚剩的麵包,老娘今早拿它揍完賊順手往那一放忘記收了,人家貴族老爺精心養大的女孩,她才這麼小,你讓她吃這麼糙的東西牙不崩掉才怪!」

  維納亞克嘆了一口氣,認命地為你打了一盆清水過來,親自為你一點點清洗臉上的血漬。他認真地略微彎下腰,湊近你的臉擦拭。

  你可以聽見他淺淺的呼吸聲,隱隱約約能看見透過額髮的晶亮,那是他的眼睛。

  毛巾很粗糙,但好在他的動作十分輕柔,落在你的皮膚上並不難受,擦乾淨後又轉到外面接了一杯冰冰涼涼的井水給你漱口。

  這麼折騰了好一會,客人已經陸陸續續下樓用餐了,你正享受著來自各方的注目禮。

  「小老闆,這是你哪裡撿來的妻子,嗯?」坐在右邊第三張桌子上的一個鬍子雜亂的大漢開腔打趣。

  傑克坐他對面,正試圖掰開一塊黑麵包,他將麵包的一半處對準桌沿,上下使力,你親眼看見他由於太過用力導致連凳帶人砸在了地上,而麵包毫髮無損。

  你:「……」是不是該慶幸只崩掉了一顆牙。

  傑克開始用麵包砸桌子,敲得木屑飛起,七八下之後黑麵包終於裂開了。

  維納亞克扶著你的肩膀將你推開,欣賞了一會自己的清潔成果後,不緊不慢地回答道:「不巧,被撿的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個男人爆發出大笑,他忍不住捶桌,震得傑克碗裡的稀粥濺到桌子上。

  傑克嘟囔:「該死,你能不能收斂點,你這傢伙!」

  維納亞克收拾好這些清理用具後進了雜物間,他重新出來的時候肩上挎著你們初見時帶著的布包,裡面裝著紙筆。

  他大概是要去幫人算賬了。

  「我想一起去!」你拉住斜挎包的背繩,「這裡太亂了我一個人待著不放心。」

  維納亞克看著身後眼神堅定的你,點了點頭。

  你跟著他來到沃利斯巷的出口,那裡有一家雜貨店,老闆是個老頭,看見他過來高高興興地把賬本放在他面前讓他核對,順便招攬客人幫忙收款,自己樂得躺在店外邊擺著的躺椅上曬太陽,偶爾往裡面瞥一眼算是監工。

  「你一直在這裡幹嗎?」你有點無聊地看著他在紙上寫下幾個數字,不用列式就立刻得出答案,翻過賬本的下一頁。

  維納亞克應了一聲。

  「嗯,是的,夫人。」

  你突然有點想回到皇宮,你想你軟軟的床還有正常的三餐。現在你帶出來的早餐只有海倫娜怕你餓著塞的一小塊燻肉。

  你聞了聞味道,問店主爺爺要了水,沉默地與它對視一會後,一口氣塞到嘴裡直接嚥下去。

  真實黑暗料理。

  你看向巷子的出口,那裡有兩個男人各站在一邊。

  你忍不住問:「維納亞克,沃利斯巷門口為什麼有人守著?」

  「另一條巷子是老爺夫人們住的,害怕我們打擾到他們的生活,所以就直接攔著不讓這邊人進去。」維納亞克又翻過了一頁。

  你看著他認真計算的樣子,不好意思繼續打擾他,於是跑出店門往巷子口那裡走去。

  老店主眯著眼享受太陽,隨口問維納亞克;「那麼小的女孩讓她亂跑不合適吧,小子?」

  「那位比較特殊,我無權干涉那位的抉擇。」維納亞克淡淡道,「我也才十一歲,您怎麼不認為我每天一個人來您這不安全?」

  「你?不安全?別把人家給坑了就算了……」老店主嗤笑一聲拉過衣服遮在眼上準備再睡個回籠覺。

  你站在巷口,兩個守衛似的男人沒有特別在意你,伸長了腿攔在路口做做樣子。

  你站在這裡望向巷對面,就隔了幾米,外面是一個和沃利斯巷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一輛馬車從你面前奔馳而過,裡面坐著的男孩有一瞬與你目光交匯。

  你相信時間有一刻的定格。

  「?!」你驚得往前邁了一步。

  頓時其中一個守衛將你提起來警告:「嘿,小孩,這邊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知道嗎?」

  「嗯,知道了。」

  你有些不捨地往回走,時不時回頭望向巷口。

  剛剛開過的馬車內三個相貌極其相似的孩子坐在兩邊,最高的那個懷裡趴著一個在聊天說笑,另一個安靜地看著馬車窗外,手裡抱著一個玩偶娃娃。

  「哥哥!你在看什麼!」那個趴在大孩子腿上的男孩朝對面的雙胞胎兄弟發問。

  大孩子把腿上的這個小掛件拎起來:「西奧,坐好,不要總是嘻嘻哈哈的樣子。」

  「……嗚嗚嗚王兄又凶我。」那個被叫做「西奧」的男孩摀住臉開始假哭,哭了一會放開雙手發現對方一點也不為所動,又開始抱著他王兄的脖子撒嬌。

  許久,那個安靜的男孩從車窗外收回視線。

  「沒什麼。」輕聲地不知道是在回答誰的問題。

  西奧沒聽清楚他說的話,停下了動作,朝男孩露出疑問的表情:「啊?哥哥你說什麼?」

  「好了西奧,聽話。」亞瑟假裝不耐煩地將弟弟的手從脖頸處拉下,下一刻又親密地握住那孩子的手,攬在懷裡,「凱撒身體不好你不要鬧他,別亂動。」

  凱撒垂下頭,輕輕撫摸懷裡的娃娃:「沒有。」

  「沒什麼。」

  他靠在椅背上合起眼假寐。比起手上的娃娃,他倒更像個假人。

  剛剛那個女孩,不像是待在那種地方的人。

  很有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5:00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四十七章 七周目長夜萬燈

  你已經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作為報酬你支付了一隻手鐲。

  這裡一定有劇情點你沒有刷到,所以你並不打算想辦法回皇宮,而且上次凱撒的出現更加堅定了你的信心。

  一定有什麼將要出現的劇情。

  你就這樣每天早早起床,跟著維納亞克像個小尾巴一樣到店主爺爺那裡坐一個上午,下午回來在小酒館裡四處逛。偶爾上上三樓悄咪咪地圍觀一下修羅場,拉上維納亞克吃瓜。

  「我覺得傑克更有優勝的可能,維納亞克。」你窩在三樓廚房的門框外,裡面飄出來的不只是食物的香味,還有琴聲。

  維納亞克蹲在門另一側,他是被你拉上來玩的,作為一個純路人他表示:「蘇珊娜會選伍德。」

  「為什麼?明明傑克更有魅力,不像伍德天天死人臉。傑克也更受歡迎……」

  「攻擊性。」維納亞克又補了一個詞,「實用性。」

  「必須經歷的相處時常。」毫無感情波動的絕殺。

  好像是這樣沒錯,作為一個掙扎在溫飽線上的女人,這麼思考也沒有毛病,畢竟浪漫是生活得到保障之後的副產品,伍德比起傑克的隱晦追求確實更為難以招架和直接。

  而且日日相處的同事這麼直白地拒絕確實挺尷尬的。

  維納亞克看著似乎有點想明白的你繼續冷靜地補充:「但是實際上,她誰也不會選。」

  你:「?!」又是一個什麼瓜!

  「那就是……她其實喜歡傑克咯。」你往裡頭瞄了一眼,伍德正在斥責傑克每回都在工作時間進廚房打擾了他們的正常工作,他的琴聲只會讓本來就硬的麵包變得更差勁,以至於趕走更多的客人。

  維納亞克瞥了一眼你,嘴角略微上揚,約莫算是個會心一笑。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聽起來很沒頭沒腦,人家卻不用你解釋就懂了。

  蘇珊娜正在勸架,她拉著伍德的袖子輕聲細語地讓他不要這樣,又有極有禮貌地朝傑克露出一個為難又羞澀的微笑。

  對她而言,兩個都是備胎,一個是苟且生活的退路,一個是象徵理想的遠方,又或者,其實她兩個都不需要。

  「走。」維納亞克突然出聲。

  他拉起你躡手躡腳但是動作迅速地脫離現場,轉到轉彎處,你等了十幾秒再往身後看,剛剛開著的廚房門已經被人關上。

  你的心現在「咚咚」直跳,差點就被發現了。

  維納亞克靠著牆壁,他已經和你混的十分熟,不像一開始有那麼多拘束,抱臂而立,雖然額髮遮蔽了眼睛,但從動作來看似乎在斜睥著你,你大概可以翻譯出他想要表達的意思——慫。

  你小聲開口:「你怎麼知道有人要出來關門啊。」

  「在你說話的時候,伍德的腳尖動了,朝向門這邊,所以我猜測他要過來。」維納亞克拉過你下樓梯,長長的格子襯衫下襬隨少年的動作上下飛揚,「媽媽在下面叫我們了。」

  「孩子們,快過來!瞧我給你們準備了什麼!」海倫娜的聲音從一樓傳來,有些聽不真切。

  你跟著維納亞克跑下一層層旋轉的木梯,腳下的木板你踩得並不平穩,吱嘎作響。

  「來了來了!就來了阿姨!」

  你看見酒館空蕩蕩的大廳內,海倫娜站在最靠近吧檯的桌子旁,桌上放著一個半成品南瓜燈。

  之說以說它是半成品,主要是因為它儘管裡面已經被挖空只剩一層厚皮,也繫好了掛繩還安裝好了蠟燭,連舉著它的小木棍都已經固定,但是,它的表面還沒有任何的雕刻痕跡。

  「今天晚上沒人會來喝酒,就算有我一個人也應付的過來,你們做好燈就出去玩吧。」

  海倫娜遞給維納亞克一把小刀:「喜歡什麼就刻上去,兒子,帶小女孩出去不能把燈刻的太難看知道嗎,拿出你的水平!」

  維納亞克接過小刀點點頭,海倫娜揮手走進雜物間,不再管事了。

  維納亞克握著刻刀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專業,他轉頭問你:「喜歡什麼?」

  「兔子吧,刻一隻兔子。有個輪廓就行。」你好奇地問他,「今天很特殊嗎?為什麼沒有客人?」

  「今天是萬燈節。」維納亞克奇怪地看著你,「蘭頓皇城每年都過這個節日。」

  他還是很耐心地跟你講解:「今天晚上全城都將點起燈,大家全部提燈出來,沃利斯巷與瑪莎街之間的路禁也會解除,這就是蘭頓『長夜萬燈』中的『萬燈』。」

  你躬身湊在他旁邊,目光隨著他的刻刀移動,他先在南瓜上用刻刀做了幾個記號,隨後就下刀開始雕刻,手法熟練準確,一點點勾出兔子的耳朵、腦袋、前肢……從外面可以看見裡面的蠟燭。他又換了一面,刻了一隻狐狸。

  「喂,維納亞克,狐狸會把我的兔子吃掉的。」你捧著臉坐在椅子上看他工作,兩腳不著地,在空中晃蕩。

  維納亞克輕笑:「那我刻的好看嗎?」

  你發自內心地告訴他:「好看。」

  他最後用刀在兩個圖案之間帶了幾筆,像是在寫什麼字。太細了,你沒看清。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平日禁娛的人們在這暫時的解放時間格外地瘋狂,形形色色的燈外面包上一層色紙,散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牆上掛的手裡提的還有門前點的,擁擠的巷子裡全都是人和各色各樣的燈。

  蔬果燈、木頭罩子燈、破破爛爛的銅燈……實在沒有法子舉著油燈和蠟燭也要出來逛。

  人流湧向巷子出口處的瑪莎街,兩個守衛早就撤了崗,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提燈逛到哪裡去了。

  「維納亞克,我們也去瑪莎街嗎?」你手上提著他給你刻好的小南瓜燈,黑暗的夜中各色燈光映照在你們臉上,「跟著一起過去?」

  維納亞克牢牢握住你的手防止你被人流擠丟。

  「嗯,那邊更好看。有表演。」他護在你身旁替你擋住時不時嘻嘻哈哈打鬧著從人群裡躥出的亂擠亂碰的小孩。

  你終於見識了這條街與沃利斯巷的區別。明明只是一道牆的距離,這個路口出去,就是一片華麗至極的建築。蘭頓沒有西林精緻典雅,然而就這片建築的美觀程度來說,並不比西林王城差。店舖與別墅交雜而建,即使是商店也裝飾的像童話故事裡一樣。四、五層的巨大府邸隨處可見,紛繁各異的浮雕和家徽要花了你的眼。

  能建成這樣,只能說大概蘭頓的法規對貴族總是寬容的。

  前面一群人聚在一起圍成一個大圈,寬敞的道路被堵了一半。外頭的拚命探頭往裡看,有的人為了看見裡面的情形甚至坐在別人肩膀上。

  突然,從圈內噴出一股火焰。

  哦,你明白了,前面的在搞雜耍,怪不得擠到一塊去了。

  「要去看嗎?」維納亞克帶你悠閒地往前走,「我可以抱得起你。」

  你想像了一下那個場面,連忙揮手拒絕:「不不不,不用了。太不好意思了。」

  捂臉,好羞恥,那不跟男票抱女票一樣,太尷尬了。

  維納亞克應了一句「哦」,他的表情沒有變化,就是聽上去語調有些遺憾。

  錯覺。

  「總,總之!先去湊個熱鬧,看不到聽聲也是可以的!」

  你話音剛落,手裡的燈就被人撞落在地:「誒?!」

  那個撞你的也是個小孩,整個人裹在黑色斗篷裡,只能隱約看見一個輪廓。

  你正要去撿,聽見一道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拿去。」

  女孩子?

  她把自己的燈塞到你手上:「賠禮。」然後立刻跑開,她身影本來就小,一下子隱在人群裡看不見了。

  你手上莫名多了一個造型小巧的銀色小燈,上面雕刻著可愛的藤蔓紋路,八個角的燈蓋分別掛著八個對應的葡萄串,燈壁是透明的,可以看見裡面幽幽燃燒的藍色火焰。

  你空出的另一手正要將南瓜燈撿起,維納亞克提前一步拿走了它:「這個燈我來提吧,那個更適合你。」

  更適合?

  你笑眯眯地問:「我其實挺喜歡南瓜燈的,剛才那個人古裡古怪就把燈給我了,我拿它跟你換好不好?」

  維納亞克這個時候卻不知道哪裡來的固執。

  「不用了。我拿著就好,你適合那個。」

  那麼久的違和感終於消失,女孩提著一盞精美的小燈巧笑嫣兮,櫻唇上下閉合,像是幼鳥在歌唱。

  南瓜燈太粗糙了,不適合她。

  差距太大,還是那個銀燈更和諧。南瓜燈他來拿才合適。

  差距太大了。

  「誒?」你看見一點小細節,忍不住有些疑問,「那個是什麼?」

  剛剛你自己把南瓜燈提在手上是從上往下看,竟然沒有發現這一處,維納亞克提著它的時候,你的視角變成斜著看你才發現——兔子和狐狸之間的確實刻著一個單詞。

  一個毫無意義但是十分熟悉的單詞。

  「Yvina。」

  伊薇爾(Yville),維納亞克(Vinayak),兩者各取一部分拼湊起來就是……Yvina。

  大街上聲音嘈雜,歌唱、歡呼、煙花爆炸的聲音混雜在一塊,燈色繁亂,應接不暇。維納亞克轉頭看你,額髮微微朝一個方向側斜:「什麼?」

  你識趣地閉上嘴,沒有繼續問下去。

  「是我看錯了,走吧。」

  你們兩個沒有再說話,各提著一盞燈走在寬闊的街道上,隨人流裹挾移動。

  你們兩個走到圍觀雜技的人牆外,什麼也看不見。

  「我們蹲下來吧維納亞克!」你試圖另闢蹊徑。

  他跟你擠著一起蹲下,靠在大人們的腿後,這個視角只能看見裡面表演雜技的藝人圍著篝火旋跳的小腿,飛快轉換的步伐看得你忍不住揉眼。

  這一揉,抬眼對上一張戴著面具的臉。

  是個男孩。

  男孩看得沒意思,從人堆裡圈擠出來,看見你蹲在那裡覺得好笑,也一起蹲下來。

  還是你忍不住先發言:「你……」

  他像是在研究什麼東西一樣對你看了好久,想起什麼似的往後拆面具的繫繩,他一副不太明白的模樣問你:「為什麼你們都擠在這裡看,很好玩嗎?」

  「呃,是很好玩。」你該怎麼解釋你連個鬼都看不見還要執著蹲守的迷惑精神。

  維納亞克沒有做聲,安靜朝你看來,聆聽你和那個孩子的對話。

  面具摘下,男孩灰色的圓瞳和記憶中的樣子漸漸對接。他淡金色的捲髮還很短,只能紮起一個小尾巴。

  你逼著自己吞下腦子裡響起了n遍的名字。

  「你好,我是凱撒。」男孩撐著膝蓋站起,他向你伸出手,「你是那個巷子裡一直看著我的女孩。」

  「……你好,我是伊薇爾。」

  維納亞克卻突然把你拉到身後,他客氣疏離地朝凱撒行禮:「想必您一定是一位不得了的貴族老爺,這孩子可能以前不懂事哪裡冒犯了您,我代她向您道歉,我們這就離開。」

  你被強行扯走,維納亞克的臉色還是很正常,只是有些僵硬。就算這樣也不像他平時的作風。

  可能是生氣了……

  這傢伙心眼太多你不太懂,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你回頭看見凱撒孤零零一個人站在人群外,安安靜靜望著你,無悲無喜,像一個做工完美的假人娃娃。

  「艾斯本你有點幼稚過頭了。」

  與你行走路線相反的瑪莎街另一頭,一大一小兩個黑斗篷不明人士走在街上,大的手裡拿著一盞鐵皮燈。

  「我學生一臉的莫名其妙我可都看見了。你這就是多管閒事。」

  「奧達,閉嘴。」

  「怎麼,我還聽見她要拿你送她的銀燈跟那小子換呢。」

  「……她換不換我不管,她有最好的就夠了。」

  「喲,生氣了。」

  「……」女孩左手並指往身旁高個子身上一捅,黑色的紋線瞬間在指上化成「滋啦」作響的電流。

  穿著黑斗篷的高個頓時當著無數人嚎出一聲慘叫:「啊——」

  人群側目。

  奧爾德里奇:「……算你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5:08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四十八章 七周目未來之事

  現在你頭頂上掛滿了燈。

  兩側的建築物之間拉上粗繩,一排排繩子懸在離地約三米的地方,一根繩子上就有幾十盞燈。像這樣的燈繩至少拉了幾百條,綿延到街道盡頭。

  這一段路的人流速度格外的慢,常常有人停下來指著頭頂的燈,大人抱著孩子教他辨認燈的式樣,情侶也願意在此多停留一會,多一刻的絮語溫存。

  長夜萬燈,名不虛傳。

  維納亞克:「這些燈是瑪莎街的老爺夫人們湊起來的,越有錢拉繩數的越多,繩尾上垂下來的紙條上面就寫著燈主人的名字。」

  燈底上的鏤空花紋投影在地上,組合成各種各樣的圖案。

  他忽然伸出手攔住了你前踏的腳步。

  你不明所以地抬頭:「怎麼了?」

  他將燈換到左手,你順著維納亞克右手的指向望過去,嗯……

  伊薇爾式石化。

  右邊房簷底下,一對戀人在擁吻,準確的說應該是那位男青年在單方面壁咚那位女青年。這並沒有什麼,問題是情敵就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而兩人沒有發現,或許這樣也沒有什麼過於特殊的地方……那麼最重要來了,主角你們認識。

  傑克雙手撐在牆上,蘇珊娜依偎在他的懷中,兩人正情難自禁,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伍德。

  伍德站在離你們不到十米的地方,不聲不響看著這一對戀人,手上提著兩盞燈,一盞粗糙的南瓜燈,一盞用粉藍色絲帶繫著的羊皮燈,看的出來另一盞他做的十分用心。

  即使你們站在伍德身後,都能感受到那一股蓄勢待發卻被強行壓抑的暴怒。他手中的羊皮燈燈沿專門裝飾了一圈圈的蕾絲,暖黃色的燈光從羊皮燈中暈出,本來應該看起來很溫馨的顏色,在這個場合卻詭異到有些反常。

  他沒有怒吼,沒有指責,伍德站在原地喊了一句:「蘇珊娜。」

  那一對戀人中的女性立刻驚惶地推開了男性:「……伍德。」

  「我找了你很久,沒想到在這裡看見你了,好巧。」伍德微微歪頭,朝蘇珊娜看起來真心實意地微笑,「這盞燈送給你。我上個月就想,你要是提著這盞燈逛萬燈節一定很好看。」

  氣氛稍微有一絲的緩和。

  突然,一陣風來,獨獨伍德提著的那盞羊皮燈滅了,他僵硬地保持著送出的動作,燈壁成了寂滅的黑。

  「沒關係。」伍德放下自己的南瓜燈,把那盞羊皮燈靠近身體。

  蘇珊娜攥緊領口,她低著頭似乎是在顫抖,大概也沒想到會碰上這種場面吧。傑克伸手想要試圖安慰她,被蘇珊娜輕緩但堅定地推開。

  你拉拉維納亞克的衣角:「伍德要做什麼啊?」

  「他原來是魔法學校的學生,天賦系雷電,但由於生活費問題被迫退學,從那時候在我家酒館裡做麵包。然後認識了蘇珊娜。」維納亞克一副瞭然的樣子,「我經常看見他懶得生火,直接用自己的小手段把食物弄熟。」

  「哈?」

  「所以,他只是想點個火而已,別奇怪。」維納亞克轉身,他將手搭在你肩上將你掰轉一個方向,朝著回去的路上走,「前面沒什麼好看的,回去吧。」

  你回頭可勁張望難得看見的修羅場,衝在吃瓜一線的心在撲哧撲哧地跳,給維納亞克做實時播報:「哎呀呀,蘇珊娜接過燈了,傑克不高興要拉走蘇珊娜,啊,伍德正式投入戰鬥了!伍德在威脅傑克!……哦,蘇珊娜好像哭了……嗯?!她怎麼跟伍德走了,傑克怎麼辦?」

  維納亞克無奈地將你的臉轉正:「眼珠子要掉出來了,會被巫婆撿走的。」

  「切,才不會。」你滿臉都是大寫的不服,推開他蹦跳著往前走了幾步,轉回來對他露了一個鬼臉,「略略略。」

  銀色的小燈上的葡萄墜隨著你身體的動作敲擊透明的燈壁,噹啷作響。

  維納亞克抿唇,漏出一點笑意,還未來的及完全綻出,轉瞬就變成著急:「小心!」

  你頭頂冒出三個問號,什麼?

  一雙手從身後握住你的腰把你舉起來:「對!就是這麼大的孩子,差不多這麼大,大家誰看到了?」

  「???」

  你被人舉到半空,低頭看下去是個宮人打扮的男人,身後已經圍了一圈人,議論紛紛。

  「誰看見了,我家小主人就這麼高,男孩子,戴了一個面具。」那個男人又一次地強調,他急的滿臉是汗。

  維納亞克走到男人身旁立定:「請把她放下來,您已經讓這位女性受到了驚嚇。」

  男人手忙腳亂把你往地上一放:「啊,不好意思,我急昏了。」

  「戴面具,淡金色捲髮,灰色眼睛,白底襯衫和領花,深綠馬甲,黑色短披肩。」

  你冷哼一聲,蹦出一串描述性語言。

  男人驚喜地鉗住你的雙臂:「你見過我的小主人?!」

  呵,正巧你就知道了,這個時候就要求人了,剛剛的隨便勁呢?

  你挽住維納亞克,隔著維納亞克探身瞪了一眼男人:「哼,不和你計較啦!」

  有人撥過人群朝這裡走來,浩浩蕩蕩一隊,為首的那個手上牽著一個更小的孩子,你默默吐槽,這不就是縮放版的兩隻凱撒。

  亞瑟走到男人面前:「夏佐,找到了嗎?」

  西奧半個人都埋在亞瑟懷裡任她一路拖過來,哭得甚是可憐,聽見亞瑟這麼問,也從亞瑟懷裡抬起半邊臉,淚痕縱橫:「哥哥,嗝,看見哥哥了嗎?嗝……怎麼會把哥哥弄丟掉了了嗚嗚嗚……」

  「主人,這個小女孩好像知道點什麼。」

  亞瑟彎下身,柔軟的手掌落在你的髮頂,她溫和的時候總是十分親切,讓人如沐春風:「小姑娘,請問你是不是看見我弟弟了?如果你知道他在哪裡,可以領我們過去嗎?我們找他找了很久,我很擔心他出事。」

  想到眼前這個清瘦的英俊少年在幾年後會落得那樣一個悲慘境地,你不禁有一瞬的出神。

  「……好的。剛剛表演雜技的人堆那,我碰見他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去別的地方。」你試圖拉開自己與這張少年版凱撒臉的距離,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被晾在一旁的小孩明顯地表露出自己的不滿:「你不要離我王……大哥那麼近!大哥~走吧走吧,我們剛剛過來的時候那裡不是收攤了嗎?我們趕快去找哥哥,他一個人會難過的,我感應得到的!」

  維納亞克皺皺眉。

  西奧雙手拉扯著亞瑟往回返的方向上拽,他在用自己的體重讓亞瑟儘可能遠離你,亞瑟被他扯的身體一歪,警告地瞪了幼弟一眼,西奧就不敢再使力了,乖乖站在旁邊,背著手怕他王兄訓他。

  「失禮了。」亞瑟站起身,「請帶路吧。」

  等你們趕到那裡時,圍觀雜技的人群早就散了。凱撒還是和你離去時一樣,孤單的一個人。他站在原地,正仰頭看天上的星星,身影寂寥,對週遭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真是難以想像,雙胞胎弟弟活潑的難以招架,哥哥卻是這種性子。

  已經快到沃利斯巷巷口,這片瑪莎街上行人已稀少。聽見人來,人數還挺多,凱撒保持著仰頭的姿勢,轉動了一下眼珠,他的視線越過人群鎖定在你身上。

  你和維納亞克並肩站在亞瑟與西奧的身後,維納亞克立刻發現了其中的奧妙,他沒有出聲打斷你們。

  你可以感受到身旁人情緒微妙的變化,他握著南瓜燈木柄的大拇指閉合的更緊了。

  大概是,覺得自己沒有立場阻止吧。

  「又是你啊。」凱撒抱住撲進懷裡哭得驚天動地的弟弟,轉頭看向你,「燈很好看。」

  「和你一樣。」

  然後沒有就沒有下文,他重新掛上矜持的微笑應付來自兄弟的各種詢問。

  星光下,繁華初歇,只留下熱鬧的一點餘燼。遠處燈火散亂,一串串綵燈燃燒著今晚最後的一點燭芯。街道上行人寥寥。昏黃的路邊燈燭和手上的銀燈一起映亮了你的臉。身邊的少年身姿挺拔,情緒不明,隱而不發。遠遠站著淡金色頭髮的男孩被他的兄弟和僕從圍住,卻顯得與這個重逢的喜悅氣氛格格不入,他不言不語,偶爾往你這裡看來的目光裡滿是單純的探究。

  【恭喜玩家獲得CG「長夜萬燈」,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我們回家吧,伊薇爾。」維納亞克舉了舉手中的南瓜燈,過長的額髮在鼻樑投下一片陰影。

  時間已經不早了,你不再留戀,點點頭。

  「嗯,好。」

  「你們回來啦。」海倫娜坐在門口的桌子上已經昏昏欲睡,聽見小酒館門被推開又驚醒過來,「我說你們晚點回來得給你們留好門,又怕賊進來,結果自己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你歡快地謝過海倫娜,與維納亞克道別後跑到自己的房間洗漱一下就準備入睡了。

  海倫娜叉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打完發現兒子還杵在自己眼前:「還不去睡覺?」

  維納亞克放下了手中的燈,坐在旁邊的木凳上,輕聲問:「伍德、傑克和蘇珊娜回來了嗎?」

  海倫娜把頭髮往腦後梳了一梳,她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問起他們,和伊薇爾在外面玩的不開心嗎?我說兒子,你到底是喜歡人家小姑娘還是……」

  「我認為,您最好讓三人中的任何一個離開我們的酒館,越快越好。」

  「……過節怎麼突然說起解僱的事情了你這孩子……他們做錯什麼了?」

  「沒有,只是未來之事,必有前兆。」維納亞克聲音輕的幾乎聽不清,「可能會出事,媽媽。」

  「瞎說什麼呢,知道你聰明也不要這樣咒自己家的店。什麼理由都沒有就下這樣的結論是很不負責的行為,維納亞克。」海倫娜點點兒子的鼻尖以示警告,「僱人多不容易,你知道有了他們三個我們生意都好了不少,我也輕鬆很多。」

  「媽媽,您不應該心軟,當斷則斷。」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他們三個的破事是吧,大家都喜歡看,你也別想那麼多。媽媽年輕的時候還多得是人追呢……」

  維納亞克嘆氣,明白無果,便沒有繼續勸說。

  海倫娜喊住朝雜物間走去的維納亞克:「喂,兒子,別走啊,說說你和人家小姑娘怎麼樣了?你從小就沒朋友,難得看見你和誰玩到一塊去。」

  「她是我見過的最適合的玩伴。」維納亞克沒有回頭,「她會裝傻,但實際上很聰明。」

  可惜不是他一個人的玩伴。

  「我以為,看見了另一個我。」

  「媽媽。」維納亞克轉身,他撩起額髮,細短的內層新髮從手中落下來,組成薄薄一層劉海,輕透蓬鬆,「我真的有那麼像他嗎?」

  海倫娜定定看了兒子一會,點了一根菸,煙霧繚繞裡她的神情明暗交錯,模糊不清,她陷入了很遙遠的回憶:「要真說起來……」

  「我也記不清他到底長什麼樣了。」

  「但是只要他出現,我就能認出來。」

  劉海下,翡翠一般剔透的碧眸半斂,眼睫微垂,眼角天生染著淡淡暈紅。

  「……這樣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5:27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四十九章 七周目傑克之死

  不管昨晚發生了怎樣的修羅場,今早你還是看見傑克下來吃飯了,只是臉色似乎不是很好看。他還是坐在右邊第三張桌子,對面的坐著的大漢也還是上回那個,好像叫什麼雅各布。

  大廳內意外的沉默,沒什麼人想要去觸這個可憐的失戀者的霉頭。傑克給這個酒館內的住客帶來了許多歡樂,這個時候他被橫刀奪愛,就算是最喜歡看戲的吃瓜群眾也賣他一個面子,不輕易談起。沃利斯巷總共這麼大,可以談的事左右沒幾件,所以今早的早餐時間客人們基本無話可談,至多吃飯的時候多看傑克幾眼。

  你和往常一樣,隨維納亞克一起去給巷口的老爺爺算賬,你已經在多日的觀察中熟悉了這項業務,現在同在其中幫忙。

  你做完之後的賬目還是要交給維納亞克核對一遍的,他可不能保證你所做的一點都沒錯。

  儘管你確實沒錯。

  「啊——呼。」你趴在櫃檯上,中午的太陽曬的人真舒服,懶洋洋的一點也不想動。

  外頭曬太陽老店主從蒙頭的衣服下幽幽冒出一句:「伊薇爾。」

  「欸?」你從櫃檯上抬起頭,看見老頭躺在外頭的躺椅上向你招手,「在!」

  「櫃檯下面往上第三個抽屜,打開來看看。」

  「喔,好!」

  你蹲下身拉出一個細小的拉櫃。並不十分契合的抽屜與桌體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維納亞克低頭看你在下面鼓搗著什麼,拉櫃裡亂糟糟的,鑰匙、廢紙團、一個小木盒……小手絹包著的兩塊條狀硬物?

  你站起來朝外面喊:「爺爺你要哪個啊?」

  「手絹裡包著麥芽糖,你和維納亞克分了吃吧。」老店主擺擺手,翻身又開始補眠。

  啊呀,他人老了,精力不好,容易惰怠,也早沒有了賺一筆大錢的想法。

  當年他也跟人下海當過二十幾年的海盜,後來散夥了,回來開個小店,人也老了。看著年輕的孩子,他就想,要是自己妻兒沒有死在海難裡,他的孫子孫女也該這麼大了。

  「好!謝謝爺爺!」

  你拆開手絹上的結,兩根雪白的麥芽糖躺在絹布上。

  .……你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好嗎!沃利斯巷的食物真的基本都屬於黑暗料理級別的,你已經很多天沒有嘗到正常的味道了。

  更不要說糖。

  糖是富人炫耀自己財富的專屬之一,在窮人裡簡直就是聽說般的存在,能有兩根麥芽糖還送給別人……嗚嗚嗚好感動。

  維納亞克彎腰幫你把抽屜裡的東西一點點收回去,推進桌體裡,他重新翻到今日工作部分的賬目:「不要,你吃吧,我不喜歡吃甜食。」

  「不喜歡?!你長這麼大吃過幾次甜食啊天哪!」你誇張地翻了個白眼,拿起一條遞到維納亞克嘴邊,「張嘴,啊——」

  「不要浪費爺爺的心意啦,快點,我手好酸。」

  維納亞克聳肩,歪頭從你手上銜過糖,殷紅的唇襯著雪白的麥芽糖煞是勾人:「再等我一下,馬上就可以回去吃飯了。」

  「知道啦,辛苦了喲!」

  你搬了個小板凳到外面,沐浴著午時的陽光與店主聊天。

  巷子裡飄蕩著粥的香味,煙囪裡開始升起淡藍色的煙霧,穿著有破洞的鞋的小孩追逐著跑過你們身邊。

  這是你進入這個遊戲裡難得的安穩時光。

  規律的作息,固定的生活模式,沒有死亡與逃跑的顧慮,沒有算計和陰謀。你現在所處的生活環境沒有之前任何一個週目富餘,食物難以下嚥,住宿簡陋狹小,但是你週遭的一切都能稱得上簡單而溫馨。

  要是能停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不要再往下推了,劇情停留在這一刻就好。

  「伊薇爾,別發呆了。跟爺爺說再見,我們回家。」你的髮頂被人拍了一下。

  你回過神來。

  維納亞克已經挎好包站在你的面前,你笑嘻嘻地伸出手,他把你從凳子上拉起來,拿起凳子放回雜貨店內。

  你朝店主揮揮手:「爺爺,我們走了~」

  「嗯,去吧。」

  推開酒店的門,大廳裡面圍著一堆人,你看見最裡面一個穿著對襟長衣的中年男人在和海倫娜講話。

  他粼粼的扇貝邊大袖幾乎垂到地面,嶄新的圓卷帽和長衣特有的高領之間卡著一顆圓潤的頭顱,衣後的褶皺被撩起疊在前面用寶石腰帶固定住。他的身後站著幾個士兵。

  「他怎麼在這裡。」維納亞克停在門口,不再前進。

  你:「?」

  這麼厭惡的口氣是怎麼回事?

  維納亞克深吸一口氣:「那位大人就是這一帶的治安官,道爾‧迪福。」

  「酒館今天一定出事了。」

  海倫娜眼尖,看見你們兩個站在門口,招手讓你倆過來。

  維納亞克把挎包放在桌上,平步走過去:「怎麼了媽媽,發生什麼事了?」

  道兒‧迪福轉過身來:「喔維納亞克,我記得你,你這個聰明的小鬼。」

  人群為維納亞克讓出一條道路。

  「日安,大人。很榮幸您能來光顧我們的小店,請問發生什麼事了?」

  海倫娜嫵媚妖嬈倚在吧檯旁,對兒子勾勾手:「這邊,維納亞克。」

  你跟在維納亞克身後,像個小尾巴。

  「傑克死了。」海倫娜平靜地對你們敘述一個爆炸性的事實,「剛剛在酒館後的院子裡發現的。」

  維納亞克:「誰發現的?現在屍體在哪裡?」

  「雅各布,他那個室友。屍體還沒有動。等治安官大人來處理,剛好你們就回來了。」

  道爾‧迪福示意海倫娜帶路,她繞過吧檯,穿過酒桶架,帶著人群打開酒館的後門,外頭是個小院子。

  你站在院子內,這裡被一圈低矮的土牆圍起,土地上淨是雜草與碎石子,旁邊放著雞窩,幾隻雞在院內走來走去。站在院內看,傑克屍體仰面躺在門左邊,離門左右距離大概三米不到的地方,離牆的前後距離很近。

  他的手中緊握著一個碎裂的啤酒瓶,酒混合著身下的血暈紅土地。

  「啊,是他啊,我原來在你這裡喝酒的時候聽過他彈琴,海倫娜。」治安官在屍體旁站定,他看見你在維納亞克探頭探腦的模樣忍不住笑,「小女孩不要看這種場面,會做噩夢的。」

  「不怕。」你不喜歡有人在命案現場做出不尊重死者的表情,回答的語氣大概顯得很僵硬。

  道爾:「他有什麼仇家嗎?還是欠了一屁股債的酒鬼?他有沒有老婆孩子?」

  海倫娜:「沒有,他平日裡人緣挺好,大家都喜歡他,您知道他的琴聲為我帶來了多少生意,長官。傑克從來不會欠賬,他雖然沒什麼錢但是還是付得起房租和酒費的,一個單身漢,沒有家庭要操心,我這裡的價格也不貴……」

  道爾:「那這幾天有誰和他鬧了什麼矛盾沒有?」

  道爾蹲在傑克屍體旁仔細觀察。

  你抬頭看向樓上,三樓的窗子是開的。

  海倫娜:「什麼大矛盾我倒沒見到,不過這幾天……他喜歡的女孩和別人在一起了,那兩個人是我雇的侍女和廚師。聽雅各布說傑克今早完全不在狀態,十分消沉。」

  「啊,這種樣子像是從什麼地方摔下來的呢。」道爾感嘆,「你看他小腿骨折了。」

  道爾在傑克褲腿處摸到一處突起,他捲起傑克的褲腳,赫然是一截斷裂的尖銳白骨骨刺,刺破皮膚後直接暴露在身體外。

  「樓上,那裡。」你指著三樓的窗口,「可能是從那裡掉下來的。」

  道爾驚奇地看著你:「哦呀,你觀察的很仔細嘛,等我再問幾個問題,這樣一切都清楚了。」

  海倫娜忙道:「您儘管問。」

  聽說小酒館內出事了,附近的人家都過來看,在小院子內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海倫娜只希望趕緊把事情解決。

  道爾接過手下人打來的清水淨手:「三樓是幹嘛的啊,老闆娘?」

  「廚房,平時我的侍女和廚師在那裡做飯,傑克經常去三樓找那女孩。」

  「哦。」道爾拖長了音調,「那今早沒有人看見你的侍女嗎?」

  「食材差不多用完了,我們酒館自己種的不夠吃。她和廚師一大早一起出去買菜,大概快要回來了。」

  道爾拿過毛巾將手擦乾,他已經有離開的意思了:「唔,我記得那個發現屍體的雅各布說,是先聽到後院有東西落地的悶響聲,他再過去才發現傑克躺在地上,對吧?」

  「是的,大人。」

  「噢,我知道了,整個案件不過就是一個倒霉的失戀者去找他心愛的女孩想要重新贏得她的歡心,結果卻沒有碰上,只好在廚房裡喝酒,喝的難過了就坐在窗檯上吹風,最後一不小心栽下來。」道爾示意手下拉開後院的門,他要離開了,「只是一場意外,但願這個倒霉的傢伙下輩子投個好胎。」

  「不可能是意外!」

  「不是意外。」

  你和維納亞克異口同聲喊出來,你們倆對視一眼,心中已經有所定論。

  絕對不止這麼簡單。

  「凶手是廚師伍德。」

  維納亞克攔住了治安官的去路:「假如從今早伍德和蘇珊娜一起買菜出去算,他可能已經逃到安全的地方了。」

  「他早就算好了時間才會讓傑克在這個時候掉下來。」

  道爾有些尷尬,他假裝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喲,照你這麼說,他還能隔空把傑克殺死嗎?隔著幾條街把一個男人從三樓推下來?」

  維納亞克道:「太多疑點了,為什麼需要兩個人去買菜?強行合理化說成是情侶一起去上街,那麼為什麼一個廚師會到中午時分都不能把菜買好,連飯都沒有開始做?」

  維納亞克不再攔著道爾,而是走到傑克的屍體旁,指著他手中碎裂的玻璃酒瓶:「傑克從來都不會喝這種酒,因為他喝不起,他只喝倒在粗糙木杯裡的黑啤。」

  「伍德和傑克一直都有矛盾,懷疑他很正常,您在這裡隨便找一個客人來問都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傑克和伍德都喜歡蘇珊娜,蘇珊娜昨晚燈會的時候剛剛和傑克確定關係,他們在一起了,這是我與伊薇爾親眼所見,地點在瑪莎街的萬燈繩下。」維納亞克有理有據地分析,「然而伍德隨後帶走了蘇珊娜,他那個時候看起來已經有點不正常。這件事給傑克打擊很大,所以今早他才會那麼沮喪。」

  「那麼你怎麼解釋伍德在離開後還能殺人這件事,如果你不能解釋清楚,就不要在我面前賣弄你的聰明,毛都沒長齊的小鬼。」道爾冷笑,他看起來有點被冒犯到,但是似乎又被維納亞克提出來的質疑撩起了興趣。

  「……」

  維納亞克陷入沉默。關於這一點,他還沒有想好,有一些東西確實超出了他的眼界和認知。

  道爾等了十幾秒,沒有聽見下文,再次準備離開:「呵,你才多大,有我見過的糾紛多?不要仗著自己聰明就隨便做出推斷,如果我脾氣暴躁,早就把你提到習藝所跟那些垃圾一起待著!還要你媽媽贖你才能出來!淨給別人添亂……」

  「他不能解釋的,我來解釋。」

  這位治安官的話被你打斷。

  道爾低頭,他的腰帶被你按住,你嚴肅地看著這位治安官。

  「大人,我希望您在往後的職業生涯中記住一句話。」你一字一句地告訴他,確保自己咬字清晰讓這位治安官能聽懂你在說什麼,「死者為大,不要憑您的想像下論斷。」

  你蹲在傑克的屍體旁,觸目驚心的傷口在頭髮的遮掩下隱隱欲現。

  「維納亞克擅長分析人,他已經把人的疑點都說盡了。」你向海倫娜要了一把剪刀,等海倫娜拿過來後,你將傑克的頭髮一縷縷剪掉,「我來看屍。」

  「你才幾歲,看的懂什麼。」道爾看著你的認真樣差點笑出來。

  你當然知道現在自己看上去多可笑,一個八九歲的小孩,稚氣未脫,還一副不是開玩笑的模樣說要分析屍體?

  道爾的反應當然在你的意料之中,這是不可避免的,連你自己聽了都會發笑。

  可是你的殼子裡已經是一個死了N回的人了,蘭頓皇宮內的生活記憶雖然不甚深刻,但西林的宮廷秘史已經讓你擁有一顆強大的心和一個受過鍛鍊的腦子。

  當頭髮處理的差不多,崩裂的腦部傷口終於完全露出,海倫娜別過臉,不忍再看。

  「一定是高處墜落,這一點您沒有錯。」你在維納亞克的幫助下將屍體翻過來,「後腦先著地,全顱崩裂,同時脊椎斷裂。」

  「呵,那你想反駁我什麼,小姑娘?」道爾隔著一段距離在門口看戲。

  你按壓傑克的背部,隔著衣服感受骨頭的突起和塌陷。

  你對維納亞克說:「請幫我解開他的衣服,只是上衣。」

  人群裡「嗡」地炸開鍋,這孩子還要看屍體的表面?!

  海倫娜上前:「……這樣不好吧伊薇爾?」

  維納亞克手下不停:「媽媽,您別管。」

  傑克的領巾和外袍被脫下,放在一邊。所有人都可以看見那具屍體背部還算比較潔白,但已經有不太清晰的淡紅色顯現。

  「脫下他的鞋襪。」你繼續指揮,維納亞克照辦。

  一雙腳露了出來。

  所有人都忍不住驚呼:「天哪!」

  沉重的紫紅色屍斑沉積在腳部,剛剛道爾捲褲腿的時候,由於骨頭斷裂處較低只是露出了一小部分,加之沒有對比,人們並沒有注意到其中的異常。

  「顏色正常,說明不是事先中毒而死或者已經中毒才被推下樓。」你宣佈目前你的判斷,「死法不是中毒,衣服褲子上沒有明顯的被利刃劃破的破口,所以也並非因銳器刺傷失血而死。」

  道爾見狀,趕緊補了一句:「我早就說了這是個醉鬼不小心喝醉跌下來了,怎麼可能是別人殺他。」

  你聽見他這麼說,不聲不響上上下下看了道爾一圈:「您擔任這個職位好幾年了,想必對於屍體的經驗十分豐富吧?」

  「是的,怎麼了?」道爾昂昂下巴,「有哪裡不對嗎?」

  「確實不對。」

  你直接一句話剛回去,道爾噎住。

  你指著傑克的腳部:「假如您真的十分有經驗,那就應該知道這麼短的時間內不應該生出顏色這麼濃重的屍斑!」

  「從我進來算起,到現在不超過半個小時,雅各布最多一個小時前發現了傑克的屍體。如果雅各布沒有撒謊,您的論斷是對的,那麼傑克的身上應該呈現出來的狀況應該是,屍斑淺淡且處於背部低下而未受壓迫部分的皮膚上!小腿處的相應部分也能看到!」你厲聲宣佈,「但是沒有,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傑克腳底已經完全呈現紫紅色?那是因為他已經作為一具屍體懸坐在三樓窗口處幾個小時,而腳沒有落地。」

  「這不是簡單的高墜,這是死後拋屍!」你的語速越來越快,出離憤怒,「傑克在雅各布發現他的幾個小時前就已經死在三樓了!」

  道爾忍不住咆哮:「荒唐!就算他不是因為從樓上掉下來死的,他身上連個傷口都沒有,你怎麼解釋他的死因!」

  「我還剩下四個證明他早就死亡的論證點。」你扶起傑克的頭顱,讓維納亞克過來接手,「死因,我已經知道了,等會講給您聽。」

  「第一點,請大家看看,一個從三樓摔下來的人怎麼可能在頭顱崩裂後,腦回溝卻一點血也沒有流?!只有一種解釋,他的血液早就凝固了。」

  「第二點,請看傑克身上的擦傷,由於高空墜落,地面上凹凸不平且多石子,身上有擦傷在所難免,但是至少會流血,可這裡呢?蠟黃色!還翻起了死皮?!」

  「第三點,他脖子上的領巾勒得過於緊,以至於在皮膚上留下了一道深印,一個正常人難道會讓自己的脖子遭到這種讓人窒息的虐待嗎!只能是別人替他繫上去的,因為在之前的拉扯中,凶手或者凶手的幫凶已經把傑克的領巾拉散了,之後才綁上去。」

  「第四點,瓶子。如果喝醉了,在無意識的放鬆情況下意外墜落,只能是將瓶子鬆開,而不是像這樣死活掰不開手!這是後來人為塞在他手裡的!」

  句句擲地有聲。

  空氣過於安靜,小院子內可以聽見的只有雞鳴。

  「……所以,他是怎麼死的?」道爾打破沉默,他帶著遲疑的口氣問你。

  你將傑克的右手展示出來:「您說沒有傷口,其實是有的。您看,雷電系魔法的留痕。」

  右手虎口處有一個火山口形狀的灰白色傷疤,外凸內凹,邊緣明顯與旁邊的皮膚區別開來。

  「電擊傷。」你向道爾解釋,「觸電而亡。」

  維納亞克恍然,高聲朝部分茫然的客人道:「恰好的是,伍德在這裡工作前就因為雷電系天賦被魔法學院錄取,他來到這裡後經常用這些小技巧來做飯。」

  「哦,這樣啊……」

  「好像有點道理。」

  「聽不太懂,但是看這女孩講的還算有條理?」

  「哎,你沒懂?我跟你講就是……」

  嘈雜的議論聲裡,海倫娜向你和維納亞克露出了一個驕傲的笑容,她悄悄在身後對你們比了個大拇指。

  維納亞克:「……」媽媽您就站在治安官旁邊還是別這樣吧。

  「好,那我們回到開頭的問題。」道爾沉吟了一會,「這個疑問你們還沒有解答。」

  你點點頭:「您說。」

  「伍德是怎樣隔著如此之遠控制傑克的屍體在窗沿上坐了一上午,到現在才掉下來的?」

  你愣了一下,是啊,怎麼呢……?

  為什麼?怎麼做到的?一定有答案,你應該清楚,這不會是超出你能力範圍的題目。

  冷靜,冷靜,冷靜……

  維納亞克安撫著你,他察覺到你身體的顫抖:「不要慌。」

  你整個人都處於茫然的狀態裡,那個最關鍵的點好像被你遺漏了,明明快要捕捉到它的尾巴,卻一下子就此滑走,離開了你的手心。思緒無比的紛亂,你調出腦子裡所有的相關資料,它們就像亂竄的蝌蚪,沒有任何用處,只會讓你的大腦更加混亂。

  直到……你抬頭在人群的外層看見了他。

  清靈之感瞬間從腦部通至全身,你喃喃道:「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

  紅髮的少年守衛在亞瑟的身邊,你不知道這起案件怎麼會驚動卡文家的王太子,兩人穿著便服,站在最外層。加繆在亞瑟耳邊說著什麼,亞瑟聽的認真,時不時點頭應和一兩句,看起來像一對關係十分好的兄弟。

  「加繆……」

  五週目,加繆是怎麼死的,你一直都記得。

  你肯定地對道爾說:「是凝固術!」

  法師用凝固術固定好某一東西,設定時效後便可自行離去,時效一到,術法自動解開,技能越純熟,魔法越高明,可以設置的時長則越長。

  這和加繆死在那場漫天箭雨裡的原因一模一樣!(見五週目將明)

  你竟然忘記了這個魔法初學者就能基本掌握的術法。

  額上的冷汗終於坦然滑落。

  「所以,案件的經過應該是,傑克吃完早飯後,上樓去找蘇珊娜,碰上伍德,兩人積怨已久,伍德忍無可忍直接將傑克電死,把屍體固定在窗檯上,往傑克手中塞了一瓶酒,試圖用『醉鬼傑克』這個刻板印象混淆我們的視線,營造酒醉的假象,處理好現場後,帶著蘇珊娜以買菜為藉口離開,而到中午的時候,除了取出必要的食材幾乎無人踏足的小院內傳出屍體墜落砸地的聲音,這才引人來看,讓人以為傑克死於高墜。」維納亞克已經梳理好這件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而凶手和他的女友已經到達安全的地方。」

  他轉頭看你,用眼神詢問是否還需要補充,你給他比了一個「V」的手勢。

  維納亞克:「……咳咳。」他用咳嗽來掩蓋笑意。

  你懇切地向道爾提出建議:「治安官先生,如果您不信,可以找專門的鑑定人過來看看是不是有施放這些魔法的痕跡。」

  道爾點點頭:「先把屍體帶走,如果是真的,我會向上面報告。皇城內發生如此惡劣的兇殺案,陛下一定會徹查。」

  【恭喜玩家獲得CG「疑案破迷」,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你嘴角忍不住一抽。

  愛德文會想到今天因為他可愛的女兒,讓他本來就繁多的公務又多了一件見鬼的煩心事嗎?

  老爹,對不住了。

  傑克的屍體被士兵扛走,看熱鬧的人群漸漸散去,海倫娜嗔怪地往你們倆頭上一人一個暴栗:「要不是這位脾氣好,你們兩個小鬼加上我明天都得完蛋!酒館不開了,上街乞討去!」

  她的話被身後的年輕的男聲打斷,尚且還帶一點童音,清亮悅耳。

  「夫人,抱歉,我的主人想要和這個女孩說幾句話。」

  加繆朝海倫娜微微頷首,亞瑟站在不遠處微笑地等待。

  海倫娜扶著你的肩,你半靠在她的懷裡。

  她感到為難:「這……」

  你溫柔地推開她的手:「我可以應付的,海倫娜阿姨。不要擔心。」

  離蘭頓皇城已隔了兩個城鎮的渡口

  蘇珊娜揮手招呼船主:「您能載我們去西林嗎?」

  「西林哪裡?這條河我熟悉,保準進的了西林。」船老闆將外套往肩上一搭,「您走的這麼急……是明道還是暗道啊?」

  伍德身上掛著一個舊包袱,裡面裝著他和蘇珊娜的積蓄。他將蘇珊娜擋在身後:「不管是什麼,越快越好,西林的漢米敦小鎮那裡停,您懂我的意思吧?」

  「好嘞,上船!」船伕舵一撐,「這段日子水流的最快,一兩天就到嘍!」

  蘇珊娜踏進船艙裡,她東西一放下就忍不住哭出聲:「伍德,我害怕,我好害怕!我一閉眼就看見他的臉,我……」

  伍德將蘇珊娜抱在懷裡任她哭泣,清淺的吻落在蘇珊娜髮梢:「沒事了,過去了。我帶你去漢米敦,那裡是我長大的地方,這些事都會被忘記的,沒事了。」

  「為什麼非要那麼做,事情根本沒到那種地步!」

  「我無法忍受,寶貝,你叫我怎麼忍受他?你竟然會讓那種人碰你!」

  「他怎麼了,他沒做錯什麼啊!」

  「……好了,我不想和你吵架,那樣會嚇到你的。等到了西林,一切都會好的。」

  「可是你知道維納亞克多聰明!他絕對會看出來不對勁的!」

  「等他們知道,我們早就跑遠了。」

  蘇珊娜抽泣:「我要開一間自己的旅館。」

  「當然可以,你開旅館,那我的麵包房就開在你店對面,以後你的客人來我店裡就可以打個折便宜一些。這樣咱們倆的生意都會更好是不是?好啦,別哭了,想點高興的事情蘇珊娜。」

  「……」

  這樣真的好嗎?蘇珊娜闔上眼,即使心懷不安,但這大半天的驚嚇與疲累讓她沒有撐過身體的訴求,在飄蕩的小舟上漸漸睡去。

  作過的惡,真的不會被人發現嗎。

  就算如此,她良心難安。

  你與亞瑟對坐在小酒館的桌前,你刻意避開了右邊第三張桌子,總覺得有點瘆得慌。

  「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呢?」你向亞瑟發問。

  亞瑟含笑,停頓了一會才答道:「我首先必須感謝昨晚有了你的幫助我們才找到了我的弟弟。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不應該埋沒在這裡,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

  「想不想跟我去看看不一樣的世界?和這個地方完全不一樣的存在。」亞瑟循循善誘,「我培養你,而你為我所用。」

  你:「……」

  女王陛下您快醒醒!撬蘭頓公主去西林給您搞事情合適嗎?!

  不一樣的世界?不好意思西林在下比蘭頓待得久。

  備註,最華麗的那種。

  亞瑟看你不為所動,繼續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在下當然知道,只是您還真的不知道在下是誰。

  你笑而不語,沒啥可以說的,就眨眼賣萌扮可愛吧。

  賣萌可恥,但有效。

  維納亞克和海倫娜一干人等都已經被揮退迴避。

  加繆侍立在亞瑟身後,他垂著頭,就算關係再親密,沒有主人的允准他也不能坐下。

  「你一點也不動心嗎,小女孩?」亞瑟苦笑,似乎有點挫敗,「對於你這樣階層的人來說,一生中難得有這麼一次機會。」

  嘖,蘭頓公主給西林王太子打工的機會,確實挺難得,她說的也沒錯。

  「算了,我知道你聽得懂,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強求。」

  亞瑟起身準備離開。

  你忽然想到一個可能,趕緊拉住亞瑟的袖子:「請您等等!」

  亞瑟回頭,有些訝異:「噢?你又願意了?」

  「不不不,只是想拜託您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你態度良好地開始求人,「看在我至少幫您找回了弟弟的份上,不知道您是否願意幫我一個忙?」

  加繆忍不住抬眼看你,貧民窟裡哪來這麼膽大的女孩?

  「什麼忙,說來聽聽,或許我可以幫得上。」

  你長吸一口氣,不帶停頓地說:「西林王太子來蘭頓皇城必然要去拜訪教皇陛下我希望您到時候可以幫我帶一句話不多就一句要是帶到了我替我老爹感謝您一定把您招待的好好的。」

  亞瑟與加繆的臉部表情開始茫然。

  你:「您告訴愛德文‧萊諾陛下,他的小公主在外面已經玩夠了,請務必早點來沃利斯巷的小酒館接她。」

  「哎呀,再加一句吧,也不長。」你思考了一秒,「跟他說注意身體,伊薇爾很想家。」

  亞瑟不知道她是怎麼領著自己的騎士出去的。

  蘭頓人都這麼不按套路出牌的嗎?

  她不是很懂。

  你笑盈盈地合上小酒館的門,從門縫裡笑出益達,笑出強大:「殿下,慢走不送。」

  門砰然合死。

  亞瑟、加繆:「……」

  你搖晃著腦袋,亞瑟的出現應該就是你回到蘭頓皇宮的契機點,還好你反應過來。

  機智如你,不愧是你!

  你打算回房間休息一會,如果亞瑟能及時把信息帶到,那愛德文來接你的時間也就近了。

  一轉身,你就看見維納亞克站在雜物間前,身後的門虛掩著,表情複雜。

  你有億點心虛:「呃,你都聽到了?」

  不對啊,你又沒有騙他你幹嘛要心虛!你應該理直氣壯地告訴這小子,「你看我家大業大,要不要考慮做我的童養……」

  你的腦補被維納亞克打斷:「夫人。」

  他又換回了最初的稱呼,最客氣疏離挑不出錯的稱呼。

  「或者,殿下?」

  你靠在門板上乾笑:「這……,說來話長。我沒騙過你是不是,你也早就知道我家境不太尋常,畢竟誰生活費用戒指和手環……」

  你的聲音隨著他的一步步靠近失去底氣,越來越小,最後變成蚊子哼哼。

  「咚。」木門發出一聲悶響。

  他的雙手撐在門上,你被圈禁在這一方小天地,弱弱地抱緊自己不敢說話。

  「……」小小年紀學什麼不好學人家壁咚。

  可是他比你高啊,那有什麼辦法。嗐,咚就咚吧,咚一下也不吃虧。

  「我從第一次遇見你就知道你不屬於這條巷子,你天生該是在溫室裡精心澆灌雕琢出來的孩子。」維納亞克的聲音在你頭頂響起,「可是伊薇爾,那個位置太遠了,不是我所謂的努力就可以達到的。」

  「我一直覺得我們很相似,為什麼又會相差如此之大?」

  等等,為什麼這種話和動作營造的氣氛這麼曖昧?!你感覺你貌似忽略了什麼,這個維納亞克不會是可攻略人物吧?

  你拉下面板,驚恐地看見維納亞克後面跟的數值已經變成了100。

  可是沒有結局啊!怎麼會沒有結局?!

  老天,這人誰啊!你一直以為你只是來度了個假,什麼時候劇情君又把你拉上了攻略的摩托副駕往地上狠狠拖行,在見鬼的發展上一去不回頭。

  在下把哥當兄弟,哥把在下當啥啊?!

  穩住,心態不能崩。

  「不會的。」這個時候安撫最重要,你如此決策,「你這麼聰明,將來一定會成為很了不起的大人物。」

  「是嗎?」

  你不敢抬頭看他的臉,乾脆閉上眼拚命點頭:「嗯嗯嗯!一定會的!」然後一頭拱在了維納亞克懷裡。

  你:「……」你臉沒了。

  你掙扎著後退,維納亞克撫住你的後腦,卡著讓你不能動彈。

  怎麼回事這孩子,連公主都不怕嗎,你可是堂堂正正、純種不含水的公主殿下,生起氣來皇宮抖三抖的公主殿下!

  .……現在在人家地盤上,可慫吧你就。

  「我總有個預感,伊薇爾,你可以當做笑話聽。」他附在你耳邊低語,「儘管很多地方看起來都不一樣,但是我們本質上極其相似。」

  「所以啊,假如以後還有機會相遇,我們一定一定要做最好的朋友,千萬不要成為敵人。」

  「否則,只剩下不死不休。」

  凱撒坐在旅館的豪華套件內,他在試圖安裝一把剛剛被他拆卸了的火銃。

  西奧躡手躡腳地過來,從身後一把抱住他:「哥哥!」

  凱撒不為所動,伸手拍拍弟弟的腦袋,又開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你都沒被我嚇到……」西奧有點沮喪地把頭埋在凱撒的頸窩裡,關注哥哥手上的動作,「你陪我玩一會嘛。」

  凱撒舉起安裝到一半的火銃,對著左側轉角放置的巨大鏡子,鏡內映出的一模一樣兩張面孔,他閉起一隻眼瞄準兩者的重合點。

  凱撒放下槍,平緩道:「剛剛你過來的時候,這裡全看見了。」

  「哎呀,哥哥你好沒意思啊。」西奧搶過凱撒手上的火銃,扔到一旁,落在地毯上,「陪一下我!看我!」

  西奧繞到凱撒身前,抱起他的頭使他與自己對視,這對雙子親密地靠在一起。

  「你覺得那個男孩怎麼樣?」凱撒平視弟弟。

  西奧愣了一下:「誰?」

  「那天晚上和找到我的女孩站在一起的那個。」

  「不記得,我只顧得上看王兄。」西奧捏住凱撒的臉往兩邊扯,「哥哥——那個一看就是蘭頓貧民窟裡出來的小孩,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你怎麼總是在問別人的事?!」

  凱撒打掉他的手,天生的多疑讓他有點神經質。

  「我不知道,也許是禍患,也許與我無關。」他喃喃道。

  凱撒輕吻了一下西奧的眉心:「安靜一點,陪我把火銃裝完,哥哥教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5:33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五十章 七周目將歸

  奧爾德里奇奉命前去沃利斯街驗證今晚宴會後西林王太子向愛德文‧萊諾陛下提供的消息是否屬實——伊薇爾‧萊諾殿下在貧民窟快樂地玩耍了將近一個月。

  儘管奧爾德里奇內心知道這個相當天方夜譚的消息還就是真的,但任務在身,教皇陛下在得到最後的認證後才能確認這件事情。由於他自己不好擅自行動,所以拜託奧爾德里奇,這位操勞的教師,先去看看那女孩是不是他的學生。

  奧爾德里奇把這件事視作自己的一次飯後消食運動,義不容辭地拉上了散步專屬步友艾斯本。

  他們已經理皇宮很遠,馬上就到瑪莎街,過了瑪莎街再走一段路就能到那家小酒館。

  「你這回就能光明正大見她了,多好的機會,你幹嘛黑著臉?」

  奧爾德里奇手上抱著的女孩一臉不爽,聽到這話從鼻子裡哼出一聲。

  奧爾德里奇:「知道你不喜歡裹著一個比你妹妹還小的殼見她,這又不是我的錯,你跟你家老頭子打一架算了。」

  艾斯本懶得理他,扭過頭,埋在奧爾德里奇肩上獨自鬱卒。

  「你沒看見愛德文那傢伙震驚到失態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那樣。看來小公主在他心裡的份量不是一般的重。」奧爾德里奇興奮地和艾斯本講述今晚的奇遇,「百年難遇,真是百年難遇!」

  「……伊薇爾作為他唯一的孩子,這麼重視倒不足為奇。」奧爾德里奇見老友趴在肩頭沒有吭聲,自說自話也相當樂在其中,「所以,我要是能藉著職位的機會接近從小培養,讓她迷戀上我,先到先得,以後我還能被冠上親王的頭銜也說不定。」

  肩膀上的重量一輕,艾斯本撐起身,墨黑色的瞳如漩渦驟然起了風暴,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威脅的信號,目標死死鎖定奧爾德里奇。

  「哦,你沒睡著啊,那就好。」奧爾德里奇顛了顛懷裡的女孩,「我總感覺你最近重了很多。」

  艾斯本:「……」

  要不是知道這個人類天生腦子有缺陷,他腦殼已經沒了。

  「不管你這些話是玩笑還是真的有所圖謀,我奉勸你不要這樣做。」艾斯本斂眸,逐漸收斂壓迫的氣息,「她是我的。」

  奧爾德里奇道:「……你上回還讓她叫你哥哥,沒想到你打的是這種主意。」

  艾斯本甩給奧爾德里奇一個嫌棄的眼神:「她本來就應該叫我哥哥。」

  「?!」奧爾德里奇吃驚地問,「你一個老男人和教皇陛下的小女兒是親兄妹?逗誰呢?!」

  「……把『老』去掉。」

  「艾斯本你是認真的?」

  「我乃神之子,於千年前光暗之戰中,由我母之血淋至我父斷骨意外而生,史載,魔王臨世,浴血而啼。」艾斯本伸手,向奧爾德里奇展示自己使用的這具幼年傀儡,「她的祖先也是這樣由我製造出來的。」

  「所以我不受你們人類法則約束。萬物皆為神之子民,而我最為貴。你既可說我以神為父母,又可說我無父無母。」

  「我自幼受黑暗神庇佑而至成年,黑暗神將她的女兒託付給我,她喊我一聲哥哥又什麼不對嗎?」

  奧爾德里奇被懟的不敢說話,他手上這個可比蘭頓小公主難伺候多了,惹不起惹不起。

  還有一段路就到了,他先閉嘴比較好,再忍忍,他的臉皮難以承受又一次的當街慘叫。

  你現在處於一個兩方會談的狀態,來自西林的代表人凱撒帶著他王兄借給他的臨時隨從加繆坐在你的對面,你作為蘭頓方坐在另一邊,維納亞克跟你一起坐在木凳上。

  現在只要再加兩位,你的攻略對象就齊活了。

  你看著對面一言不發,氣氛逐漸尷尬,不得不主動開腔:「晚上好,凱撒殿下。」

  「伊薇爾殿下。」對面頷首。

  「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你語重心長地勸說這位不好好待在屋子裡睡覺偏偏要跑出來,還帶著別人一起熬夜的主子,「您不應該待在這個地方,這裡什麼來歷的人都有,而且這個時間不睡覺,對您來說不利於身心健康和正常的生長發育。」

  後來的黑眼圈怎麼來的?不就是這樣日常異想天開有一齣是一齣自己作出來的!

  加繆也很無奈,但迫於來自亞瑟的命令從頭至尾都沒有質疑過凱撒的行動。

  「我比您高,這一點您不用擔心。」凱撒的坐姿十分端正,拋出來的話卻不像他的禮儀一樣正直。

  你看不出這孩子到底想要搞什麼,他偶爾四下張望小酒館內碰杯添酒的人,對週遭的一切都抱有存在但不濃郁的好奇心。

  毒舌果然從小抓起。

  「我來並沒有別的企圖,只是十分好奇能讓一國公主長久停留的貧民窟落腳點到底是怎樣一個地方。」凱撒點點頭,「很有意思,沒有秩序約束的地方,有時反而在混亂之下自成秩序。」

  他注意到有幾個喝醉了想要鬧事的男人被另外一桌拉過去一起喝酒,既平息了事端又讓酒館內添了幾分熱鬧。面前的一切都是這群他的日常生活中從來不可能接觸到的人的處世技巧。最粗糙的餐具,最簡陋的桌椅,最難以下嚥的食物和最骯髒的話語,在這裡都無比和諧。只要不鬧事,不觸及紅線,這個酒館就是人們暫且忘記生活難處的一個發洩口。

  「但是缺了點什麼。」

  凱撒站起身環顧,仔細思索。

  「缺了琴聲。」你身旁的維納亞克回答了這個疑問,「彈琴的人今日去世了。」

  「啊!」凱撒回過身來,雙手撐在桌上身子往前探,目光在維納亞克臉上逡巡,「對,是你。王兄說了,今天除了公主殿下之外還有一位男孩也表現的十分出色。」

  「萬燈節那天我就碰見過你們了。」凱撒將話題轉向你,「這是您的平民朋友嗎,公主殿下?」

  「呃,算是吧。」

  凱撒笑了:「實際上,是王兄命我向您帶話,他已經告知了教皇陛下您的情況,陛下也將會派人把您接回。所以,請安心等待。」

  「真是遺憾,這場晚宴開完後我們不日將返回西林,所以只好藉著這個不恰當的機會正式認識了一下可愛的蘭頓之花。」

  凱撒的禮儀讓他選擇在轉身時悄無聲息地拉開木凳,沒有與地面產生刺耳的摩擦聲。他渾身上下都與這個酒館格格不入。

  「我的任務完成了,想看的也看完了,走吧加繆。」

  加繆向你行過禮後,跟隨著他的臨時主人離開。

  加繆為凱撒預先推開門,好讓他出去,而此時剛好從門外進來一位抱著女孩的男人。

  你:「……」

  這一晚上真就齊活了唄。

  差一個文森特,這四個男人可以湊一桌麻將。

  女孩從男人懷裡跳下來,似乎是想到自己有點過於熱情了,表現的不夠矜持,於是還是小步優雅地走到你身邊。

  「她」蹲下來,將臉輕輕擱置你腿上:「伊薇爾。你應該認得出我。」

  「當然,哥哥。」你撐起了職業性微笑。

  .……你就算化成灰你也認得這具身體,鬼片式初見的衝擊力哪裡是一個月的時光流逝可以抵消的?!

  「今天主要是這個傢伙要見你。」艾斯本回頭,吩咐道,「奧達,辦事利索一點。」

  維納亞克覺得他的認知受到了一點衝擊。

  一個八歲的女孩對著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女孩喊哥哥?是不是他的耳朵不太好用了?

  以上是他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做出判斷的謎題。

  「請問……」維納亞克試圖詢問。

  奧爾德里奇推了推眼鏡框,壓低聲音朝懷裡一塊扇形水晶掛墜道:「陛下,是小殿下,您要看看她嗎?」

  你:「???」

  等等,魔法還可以這麼玩的嗎,遠程通話?

  愛德文‧萊諾的臉浮現在水晶上,他顯得十分焦急:「是的,請您讓她對我說句話。」

  奧爾德里奇把扇形掛墜遞到你眼前:「跟陛下打個招呼吧,殿下。」

  維納亞克感興趣地往你這邊瞥了眼,到底還是年紀小,他也想知道手握蘭頓重權的教皇陛下長什麼樣。

  「嗨,父皇,我好想你~」你笑眯眯地招手。

  愛德文:「啊,還好,還好。」

  你:「?」

  愛德文:「我本來十分擔心你過的不好,伊薇爾,看到你的肉嘟嘟的雙下巴,父皇就放心了。」

  你:「父皇,撂了吧,咱們親情的小船已經翻了。」

  愛德文;「我今晚親自過去接你。」

  .……嗯?

  你:「父皇您說清楚,您別走啊!」

  水晶掛墜上的人像已經消逝,任你再呼喚也沒有用。

  你現在的心情已經超出了受寵若驚的範圍。

  奧爾德里奇昂了昂下巴,銀色的眼鏡墜鏈隨之發出清響;「您可以把我的東西還給我了嗎?」

  你正要遞給他,身後傳來托盤掉落的聲音——海倫娜站在你身後,表情是從未有過的震驚。

  「……」好像某些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你的預料?

  維納亞克感到奇怪,出聲提醒:「媽媽,媽媽?」

  海倫娜回神,抱歉地朝你們笑了一下,對維納亞克使了一個眼色讓他跟她暫時離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5:44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五十一章 七周目文森特

  「剛剛我和你說的那些話你都聽懂了吧,維納亞克?」

  海倫娜把維納亞克額前過長的頭髮一縷縷剪掉,梳妝鏡內,映出兩人並不十分相似的臉龐。

  但是這一對母子最為相似的不是外表,而是眼神。

  那是毫不掩飾地寫著欲望與野心的眼神。

  「聽懂了。」

  現在已經是深夜,但由於今晚特殊情況,你沒有辦法入睡,於是和奧爾德里奇一樣坐在小酒館一樓等著愛德文的到來。海倫娜身為酒館的主人,也和你們一起都等待,以防招待不周。

  畢竟,現在另招的兩個侍者都是新手。

  在你連狗叫都聽不見的時候,外頭傳來了敲門聲。

  你屏住了呼吸。

  酒館的木門吱吱呀呀地轉開,白袍的一角隨著腳步的移動率先從門縫裡露出來。

  「陛下,請。」

  一個圓頭圓腦的中年男人為愛德文拉開門,愛德文從門外跨入。

  「謝謝,福勒。」

  福勒在愛德文進來後,往門外張望了一圈,確定沒有可疑人士的存在後才安心帶上門。

  愛德文激動地朝你這裡走來,你從桌旁躍下,撲進他懷裡:「父皇!」

  他成功接住了你,憑著往日的記憶使出相應的力量抱了一下。

  發現沒抱起來。

  於是愛德文再用力拔了拔,大概是太久沒鍛鍊,你聽見你便宜爹的膝蓋傳來了骨頭運轉的「劈啪」聲。

  你幾次踮腳配合他無果後,捂著臉悄悄附耳道:「……父皇您還是先放棄吧,丟我一個人的臉就夠了。」

  「我也覺得。」愛德文臉已經黑了一半。

  你依稀聽見了身後奧爾德里奇憋笑的聲音,福勒轉頭看著天花板,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愛德文起身環視昏黃的酒館,因為今日特殊情況,道爾‧迪福已經提前來清過場。從來在晚上都是喧鬧擁擠的酒館一下子變得安靜而空曠,你其實是有點彆扭的。

  愛德文牽著你走回座位,他看著你一蹬一蹬坐上對你來說有點高的座椅,動作童趣可愛,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坐在福勒為他搬來的木凳上,一點點理順你鬢邊因為剛剛趴在桌子上亂動翹起的新髮:「看來這一個月你玩的還算開心,伊薇爾,是不是還不打算回去了?」

  你嘟著嘴傾過身子靠在他懷裡撒嬌:「才沒有!」

  愛德文親眼確認你真的過得十分不錯後,轉向海倫娜的方向,真摯地道謝:「謝謝你的收留,女士,我的小公主這個月給你添麻煩了。」

  這時,一直低著頭沒有存在感的海倫娜終於柔婉地一點點展示出自己的容貌,可見她今晚特地化了妝,這個年紀也風韻猶存,我見猶憐。

  「過去了這麼多年,沒想到竟然還能在這裡和您碰面。」海倫娜眼中依稀有淚光閃動,燭光下,一片粼粼的碎鑽鋪在她的眼底。

  你:「???」

  你摸摸自己手上突然莫名其妙起來的雞皮疙瘩,總感覺全場的氣氛有億點點微妙。

  福勒和奧爾德里奇已經迅速撤退至二樓,美名其曰「參觀」,你假裝沒有接收到奧爾德里奇發來的眼神信號,堅持要做一個長情的電燈泡。

  維納亞克母親怎麼可能會與你的便宜爹認識?!這不科學!無論是作為一個直接被波及的對象,一個負責的攻略者,還是一個稱職的吃瓜群眾,你都不可能錯過這一場大戲。

  「我……你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海倫娜。」愛德文的顫抖地啟唇,「我記得當年令尊的家產在馬迪爾堡附近一帶都算是稱得上名號的。」

  「當年都過去了,陛下,您不也從一位貴公子成功到達了現在這個位置嗎?」海倫娜苦笑,「不論如何,您離開馬迪爾堡沒幾年,我父親的產業就破落了,最後一點積蓄被我用來在皇城置辦了這個酒館,算是把之前在馬迪爾的聯繫好的壞的都斷的乾乾淨淨,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與您重逢。」

  你越聽越覺得這裡頭大有故事,睜著一雙寫滿了好奇的眼搖晃愛德文的衣角,暗示他解釋一下和這位以前的關係。

  「父皇小時候在馬迪爾堡的外祖家長大,後來才來到皇城,她與父皇一起長大,是從小認識的玩伴。」

  愛德文被你看的好笑,並不避諱什麼地說道。

  「當年,那些事……是我冒犯了。從那以後,直到我離開,你都不肯見我。我後來派人去那邊打聽過,卻什麼消息都沒有,讓我想要補償卻連途徑也沒有。」愛德文敘述起往事,神情看起來有些低落,「海倫娜,你藏得太好了。」

  海倫娜大笑:「那時候拚命四處躲債務,我又不是什麼名人,想要躲起來您肯定是找不到的。」

  愛德文不確定地問了一句:「你應該已經結婚了吧?」

  海倫娜苦笑道:「並沒有。」

  「這……你從來都不缺追求者啊。」愛德文裝作調笑著說。

  海倫娜不以為然地聳肩:「沒辦法啊,還要帶著一個小拖油瓶。」

  「什麼?!」

  愛德文看起來相當震驚,他激動到差點站起來,你靠在愛德文腿上的腦袋被他的大腿骨猛地顛了一下。

  你:「……」尼瑪,男人。

  你默默從愛德文膝上爬起來,自己找了一塊地重新圍觀,以防誤傷。撤退是不可能撤退的,所有瓜田你都不會撤退的,你要衝在吃瓜的第一線!

  「愛德文,他是個男孩。」海倫娜嘆了口氣,「維納亞克,出來吧。」

  雜物間的門被打開,又被推開它的人重新合上。

  黑色短髮的男孩站在那裡遙遙與這邊對望,剪短後的頭髮成功讓他被遮住的眉眼展示出來,一個月來,你終於見到了維納亞克的真正樣貌。

  他一步步向這裡走來:「媽媽。」

  規律的腳步聲踏在地上,短短十幾秒,你以為看見了死神向你逐漸逼近。

  你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差點就要暈過去,但實際上你整個人都動彈不得,凝固成一座沒有知覺的雕塑。

  那個孩子生得很好看,高鼻秀致,眉線綿延平緩,末峰突轉凜冽,眼瞼安然半垂,碧眸淺淺,尾梢暈紅。

  你狠狠掐著自己的大腿,強迫神智回歸大腦,壓下自己心中想要逃跑的慌亂。

  文森特。

  怎麼會是他?!

  .……怎麼不會是他。

  任你想像力突破天際也不會預料到,那個運籌帷幄、天生貴氣的教皇陛下年幼時會待在這樣一個破爛的貧民窟,整日與酒鬼暴徒為伍。

  可是你早該想到的,哪裡有什麼安穩的時光,不過都是緊湊的劇情,怎麼可能會給你真正安定悠閒的情節安排。

  維納亞克,Vinayak,文森特,Vinc,同一個名字的英文變體而已。劇情進行的過程中不是沒有破綻,你早該想到的。

  維納亞克行至愛德文身前,特意俯身跪拜:「陛下,光明庇佑您的安康。」

  愛德文這時的反應不比你剛才小,他的難以置信簡直肉眼可見,嘴唇翕張,欲言又止,急促的呼吸和快速的眨眼讓這位本來風華正盛的教皇陛下像一隻瀕死的魚。

  「……我失態了。」

  愛德文撫住額頭,他揉了揉太陽穴:「你多大了,孩子,你又姓什麼?」

  「回陛下,維納亞克‧克羅夫特,沒有父親,隨母姓,今年十一歲。」維納亞克不緊不慢地伏地答道。

  愛德文慌忙招手:「快起來吧,地上涼。沒有父親……哦,沒有父親……十一年前啊!是了,是了,我記得福勒和我匯報案件情況的時候說,除了伊薇爾,還有老闆娘的兒子也參與其中……這樣聰明的孩子,海倫娜,你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

  他此時激動地就想上前給維納亞克一個擁抱。

  你生無可戀地趴在桌上,看著隔壁桌兩個成年男女。今晚這個瓜,又成功吃到了自己頭上,再一次的可喜可賀。

  海倫娜抹了抹眼角,趁著這當口又向兒子使了個眼色,她略帶哀愁地說:「我已經淪落到這等狀況,你叫我如何去找你?」

  「是我沒想到,那天早上你我醒來時你早就離開,後來再也不肯見我,我以為你厭棄我了。」愛德文的口氣也沾染了惆悵,「我當時心高氣傲,縱然不捨,也沒有想到要去追回。」

  海倫娜懷念地感嘆:「是啊,今晚想起了很多原來的生活,家產豐厚,衣食無憂……說起來,諾亞‧休伯特現在怎麼了呢?當年我們三個人的關係最好了。」

  「諾亞……替我擋去了一次刺殺。」愛德文沉默了一兩秒,「他太聰明了,成功預料到了危機,可是沒有機會給他解決。」

  「你知道的,我們兩個的容貌遺傳自我們的外祖母,那個蠢貨刺客把諾亞當成我了。」

  海倫娜頓時愣在原處,神情古怪。

  「怎麼了,海倫娜?」

  「沒,沒什麼。」她揮揮手,面色恢復正常,「真是遺憾啊。」

  維納亞克站在一旁,沒有允准他不能坐下。顯然這兩個大人已經顧不上這些東西了,現場留給你們相互打量對方。

  準確的說,是維納亞克神遊天外,你單方面對他進行全方位的視野掃瞄。

  這貨是你哥哥?!

  維納亞克在回想來之前海倫娜告知他的那些所謂身世。

  早年,他的外祖父經商成功,賺了一筆大錢,在馬迪爾堡購置了房產,而他的母親隨後出生,自小過著優渥的生活長大,結識了臨近的貴族表兄弟,因為住的近,他們常常偷偷溜出來一起玩耍。這對表兄弟中,作為表兄的愛德文的母親嫁的比表弟諾亞之母要更為高貴。但是日日相處中,相似的容貌下,海倫娜卻對諾亞動了心。

  「你那個死鬼老爹,我不說話他都知道我在打什麼鬼主意。我知道那傢伙也喜歡我的時候高興慘了,可我偏不讓他得逞,我得吊著他。」海倫娜給維也納克的頭髮分路。

  然而海倫娜也並不打算放棄前途更為光明的愛德文,就這樣周旋於這對表兄弟間,既不給出確切的回應,又不明確拒絕。這種曖昧的距離一直保持到馬迪爾堡慶祝豐收的聚會上。那天晚上,許多年輕人都聚在那一帶有名的酒館內喝的爛醉,跳舞唱歌到天明,其中愛德文被海倫娜誘哄著灌了很多的酒。

  「你媽媽我從小可不是什麼好女孩。」海倫娜輕哼一聲,「我喝的也有點醉,膽子一大什麼想法都出來了。扶著這位尊貴的愛德文少爺到酒館的休息房間,留了一些小證據讓他可以發揮想像誤認為我們有了什麼。」

  「之後,你媽我轉身去了他表弟房間跟你死鬼老爹告了白。」海倫娜幫兒子裁剪好後頭的髮尾,「然後就有了你。」

  「你媽我壞是壞了點,這麼大膽還是第一回 ,醒了之後嚇得根本沒敢再出門。後來被你外婆發現這樁醜事差點打斷我的腿。」

  「我跟他們談判,一定要留下你,這個外孫可以繼承你們的家業,不用拱手送給我堂哥表弟那一大幫子破爛親戚,他們最後還是同意把你留下,沒有扔掉。」

  「可惜啊,最後你外祖父被人忽悠了一把,你媽我就變成了現在這樣的窮鬼。沒給你留下什麼錢。」

  維納亞克乖巧地閉上眼讓母親給他裁剪前額的長髮,碎髮落在臉上,癢癢的。

  「兒子,你要抓住這個機會。現在教皇膝下只有一個女兒,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海倫娜對兒子諄諄教導,「要騙人,先騙你自己。」

  「忘了你那個死鬼爹,以後當我從來沒提過他。等會,從教皇陛下踏進咱們這個小酒館的第一步開始,你就把他當做你的父親,你未見十一年的父親。」

  「……你都聽懂了吧,維納亞克?」

  他深吸一口氣,結束了回憶的梳理,朝愛德文開口道:「所以,我是您的兒子嗎,陛下?」

  其他所有的對話就此打住,你、愛德文和海倫娜都轉頭看這個少年。

  維納亞克再次追問:「或者說,我有這個榮幸,成為您的子嗣嗎?」

  愛德文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理智慢慢佔據情緒的上風,他並不著急答覆,靜靜看著維納亞克。

  維納亞克沒有抗拒他的注視,而是選擇任君評賞。

  「是的,你的確是我的孩子。但我不希望你頂著我兒子的名頭在世上活著,你可以嘗試做點別的,維納亞克。」

  「有時候,身份會是借力點,但是對你來說,這段不光彩的過往和我與你母親的關係會成為這條路上的絆腳石。」

  愛德文眯起眼,他終於對本來已經迷茫的未來有了新的打算。

  「我要你做我的追隨者,承接我的事業。」愛德文緩緩道,「如果你能力不足,我也隨時可以培植新的人才,你明白嗎,維納亞克?」

  「明白。」

  「從今以後,你不再是『維納亞克』,我賜予你『文森特』的真名。過一段時間,我將會接你進宮。」

  「謝陛下。」

  【恭喜玩家獲得CG「意外相逢」,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今晚收穫頗豐,伊薇爾,該走了。」愛德文喊著你的名字,「去吧福勒爺爺和老師叫下來。」

  等到你一腳跨出小酒館這扇門的時候,你忍不住回望這對母子。

  你輕聲問愛德文,有點委屈:「父皇,你既然喜歡海倫娜阿姨,和我的媽媽又是怎麼回事呢?」

  「伊薇爾,你還小,很多事情並不像表面那樣簡單。海倫娜是我年少最初的玫瑰,但是你的媽媽,是我已經沾染塵埃後的救贖。」愛德文安慰起被他忽視了一個晚上的女兒,「不要擔心海倫娜,你的媽媽是我的仙女,你是我的小仙女,我對你的愛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減少。」

  「那您剛剛明明那麼真情實感!」

  「傻孩子,有時候,喜歡上的不是人,而是那一段青春啊。」

  奧爾德里奇和福勒並排坐在馬車前方駕駛,今晚,看小公主這幅樣貌,過得可相當不尋常。

  海倫娜吹熄大廳中的蠟燭,點起一盞小小的油燈照亮回雜物間的路。文森特跟在她身後。

  海倫娜道:「對了兒子,小姑娘今晚看了你好多眼,你怎麼想?」

  文森特道:「媽媽,你想要我說什麼?」

  「你不是挺喜歡人家嗎,現在可是徹底斷了你的機會,媽媽有點愧疚。」

  「呵,您開玩笑的伎倆還是一如既往的糟糕。」文森特眉眼彎彎,「您從來都不會為這種事愧疚,我們都食欲望而生,就不必彼此偽善了。」

  「說的也是,可是你之前還喜歡人家的。」

  「我喜歡她的聰明,喜歡她與我相似,喜歡她的權勢地位,喜歡她的容顏。這難道不是喜歡?」

  「聽起來真是冷血,但是是這個理。」

  文森特舒展了一下筋骨,他深深打了個哈欠,慵懶地下了定論。

  「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過,也是過客。」

  你靠在教皇肩上本來快要入睡,忽然聽見耳邊傳來系統「滴滴滴」的報警聲,慌忙拉開面板,赫然看見好感度一欄裡文森特旁邊打了一個括號,維納亞克,旁邊的數字不停的上下波動,殘影差點閃瞎你的眼。

  最後,它終於穩定下來。

  文森特(維納亞克):0。

  你:「……」

  【系統提示:幼年節點結束,即將返程,請玩家做好準備。】

  你眼前的虛空,就此破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6:52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五十二章 七周目疑點

  你重新坐在迷宮花園的亭子中,身邊的界面逐漸由深淺不一的灰慢慢染上色彩,凝固的侍女們又恢復了正常,提起裙子隨你落座於亭中。

  「殿下,您還記得嗎,您小時候曾經偷偷跑出宮一段時間,把我們都急壞了。」

  薩拉站在你身後,替你整理因坐下有些褶皺的裙襬,剛剛從花園中走來,一路上有許多帶著刺的花木,她必須知道你的裙子有沒有被勾到。如果你穿著一身華貴的裙裝在宮中遊蕩碰見了其他人,而裙子上卻被勾出了線頭甚至破洞,簡直不是一般的失禮!那是她工作莫大的失職!

  「是嗎,我去哪啦,我都不記得了。」你搖起手中的羽毛扇,開始套話,「這宮裡看守如此嚴密,我不能想像誰竟然還能逃出去。」

  千嬌百媚的女孩們頓時笑作一團,那個笑得最開懷的女孩趴在亭子座位的靠背石欄杆上喘的厲害,她叫黛西,如果你沒記錯的話。

  黛西:「殿下,您順著我指著的方向看過去,那,那座塔樓。對,就是那裡,往右邊是不是石牆?石牆下面原來有個狗洞,您從那裡跑出去的,後來被陛下封了。」

  你傻了。

  原來,這段偷跑的經歷在劇情中真實存在,而且連你如何出去的方式也被自動補全?

  但是你的心底又冒出來一個沉睡了很久不願聆聽的聲音:關於劇情,到底是自動補全,還是早就自成軌跡?

  到底是你的人為觸發,還是本來就存在幾個不可更改的定點、只能容忍你修改小細節的復盤?

  還有所謂的好感值。

  人的情感真的能用數值測量嗎?測量出來的情感真的是你理解的那種純粹的好感嗎?

  你的心底全都是疑惑,但是沒有人能為你解答。

  按照柯鵬的說法,基本背景由他們構建,但是與每個人物之間的故事由玩家自己去生成,沒有攻略歷史記錄的人物他們也不清楚會有怎樣的發展。像你這樣的體驗員就是增加新的攻略模板的神器,為以後成功上市後公司專門販賣攻略的產業提供了更多的選擇。

  但是那個黛西指著的石牆,看著真的好眼熟……

  你眯起眼遠眺,塔樓、石牆、牆根,這個環境組合是如此的熟悉,你好像去過那裡。

  ……

  啊————!!!六週目你頭就是在那裡沒的啊!

  憤怒的土撥鼠在你心中咆哮出海豚音。

  「黛西,換個話題。」

  你身旁的女孩見你興致不高,於是開始聊起了最近流行的衣裙首飾之類的話題,說著說著突然就把話鋒轉到了教皇傳聞中的情人身上。

  「你們有誰見到克羅夫特夫人了?上回我看她脖頸上戴著的項鏈真是美極了。」

  「聽說是到鄉下去養病?」

  「誰知道呢,說是養病,無非就是想避人耳目。」

  「她不過就是陛下的情人,避什麼……」

  「哎,這你消息就不靈通了,有傳聞說,她和陛下身邊那位有點關係。」

  「……那位尊貴的大人?」

  「要我說啊,平時一點動靜都沒有,突然跑去養病,我總覺得有點蹊蹺。」

  你靠在欄杆上聽著女孩們嘰嘰喳喳,一言一語你來我往地討論。不愧是在宮裡混的,確實接下來的劇情就是「喪父之痛」和「靈堂一夜」。海倫娜這個時候突然不再張揚,就是在給將要登上最尊貴位子的兒子鋪路。

  你思索著幼年劇情中你犯下的錯誤。其實前面的任何劇情你都沒有大的判斷紕漏,但是,你錯就錯在一點。

  你沒有繼續堅決阻止愛德文來到沃利斯街的小酒館,而在聽到他要來時,你沒有想到保存存檔。你又一次敗於不夠主動,但是你沒有再來一次的精力了。

  你不可能再次耗時一個月,在明知對方是文森特的情況下毫無芥蒂的相處。

  你會瘋了的。

  你的臉色不禁變得有點難看,侍女們自知在你面前不應該提這麼敏感的人物,一時間場面陷入沉默。

  那晚艾斯本聽見愛德文要來,沒有久留,贈予了你一枚木刻戒指後獨自離去。

  現在這枚戒指相應地出現在你的左手小指上,這到底有什麼用呢?

  還有一個疑問,要去營救愛德文‧萊諾嗎?或者說他需要你的營救嗎?

  七周目的幼年劇情讓你產生了很多疑惑。

  比如,假如你逃出皇宮的這段劇情得以保留,那麼相應的,其他重要的劇情也應該予以保留。但是很明顯,你早在幼年已經見過凱撒及其兄弟,那為什麼在五週目的初遇中,他表現的像是第一次見你?無論是假扮的亞瑟還是他本人,這種表現都說不過去。還有成年後詭異的頭疼和暴虐的性格,與他小時候完全不一樣。

  這些疑點,到底該如何破解?你真的能破解的了嗎?

  你在不停地自我懷疑,這次的情感掉落讓你十分沮喪,甚至懷疑自己接下來的每個決定。

  五週目的劇情說明愛德文根本沒有生命危險,甚至還過得比你還好。但是現在來說這道檻對他也是一道險關。你想起那個會把你抱在膝上哄的男人,心態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做到像剛剛進入七周目的時候那樣無波無瀾。

  去看看吧。

  至少要掌握先機。

  「回去了。」

  薩拉在前方為你領路,她應該對你的路痴屬性有一定的瞭解。穿過花園,你才剛剛踏上十字穹頂串聯而起的走廊,一個侍女慌忙地相向奔來,幾乎在撞到你的那一刻重重摔在你的腳下。

  「殿下!」那個侍女全身都在顫抖,她吃力地爬起來,跪伏在你面前。

  你示意薩拉將她扶起:「怎麼了?」

  「陛下,陛下……」她泣不成聲,「在光明神的庇佑下往生了。」

  【恭喜玩家獲得CG「喪父之痛」,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你腳一軟,幸虧後頭有人虛扶了你一把才不至於過分失態。

  到底,還是遲了一步。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7:02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五十三章 七周目開棺

  你記得這裡的佈局,但是你印象裡這個寢殿的主人多半是文森特。

  沉重的宮門往內,入眼是木製的古樸几案,是愛德文喜歡的擺設,上面放置著用繩子綁好的一卷卷公文,還沒有拆封。旁邊擱著一塊放大鏡,方便視力逐漸衰退的教皇陛下閱覽公文。

  但是實際上大部分的事務都已經由文森特先閱覽一遍給出批覆後,再呈給愛德文。所以,哪怕是文森特想要扣下什麼,也是可以做到的。

  腳下的紅絨地毯柔軟舒適,只是顏色刺目的像是鮮血。几案後掛著繡金的垂簾,從天花板一直旋落下來,末端軟在地毯上。那是供人休息或者暫避的地方。你的幼年劇情中,碰上有大臣來而你恰好在他的寢殿中玩耍,愛德文就讓你躲在垂簾後不要出聲。

  順著往左延伸的長道,你要穿過一個小型會客廳,一個用餐室,還有一個用來擺放他最喜歡的裝飾品的展覽廳,斷續的廳室連著長道通達愛德文的臥室。

  侍女不敢說話,連薩拉都沒有再開口,她們只能小步疾跑地提裙跟在你的身後,看著你身上帶著有如實質的怒氣,用雙手狠狠拉開一扇又一扇門。

  直到臥室門口。

  騎士長布蘭奇守在那裡。

  這說明文森特現在就在裡面,正與所謂愛德文的遺體待在一起。

  那麼,還沒有來得及入棺。

  你有必要去看看,這具被當做教皇的屍體,到底是假死的愛德文本人,還是哪個慘兮兮的替死鬼。

  畢竟五週目中他還是活著的,如果趁著這個時候文森特還沒有徹底掌權,而愛德文死去的消息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實錘,你就還有機會。

  布蘭奇攔住你前行的腳步,他擋在門前不讓你進入。

  「殿下,我明白您的心情,但是現在進去不合適,文森特大人正在為陛下祈禱。」

  你抬起下巴,平視著他:「我是他的女兒,我從來不知道光明的信仰中有不允許血親見逝者最後一面的教導,奉勸你讓開,騎士長閣下,否則我必將硬闖。蘭頓教皇死的不明不白,最後連親生女兒都不能探視,簡直可笑。明明就是你們自己心裡有鬼。」

  布蘭奇為難地皺起眉,但是仍然不肯讓開,而是單膝跪在門前。

  布蘭奇道:「殿下,我很抱歉,我不能……」

  「好了,伊薇爾,別為難他了。你既然這麼堅持,就進來吧。」

  門內傳來文森特的聲音。

  你胸中無名火起,憑什麼他總是氣定神閒地像玩弄一隻小白鼠一樣站在高處操控你的命運?連你想見一面愛德文都必須經過他的允准?

  文森特又道:「布蘭奇,為公主殿下開門,然後你就可以下去了。」

  「是,大人。」

  布蘭奇從地上站起,恭敬地為你拉開最後一層雕花的重門,隨後退到一旁。

  你踏進去,窗簾用垂絛繫的一絲不苟,細腳矮桌上放置著鐵鏽紅釉色的彩瓷,裡面的鮮花尚未凋落,四柱的富麗木床鋪了一層層厚厚的絨被,愛德文的頭僅僅佔著一點點位置,從厚重的錦被下露出來。

  文森特站在一旁,看見你進來,不禁嘆息,像是看著一個鬧脾氣的孩子那樣無奈:「伊薇爾,不要這樣著急。」

  你瞥見被子下一身寬大亞麻睡袍包裹著僅露出領子的昔日教皇,有點懷疑他其實是被壓死的。

  你側身坐在床上,湊近這具屍體仔細觀察,從被子下拉出他已經冰涼的手握住,向文森特發問,連頭也沒有回。

  「陛下是怎麼死的,具體死亡時間是什麼時候?」

  文森特有點頭疼地,略微躬身順著你的視線一同觀察屍體道:「都不清楚,只聽說陛下突然呼吸困難,然後就出現了抽搐昏迷的症狀……過了一會,就沒了。我也是剛剛才趕過來。伊薇爾,我知道你的心情十分難過,但是不要再對死者追究這麼多了,尊重他的遺體,好嗎?」

  「你難道要像小時候一樣,拉開屍體的外衣來對你父皇的遺體進行評判嗎?」

  你打掉了他試圖握住你雙手的右手,忍下不耐,別過頭:「這也是你的父皇。」

  「原來你可以為傑克洗清冤屈當場頂撞治安官,現在卻讓你的父親不明不白的死去。」你含淚瞪著文森特,「維納亞克,你變得太多了。」

  文森特垂頭不言,神色頗見疏離,不欲再和你多話。

  「好,那我不問其他的。」你坐正抬眼看他,「他死前最後一個見的是誰?」

  「文森特,這總可以告訴我了吧?」你站起身,靠近這個白袍下掩蓋了不知道多少污穢的人,單手纖纖壓下文森特的脖頸,咬住他的耳垂,「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你告訴我我立刻就離開。」

  文森特嘴角輕微勾起,溫和無害。

  「知道這又有什麼用呢,伊薇爾。」

  濕熱的氣息沾上了他的耳垂,少女的體香混合著名貴香水刺激著他的神經。文森特展開懷抱,如同哄孩子一般抱你與懷中:「小公主,你想要幹什麼呢?」

  這大概就是與蛇的擁抱。

  沒有力度、沒有溫度,雙方互相衡量著對手,而你隨時都要承擔被勒至窒息或者來自毒液的風險。

  你狡猾地伏在他的懷裡,任性地勾起文森特的下巴,半是撒嬌半是威脅:「你管我?」

  「新皇登基都想少點麻煩,我想,文森特大人也不會例外吧?」

  文森特拉下你的手將你推開,曖昧的氣氛瞬間無蹤,他冷淡道:「陛下新晉的寵兒,伯莎夫人。」

  你也見好就收,順著他將你推開的力道行了一個完美的屈膝禮,雙手置於兩側,下頷微收,含著似有似無一抹微笑。

  「那我恭祝未來的新皇,光明長佑。」

  剛剛的劍拔弩張消失於無形,見到你態度轉變之快,文森特不禁挑眉。

  趁他不備,你湊近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好運,哥哥。」轉而一個旋身提裙跑遠。

  文森特頓時怔愣,見人走了,臉色一點點沉下來,將臥室的門關上,重新在其中翻找象徵著蘭頓教皇號令的印璽。

  有些東西他本人的印章批覆是可以的,但是還是有許多文件,日後必須要用上這塊印璽。

  他不能讓自己的位子得來的名不正言不順。

  就算奪位,也要合法,最好滴水不漏。

  文森特回憶起剛剛的輕吻,翻找的動作停下,他忍不住捂臉冷嘲;「我可不是你的哥哥。」

  你提裙在長道中穿行,侍女等在門外這時都紛紛跟上來,也沒人敢問你要去哪裡。

  你轉身出愛德文臥室的那一刻,微笑消失,面上冷的結了一層寒冰。

  你湊近觀察到的不僅僅是屍體,還有一個有趣的收穫。

  床頭木頭雕花的中點處,你看見了一片扇心角接近直角的扇形白色刮痕。

  床底下有機關。

  這張床的床板一定是可以直接翻轉過來才有了那樣的刮痕,繞中心旋轉,就從臥室到達了床底不知道通向哪裡的空間。

  這大概就是愛德文得以死裡逃生的緣故。

  「你們誰知道伯莎夫人在哪?」你驟然停步,轉身問身後戰戰兢兢跟著的侍女。

  身後的女孩們一時互相踩著裙角,絆在一塊,又不敢大聲抱怨是哪個人這麼不長眼。

  「黛西。」你點名之前在亭子內笑得最歡欣的女孩,「你一向消息靈通,你來說。」

  黛西諾諾地攥著裙角從侍女中走出來,不見之前的得意,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你的眼色:「殿下,伯莎夫人暫住在您小時候曾用過的房間裡。」

  「就是頂樓那間,她說那兒採光最好,您想起來了嗎?」

  你心下有數,裙襬隨著身體的轉動盪出波紋:「走。」

  .…

  才剛剛從幼年劇情回來的你看見自己的起居室變成這麼少女心說實話心裡肯定有點彆扭的。

  粉色的牆壁,粉色的家具,粉色的衣裙首飾,粉色的……蠟燭都是粉色的這有點過分了吧!

  伯莎夫人坐在粉色的窗框邊用粉色的手帕掩面哭泣,對了,她用的凳子也被漆成粉色的。

  看見你進來,她哭得更大聲,你本來想提醒她妝花了,眯眼一看,眼影也是粉色的。

  你:「……」還沒有上場,你就先輸了。

  長這麼大你還真沒有如此執著於一件事,看來這位夫人是個狠角色。

  俗話說得好,穿的越粉,罵人越狠。

  你有點心虛。

  薩拉見你遲遲不開口,悄悄從身後捅捅你的腰,你連忙用右手握虛拳置於嘴前假咳幾聲掩飾尷尬。

  然後左手藏在身後給薩拉比了一個「OK」表示自己明白,但是開口是不可能開口的,沒有任何封號的情婦與高級妓女無異,沒有資格讓你先開口,更沒有資格讓你向她行禮,不過是看在教皇陛下的面子上叫她一句夫人而已。薩拉這回多心了。

  伯莎夫人這才站起來,淚眼婆娑,打著哭嗝朝你行禮。

  伯莎夫人:「嗝~殿下,嗝~日安,嗝~」

  你:「……你趕緊哭完再說話。」

  這打嗝聲聽著像是開口說下一句就要被自己給嗆死。

  黛西偷偷拉過薩拉,交待了一兩句,薩拉點點頭,附耳告訴你:「伯莎夫人據說是克羅夫特夫人離開前向陛下主動舉薦的新寵。」

  「在宮裡,她以白而著稱。」

  你眼珠左右游移,心下有點想法,特別白?再看眼前佳人,確實難得有如此之白、甚至失真的膚色。

  你之前被粉色吸引了眼球,竟然沒有注意到這一大亮點。

  伯莎夫人的臉色因為受到驚嚇而顯得更加蒼白。

  白的不太正常。

  你在她對面坐下,好聲好氣地安撫起這位年紀能當你媽的中年少女:「您不必過於傷心,夫人。」

  溝通了好一會,她才敢正常跟你說話。

  「我很好奇,您是怎麼保養出如同白雪一般的肌膚的?」

  伯莎夫人眼神左右不定:「這,這,天生的?」

  你開玩笑似的抱怨:「您私藏秘技,不肯教我啊!」

  「真的沒有,殿下,真的沒有!」

  「陛下走後,您就無依無靠了,我願意出錢贍養您,給您找個舒適的地方養老,您看怎麼樣?」你誘惑道。

  伯莎夫人垂頭擺弄了一會粉色的袖擺,淚眼盈盈地望你;「那,那殿下要遵守承諾,我們立一個字據。我要一個莊園,要至少一百個奴僕伺候我的起居,順便還要一個男爵夫人的封號,就這些,也不多。」

  你轉頭朝薩拉眨了兩下右眼,她心領神會,從裙子右邊暗袋掏出一瓶精緻的玻璃小墨瓶——章魚墨汁調成的墨水。

  過了一段時間字跡可以自動消失,齜牙。

  伯莎:「……您裝備還挺齊全。」

  你:「那是,沒有點準備還敢推劇情?」

  伯莎:「?」

  你長舒一口氣,幸虧幼年劇情裡的東西沒變,你在奧爾德里奇那裡唸書的時候就靠這個來做重複練習。

  背書神器,沒有之一!

  等伯莎夫人寫好了字據,你簽下大名,伯莎夫人眼淚一抹,笑容可掬,看你就像看一座金山。

  你:「……」

  她捧著寶貝一樣從臥室梳妝台託了一個水晶香水瓶過來。

  「殿下,就是它。」

  伯莎夫人把瓶子放在桌上,向你展示:「殿下我跟您說,您用這些換我這個真的不虧,這款護膚液是用火山口附近的產物成分製作出來的精品,我用了它之後,整個人都白得發光,這款產品不僅美白而且淡斑,你看我本來三角區暗黃,現在完全看不出來了吧,這裡的色斑也blablabla……」

  你捂臉,這種美妝博主的既視感是什麼玩意。

  「啊,行啦行啦,你說說這到底是從哪得來的吧?」你趕緊擺手阻止她對你無盡的洗腦式推銷。

  「海倫娜‧克羅夫特夫人送我的。」伯莎夫人道,「她說用了我一定會更好看。果然如此。」

  你的某個想法開始成型,繼續追問道:「用了很久了嗎?大概一次用多少,一天用幾次?今天也用了嗎?直接拍臉還是慢慢抹開?」

  「啊,我每天用一點點,一回就夠了。但是如果陛下召我的時候,用的更多。昨天遇見了布蘭奇大人,說今天有重要的活動,我心想那肯定是要多擦一點的。這個香味很好聞,陛下很喜歡。」

  你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陛下最近身體如何,你們擁抱了嗎?」

  伯莎夫人怪不好意思地用手帕遮住臉:「啊,沒有。」

  「我誰也沒敢說,其實陛下從來沒有碰過我。有時候很愛親近我,有時候冷冰冰的換了一個人似的,連碰都不願碰了。」

  你拿起那個裝著所謂護膚液的水晶瓶。

  「好了,今天有些晚了,我明日轉去安排你的去處。」

  「殿下慢走。」

  伯莎夫人快樂地送別你這位金主。

  你回到自己房間,告訴薩拉去你的小金庫裡提一部分錢,至於莊園,隨便劃一個給她就夠了,越遠越好。

  封號?哪來的封號,她也想要封號?!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剔透的水晶瓶放在你眼前,你盯著瓶中的液體陷入沉思,結合之前你觀察到的屍體手掌皮膚角化狀況來看,極有可能死因是——慢性砷中毒、重金屬鉛中毒以及顛茄毒素麻痺神經。

  含有這些有毒成分的護膚液塗在臉上、嘴唇上,平時對於女性起美白的效果不錯,但是這種白與正常的白有所區別,俗稱——白癜風。同時親密接觸女性涂護膚液區域的男性則在慢性攝入這種有毒物質,不會一次死亡,但是日久天長,如果纏著男性親熱,後果越發可以預料,愛德文的皮膚狀況與死前症狀證明了這一點。而恰好伯莎夫人今天用的量大,所以才會造成現在的場面。

  即使你知道了,也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證明這一點。

  不愧是海倫娜母子,算計深遠,用心險惡。

  不過,死的應該不是愛德文,他們應該不知道這個。

  這個教皇陛下的屍體是個假貨。

  薩拉才走開沒多久,又急急忙忙跑過來,氣喘吁吁地向你報告得知的消息;「殿下,那些錢財莊園都不用準備了!」

  「為什麼?」你疑惑地從思緒中掙扎出來,「伯莎夫人不要了?怎麼可能?」

  「當然,當然不可能!」薩拉叉腰,眼珠翻白,累的要背過氣,「我路過聽人說,那個女人要被送往極北的療養院,東西還沒收拾好人就先上了馬車。」

  「殿下,從來沒見過走的這麼急的。」

  你愣住,文森特動作也太快了!你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啊!

  「還有,殿下,您已經到該去為陛下守靈的時候了,我們這就過去吧。」

  很好,到了「靈堂一夜」劇情,你猜想這個獨自待上一晚的設定就是為你今晚的行動準備的,不會有人來打擾你。

  你要看看,這棺木裡面到底裝的是誰,這回,你有足夠的時間來判斷。

  既然不是愛德文,通過這個假貨你或許可以知道一些信息。

  「好。」

  眼前巨大的黑色棺木上鋪著錦絨,有人將你引導至軟墊跪下後,薩拉囑咐完你便起身,隨著唱誦完禱詞逐一退下的兩隊修士一同離開。宮門闔上,恢弘的宮殿內連落腳都能留下回音。

  銀色月光從花窗透下,安靜地在台階上流淌,流淌成深淺模樣。層疊的台階而上,紅絲絨鍍金寶座安然而放,而它的曾經的主人,正躺在大殿中央這個古意華美的棺木中,又或者,已經逃往遠方。

  燭火跳躍,劈啪作響。

  你的心態不再是一開始的害怕,而是享受這一刻難得的寂寥。

  【恭喜玩家獲得CG「靈堂一夜」,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你從軟墊上跪立而起,走到棺木旁,掀起蓋著的絨布後你發現棺木尚且沒有上釘釘死。

  太好了,不用造成什麼破壞性結果!

  你扒住棺木,使勁推棺蓋,奈何木頭質量過於優秀,實心的木材重的你哪怕表情失去管理都紋絲不動。

  你頹敗地盤腿坐在棺材旁:「……」好氣哦。

  「叮!」

  你腦內小燈泡亮了一下。

  對啊,你差點忘了自己學過的半吊子魔法!

  .……如果要推開重物,用什麼魔法比較好來著?

  Emmm,不能造成破壞,借火生風——風捲咒?

  聆聽吧,暗夜裡的惡意,纏繞於指尖,匯聚成千絲萬縷,你揮指一劃,火舌憑空自燃,燦金色的焰火懸空組合成陣法。

  一旦形成,開始疾轉!

  強勁的風將你的衣裙吹得獵獵作響,髮絲狂舞,你半跪於地,不禁咂舌。

  「轟!」

  棺蓋翻倒在地!

  突然,空中顯現出無數明晃晃的陣咒將你包圍其中,刺眼的光芒讓你的眼睛產生難以忍受的灼痛感。

  不好,你一定觸發了什麼機關!

  這樣強烈的光芒必然會從窗子中透出去引來注意的!

  陣咒越逼越緊,你無處容身,正要重新聚攏惡意時,門轟然而開。

  而此時,感受到暗元素波動的陣法直接錮住了你的腰,將你吊在半空。

  「果然如此。」

  外面圍了一群人,之前離去的那群修士全都候命於外,而一個人拂開人群走進來。

  是文森特。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身邊竟然藏著信仰黑暗的巫女。」他心痛地感嘆道,「您將成為陛下一生中唯一的污點。」

  你感覺意識在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

  「維納亞克,你不過也只是個玩弄手段的私生子而已!你偽善的面目遲早要被揭露在世人面前的!」

  你忍著灼燒的疼痛大吼。

  文森特怔然。

  你最後一眼瞥見棺內躺著的那人,果然變形術已經失去了效用,露出他原本的那張臉。

  意料之中你認得。

  那個人叫,夏佐。

  【恭喜玩家獲得CG「金色火焰」,達成BE結局「燃燒的黑暗巫女」。】這樣一來,五週目的線,就接通了。

  你意識深處聽見加繆在呼喚你:「殿下!」

  「殿下!殿下不要放棄,還有更改的可能!」

  「下一次,塔樓角落那裡,擦三回戒指!記得,一定要擦三回戒指!」

  「……我會在這裡等著您。」

  你茫然地躺在黑暗空間,水幕上已經放過了一部分片段。

  【寢殿內,文森特嘆息著合上一個木盒子,木料名貴,但做工粗糙簡陋。】

  【文森特:「為什麼總想著觸摸每件事背後的真相,既然這麼聰明,就該知道聽話一點啊……」】

  【文森特:「如果,你當初肯放下那些權力,我們也不至於爭鬥到今天。」】

  【他摩挲著木盒,神情黯然,似乎在懷念一位故友。布蘭奇進來向他行禮。文森特抬頭看他時表情已經恢復如初,完美地找不到一點破綻,還是一同往昔禮賢下士的溫和姿態。】

  【布蘭奇:「陛下,流言已經壓下去了,保證那天晚上絕對沒有更多人能再走漏任何消息。」】

  【文森特:「啊,謝謝你布蘭奇。(苦笑)她一句話要我花這麼大精力去彌補,真是人言可畏。請去休息吧,我的騎士。」】

  【文森特:「(步至門邊,欣賞天色)想要得到一些東西,總得拋棄一些東西,世間的定則不會因為高低貴賤而改變,而所謂地位,也從來難以預料……這麼多年,連母親都記不起我原本的名字了啊。」】

  呵,你狠狠錘了水幕上他的臉一拳。

  長得好看又怎樣!辣雞!

  八週目,八週目!你真就搞不定這個狗男人了?!

  再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7:18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五十四章 八週目涼亭共賞

  你重新進入遊戲,敷衍地跑完了共通開頭,撇下在你身後呼喚的薩拉直接轉身走人。

  那個戒指到底有什麼用?先不管了,趕緊跑去你頭沒了的那破爛地吧!

  你提裙狂奔,一路上引無數侍女內侍側目。

  啊——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系統提示:請玩家注意角色與自身言行的協調性。】好久沒聽到這句播報了,你想了想下一個劇情點「喪父之痛」尚且還有一段時間能供你消耗,於是默默放下手中拎著的裙襯,按照一個淑女本應有的步伐——優雅地競走。

  你上回到塔樓下面的時候,黑燈瞎火什麼也看不清,這次白天過來,你倒是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

  你頭沒了的那裡,塔樓下的石牆有一處顏色明顯與別處不一樣,除了色差之外,甚至看的出來邊緣的裂縫。

  你撥開齊膝的花草,應該不會又有蛇吧……

  一雙豎瞳與你大眼瞪小眼,恰好對上,看見你逐漸失去表情的臉,它乖巧地歪頭,紅信子嘶嘶不停。它的身後,異色的牆面約莫狗洞大小。

  你:「……」

  全都是不太妙的回憶。

  六週目的蛇,七周目的開溜方式,一樣都沒有落下,你還記得黛西在亭子裡怎麼跟你說的。

  「殿下,您順著我指著的方向看過去,那,那座塔樓。對,就是那裡,往右邊是不是石牆?石牆下面原來有個狗洞,您從那裡跑出去的,後來被陛下封了。」

  好的,就是這個狗洞。

  小蛇見你沒有反應,無趣地甩著尾巴遊走,這個人類看上去不太聰明的樣子。

  你深吸氣,胸口中的心跳越來越快,難以抑制。

  準備好了嗎?要開始了!

  你舉起左手,看著這枚沒有任何雕刻的木製戒指,狠狠摩挲了三下。

  【系統提示:檢測到存在媒介,即將開啟少年節點,請玩家做好準備。】身邊的環境驟然開始轉換,眼前的圍牆一層層顏色開始變化,眼前花圃裡的植物幾秒鐘之間開謝不停,枯榮轉瞬。

  一陣暈眩後,你發現你還站在原地,右手指著眼前的狗洞。而此時,這個洞尚且還沒有被封死。

  「說起來,當年你就是從這裡跑出去的啊,伊薇爾,真是難以置信。」

  身後傳來愛德文的笑聲,他寬厚的手掌落在你頭上寵溺地拍了拍。

  「這樣嗎?殿下小時候很可愛啊。」

  你轉身窩進愛德文懷裡,看見他身後跟著文森特和一堆侍從。

  剛剛說話的是文森特,他現在看上去比原來高了不少,似乎已經完全融入了皇室生活。你打量了自己幾眼,差不多目前也有十三歲左右。

  這裡有什麼劇情點你還真是一無所知,儘管人物還是一樣,但是沒有目標地觸發劇情點真是讓人頭痛。

  不不不,還是有目標的。

  不放過每一個機會……活著攻略成功文森特!

  你眼珠一轉,撒開教皇陛下的手,上前挽住文森特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撒嬌,看的卻是愛德文:「父皇,我們兩個小時候誰更可愛呀?」

  愛德文一聽,有點頭大地轉移視線:「啊,你們都是好孩子……」

  文森特任由你挽著,像一位由著妹妹胡鬧的好哥哥一樣,好笑地看著你舉起他的手欣賞骨骼關節的走向,讓你隨便擺弄。

  他那樣溫柔的眼神讓你誤以為幾年後見到的是個冒牌貨。

  文森特用另一隻手撫平你不安分的髮尾,道:「伊薇爾當然更可愛。」

  「文森特,你又讓著她,誰都知道伊薇爾每次闖禍都是你給她收場……」愛德文帶著你們繞著皇宮散步。

  天色已晚,看起來愛德文今日興致很高,特地帶著兩個孩子出來散步。

  你五指牢牢牽著文森特跟在愛德文後面,說著調皮的漂亮話,逗得愛德文和文森特直笑。

  而你最為疑惑的是,你少年時期居然和文森特關係這麼好的嗎?!或者應該說……在他真面目暴露前,在愛德文倒台前,在他手中掌握實權前……

  這才是他展示出來的形象。

  貧民窟的生活教會他察言觀色,經營酒館的經驗教會他如何照顧與服務人,天生的腦子讓他迅速學會了皇宮內的生存規律。

  而這隻猛獸還處於並不成熟的幼獸期,在時機成熟前,他都不會伸出可怕的利爪。

  謙遜有禮、開朗溫和、聰明穩重,對於一個少年繼承人來說,這樣的品質如何能不受青睞?

  愛德文搖著頭,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不要總是纏著文森特陪你玩,站好,伊薇爾。你要是再這麼頑皮下去,我都不知道等你成年誰敢娶你。」

  迷宮花園內花木錯落,迎著夕陽,養著水生植物的花圃內蕩漾起橘色的粼波,層層微瀾。偶爾叉路口處甚至可以見到各種奇珍異禽出沒,剛剛就晃過一隻悠閒的孔雀,身後追著幾隻開屏的同伴等她垂憐欣賞。

  你假作正經放開文森特的手,立定行了一個軍禮:「是,陛下!堅決完成任務!」

  愛德文轉身,看見他的兩個孩子並排而立,一靜一動,靈巧聰明。

  他心中喜悅不必述說,但是還是要敲打你一下,語氣嚴厲:「行了,走吧,好不容易能有這樣的閒暇,別在這裡耽誤大家時間。」

  你有點尷尬地搓了搓手指。

  文森特保持著矜持的微笑,不慌不忙地為你打圓場:「趁她還沒有嫁人,調皮一些並沒有什麼。以後見不到您反而會想念伊薇爾,跟我說她當時的舉動多麼可愛了。」

  氣氛緩和不少。

  愛德文輕哼一聲,這就是表示認同了。

  「我的女兒出嫁,必然要以城池作為陪嫁,讓丈夫不敢小覷她,更不敢小覷我蘭頓皇室的威嚴。」

  他拂開袍子坐在涼亭中。

  文森特附和:「當然,陛下的威嚴不容置疑。」

  涼亭底座本高,坐在上面可以一覽迷宮風景,尤其是花朵的栽種,按時間盛開,清晨什麼花,晚間又是另一種花。四季之內又有安排,設計的十分精巧。愛德文遠眺風光,目光迷離沒有焦距。

  他又在盤算著什麼。

  你見愛德文沒有注意這邊,惡作劇的想法又冒了上來。趁著這個時候大殺器還算青澀,此時不撩更待何時?

  因為你今日裙裝的袖擺是寬邊的米白色大袖,所以只要手指往裡稍稍一縮就不見蹤影,遮蔽效果極好。

  你們三人圍著涼亭內的石桌坐下,侍從們守在涼亭腳下不敢亂動。

  文森特端坐在石桌旁,坐姿標準端正,雙手自然置於膝前。

  你藉著寬垂的袖擺遮擋,用小指輕輕勾過文森特的小指。

  你能感覺到他手指微顫,面上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你忍不住偷笑。

  「伊薇爾,別鬧。」文森特有點無奈地用氣音說道。

  你聳聳肩,偏勾住不放,也小小聲地回:「不要,我喜歡。」

  眉目盈盈,笑臉上就差寫著欠揍。

  「西林這回戰敗,我們也終於能迎來一段時間的和平了。」愛德文突然開口。

  你被嚇了一跳,本來漸漸鬆開的手指猛地縮緊,文森特本來想掙開,剛好被你這一齣鬧的無果。

  文森特:「……」

  隱忍,必須隱忍。

  「我聽說陛下這回答應西林停戰的緣故之一是因為他們的誠意?」文森特乾脆把自己的手當作假手,不再掙扎,「西林王太子將被送來作人質?」

  「不錯。」

  愛德文點點頭:「我很好奇這位年輕的繼任者又是什麼模樣,能不能比你更出彩。」

  「兩個國家的未來站在一起,真是令人期待啊文森特。我彷彿馬上就能看見幾十年以後的歷史了。」

  文森特恭敬頷首:「絕不辜負您的期待。」

  你左手勾著他的小指偷偷在桌下搖晃,右手肘撐在石桌上懶懶答道:「肯定是我蘭頓更受光明的眷顧嘛,父皇。」

  你轉而起身,從身後抱住文森特的脖頸:「父皇,我還沒見過能超越文森特的人呢。」

  愛德文嗤笑:「你是怕闖禍沒人給你收拾吧?」

  「才不是~」你甜甜地反駁,又轉換成氣音在文森特耳邊輕聲道,「你最厲害了。」

  「是吧,哥哥~」

  聲音很小,但是你聽見他在笑。

  【恭喜玩家獲得CG「涼亭共賞」,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5 07:29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五十五章 八週目糟糕物

  學習室中──

  奧爾德里奇指揮著一個不到成年男子手掌高木頭小人幫他傾倒紅茶,另一個站在他正在閱覽的書籍一側,等待翻書的指令。

  「老師,這是什麼?」

  你好奇地湊過去看,這位躺在沙發上裝死的天才魔法師讓小木偶換了一個杯子,倒好紅茶遞到你的手中。

  你小心地從小人手裡捧過杯子,這套琺瑯瓷具哪個都有它半個大,要是摔了就麻煩了。僅此一版,絕對珍品。

  奧爾德里奇享受地抿了一口:「魔法偏門,傀儡術。」

  「精神系魔法?」

  「對一半,前提是施放者是製造者,不然不會成功。傀儡只聽從製造者的命令。」奧爾德里奇擺擺手,「先別問這個,你那本書學的怎麼樣了?」

  「什麼書?」你一臉茫然地拿過小木人把玩,將它的雙腿擺成萌妹特有的內八,隨手變出一圈小花做成飛揚的裙邊,小木人的雙手壓在裙子上。

  簡易手辦g!

  「……您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姿勢。」奧爾德里奇太陽穴突突地跳,「殿下,您哥哥上回已經演示過了。」

  「左手伸過來。」

  你配合地將手交給他。

  奧爾德里奇指著戒指道:「摩擦一遍,防禦術打開,摩擦兩遍,裡面的藏著的書會顯現出來,摩擦三遍,就是召喚。」

  「召喚?」你用疑問的語氣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召喚艾斯本。」奧爾德里奇看你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只好耐心解說,「看來上次就不應該趁著您半睡半醒的時候把您帶出去,那傢伙自說自話一大通您忘得乾乾淨淨。」

  「他說您長大了,現在來教導您如何使用這個戒指他更加放心,也方便更合適的保護您。」奧爾德里奇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但是您最好不要在皇宮內召喚他,他身份特殊,這樣會招來危險。每回來看您艾斯本都是偷偷來的。」

  你試圖爭辯:「我可以保護好自己,不需要他總是擋在我前面。」

  奧爾德里奇大笑,他蹬掉火焰紋路的靴子,露出雪白的及膝襪,翹著二郎腿一副長輩的樣貌教育你:「雛鳥在學會飛之前,總得要一個小窩給它遮風擋雨的。」

  「不說這些啦!」你跪坐在他面前,雙手舉起小木人,「我想學這個!」

  奧爾德里奇雙手枕在腦後,橫躺在沙發上瞟一眼你,左手手腕上的玉石和腰間的水晶隨他的動作噹啷作響。

  他扶了扶眼鏡:「行啊,你先自己找塊好木頭削個小人,記得關節要能活動啊。」

  「好!」

  奧爾德里奇示意你可以放學滾蛋了,不要這樣如飢似渴地看著他,你歡喜地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往門外衝。

  才到門邊,又被他高聲喊住:「等等伊薇爾!今天的最後一句叮囑,艾斯本跟我說過,那本書的最後一面,不要翻開。」

  奧爾德里奇從沙發上坐起來,神情嚴肅。

  你一個急剎車加回頭,撞倒了某位外來的訪客,兩人齊齊跌在地上。順著剛剛轉身的力道,你側倒在來人懷裡,膝蓋屈起,壓到身下人的衣擺,由於你想要抓住支撐物的冒失舉動,你又扯開了人家的領巾,兩廂疊加之下的效果就是你腦內一度空白,坐起來之後整個人傻在原地,等你反應過來之後忍不住默默地在心中感嘆了一下……這鎖骨是真的精緻啊!

  文森特的領巾落在你的手上,白色長袍的領口被扯開。衣衫歪斜,露出一側白皙的肩頭,線條流暢中可以初窺少年人的身姿。領口呈不對稱的V字,一路向下,深不可測。而他秀氣平滑的鎖骨就是V字正頭上的封口線。

  文森特:「……殿下,可以從我身上起來了嗎?」

  他嘴角保持著僵硬的上揚弧度,額頭隱約可以看到青筋正在跳舞。

  奧爾德里奇聽見聲響走過來,一出門就是開幕暴擊。

  他摀住眼睛大聲直叫:「噢我要瞎了!殿下您學壞了!您不是那個純潔的殿下了!」

  文森特:「……」這裡都是一群什麼樣的人類。

  你想也不想直接回吼:「我不純潔?我哪裡不純潔?!要不是老師您突然叫我我至於現在這樣嗎!你個二十歲都沒有談過戀愛的老古董就等著和你朋友一起用右手慢慢變老吧!」

  奧爾德里奇、文森特:「……」似乎聽到了什麼具有深意的東西。

  「我今年才二十歲我沒談過戀愛怎麼了?!」

  「重點不是這個您不要轉移話題!」

  「怎麼就不是這個了,我告訴您殿下,您懂了太多不該懂的了,我回頭就去告狀您走著瞧吧!」

  「您要是敢告狀我立刻告訴我的侍女們看起來衣冠楚楚的天才紳士奧爾德里奇是個摳腳大漢!」

  「誰是摳腳大漢了?!請您務必尊重事實殿下!」

  「那個沒事盤腿坐在沙發上脫了襪子就放飛自我的人難道不是您嗎!」

  「您沒有證據!傳謠都不需要成本了嗎殿下?!」

  「而且還腳臭!」

  「我……!」

  「……那個,請兩位注意一下當事人的感受可以嗎?」文森特為難地拉上肩頭滑下的衣衫,他忍下翻白眼的衝動,「殿下,儘管我知道您面對奧爾德里奇先生的指控十分生氣,但是請把您手裡揮舞的那塊領巾還給我好嗎?」

  你高揮的小手猛然一頓,手裡飄舞的領巾在空中隨微風起落。

  ……媽耶,老臉丟盡了!

  不愧是你,把大佬得罪的徹徹底底。

  沒事,破罐子破摔好了。

  「老師,面對這麼尷尬的場面,您可以有眼力價地稍稍迴避一下嗎?」你幽幽散發出怨念的黑氣,「您這樣兩眼放光地看戲我感覺有被冒犯到。」

  奧爾德里奇趿拉著穿到一半的長靴,冷哼一聲慢慢走回學習室。

  文森特手肘撐在身體後方,右膝屈起,正要起身從你手中接過領巾,你跪坐在他雙腿留出的空地上,轉手將領巾藏在身後,偏不讓他拿到。

  「怎麼了,伊薇爾?我惹你不高興了嗎?」文森特苦笑。

  呵,這樣一聽就是要開始擺低姿態,用賣慘來顯示你的任性。

  你當然,就是任性!

  你理不直但氣甚壯地回答:「是的。」

  文森特:「……?」這是什麼迷惑發言,不應該只是一句客套話嗎怎麼還能應上了?!

  「伊薇爾,那我做錯什麼了呢?」

  你開始模仿灰姑娘惡毒繼母邪魅狂狷的囂張姿態高昂下巴,開啟了你的大膽發言:「哥哥是我先遇上的,就是歸我的。」

  「所以哥哥的美,只能給我一個人看。剛剛老師看到了,你就錯了。」

  你合攏了文森特的衣衫,打掉他想要自己動手的爪子,親自將領巾給他繫上。

  「哥哥聽明白了嗎?你歸我,以後更不許讓其他女孩子看到,也不許那樣朝他們好看的笑。」你握住文森特想要再整理一下衣服的左手,在無名指上不輕不重咬了一口,「做了我的記號,就是我的人。」

  手指上留了一圈細碎的牙印,看起來像是一個戒指。

  畢竟還年少,文森特終於穩不住強撐的笑臉,沉下臉來:「殿下請注意稱謂,不要隨意呼喚他人。我承擔不起您的愛重。」

  你心底都要笑出一朵食人花,愛德文明面上不死,他就一天得受你壓制,這傢伙被迫地吃癟的樣子真是賞心悅目,連生氣都這麼好看哈哈哈哈哈!

  啊,其實,他笑也好看,但是你還是比較喜歡看他生氣。

  千年難遇的文森特發飆,風水輪流轉,吃癟到您家。

  「再說話就是在承認我的話!」你惡意滿滿地拽住他領巾的結,將他拉近。

  文森特:「……」

  你立馬轉瞬就變做滿臉驚喜:「那哥哥就是默認了!」

  文森特:「……殿下,我並沒有表達這個意思。」

  你嚴肅地指正他的口是心非:「沒錯,你沒有表達,你是在心中默默冥想。」

  文森特用手扶額,他完全放棄了與你的溝通,這應該是他嘴炮歷程中莫名心累的唯一一次失敗。

  大概在這種不需要邏輯的話題裡,哪怕是心思再彎彎繞繞也理解不了你跳脫性發展的套路了吧。

  你也不想一次將獵物逼入死角,那樣的效果反而不好。你站起身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放送臨走前最後一次警告:「守好你的貞潔啊文森特,不然……」

  「打斷你的腿喲~」

  你嬌羞地向大佬告別,歡快地慶祝今天豐碩的戰果。

  沒關係嘛,反正再怎麼刷這貨的好感度都上不去,你還不如給自己找點快樂的事情做。

  看不順眼又幹不掉你的少年大佬,想想就很有意思~以後可能就很難有這樣的機會了,要學會珍惜學會把握啊!

  走到轉角,你扶著牆緩緩滑下,身體蜷成一團。

  你想到了一個細思極恐的可能。

  ……糟糕,今天說了那麼多可怕的台詞,文森特那傢伙不會轉播給愛德文吧……

  你只是想扮演一個合格的女病嬌,你絕對有賊心沒賊膽……蒼天饒命啊!!

  「哎呀,我聽到了很多不太妙的對話,文森特大人不會殺我滅口吧?」奧爾德里奇毫無誠意的表演著弱小無助又柔弱,對於一個一米九多的男性來說,這些動作著實非常的勉強。

  「我來向您繼續請教一些事情。剛剛的事情不過是小孩子的玩笑,讓您見笑,我不會告訴其他人,您即使看見也不必當真。」文森特恭敬地答覆。

  奧爾德里奇看他識相,這才稍微端正了態度,背靠沙發坐直。

  「我教給伊薇爾的在您這一樣也沒落下,文森特大人,您想知道些什麼呢?而且,您沒有魔法天賦,有一些東西確實無法像伊薇爾一樣感知。」

  「我只是再確認一下,關於暗元素的說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08:31 A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五十六章 八週目質子

  「您說過,暗元素的使用者非常稀少。」文森特俯身欣賞小木人的動作。

  受到操控的木頭人一下一停頓,伸展著纖細的四肢,定格動畫一樣在大理石茶几上邁步,走到茶托前蹲下身,等倒茶的木人將茶杯滿上之後,彎曲膝蓋蹲下身將茶杯抱起,走回去遞到文森特手中。

  「謝謝。」文森特道謝後,雙手接過茶杯,態度謙遜地繼續他的求知,「為什麼與它相對的光元素的使用者卻遍佈整片大陸?」

  奧爾德里奇閉眼躺在沙發上,棕色髮尾從腰際滑落在地上,摘掉眼鏡放在一旁。他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有節奏地抬指敲打皮製沙發的表面,聆聽這位學生的提問。

  「以光元素為例,向光明神祈禱,用最誠摯的信仰去呼喚就能獲得他布下的恩澤。」文森特抿了一口,淡淡的苦澀味在口腔中蔓延,刺激著他敏感的味覺,「那麼以暗元素論,不懷好意者比比皆是,我不吝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其中虔誠者也不少於光明的信徒。」

  「那為什麼,他們沒有辦法掌握?」

  「如果說,是因為黑暗神神隱,無法對信徒布下她的力量,那麼為什麼至今都有人在虔誠地希求?我不相信千百年來會有人在毫無回應的情況下,持續地將最惡毒的願望加於獨一個神明!為什麼黑暗的印記仍能留存,疫病、罪惡、暴死……層出不窮,一定還有力量替她在人間活動。」文森特冷靜地吐字,他隔著茶几俯視奧爾德里奇,試圖從奧爾德里奇臉上找出不對勁的表情,這是他跟隨愛德文以來都想要搞明白的問題,「而那個能使用這種力量的人,到底需要具備什麼條件呢?」

  奧爾德里奇晃了晃兩下腦袋,悠悠睜開眼卻不看文森特,顯示自己其實還沒有睡著,在認真聽他的廢話。

  其實什麼也未曾入他的眼。

  天才總會有自己的驕傲與怪癖,能夠交上朋友的,除了棋逢對手大概只能是緣分使然了。

  文森特垂眸,他很清楚這位少年天才並不喜歡自己這個半路學生。

  事實上,他也對奧爾德里奇沒有好感。

  但是,文森特相信,這位能在如此年輕就名揚大陸的少年魔法師,一定觸碰到過某些常人觸碰不到的關於魔法的、甚至是這個世界的核心。

  未必能問出什麼,他僅僅想試探,並不抱任何希望。

  無論有沒有答案,他都不在意。

  奧爾德里奇將頭繞頸活動了一下,慵懶地鬆了鬆坐久了的筋骨。文森特耐心地站在一旁,他在等,等他開口。

  「大人,您總是能關注到別人忽視的地方。」奧爾德里奇翻身坐起,嬉皮笑臉地攤手,「可惜我才疏學淺,未曾對這個方面有所研究。」

  「是血脈嗎?」文森特靜靜直視著這位教師。

  兩人陷入對峙。

  終於,面對這位年輕的繼承人,奧爾德里奇在氣勢上被壓了一截。

  他保持著隨性風流的笑容,他眼珠往右下一滾,又復帶著點狡黠看向文森特,「既然您早就有了定論,何必來問我呢?我擅長的是火元素為主的魔法,與光元素才是近鄰,和暗元素一點邊都搭不上。」

  「可是,暗夜裡才更需要火光。」

  文森特微抬下巴:「萊諾陛下一直很信任您,希望您不要辜負我們對您的信任。」

  奧爾德里奇無辜攤手:「當然不敢。」

  文森特滿意地點點頭,他退開幾步,朝奧爾德里奇淺鞠一躬。

  「今日有所冒犯,希望老師不要介意。」

  「那麼,我等會吩咐侍女為您準備一些新出的小甜點和新茶,請繼續享受您的午間時光。」

  他走的時候還貼心地幫奧爾德里奇帶上了門,考慮的十分周到。

  等他走遠,奧爾德里奇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垮著臉癱在沙發上。

  奧爾德里奇拆下腰間的扇形水晶,一陣波動後,薇諾妮卡的臉浮現在上面。

  女孩坐在紅木長桌前敲打水晶球:「怎麼了,奧達?你主動聯繫我從來都沒有好事。」

  奧爾德里奇:「……」突然完全不想告訴這個混蛋。

  「你的表情是怎麼回事?最近肉類吃得太多了?」水晶上的薇諾妮卡好奇地用筆抵著下巴。

  奧爾德里奇懵了幾秒鐘才理解了對面到底想要說什麼,他氣得直接終止了這次對話。

  「你愛怎麼著怎麼著吧我不管你了!」

  他吼完後,將扇形水晶牌扔到沙發尾部,任它幽光閃動。奧爾德里奇現在絲毫不想搭理艾斯本這個陰陽怪氣的老妖怪。

  肉吃多了?不就是內涵他便秘嘛!

  呵,朋友?誰愛管誰管!

  他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水晶牌,還在閃,已經好幾分鐘了……

  ……

  不閃了?!那個傢伙真就不找他了?!

  算你狠!

  奧爾德里奇咬牙切齒地重新接通了與艾斯本的聯繫:「蘭頓教皇的繼承人,據說是伊薇爾同父異母的哥哥,不過消息未必準確,我當時離開了不在現場不清楚具體情況,但是他小時候你應該也見過他幾面。」

  「那個小鬼,可能已經猜到了你,魔王,是真實存在的了。」

  「你下次來看伊薇爾的時候小心點!」

  薇諾妮卡坐在古堡最高樓,高高的壁爐因柯達爾城堡常年潮濕不得不每天都點燃爐火驅除濕氣,身後聳至頂端的書架上藏書千冊,新古典籍分類羅列擺放,多是孤本珍品。燒旺的爐火映亮深藍色的地毯,外邊又是陰天,剛剛下完一場雨,依舊是沉沉的,也許下一場不需多候就能緊接而來。

  她歪頭,耐心地將絲綿沾上玻璃瓶中的鳳仙花汁,塗抹上自己的指甲,將它染至完全固色。

  薇諾妮卡欣賞了一會自己的新作品,滿意地對著光亮處比了比,這才回頭看水晶球:「奧達,他要是解僱你了,就來我這裡吧。」

  「我可以雇你幫忙生火,要是想找點事幹我還能給你劃一片田。」

  奧爾德里奇無語凝噎:「你想幹嘛。」

  他什麼時候淪落到這地步了?

  「說真的,奧達,以後伊薇爾長大了不需要你幫忙看著的時候,要是沒有什麼政治抱負還是早點離開蘭頓皇宮為好,我可以為你提供庇護。」薇諾妮卡將手伸到水晶球前展示,有點邀功的意味,「看,比起那些貴婦,我染的也挺好。人類女性的東西我這幾年學的不錯。」

  「我話已帶到,你自己看著辦吧。」

  你剛剛回到臥室想要休息一會,薩拉就接到消息,下午愛德文要接待來自西林的使者,西林王太子作為質子送來蘭頓。

  「今天下午?」你不自覺抿起唇,「太匆忙了吧?不在皇城住一晚明日再來嗎?」

  「不,據說他們還準備送完人就立刻趕回去。」薩拉開始為你梳妝打扮,「您上午去做了什麼?頭髮都亂了。」

  接近秋日,蘭頓的天總是黑得早,要是下午來,就只能晚上連夜趕路。蘭頓的秋冬沒有明顯的界限,等到天涼下來,夏天就算過去了,再過一段時間急劇降溫,而後即是連日的漫天大雪。這一番準備讓你的午覺泡了湯,頂著可愛的花苞頭整理寬大的粉色裙襬坐在愛德文下首的時候,你整個腦袋都是漿糊。愛德文坐在大殿的最高階的寶座上,手持紅寶石權杖,文森特裹在白色風袍中,站在愛德文身側。

  你強撐著望向台階下的密密麻麻站著的一排人,眼前的一切因睡意而模糊,你聽見來自西林使臣們對愛德文的祝福,宣讀了移交質子的詔書。

  亞瑟要來嘛,你忍下一個哈欠,來就來,這是你的地盤還怕她了?要是亞瑟看不清形勢強行蹦跶,不用你動手文森特首先就能滅了她。希望這位質子能安安心心地扮演好仰人鼻息的倒霉角色啊……

  「這一趟辛苦了,安斯艾爾公爵。」愛德文的聲音從上首傳來。

  安斯艾爾……那位僅次於萊斯特老公爵的大人?你聽見熟悉的名字,神智稍微清明了一些,將擋住臉的純白羽毛扇往旁邊移開一絲,往下面看去,這是你最新發現的打盹方法,將扇子往臉上一擋,哪怕睏得失去表情管理也不會被抓住小尾巴。

  入目皆是熟悉的身影。

  帶頭的是安斯艾爾公爵,正在與愛德文寒暄,身後站著王太子亞瑟,看上去正在忍受什麼,整個人都處於低氣壓狀態,亞瑟右肩斜側是加繆,你總覺得他們似乎不像之前看見的主僕配對那麼和諧,畢竟很難想像這樣一位忠心的騎士會在他所效忠的主人落入如此悲慘的境地時無動於衷。沃倫伯爵,那個在火刑架上被燒死的可憐鬼,現在還好端端地在亞瑟身後時不時為安斯艾爾幫腔接話,偶爾還想和身側的斯賓侯爵湊上一兩句,被向來暴脾氣的侯爵無視的徹底。夏佐站在隊伍的最後,紮在內侍堆裡你差點沒發現。

  都是老面孔了。

  無論後來生死富貴,現在他們都是活生生、好端端地站在你的面前。

  來的幾乎都是能在西林列席議政會議的重臣,單看這使臣的規格,西林國王算是非常有誠意了。

  你看了一會,覺得無甚新意,準備把臉一擋再打會盹。

  突然,一個聲音震飛了你所有的瞌睡。

  「尊敬的陛下,我,亞瑟‧卡文,謹代我父王轉達他對您,當世最偉大的君主的敬意。」他在說到「亞瑟」這個詞的時候忍不住聲線顫抖,「願陛下聖體安泰。」

  你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心中的震驚,命運在你腦內狠狠敲了一記洪鐘,除了振聾發聵的初響,還有不斷震顫的餘波。

  你可以想像他此時在如何勉強地忍下泣意和滔天的委屈。

  不。

  不是。

  那不是王太子亞瑟。

  這根本就是西林的騙局。

  被西林送來的那個人,在底下將要歷經看不到未來的寄人籬下生活的那個孩子……

  是西林二殿下凱撒啊!

  凱撒向愛德文深鞠一躬表示臣服,只要他不完全抬起頭,高高在上坐在雲端的教皇陛下就看不見他紅透了的眼圈。

  他被西林拋棄了,現在他不過是一枚棄子來頂替他的王兄。亞瑟‧卡文大概正躲在凱撒‧卡文的宅邸中稱病,然後順理成章地閉門不出吧?他能說什麼呢,父王不願損失一個完美的繼承人,母后不願失去她最可愛最討巧的小兒子。

  而他,從小不哭不鬧,不親近任何人的怪胎,最重要的是由於自幼身體虛弱幾乎不活躍於交際圈,多麼好的頂替對象。

  就算三兄弟之前在蘭頓覲見萊諾教皇,這麼多年過去,三人長得又如此相像,還有誰能認出來嗎?

  假如他能活著及時歸國,亞瑟以原名繼位,這個名字承載的質子經歷就是他為國貢獻的勛章。假如他不能及時歸國或是死了,亞瑟則可以冠上「凱撒‧卡文」的名字合法登位。

  他想告訴蘭頓所有人,他是凱撒,不是亞瑟。可是他不能,不僅不能,他還要拚命掩藏。

  一旦暴露,必然引起兩國邦交的再次破裂。而他,無論在西林還是蘭頓,都生死難測。

  所以,他只能是亞瑟‧卡文。

  「很好,多漂亮的男孩啊。」愛德文朗聲而笑,讓他抬頭,「從上回你來到蘭頓,亞瑟。好多年不見,你沒有變多少啊。」

  凱撒抬起頭,淚光已盡數隱去。

  他天真而乖巧地回道:「您也如當年一樣年輕,陛下,光明不忍讓英明的君主老去。」

  凱撒逼著自己將嘴角勾起,儘量笑得自然。他吞下一口血水,血腥味瀰漫喉腔。

  頰肉早被他咬爛。

  他本來沒有野心,他本來無心權力,他本來不想角逐。

  父王母后錯了,卡文沒有一個不是瘋子,凱撒‧卡文絕對不是例外。他也從來不是綿羊的幼崽。

  西林諸位,最好祈禱他死在蘭頓。

  不然,一旦他回到西林遲早要坐上王座,把這人人稱羨的東西……

  好好玩一玩。

  文森特微微傾身,附於愛德文耳旁道:「好像來了一隻負傷的獅子啊,陛下。」

  「急什麼文森特,他想咬的可不是我們。」

  加繆察覺到氣氛的微妙,不禁皺了皺。他還需要陪伴凱撒殿下一段時間,過了這段時間,殿下會讓父親召他回去。

  雖然對這位殿下沒有什麼感情,但是被剝奪姓名孤身一人待在蘭頓。

  確實有些可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08:53 A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五十七章 八週目皇冠

  天氣很快就冷了下來,對於剛來蘭頓的人來說這簡直沒有任何預兆,推開門就是寒風呼嘯。

  馬上就能看見下雪了吧?你趴著窗前望著屋外,因為西林一行人的來訪,愛德文把整個皇宮都翻修了一遍,順便把那個狗洞也堵上了,雖然這群大臣並不待多久,但是重要的是蘭頓的面子一點都不能丟。

  凱撒於是在蘭頓住了下來。他身邊好像留的奴僕也不少,應該能照顧好主子了。

  你敲敲自己的腦殼,大波ss都沒攻略下來就不要想這麼多和本線無關的內容啦!就算是少年節點也不行!

  是死的還不夠多嗎,面對文森特這種級別的傢伙你怎麼能分心?!

  這幾日奧爾德里奇感冒咳得厲害,沒來划水(誤,劃掉)上課,說怕你身嬌體弱萬一把病氣過給你,艾斯本得拿他去砸牆。

  趁這幾日他抓緊時間帶薪睡個懶覺,你認為這才是他沒來上課的真相。

  課桌上你做的木頭小人差不多成型了,等奧爾德里奇回來你就可以進行下一步工作,看著自己做木工被木刺紮了老多洞的手你不禁心疼自己一秒。

  連這種程度都無法忍耐,怎麼能學劍術呢?怎麼能說服愛德文讓他同意你去做他看來對於女孩子一點都不淑女的事呢?

  劍術……說起這個你是真的頭疼,那天愛德文把你叫去挑選新衣服好出席文森特的成人禮,你還得想想送他什麼禮物。

  你想起那天愛德文來到你寢殿中糟糕的對話。

  時間在回憶中倒流。

  「伊薇爾,你有喜歡的樣式嗎?這些都是時下女孩子流行的款式。」

  愛德文雙手平扶在沙發扶手兩邊,難得有閒情雅緻看你站在長長一排服裝展示架前取下各件衣服樣品往身上比劃。裁縫湯普森躬身站在展示架末端處聽候吩咐。沒有其他大臣的時候,文森特也很自然地坐在他旁邊,配合愛德文偏身關注你的動態。

  「有喜歡的今天就挑出來,多挑幾件也沒有關係,早點定下來還能按照你的喜好改點小細節,有些樣品的尺寸不一定完全合適你,伊薇爾。」

  你壓力頗大地看著一件件用色明豔誇張的禮服:「父皇,不用這樣吧?文森特才是主角,您這是給他舉辦成人禮還是送我去嫁人啊。」

  「還沒訂婚就想著嫁人,看來你一點都不留戀蘭頓皇宮的生活啊伊薇爾。」愛德文調侃著你,「前幾天還為我不允許你學劍學騎馬跟我生氣,小公主長大了就沒有小時候心事好猜了。」

  文森特耳尖輕微地動了一下。

  你取了一件寶藍色的禮服交到裁縫手上,轉身和愛德文抱怨:「我是真的想學,很認真的想學。」

  「孩子,你現在是皇室之女,將來可能是王室之妻,再後來會是王室之母。這樣的身份需要的是給丈夫建議、通曉政治、關鍵時刻能輔佐君主行使他的權威,而不是你自己去做這些有失貴女風範的事情。就算所嫁並非君王,也會是公侯之位的男子,你應該為此做出相應的準備,以備將來配合你的丈夫,同時,也效忠蘭頓皇室。」愛德文開始了他的教導,試圖糾正你的觀念。

  你想要的只是學習嗎?當然不是,怎麼可能。

  前幾個周目為什麼你殺必死?很大的原因都要歸於你手無縛雞之力戰五渣啊!

  你不是要學習,你是要活命啊父皇!

  文森特看氣氛開始不太對,大概怕你出現並不認同愛德文言論的發言,於是緊接著跟在愛德文後說道:「不知道伊薇爾將要嫁的人會是怎樣的人呢?」

  嘆氣,文森特一定是你最失敗的攻略對象,沒有之一。加繆當初對你沒有回應是不開竅和克制,這貨根本就是撇個乾淨。

  今天也是伊薇爾被迫營業的一天呢。

  你換上最標準的甜美笑容轉身看向文森特:「文森特這樣的呀~」

  文森特:「……」突如其來,猝不及防。

  愛德文大笑:「哈哈哈,那看來我的小公主這輩子嫁不出去了。」

  「幹嘛非得嫁人?」

  你提起裙襬跑過來,裁縫已經自覺離開,寢殿的前廳中只剩下你們三人和侍從。你倚在愛德文膝頭藉著撒嬌開玩笑跟他表明自己的真實想法。

  「我乃皇室之女,我本就是您皇權的象徵,不論您將我嫁去何方,都是您恩澤的指向。我就是皇室,憑什麼非要下嫁給王室?我可以在將來為您征戰為您開疆,我願意為您奔波,安撫四境之內的民眾。」你拿著身下愛德文的衣角打了個蝴蝶結,「可我一點都不想嫁人。」

  愛德文伸手要解開絆在他身前的結,被你攔住,你眨著眼偏要他給你一個回應。

  「好好好,不嫁不嫁,從小拿你沒辦法。」愛德文從頭上摘下了他的皇冠,「我的小女皇,戴上這個讓我看看不嫁人的女皇陛下是怎樣的威風!」

  沉重的皇冠落在你的頭上,愛德文將你從他膝上扶起仔細端詳。

  鑲滿碎鑽的黃金花瓣上端的柔軟支架彎曲地伸出,攢抱於中央,以一顆璀璨的明珠相串,勾出頂部的裝飾。紅絨帽頂安然固定在金屬支架裡,肅然莊重。女孩亞麻色的長髮被盤起,墨綠色的眼瞳和身前父輩如出一轍,臉龐年輕但不幼稚。

  你的脖頸一時間差點扭到。

  薩拉摀住嘴,避免發出驚呼。

  文森特瞳孔驟然縮小。

  「真好看。」愛德文感嘆,「要是沒有找到文森特,我一度想過怎麼力排眾議讓你成為蘭頓第一位女教皇。」

  「我曾以為我死後,你就應該坐在高高的皇座上睥睨這個世界,戴著最華貴的冠冕手握權杖,用你的智慧福澤蘭頓。」

  愛德文把你攬在懷裡,朝文森特神情慈愛道:「你終有一天會坐上我的位置,孩子,到時候可要照顧好伊薇爾。」

  你:「……」您多活幾年才是最重要的。

  文森特向愛德文單膝下跪,他知道這種時刻必須展示忠誠,不能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是,陛下,我必然會讓殿下做世上最快樂的公主。」

  最快樂的公主?你嘴角忍不住一抽,這一輩,西林明面上只有三位王子,剩下的私生子都不能上族譜的,東南方的阿塔納都是部族哪裡來的公主,克帕大陸總歸就蘭頓一位公主。

  誰能說你不是最快樂的?

  「文森特,很久很久的以後,都要拜託你了呀。」你頭戴皇冠走到文森特面前,白色手套中的柔軟指尖從特地裁剪開的口子裡伸出。

  文森特微笑,將你的手引至他唇邊落下一吻。

  「殿下,榮幸之至。」

  【恭喜玩家獲得CG「虛假真實」,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虛假的女皇,虛假的發問,虛假的宣誓,虛假的溫情。

  但是這一切,都真實發生過。

  年輕的繼承人對身量未足的公主許下他可能永遠都不履行的誓言,以最莊重的動作,以精心安排的表情,以他開始習慣假裝的疼愛。

  願有一天他分不清虛幻與真實。

  願他就此沉迷。

  你已經對系統的好感度統計徹底失去信任,文森特的喜愛,完全不能看好感度,這傢伙從來都愛騙人,不僅騙人還騙己。

  這個上午你看他好感度的數據,高高低低宛如蹦極,需要的時候漲速堪比火箭,演完了跌的比股市崩盤還玄幻。

  這個週目,真的只能靠人工評判了。

  薩拉為你拆卸下頭上多餘的裝飾,她一遍一遍地梳順你的髮,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怎麼了,薩拉?」

  你在鏡中看她將嘴唇抿成各種看了忍不住發笑的形狀,她本尊卻毫無察覺,盯了好一段時間後你見她仍無停止的意思,只好發問。

  「殿下……陛下今天,真的寵您寵的過分了。」薩拉擔憂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萬一被別人知道……」

  「薩拉,你多心了。」

  你撫平她緊皺的眉頭:「伊薇爾‧萊諾是愛德文‧萊諾的寵子,這不錯。」

  「可是哪天他膩味了,我擋住他的道路了,他會把我一腳踢開,毫不猶豫。」

  「他只是寵我,但從不愛我。」

  薩拉見你滿臉的滿不在乎,憂心忡忡地繼續發問:「……那文森特大人?」

  「傻姑娘,文森特除了權力至少還愛自己。」你無所謂地從薩拉手中抽過梳子,俏皮地拋了個媚眼,親自顧鏡打理,「可愛德文,他連自己都不愛,或許他早年還有過少年情懷,但現在他的心裡除了蘭頓……」

  「什麼都沒有。」

  「愛德文可以為了這個國家做任何事,他早就瘋魔了。」

  回憶戛然而止。

  你有些犯愁地琢磨到底送文森特什麼好,才能顯得你品味獨特又不失禮儀。

  頭痛。

  學習室的門被人敲響,你有氣無力喊道:「進——」

  門被推開,來人是你未曾預料到的。

  「加繆?!」

  你震驚地從窗邊離身,這位客人的來訪無異於一個危險的信號。

  「殿下,很高興您竟然還能記得我。」加繆苦笑,「我猜想您可能在這裡,就來碰碰運氣。」

  你在他面前站定,他高你一截,由於年紀的原因他現在大概身高比文森特還要高許多。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單獨碰見他了。

  然而此時絕對不是寒暄的時候,能讓質子之臣加繆來找你一個之前不過有過一面之緣的公主,肯定是出事了。

  「您小時候走丟的那回,亞瑟殿下為您向陛下傳過話,多多少少幫了您一點。」加繆越說臉越紅,他可能為挾恩求報感到羞愧,但不得不繼續,「現在您能不能……幫幫殿下?」

  果然。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09:13 A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五十八章 八週目蜂花

  「他怎麼了?」

  你和加繆在過道中腳步倉促,邊走邊聊,確定現在凱撒的情況。

  「高燒不退,已經燒了昨夜一夜了,現在已經開始說胡話。」

  「這簡直是胡鬧!請了醫生來看嗎,怎麼說?」

  「請了,只讓冷敷,說年輕人生點小病對身體沒有壞處,立刻就走了。」

  你無語凝噎,氣得忍不住翻了半個白眼,剩下一半硬生生憋了回去。

  一個個的淨成天給你找事!

  且不說五週目積攢的交情,凱撒的身份你必然不能洩露。人家西林剛送來的質子,在蘭頓沒住幾天就讓人家病死了怎麼辦?這是想和西林又打一仗嗎?!就算這個孩子再不受寵,明面上還是西林的王太子,是西林的臉面,送到這邊來不管過成什麼樣,總不能把人家苛待到死吧?!這和往西林臉上揍一耳光有什麼不一樣?不管蘭頓能不能打贏西林,為什麼要發動這種本可以避免而且毫無意義毫無目的的戰爭?蘭頓現在本身也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

  都是胡鬧!

  燒了一夜了,人可能都傻了!到現在能不能救回來還是個疑問!身邊的僕從現在才拜託加繆找人幫忙,也是夠能拖的。

  「尤利塞斯先生,辛苦您了。」

  你向收拾裝備準備離開的醫生道謝。

  尤利塞斯躬身提起藥箱,花白的頭髮亂成雞窩,好在眼神清明透亮。他道:「熱雞湯、羽衣甘藍還有我寫在上面的香辛料,這幾天都讓亞瑟殿下定時服用。」

  「好。」你應下聲來。

  凱撒的寢殿並不破落,問題是僕從四散,沒有幾個用心照顧,勉強有個夏佐幫他換敷額頭的毛巾,也敷著敷著就靠在床柱上睡過去了,病地昏昏沉沉的凱撒哪裡有意識去推醒他。你剛剛吩咐薩拉去按醫生的囑咐準備煎藥,現在馬上就能拿過來給病人服用。

  文森特和離開的尤利塞斯醫生擦肩而過,他才接到消息過來。加繆領著他進來,代替重病的主人接待這位貴客。

  「昨天早上有點不舒服,下午就開始發熱,請醫生過來先冷敷了一會,沒有任何作用,燒了一夜實在沒辦法才最後求助於伊薇爾殿下,愛德文陛下與您日理萬機實在不敢打擾,沒想到還是驚動了。」

  加繆一邊走一邊與文森特簡明地說明情況,文森特一邊聽一邊點頭表示自己瞭解。加繆很明智,並沒有提及你們之前的特殊交情,考慮到主人的身份確實還是避嫌為好。

  西林貴公子在蘭頓,低頭卑微是必修課。

  你轉身,文森特站在你旁邊,並肩看著床上兩頰暈紅面色蒼白的男孩。

  「怎麼樣?」他低聲問你。

  你同樣壓低聲音回覆:「醒過一回,迷迷糊糊又睡著了。比我剛來的時候熱度退了一點,等會拿點冰塊來,冷水敷完全不夠。」

  「嗯,我會讓冰室調一部分過來。」他坐在床沿用手探凱撒額上的溫度,「伊薇爾,這次你做的很好,為蘭頓及時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煩。」

  文森特為凱撒掖好被子,坐在床上又問了你一句:「藥什麼時候拿過來?」

  凱撒被人聲攪地十分不安,夢中眉頭緊皺,看得出他在拚命掙扎,但是四肢虛軟根本沒有力氣可以供他使用。

  「快醒了,正好扶起來喝藥。」你瞥到外頭薩拉已經過來了,輕柔地拍了拍凱撒的臉,「亞瑟,醒一醒。」

  凱撒緩緩睜眼,水光潤澤,眼神飄忽迷濛:「誰?」

  藥碗被遞到他唇邊,你哄著這位還沒完全清醒的倒霉殿下喝藥:「好孩子,張嘴,喝了就舒服了。」

  文森特略微有些訝異,他第一次見你如此耐心地哄一個並沒有見過幾次面的異國王子。

  凱撒猶豫地抿了一口,頓時撇過頭,苦澀的藥味直衝腦門刺激得他淚水漣漣。

  「……謝謝,但是我實在喝不下……可以放一會嗎?」他虛弱地勉強展顏一笑,睫上還掛著細小的淚滴,點點晶瑩。

  你拿開碗,沉下臉看了他一會,這孩子都什麼時候還改不了這欠收拾的破毛病!

  面對孱弱的幼獸你還是保持著天然的好感,把碗吹了吹再送回去:「涼了一點呀,喝吧,完全冷了就不好了。」

  凱撒扒起被子拉過腦門蓋住小小的自己:「不要……好睏。」這是軟軟地帶著睡意的哭腔。

  就讓他睡過去吧,現實太累了,他想好好睡一會,就一會。

  你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點問題,凱撒竟然還在跟你撒嬌?!

  這小鬼燒的果然不輕啊。

  你將碗往身後一遞,薩拉立刻接過。你深吸一口氣,一腳踏在床板上,拽下凱撒蒙頭的被子,拎著他的領口強行讓他坐起。

  「我,伊薇爾‧萊諾,命令你喝藥!」你現在整個人都在往外釋放相當危險的信號,「想活下去就給我喝!」

  「喝不喝!」

  凱撒:「……」好可怕他是在做夢嗎?

  這又是什麼跟什麼……

  文森特不忍地摀住了半邊臉,他上前覆住了你拽著凱撒領口的手,攬住你的腰俯下身哄起你這位正在犯嬌蠻脾氣的「妹妹」。

  「好了伊薇爾。」文森特的手掌包裹住你的,十指一點點扣攏將你的手從凱撒領口帶離,「禮儀,別忘了你應該有的禮儀,嗯?」

  你窩在他懷裡顯得特別嬌小,餘怒未消,宛如一個精緻的人形娃娃,嬌中帶嗔。

  「亞瑟‧卡文,你要記得你的身份。如果你出事,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還涉及兩國邦交,至少現在你還不能死,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蘭頓。」你平緩了呼吸,朝坐在床上身形不穩的凱撒道,「如果有想要的,就應該自己回去拿,如果覺得不公平,就讓自己本身變成衡量者。」

  「你偏要躲避沉淪,誰也幫不了你。」

  你和凱撒的交情,在這一週目也只能幫到這了。

  對敵國王子做到這個份上,其實是有點出格的。

  凱撒垂眸,掙扎著從侍女手上捧過藥碗,沉默地一飲而盡。

  「謝謝。」

  「不要謝我,好好活著。」

  只有活著,才可能達成想要的目標啊。你順理成章地扣住文森特的手,這次可不是你主動求他的,送上門的你可不會放走。

  加繆在凱撒睡下後向你和文森特道謝,他單膝跪下,以最高禮儀表達他的感激:「大人,殿下,願光明長佑你們!」

  嗯?差點忘了這位!好了,你的計畫有著落了。

  你朝加繆神秘地眨眨眼,用口型說道:「回頭記得找我。」

  加繆頓時低頭,不敢再看你,髮色襯著臉色相得益彰。你知道他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與文森特走在蘭頓光線偏暗的過道中,兩旁掛著歷代教皇的畫像,有些甚至是許多幅事蹟的組圖。就算臨近中午,偏暗的室內光線什麼都只能照得明暗不清、模模糊糊。

  「伊薇爾,你和凱撒什麼時候走的那麼近了?」文森特沒有看你,他平視著前方道路淡淡問了一句。

  你側頭去捕捉那雙翡翠似的眼,看不清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你並不打算說實話,故意又將話題引回文森特身上:「在你不肯理我的時候。」

  文森特嘆氣,他一向不擅長面對在這種不正式話題上的攻辯。

  「我什麼時候沒有理你了,小公主?」他誠懇地表露自己的疑惑。

  「那我就沒有和凱撒走近。」你開始狡辯。

  「不要以一個錯誤的大前提進行推論,伊薇爾。」

  你聽到這裡,反手將文森特推到牆上,雙手撐在他的身側將他卡在你與牆之間的狹小空間。

  你將耳朵貼在他胸前聽他的心音,他衣飾上鑲嵌的寶石貼臉微涼。

  「你想警告我什麼,文森特。」語帶威脅。

  安靜的走廊隨時都可能有旁人經過,你們的舉動是絕對不妥的。

  「伊薇爾,離那個質子遠一點,如果你喜歡那樣的,等你長大了可以有情人。」文森特毫不在意地任你擺弄,「但是別惹上那個孩子,不要讓陛下為難。」

  心跳平穩有力,一下一下,你能想像血液在他體內流動的樣子。

  「你知道喜歡人是怎樣一種心情嗎?」你靠在他胸前安靜聆聽,用手指隔著華貴長袍在他心臟的大致範圍內描摹,「這裡,看見他,想到他,聽到別人提起他,都會變得比平時更快一點,越來越快……整個人都變得不可思議。」

  文森特垂頭看你。

  「可惜那種感覺我並不瞭解。」

  昏暗的光線裡,視覺以外的感覺被無限放大,你可以聽見他已經產生變化的呼吸。

  「你瞭解。」你直接截下他的話,「你只是習慣把它隱藏、銷毀和埋葬。」

  「維納亞克,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反之亦同。」

  「你總是裝作溫和有禮,實際上,你渴望刺激,你想要一個可以陪你玩得起的同伴。」

  「一個實力相當的對手。」

  「啊……心跳的好快,你在興奮,文森特。」

  文森特鉗住你的肩,強行把你從他身上推開,你跌撞地後退幾步,就被狠狠摜到地上,隨即一片陰影籠罩在你的正上方。

  他之前根本沒有真的被你限制,只是懶得計較。現在,這個平時天然雲淡風輕的偽君子終於露出了他的真實面孔,他跪撐在你的上方,你的雙腿被他壓制住難以屈起,他將你的手舉過頭頂反腕抵在地上。

  這才是絕對壓制。

  「怎麼辦,伊薇爾。我確實很享受你帶來的歡愉,你說……我該不該殺了你?」他的舌尖掃過上唇,吐字曖昧又嘶啞,「我不太喜歡心軟的感覺。」

  這是一個邀請的信號。

  「那麼,你要習慣。」

  你勾起了目前最危險獵物的興致,他開始對你的遊戲有了興趣。

  接下來,看誰入戲最深。

  嬌嫩的花朵上勾了一絲銀線,緩緩垂下,蜜蜂試圖去汲取更多的花蜜,花瓣因風躲閃惹它追逐,偶爾的相觸搖晃了花莖。

  花朵知道,不能讓貪婪的掠食者飽餐。

  【恭喜玩家獲得CG「暗道密事」,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艾斯本從水晶球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他剛和奧爾德里奇瞭解了蘭頓皇宮近來情況,那個小子沒有繼續追查的跡象。

  好久沒有出現,他是該去看看你了。

  小姑娘總是長得很快,現在大概又高了點。

  艾斯本想,他是不是該買件裙子或者頭飾送給你,他看中的你穿在身上一定很好看。

  「主人,您還沒決定好嗎?」

  比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艾斯本的身後。

  「獻祭擁有神之血的生命,您的母親才能徹底逃離他的掌控,而那位遺留在人間的血脈是最好的選擇。您不會不知道。」

  比爾操著破風箱的喉嚨開始了他的勸說。

  「一開始我也這麼想過,比爾。可是現在,我捨不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09:18 A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五十九章 八週目雪宴

  斯迪爾曼森林內部,蘭頓皇室一行支起帳篷在林中野餐。

  榆樹林虯曲茂密的枯枝上掛滿了多刺的霧淞,凝結成千萬形狀,仿若置身冰雪天然的宮殿。隨行大臣跟隨愛德文和文森特之後騎馬穿行其中,排排榆樹上掛著的冰凌上掠過他們的身影。

  一閃而逝。

  你帶著病癒不久的凱撒慢慢走在最後,跟著你們的是臣子的夫人小姐們,入林的冬日狂歡是蘭頓貴族們的例行慶祝。

  斯迪爾曼森林除了高聳的樹木和華美的霧淞,中央有一塊淨澈的冰湖,雪落靜謐。

  桌子與篝火已經架好,果盤和菜餚早就提前佈置過,就等女眷們到達。

  休息的地方離冰湖還有一段距離,先行到達的人們各由僕從幫忙就地拴馬,於林中搭帳賞雪。

  烤肉的香味隨風雪飄遠,你忍不住聳了聳鼻子。

  真香!

  跟在你身後的凱撒的心思卻不在這裡。他第一次穿這麼厚重的冬服,假袖筒和衣領處用絨毛加縫,戴上皮手套握著你的手小心翼翼地行走在結冰的地上。

  「好滑。」他一步一步,極盡謹慎,緊張到出了一身汗。

  本身大病初癒,凱撒腳步虛浮,加繆盯著他艱難的行走狀態,隨時準備扶他一把以免在眾人前摔跤。

  你看他凍得臉通紅,疑惑道:「為什麼不戴帽子出來?」

  凱撒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他支支吾吾了一會又看向加繆,加繆尷尬地摸了摸空蕩蕩的頭頂。

  凱撒:「……」

  全場唯二沒戴帽子。

  這種感覺有點像被人公然指出青年謝頂。

  凱撒不好意思地和你解釋:「西林王城,從來沒有這麼冷過。」

  「同來的僕人也不知道要準備這麼多東西。」

  他伸出皮手套去夠漫天雪花,偌大一片落在他手中,肉眼可見地化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雪。」他笑得靦腆,「西林只有最北的地方才下過雪,聽說也不大,一個晚上就能化乾淨。」

  「好漂亮。」凱撒輕聲感嘆。

  加繆見空中飛雪重疊,有越來越大的趨勢,有點擔心地詢問凱撒:「殿下,您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萬一著涼……」

  你將自己頭上華貴的庫班帽戴在凱撒頭上。

  加繆閉了嘴。

  你向身後的女眷笑道:「好了,大家走快點吧。我敢保證那邊已經迫不及待要開餐了。」

  「是,殿下。」

  一眾千嬌百豔的貴女展開各色裙襬,裙面上的繡紋和身上佩戴的寶石裝飾在陽光下妙不可言,大小美人屈膝而答,耀目了冬日裡單調的蒼白。

  風雪逆行,你被雪花吹的有點睜不開眼,長靴踏在地上,雪印越來越深,旁邊舊雪堆著新雪鋪了厚厚一層。

  撥過枝丫重重,你們終於到達營地。

  男人們早就開始開瓶暢飲,濃烈的酒香一聞就知道價格不菲,暖熏醉人。他們圍在篝火旁,看年輕人縱馬踏雪相互追逐,帳篷裡空空如也——那是給將要到達的夫人小姐準備的。

  當然,愛德文和文森特除外,他們並不參與狂飲,只單獨坐在桌旁端著酒杯偶爾品一口。

  落雪是水果天然的冰鎮劑,愛德文從果盤中隨手挑揀一個送入口中細細咀嚼,四下看臣子們歡快地唱起古老的雪日長歌。

  文森特起身離桌,他今日披著白色披風禦寒,披風上連著的短帽纓遮蓋住大部分的臉,領口處的帶子繫的極緊,一絲風也透不到裡面。

  雪日榆林裡,他負手遠遠望著冰湖,身姿與雪融在一塊。

  女眷們已經各自入場找到自家帳篷休息,你和凱撒站在原地,看著對面兩人,他們並沒有察覺到你們的到來。

  凱撒拉拉你的衣角:「殿下,不過去嗎?」他甚至還對你用的是敬稱。

  「噓……」

  你阻止了凱撒的出聲,彎身抓起一把雪揉捏成團狀握在手中,瞄準文森特後腦狠狠甩過去。

  「砰!」

  雪團碎落,跌在地上。

  伊薇爾選手完美擊中!加十分!

  凱撒:「……」生活每天都充滿了刺激。

  文森特只覺得後腦一痛,他神遊的思緒瞬時歸位,挑起將將遮眼的風帽緩緩轉身。

  你拉著某隻儘量減少自己存在感的凱撒得意地朝這位齜牙炫耀。

  他歪頭打量了你一會,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你莫名其妙,問他:「幹嘛?」

  文森特向你這邊走來,步調安閒,碧眸低垂,看不出他要做什麼。

  等他立在你身前時,你的右手腕被扣住。

  他朝凱撒友好地露出一個微笑,凱撒下意識鬆開了為保持平衡一直抓著的你的左手。

  凱撒:「……」好自然,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伊薇爾。」文森特喊了你名字一句。

  「啊。啊?啊——————————————」你驚恐的嚎叫聲淹沒在漫天風雪之中。

  文森特拖著你的右腕一路狂奔,你基本全程處於滑行狀態,雪地濕滑身體一轉就呈拖拉式前進。

  最後半程路是你生無可戀地被文森特硬生生飛拖過來的,靴子成了完美的刨雪器。

  你:「……咳咳,呸,你是在報復我之前對你各種花式騷擾嗎我的朋友?」

  你吐出灌進你嘴裡的雪,現在它們已經化成水了。

  愛德文疑惑地放下玻璃酒杯,從遊樂的臣子處收回目光:「……?」

  剛剛好像有什麼東西飄過去了?嗯……文森特呢,伊薇爾怎麼還沒到?

  凱撒與加繆面面相覷,兩臉懵逼。

  「加繆,我們跟過去吧。」

  「好,殿下。」

  你們停留的地方是一片冰湖,這就是斯迪爾曼森林的中心,湖面平滑如鏡,可映出人的倒影。

  文森特放開你被抓住的手腕,你憤憤瞪了他一眼,他無辜地聳聳肩。

  還沒喘勻氣,你又聽他道:「湊到湖面看,你就知道我笑的原因。」

  你半信半疑,懷著還沒消盡的怒火往湖面探身。裡面映出一個女孩,衣裝華麗,然而頭髮眉毛眼睫全都被雪花染的雪白,滑稽的很。

  你:「……」

  瑪德,帽子給完凱撒,結果把自己整成了個鬼樣子。

  「好了,別生氣了老太太。」文森特惡劣地嘲笑了你一通,成功閃避所有來自你的勾拳、擺拳加直拳,「哪裡學來的,好看是好看,一點用都沒有。」

  你一腿鞭過,掃起地上新雪矇住幾秒他的視線:「別太得意啊小夥砸!」

  他忍不住閉眼,用手去擋,你趁著這個時候用腳錯開他的腿,抓住他的手,另一臂鎖喉,膝蓋往他腿部關節處一頂來了一個空中三百六十度大旋轉。

  文森特飛了出去。

  「嘩——」雪地上形成了尾部大概有五六米的一個人形拖痕。

  你忍不住將手指塞在嘴裡快樂地吹了一聲口哨:「噢,這太美妙了,烏拉!」

  文森特整張臉埋在雪地裡:「……」

  恰好趕來的凱撒與加繆默默退後了幾步。

  他們可能來的不太是時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09:27 A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六十章 八週目打雪仗

  「咳咳,咳!」

  文森特掙扎著從雪地中爬起,將口中的餘雪吐盡後,拍落身上沾的散雪。

  他身前的衣服基本濕透了。

  你笑得開懷,轉眼瞥見正要往來路撤退的兩位西林選手,顯然他們已經意識到此處大事不妙。

  玩性大起的你決定不放過這一次機會。

  「嘿,凱……亞瑟,過來!」你朝二人組喊。

  凱撒一開始並沒有立刻反應過來,你猜想他潛意識裡根本沒有想到這是在叫自己。加繆腳下一頓,趕緊拍拍凱撒的肩,半是提醒半是警告:「殿下!伊薇爾殿下正在叫您!」

  凱撒疑惑地回頭看了加繆兩秒,加繆拚命皺眉給他使眼色,凱撒如夢初醒,扶著帽子迅速轉身遠遠望一眼文森特,後怕地驚出一身冷汗。

  是了,在叫他。

  這幾日的養病降低了他的警惕度,這回有加繆提醒,下回呢?如果沒有及時回應,很難想旁人不會起疑。

  凱撒趕緊應道:「請您稍候一會,這就過來。」

  他們兩人踏雪穿林,忍不住四下張望,這麼大的雪,對於西林人來說還是過於新奇。

  你抱臂而立,示威地朝文森特挑眉:「喂!好了沒!」

  文森特見有外人在,於是將之前的惡劣相都收了起來,面無表情地籠袖問你:「怎麼了伊薇爾?」

  「打雪仗啊!來不來!」

  你轉身從凱撒身邊拉過加繆,一把扯在自己身旁:「我挑好了,他在我這邊哦。」

  文森特對你的幼稚行徑表示一點都不想參與。凱撒與加繆對視一眼後走到他身旁,微微仰視這位繼承人,他水澤的圓瞳中充滿了不解:「大人,是因為我和您搭配在一起會輸嗎?」

  輸?文森特眯眼看了一會這個就差在腦門上寫著「弱小、乖巧、無害」的質子,大病一場後下巴尖尖,模樣甚是可憐。

  伊薇爾和文森特,想要在蘭頓生活的更好,他總得討好一個。既然伊薇爾已經向他展露了善意,相對於不太好惹的文森特,野獸的直覺讓凱撒傾向於選擇伊薇爾作為自己努力取悅的對象。

  一定要忍耐,把爪牙收起,把利齒藏好,把暴戾磨平。

  直到可以報復回去的那天。

  「吶,因為害怕輸掉所以都不願意陪我嗎?」你悲傷地抹起眼淚,「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那文森特,明明之前說好了做彼此的光,你卻先吹熄了情誼的燭火……」

  「還刨走了我心碎而成的蠟油!」

  文森特眼皮狂跳。

  這種話說出來雖然沒有一個詞不妥但是湊在一起總覺的有很多的故事可以挖掘是怎麼回事,對面那位西林騎士看他的眼神為什麼逐漸微妙,等等他想通了的神情到底是要說明什麼,僅憑一句話他聯想出了多麼匪夷所思的人物關係?

  文森特能猜出加繆現在滿腦子都是宮廷情感大戲,但他一點都不想知道,任何意義上。

  儘管可能這位騎士並不能算猜錯。

  凱撒;「……」還是不開口的時候這位殿下比較可愛。

  「行了,我知道了。」文森特妥協,他穩住凱撒的肩,卻是對你說,「沒辦法,伊薇爾總是很貪玩,隨你吧。」

  對面的攻勢十分猛烈,主要來自於……凱撒選手!

  他賣力地抓起雪迅速攥成實心,看!他兩手五指之間各夾四個,齊齊發射!加繆選手全身各處中彈,但他巋然不動,等凱撒選手技能冷卻正在重新造彈的時候完成了自己手上從開局就在鼓搗的一枚巨炮。好,加繆選手成功投中,雪球擊中凱撒選手頭部,凱撒選手倒地,加十分!好了他又爬起來了,讓我們期待新一輪的混戰!

  你佛系地朝文森特的方向丟了一把雪沙,看著旁邊的加繆和凱撒打的難解難分大有把對方往死裡毆的趨勢,你完全有理由懷疑這兩位其實是在公報私仇。

  喂,一開始說要打雪仗的人可是你誒。

  你:「這樣不好吧加繆……一直砸人家的頭會砸傻的。」

  「沒關係伊薇爾殿下。」加繆在製造雪彈的空閒裡向你溫柔一笑,「亞瑟殿下總是過於柔弱,他是時候需要鍛鍊身體了。」

  你:「……」既然您這麼說我也不好反駁什麼。

  你關注了一會兩人的戰況之後,猛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要糟!文森特呢?!人呢?!

  對面只剩下凱撒一個人在原地負隅頑抗,文森特連個人影都看不見,更何況他今天外面裹的是白披風,下了雪根本分不清人和雪的界限。

  嗐,你就知道這個人肯定嫌這裡無聊又跑去跟各路大臣搭話去了。

  「嗯,要不我們就這樣吧,不……」

  身後隆隆聲逼近,你倉皇往身後一看,比你還高的雪球從你背後藉著下坡的地勢飛滾而來,一路上濺起無數軟綿綿的湖畔新雪。

  「……玩了。」

  你以上一次文森特倒地時同樣的姿勢摔在地上,雪球從你背上順利碾過,你保持趴伏冷漠地吐完剩下的字。

  幸運的是,有人在你倒地前先反應過來為你做了肉墊。

  加繆鬆開護住你後腦勺的手,將你從懷裡放出:「殿下,是我冒犯了。您有沒有哪裡受傷?」

  你從加繆懷裡撐起身,雙手指尖借力點在他的肩線上。你偏不回答他,目光在他臉上不斷流連,仿若實質,有什麼在無形地撩撥。加繆也隨之坐起,看你並沒有從他懷裡離開的意思,又羞於催促。

  「為什麼我上次叫你來找我,你沒有來?」

  等到他從臉龐到脖頸都鍍上一層緋色,實在忍不住躲閃偏又偶爾碰上你的視線時,你才發問。

  等待加繆的回答時,你從地上撿起散落的髮帶,以指作梳跪坐在他懷裡為他重新束髮,紅色的長髮從你手指之間的縫隙流過,比上好的綢緞還要潤滑。

  畢竟生來還是貴公子。

  「我……」

  「覺得不妥?」你將下巴搭在加繆肩上,觀察他身後的頭髮是否梳順,雙手繞過他的頸部在腦後繫了一個簡單的低馬尾,「很英俊,騎士大人。」

  加繆被你一通操作鬧的不知所措,他慌亂地想要問詢你的意圖:「……殿下?」

  「好了,沒什麼大事。」你驟然轉變態度,哥倆好地拍怕加繆的肩,之前的詭異氣氛一掃而空,「我想要你教我騎馬射箭還有劍術。」

  「嗐呀,就這麼簡單,緊張什麼嘛兄弟。」

  加繆:「……」

  後領被人拽起,你側頭,文森特站在你的身後。

  你笑盈盈地問:「呀,文森特大人,你贏了。您這雪球從哪滾來的呀?」

  「我的原位繞湖一圈滾至你的身後。」文森特冷著臉答道,「是你自己沒有警惕心伊薇爾,又開始發小孩子脾氣了嗎,快點從別人身上下來,別做不得體的事情。」

  「不要,被碾的好疼,不想起來了。」你虛掛在加繆脖子上撒嬌。

  加繆:「……」這是被瞪了吧,是吧。

  生命隱隱受到了威脅。

  你被人直接穿過腋下與膝關節處打橫抱起,往回路走去。

  你掀起文森特的風帽,湊近那一雙古井無波的碧眸:「啊呀,是生氣了嗎?」

  「竟然沒有保持微笑!」吃驚。

  「真的生氣了誒。」發現新大陸。

  「唔……不要瞪我,我親你一下好不好。」小小聲。

  文森特淡淡道:「你要是再出聲我就把你扔在地上。」

  你兩眼一轉,雙手撐起他厚厚的風帽,前沿足夠擋住你的臉,舌尖微捲,輕輕舔了一下他的上唇。

  冰冰涼涼。

  湊得很近,你清晰地看見文森特瞳孔猛然收縮而後慢慢擴大,裡面的倒影全是你。

  他抱著你的手明顯一緊,大概沒有料到你真的會來這麼一齣。你見文森特臉色不對,更是挑釁地比了個「噓」的手勢。

  你有膽子撩他,他可不敢冒著毀壞自己形象的風險摔你。

  你只是親了他又沒有說話,這怎麼能算違反了他的規則。

  文森特閉眼,深吸一口氣,轉而換上正常的口氣朝西林二人道:「見笑了,回去吧二位。」

  加繆尷尬地起身,你從文森特懷裡探頭朝他眨眨眼:「約好了?」

  「是,殿下。」

  文森特腳下走的更快。

  忽然,身後自雪球滾來後一直安靜不動的凱撒驚呼出聲:「啊!」

  他可能崴了一下,摔倒在雪地裡。

  加繆趕過去扶起他:「殿下,沒事吧?」

  「好了,沒事,大家走吧。」

  加繆看了一眼凱撒之前站的地方,因為積雪基本都被刨起,露出了泥土的本貌。

  這不該讓人滑倒。

  「別看了。」凱撒壓低聲音,「別讓他們起疑。」

  「殿下?」

  「四個人一起回來,唯獨我身上一點都沒濕,這可不太像話。」凱撒扶著加繆一點點緩緩走在後方,「我不想讓人多想。」

  「走吧加繆,跟上他們。」

  「是。」

  你心中默默盤算,這下你的新任老師總算有著落了。

  奧利給!衝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08:31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六十一章 八週目翻船

  奧爾德里奇今日突然造訪你的寢殿,他讓你拉起前廳窗簾摒退下人,在你的臥室開始了他的籌備。

  他用指在虛空一劃,構成兩個重疊的正倒三角形,火焰順著軌跡燃燒、旋轉,不斷擴大,直至成一個籠罩直徑約一米的淡紅色光柱。

  薩拉被你命令在前廳靠門處等著,如果有人來立刻通報。

  突然光芒大盛,光柱中一雙纖纖柔荑伸了出來,緩緩掀起光幕,光影間被映襯的看不清本來顏色,只覺得萬分妖豔。

  輕飄的薄紗飛出,一陣冷涼之氣迅速漫遍房間,不必說蘭頓皇城現在外頭還下著雪,你殿中的炭盆都熄滅了。

  薇諾妮卡一頭垂地烏髮中分後梳,在後腦部捲了一圈自然蓬鬆地放下來,頭頂用細銀澆鑄的帶葉花枝頭箍點綴,就同花環一般。

  為了方便,她穿的是低調的貼身長裙,不填寶石不加繡紋,連裙撐也沒有用。

  薇諾妮卡手中帶著一個小木盒。

  「哥哥!」

  你快樂地張開手,等待薇諾妮卡撲進你懷裡。

  咳,由於身高差距,她現在還比你矮上許多。這大概是艾斯本最近一直都不太喜歡直接使用這具身體與你見面的原因吧。

  更稀奇的是現在艾斯本每次用薇諾妮卡和你見面非得連面紗都戴上,一再強調這並不是他的本來面貌。

  奧爾德里奇嘲笑道:「是殿下您的態度讓他有被您撫養的錯覺。」

  你迷惑地拉住似乎不太高興的薇諾妮卡,把她摁在你的懷裡,你低頭問她:「他在說什麼啊哥哥?」

  薇諾妮卡回頭憤憤瞪了看戲的奧爾德里奇一眼,臉色更難看,好在她並不拒絕你的觸碰。

  你猜想她應該很願意親近你,包括近距離的親密接觸,只是面子上相當受挫,由於你不知道的原因。

  「沒有。」薇諾妮卡蒼白的臉上更見冷漠,伏在你懷裡摩擦了你左手戒指兩下,「奧爾德里奇,言多必失。」

  結界張開

  薇諾妮卡的身體軟倒,跌在地上,你趕忙伸手去抱,黑煙散過,一雙男人的手比你更早接住這具身體。

  「艾斯本覺得用薇諾妮卡面對您的時候,他才更像妹妹。」奧爾德里奇閃過了艾斯本拋擲而來的黑羽,黑羽擦他衣角而過,狠狠釘在高大的金絲楠木衣櫃側邊上,而後消失於無形。

  「奧達,你是不是對自己目前的年齡已經感到了滿足?」

  艾斯本抱過你放在他的膝上,黑底銀邊的祭司袍身前的兩根垂帶無風自動。

  奧爾德里奇見勢不妙拔腿就溜,撿起地上剛剛躲避時掉下的眼鏡腳下生風地跑了:「啊呀呀呀,伊薇爾殿下,恕我先走一步!」

  艾斯本打開帶來的木盒蓋子,裡面放著一套端莊典雅的黑色紗裙,你一眼認出這是他的一貫品味。

  除了黑色還是黑色,無論用什麼作為配色,黑色永遠是他不變的主題。

  這麼多年雖然收下來自艾斯本的禮物很開心,但是在使用層面上,作為一個元氣少女真是有些頭痛。

  「伊薇爾,奧達說,你另一個哥哥挺厲害?」艾斯本展開黑裙,搭在你身上比劃,「他似乎察覺到了我們之間的往來。」

  艾斯本假裝並不上心的模樣對你拋出了死亡之問:「他對你怎麼樣,很好嗎,有我對你好嗎?」

  「你更喜歡誰,伊薇爾?」

  長長的指甲一點點滑過你在外的肌膚,殷紅靈巧的指尖挑起黑裙的褶邊,扣在你凝脂般的雪膚上。

  有如暗示。

  你伸開雙手方便他丈量,舒展著身體線條與柔軟的裙裝一點點契合。

  「很合身,不用再比了。我去收起來,謝謝哥哥!」你從艾斯本手中抱過裙子,從他膝上跳下,將裙子放到衣櫃內,「哥哥說文森特?他不是我哥哥。」

  「嗯?」

  「這是秘密,估計除了我只有文森特他們自己知道。」你一邊踮起腳將疊好的裙子放到高處——那是艾斯本送的衣物的專屬區域,一邊狡猾地朝艾斯本笑道。

  「噢,你怎麼知道的?」艾斯本單手撐起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你整理東西的模樣。

  你晃著頭,神神秘秘地抿唇而笑,走回他身旁,比著「縫嘴」的手勢:「也不一定全對。所以不能告訴你呀,哥哥。」

  根據六週目的死亡經驗來看,你當時的主要注意力放在了「情人」這個字眼上,但是實際上重點不在這裡。

  文森特要殺你的原因,在於你開口問了他一句話。

  「對了,一直從未聽父皇說起過陛下的身份與姓氏,不知道您的父母親又是哪位?」

  你不知道少年節點往後的劇情發生了什麼,但是單從幼年節點的劇情來看,如果不是母親的問題,那麼,就是父親。

  文森特極有可能是在掩藏他的身世。

  不過,也有可能是你問出了一個極蠢的問題,因為就算你當時還沒有觸發幼年劇情,但在他的認知裡,應該已經清楚海倫娜的存在,那麼拋出這個問題的你本身就讓人懷疑。

  事情就更複雜了。

  結合六週目的後日談來看,還是第一種更有可能。如果第一種成立,你必須解釋第二種可能中,為什麼你不知道海倫娜的存在會在文森特眼中被合理化。

  那大概涉及你從床上醒來的開機劇情前發生的事情了——極有可能就是這個周目發生的事。

  無論如何,六週目的死亡在這方面上給你提供了信息,也不算完全沒有意義。

  你好笑地安撫這隻大型貓科動物:「哥哥,只有你對我最好,不要多想啦!」

  「那傢伙可怕的很,哥哥最好不要讓他碰到。」

  艾斯本揉亂你的長髮:「他欺負你了?」

  「都被我還回去了,放心,我可不會吃虧。」你乾脆散開頭髮,頭枕在艾斯本腿上讓他隨便梳理。

  「每天逗逗他玩可是我的必修課。」

  你一臉正直地抱怨道:「誰叫他那麼經玩呢?」

  艾斯本:「……」

  忽然,門被敲響,薩拉急切的聲音從臥室門外傳來;「殿下!殿下!文森特大人朝我們這裡來了!」

  你嚇得渾身一激靈,翻身坐起:「他來幹嘛?!」

  「我看他身後跟著的僕人手上的托盤裡捧著一件禮服,想來是裁縫新做好拿給您的,就是上回您挑的那件藍色禮服。」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你朝外頭大吼一句,心頭油然而生一種給正宮頭上扣了帽子的微妙感。

  完蛋,要被抓包了嗎?!

  「怎麼了伊薇爾?」艾斯本看你慌慌張張的不禁好奇。

  你認真地拉起艾斯本的手:「哥,你可以現在緊急撤退嗎,光明神在人間的殺器就要過來屠新手村了!」

  艾斯本:「?」

  他凝重地回答:「現在還沒有到和奧爾德里奇約定好的時間,沒有他的幫助,這裡陣法重重密佈,單一個戒指的結界只夠我真身出來活動,不夠我立刻離開皇宮。」

  你:「……」完文森特他瑪德蛋,你要涼了。

  果然,踏船太多,總有一日是要翻的。

  你可以聽見外頭的腳步聲逐漸逼近房間。

  一步,一步。

  啊啊啊啊啊啊怎麼辦啊!!!

  「沒關係,我們還有最後的掙扎!」你靈機一動,從櫃子旁邊的小箱子裡翻出一件衣服扔給艾斯本,「薩拉的備用侍女服!快換上!」

  臥室外,隔著一道門傳來了文森特的聲音:「伊薇爾,你在和誰說話?」

  你&才剛剛接過衣服來不及回薇諾妮卡身體裡換上的艾斯本:「……」

  反正不是和您說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08:44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六十二章 八週目草

  你打著手勢示意艾斯本回到薇諾妮卡體內,等艾斯本進去後,躺在床上的女孩張開眼坐了起來,你趕緊摩擦兩遍戒指收回結界。

  「你聽錯了吧文森特,我哪裡在跟誰說話,我是在朗誦詩歌。」你明目張膽地朝門外瞎扯了一句。

  你扶著小小的薇諾妮卡鑽到床底下。

  好在每天都有人來打掃,床下還是很乾淨的,除了黑一點冷一點其他都能克服,把長長的多重床單被罩等放下來完全就能遮住邊緣。

  完美!

  薇諾妮卡掀起絲綢布簾,從床底下探出頭來,她一手撐著地一手握著你的手不願鬆開,不解又委屈:「伊薇爾,為什麼要藏在這裡?」

  文森特的聲音又復傳來:「如果你沒有和別人在交談,為什麼不來開門呢?把客人晾在外頭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你有那麼一瞬間相信你能原地白髮。

  「別急呀,等我整理一下頭髮不行嗎?亂糟糟的我可不想開門。」你裝模作樣朝門外道,順手束起髮不需要任何髮飾直接打了個結。

  總算消停了。

  你小聲哄著薇諾妮卡:「因為除了這裡沒有更好的地方了呀,躲在衣櫃裡會發悶的。一會他走了就可以出來啦,哥哥,被他發現和告訴光明神你在這裡沒有區別,就藏一會嘛,乖呀。」

  薇諾妮卡扁嘴,拿過你遞過來的侍女服鑽回床底下,將布簾一放小聲抱怨了一句:「每次用這個身體你就不可愛了伊薇爾。」

  「應該我保護你多一點才對啊。」

  你;「……」雖然很感動但您還是趕緊藏好別霍霍了。

  你放開門鎖,將門拉開。文森特已經在前廳沙發上等著,裁縫湯普森捧著新做好的成衣站在一邊,窗簾被人重新拉開,陽光映亮室內各色器物,也映亮了文森特的臉。

  窗外雪停了,萬物茫茫。

  素白,雪晴。

  他望著遠處,眼神虛渺,光線柔和地罩在他的臉上,模糊了容顏。

  文森特沉默又放鬆地坐在那裡,同蘭頓的任何一位少年貴族沒有什麼分別,卻好像早已離去,於此處相隔萬里。

  他在難得的幾分鐘閒暇裡將自己放逐。

  極短暫地羨慕了一下自由,而後重新面對這個教會他作繭自縛的黃金牢籠。

  他畢竟也是人。

  聽見腳步聲,文森特回頭看去,在外人面前他並不吝以一位好兄長的姿態來面對你。

  就算背後各自心懷鬼胎。

  「你打理了半天就是這樣的結果,伊薇爾?」文森特從沙發上優雅起身,他背著手,眉心皺起又立刻消下,對你在外人面前展現出來的瑕疵感到不太滿意。

  湯普森不敢說話也不敢看你,將身體彎的更低,恭敬地遞出手中的托盤。

  薩拉連忙從門邊過來,從湯普森手裡接過盛著禮服的托盤向文森特屈膝致歉:「是我沒有照顧好殿下的起居,請大人不要怪罪殿下無禮,我這就去為殿下梳洗。」

  她正要繞過沙發前的矮几,被文森特叫住:「放下。」

  薩拉無措地將托盤放在矮幾上,牆上的掛鐘「嗒」地撞了一聲。

  「大人?」

  「你很護主,是個好姑娘。」文森特從托盤裡撿起衣服放入懷中,「不過我並沒有生氣,下去吧。」

  他側顏清冷,難辨喜怒,嘴角常年掛著的微笑並不能作為判斷情緒的依據。

  天生涼薄。

  薩拉擔憂地看著你,轉而行禮告退:「是,大人。」

  文森特朝你走來,厚重的冬袍也沒能掩蓋原本的身姿,俊秀的好像是哪個用色冷淡的油畫家筆下人物活了一樣。

  「怎麼站在這裡不動,伊薇爾?」文森特往後瞥了一眼,「湯普森先生,請您暫且坐下休息會吧,剩下的我來就行。」

  「謝謝,謝謝大人,願您和殿下能對這件衣服滿意!」

  湯普森緊張地擠出笑容,手難以抑制地搓著衣服,不停地點頭鞠躬,直到文森特牽著你進了臥室才敢落座。

  他用手背揩了揩額頭積攢的冷汗,一擦,袖口濕了一片。

  你被按在梳妝台前,身後站著文森特。梳妝鏡內映出兩人的身影。

  「我記得……前段時間你們女孩之間流行的是這個髮型?」

  他長指翻飛,拆散你原來隨手亂綁的馬尾,將頭髮分好路從頭梳到尾,用的力道拿捏恰好。

  「你還會給女孩子梳頭?真稀奇。」

  「上次克羅夫特夫人舉辦沙龍的時候有幸目睹一位年輕的小貴族講解她的髮型就記住了,我猜想應該適合你。」文森特手下不停,「不知道你未來的丈夫是否會給你束髮呢,伊薇爾。」

  為了不讓髮型梳歪,你小心翼翼地靠眼睛的餘光去看身後人:「你很期盼我嫁人嗎文森特?」

  「伊薇爾,這是一位公主的義務。」

  某處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響。

  他左右各盤起一個花苞,將你琳瑯滿目的首飾抽屜全數拉出一半便清楚裡面的分類,用小夾子將頭髮固定好後在最上的首飾盒裡拿了一套珍珠髮網,除了兩張包裹在花苞上,剩下一張他張在你的髮頂,髮網上最大的一顆珍珠垂吊在你的額心。

  「可我不會甘心選擇嫁人的。」

  「有些時候容不得我們選擇,伊薇爾,你總會長大。」

  「你也終將會將我捨棄,是不是?」

  「……」

  出現了輕微的木板摩擦聲。

  文森特兩邊各掐一根麻花辮繞花苞一圈徹底固定。文森特從你右肩後撩出一縷髮絲留在身前,不完全對稱的髮型讓你端莊中又有這個年紀女孩的俏皮。

  「你沒有之前那麼果斷。下次不要在擺弄我頭髮的時候掩飾自己文森特,觸覺騙不了我。你害怕了,想提前結束遊戲。這能不能說明我其實已經成功了一小部分?」

  「蘭頓公主的歸宿不會在我這裡找到。」

  「我的歸宿當然不會在您那,在蘭頓,我會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你用手撫摸著這個新髮型,湊近鏡子多角度打量,「嫁人?這可不在我接下來規劃的考慮範圍內。」

  「那麼你到底想幹什麼呢,伊薇爾?」文森特扶著你的肩膀,半眠碧眸低垂,他傾身在你的秀雅的耳後落下一吻,流連至衣裙設計中裸露出的一小截後頸,用牙咬下痕跡。

  你將他從你身上推離,才要回答:「我想得到……」足夠和你對抗的勢力。

  「喵——!!!」

  突然,從你的床底下竄出一隻貓,助跑幾步後從地毯一躍跳到你的肩上,它的身體全然弓起,毛髮完全炸開,凶狠地朝文森特發出威脅的咆哮聲。

  那是一隻梵色布偶。

  你:「……」完艾斯本他瑪德蛋。

  就不能躲起來好好給你省點心嗎?!這種操作很危險容易被光明神搞掉知不知道啊哥!

  布偶揮爪,尖銳的利爪在半空驟然一撓,驚得文森特及時抽手,只勾白了手背三道痕,過了一會慢慢變紅。

  你安撫地順著布偶的毛,尷尬道:「好了好了不發脾氣了,不可以攻擊人知不知道?」

  「乖一點乖一點,哦……不氣了撓撓肚子好不好,不氣了乖……」

  文森特挑眉。

  布偶貓溜的豎瞳獰睜,一動不動瞪著文森特,喉嚨中不停地發出低沉的呼嚕聲,只要敢靠近隨時都準備進攻,將他撕個粉碎。

  你想把它從肩上抱下來,布偶收起爪子,軟軟的肉墊「啪」地打掉你的手。

  嘶,這一下使的力有點痛。

  怎麼辦,真的生氣了,捋毛也沒用了。

  「你什麼時候養了這麼一隻有趣的貓,伊薇爾?」文森特看著貓咪美麗的毛髮,眯著眼回想一切可能於此有關的印象。

  梵色布偶轉頭飛完文森特一記白眼,伸出粉紅小舌頭開始舔舐你的耳後和後頸部——剛剛文森特觸碰過的地方。

  確定徹底用自己的氣息掩蓋掉了原先的味道之後,才心甘情願地跳到你的懷裡享受愛撫。

  你:「……」好幼稚。

  文森特:「……」奇怪的貓。

  「它不喜歡你靠近我。」你抱起布偶,它溫柔地蹭了蹭你的臉,「文森特,你先出去吧,我要換衣服了。」

  「好。」文森特點點頭,「我去叫薩拉。」

  「喵——!!!」貓咪又全身炸起來一通咆哮。

  你心中流下兩行寬麵條淚,今天真的惹到他了ORZ。

  你哄著貓咪道:「好好好不叫不叫。」

  「文森特,不用找薩拉了,我一個人可以。」

  文森特失笑,搖頭為你帶上門:「隨你。」

  等他一走,貓咪下一刻就變作精緻冷漠的女孩,這座冰火山瀕臨爆發邊緣。

  薇諾妮卡身上穿的是已經換好的侍女服,但由於身高和未發育的問題,裙襬拖地,身前的衣料多處褶皺,空空蕩蕩。

  她瞪了你一眼:「以後不許讓那個男人碰你。」

  「好。」你乖乖立正,等薇諾妮卡拿過衣服舉在你身後幫忙套上時,忽然發現鯨骨胸衣的後繫帶鬆了。

  薇諾妮卡道:「重新調整一下吧。」

  這個時候人家發話你哪敢不應。

  「輕輕輕輕,輕一點!」

  「嘶!」

  「別別別我錯了真的,我再也不敢了!!!」

  「噢!」

  「求你了,太緊了,啊——」

  「下次絕對不會再有了我發誓!嗷~」

  「不要了,真的,這個程度已經夠了。」

  文森特並沒有走遠,他正在門外等著,聽得一句不漏。

  他記得,剛剛房間裡並沒有人。

  裡面到底在幹什麼?!

  文森特整張臉越聽越黑,最後直接推門而入:「伊薇爾你到底在幹什麼?!」

  一室旖旎。

  一位往外散發著冷氣的小美人將左腳霸道往床柱上一踩,手上狠命抽繫著你胸衣的繫帶,大有與之有仇的味道。你則雙手撐在牆上,雙肩光潔,後背可見漂亮的肩胛骨,聽見呼喚回頭去看時,眼中含著淚花說完下半句「……我覺得可以套進裙子裡了。」

  文森特愣在原地。

  【恭喜玩家獲得CG「禮服風波」,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你不帶感情地蹦出一個詞:「草(三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08:49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六十三章 八週目挫敗

  薇諾妮卡最先反應過來,將那件寶藍色禮服舞過半空罩在你身上,她細長的美腿一勾一踢,頃刻方才裝著衣服的木盒旋飛起砸在門上。

  門「砰」一聲閉合。

  被拒之門外的文森特:「……」

  文森特無奈閉眼,呼出一口濁氣,重新推門而入。

  他問:「她是誰?」

  那套裙子你胡亂穿好了大半,薇諾妮卡不言不語地躬身幹活,她已經重新綁好她的面紗,正在幫你整理剩下的工序。

  這……這怎麼解釋,頭疼。

  電光火石間,一個絕妙的想法擊中了你!

  「這是我新晉的寵兒!」你伸平雙臂讓薇諾妮卡好整理肩袖。

  薇諾妮卡:「???」

  蓬蓬裙裙襬寬大,遮蔽住文森特的視線,裙底你的腳被女孩象徵性地踩了一下。唉,放在平時會挨罵的吧。

  魔王艾斯本是教皇之女的香閨寵兒,想想都能腦補出各種版本的……又被踩了。

  薇諾妮卡媚眼如絲,風情萬種地瞪了你一眼,轉而提起並不合身的侍女服的裙襬上前朝文森特極為敷衍地行了一個屈膝禮。

  芯子都要老成精了搭上一個如此年輕的殼簡直違和感爆棚!你按捺下想要上前幫忙的想法看薇諾妮卡準備如何應對文森特。

  「日安,大人。」薇諾妮卡一點點抬起頭來,純黑的瞳孔裡彷彿隱藏著無形的漩渦,帶著不自知的致命吸引。她隱在面紗後的容顏若隱若現,依稀可以分辨小巧的下巴輪廓,叫人欲罷不能,只想一窺全貌。

  然而她遇上的是文森特。

  文森特點點頭,一個眼神都沒有留給她,反而是越過她來質問你:「剛才,我們兩個談話的時候,她一直都在?伊薇爾,你已經做好把我們之間的關係公諸於世的打算了嗎?」

  「麗茲本來準備在我這裡午休,偏偏你這個時候過來把她吵醒了。」你當然不能輸了氣勢,走上前勾住薇諾妮卡的脖子抱在懷中,「我的小貓被你嚇到了,文森特。」

  「你該考慮一下你的小貓還能活多久。」文森特陰著臉,他伸手撩起薇諾妮卡的下巴,「這是你的小貓,那麼之前那隻貓呢,跑到哪裡去了?」

  你無所謂地聳聳肩:「哎呀,手一鬆就跑走了,本來就是偶然遇到的,跑走也不可惜。」

  薇諾妮卡一直皺著眉,視線落在文森特扳著她下巴的手上。

  神啊,這傢伙知道他在幹嘛嗎!你懷疑艾斯本現在已經快到忍無可忍的邊緣了。一介神之子不僅向人類屈膝還要讓人類這樣對待,萬一他控制不住你就徹底崩盤了啊!

  你另一隻手暗暗握著薇諾妮卡的手不停地撓她手掌心,生怕這位祖宗下一刻就發飆把文森特給弄沒了。

  「別這樣碰我的小貓,文森特。你自己說過我可以有幾個情人,情人都可以有,那我多一個親密的玩伴不可以嗎?」你直視這位明顯情緒不甚佳的大人,「現在就是,我很喜歡她。」

  薇諾妮卡周身的氣場在你話音落後柔和下來。

  文森特慢慢鬆開手,薇諾妮卡的下巴得以解放。畢竟欺辱一位侍女也並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高尚事。

  「她為什麼戴著面紗?」文森特收斂了他方才外露的不滿,開始僅就不妥之處進行盤問,「伊薇爾,她是你私藏的哪位風流千金?」

  薇諾妮卡聽到這裡笑了出來,她嫵媚天然,哪怕只有一雙黑眸露出也可以想見往後長成時的麗色:「這個問題還是我來回答您吧,是殿下要我戴上的。她太喜歡我了,以至於不能忍受別人覬覦她的寶貝。至於我是誰……」

  「我只是一個喜歡殿下的普通侍女而已。」

  「這樣的寵愛讓我有些難以承受。但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是吧,殿下?」

  薇諾妮卡回頭,輕吻你的側顏,留給文森特一個挑釁的眼神。

  你:「……是,呀~」

  大佬們開心了,受罪的全都是你。

  呵呵。

  文森特垂下眼簾:「這樣啊。」

  哪樣啊!您究竟明白了哪樣啊!別一副什麼都懂的表情你好害怕ORZ。

  「伊薇爾,你靠在我心臟處聽音的那天,有這麼快樂嗎?」

  「文森特大人,請不要再質問殿下了。所有經歷過的情感都是真的。但是現在,殿下的心,是我的。」薇諾妮卡勾唇道,「好像打擾了二位的好事,但是有些事,我不會退讓。我真心愛慕殿下,這是您給不起的。所以,大人,您請回吧。」

  越抹越黑,越解釋越頭痛,來個霹靂炸了你算了這都是什麼話!

  完蛋了,沒救了,就這樣了。

  你在為自己的形象做最後一點挽救,乾笑著辯解:「啊哈哈哈哈她還小,小孩子的話不要當真哈哈哈哈……」

  文森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這裡的。

  他不清楚現在自己到底是怎樣的心情來面對今早如此荒唐的事情。

  難過嗎,並不難過。

  不純的開始怎麼可能醞釀甜美的果實,他明白這一點。

  但是回憶裡的各種經歷,真實的還不如一場夢境。

  難得的挫敗感?

  也許是挫敗感吧,他竟然會輸給一個侍女。

  而一開始明明纏著他做下約定的那個人,卻毫不在意。

  開啟遊戲的人,可不是他。

  遊戲的規則被破壞了,伊薇爾。

  在今後一切可能的機會裡,你必須要為此負責。

  「文森特大人。」

  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是愛德文身邊的騎士長布蘭奇。

  文森特停步轉身,溫文爾雅地朝布蘭奇點頭:「什麼事?」

  「愛德文陛下問您,為何給伊薇爾殿下送衣物去了這麼久,陛下有些焦急,他特地派我來催您準備您成人禮的綵排。」

  文森特撣撣長袍,笑道:「沒有什麼,不過是一點小事耽擱了而已,讓陛下久等了。」

  布蘭奇躬身為文森特引路:「那,既然不是什麼大事,還請大人隨我返回大殿?」

  「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08:56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六十四章 八週目婚事

  你三天沒見到文森特了。

  不知道該慶幸情緒波動衝擊了他一貫的理智還是頭疼實打實地得罪了這位大佬,你唯一能做的只是默默祈禱他千萬別反應過來,察覺其中的不妥之處。

  莫名其妙出現與消失的貓和女孩、不合身的侍女服、混亂的對話、迴避性的答非所問。

  破綻百出。

  但凡那天文森特稍微冷靜一點就可以把你和艾斯本的謊言踩在腳底,扒的乾乾淨淨。

  明日下午正式舉行成人禮儀典,或許能清楚他的態度。現在你是真的犯慫了,哪裡還敢去親自送死。

  你趴在窗檯上默默嘆了口氣。

  人堅智殘,生活好難。

  那日艾斯本臨走的時候的話還猶在耳畔。

  他問:「伊薇爾,沒有媽媽,你會寂寞嗎?」

  「不會啊,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已經習慣了。」

  「那你想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嗎?」

  「父皇很少主動提起她,只說媽媽是仙女,後來回到天上去了,我再多問他也不願意說。我就明白這是我不該問的事情了,雖然很想知道,但是好像暗藏了一個很大的秘密似的……真相大概很危險吧,哥哥知道嗎?是知道的吧?」

  「不,不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伊薇爾安安心心長大就好,除此以外,都是應該我來做的事。」

  「我要走了,伊薇爾,記住,那本書最後一頁絕對不要看。」

  「嗯,我會遵守約定的!哥哥你放心好了。」

  最後一頁……那個戒指中藏的不過是書的影像,最後一頁應該是被特地用什麼魔咒封印了,總之只能即便捲起邊角也不能翻起。

  所以說這樣的警告根本沒有意義啦,捶桌!

  這種勾起別人好奇心就溜的行為實在是太坑爹了,就算是哥哥大人也要差評!

  還好,不管怎麼說這幾天你終於找到了拿的出手的禮物來送文森特,感謝奧爾德里奇的幫助才臨時趕製出來呢。

  蘭頓的皇家小客廳內,剛剛離開了一位來自邊城的客人——邊界領地的守衛者之一炬者薩洛揚‧哈德。

  蘭頓以長夜著稱,一村之長,為焰者,一鎮之長,為燭者,一城之長,為炬者。就算是炬者也多半僅僅掛名貴族頭銜,只有對於轄區的管理權,並無領地,如需替換則從本城名門中選出。三者層層服從,最後直達教皇。相對於西林來說,蘭頓真正擁有自己領地的貴族太少了,然而由於一城之中的家族勢力無非幾個,常常出現世代經營的現象,偶爾也會發生地方長官鬥爭事件。

  當然,大多數時候處於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態下。

  玫紅的面料在沉悶中帶了一點俏皮,長沙發放置在最中間,愛德文手握權杖端坐其上。文森特落座於他右側的單人沙發上,雙手叉握,手肘抵在沙發扶手兩邊,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愛德文正在考慮方才這位哈德伯爵的提議,他認為這是一樁絕妙的婚事,無論對於蘭頓還是你來說都是如此。

  「薩洛揚如此年輕就能在各家的佼佼者之間得到這個位子,看來是個人才,不僅長相英俊、談吐幽默、家族龐大,而且守衛著蘭頓的命脈,蘭頓極南之地氣候溫和,如果伊薇爾嫁過去,應該是一樁美好的婚姻啊。」愛德文眯起眼,嘴角微揚,他正在設想女兒和蘭頓的未來,「如果伊薇爾能做我與邊境之間的紐帶,將來的蘭頓也許會更加安定。」

  「孩子,你的看法是什麼?」

  文森特保持著他一貫的清淺微笑,不緊不慢地敘述:「事實上,我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噢?」愛德文有點好奇,他轉頭看向這個讓他驕傲的孩子。

  「如果您為蘭頓著想,這個人選並不合適。」文森特將下巴搭在手背上,開始分析,「伊薇爾的嫁妝勢必要攜帶她的領地,您又怎麼能保證哈德家族在得到龐大的領地,同城的其他家族對其失去制約後不生出異心?有了可能就會有野心,假如伊薇爾生下了她丈夫的孩子,您認為她會對誰更忠誠,她的小家,還是,遠在天邊的您?您又能否保證那個孩子不會成為下一個覬覦高位的人手中的傀儡?」

  「這……」

  「如果您為伊薇爾著想,這個人選更不合適。」文森特兩眼彎彎,語氣更加和軟,「皇城與邊境相隔甚遠,伊薇爾沒有任何人脈憑藉可以立足。薩洛揚本身年近三十,而伊薇爾才僅僅十三,世事難料,萬一……陛下您也不願看到吧?哈德伯爵與他已故的妻子已經育有兩個兒子,伊薇爾的孩子失去了長子的優勢,如果不為有心人利用,剩下的出路就是等待兄長的安排或者自己另謀出路,這一生基本與繼任炬者無緣,這是您想要的嗎?您難道不是存有依靠血緣維持往後幾十年時間邊境安定的想法嗎?」

  「我……」

  「所以,我並不支持這樁婚事。」

  文森特朝愛德文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的意見到此為止。愛德文凝重地摩挲手杖之上的紅寶石,它散發出迷人的權力之光。

  愛德文撐身站起,他眉心微皺,思索了一番道:「……好孩子,這次你比我要思慮的周全。」

  文森特也隨之站起,躬身送別離去的教皇。

  陰影處,無人看見他的嘴角一側悄然上揚。

  他還不想放手的,不可能逃掉。

  絕不可能。

  蘭頓西境

  以莫迪羅山脈為界隔開了中部的平原,高原臨海,可窺斷崖,崖下半腰常年雲霧繚繞,海浪拍岸,將斷壁洗刷的更加陡直。

  這裡是漫無邊際的草原。風吹草動,飛沙遮眼,積雪不化。

  人稱,風廷之所。

  一座城池安靜地矗立在這個遠隔人煙的地方,他們與外界幾乎沒有往來。不知道是哪年廢棄的城堡落在斷崖的最邊緣處,這是城池的心臟。

  人們的眼睛裡沒有活力,他們只是在按照習慣日復一日地重複自己需要做的事情。

  起床、勞動、教易——活著。

  行屍走肉地活著,按照規劃好的道路活著。

  帶著未盡的仇恨活著。

  城堡深處,蜷縮在殘破寶座上的人影在掐算時間,他身前的石桌上放著嶄新的一封信。

  「時間過的這麼快啊,算算就是這幾天了。」

  「真沒有想到。」

  「時機將要成熟。」

  「而我,終將歸來。」

  黑影驟然抬頭,一把扯開厚重的窗簾,他趴在窗櫺上狂笑,和瘋子無異。

  天光之下,可以看清他的容貌,眼窩深陷,一道刀疤從眉骨直貫嘴角,就像古堡裡藏著的幽靈。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09:13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六十五章 八週目成人禮

  習慣白日沉默的蘭頓皇城陷入了狂歡。

  所有人——不分身份貴賤,衝破桎梏,組成一支巨大的隊伍。哪怕是寒冬,男人都赤著上身,還可以見到孩童騎在大人的脖子上,女人們大大方方穿上自己最得意的衣服。他們走在皇城雜亂縱橫的大街小巷處,人流分散又聚合,順著交叉的道路一次次的分別又重聚,舉著鮮花和點燃的蠟燭嘶唱歌謠。

  鮮豔的花瓣被拋向空中,飄飄落在地上,立刻又被跟上的無數隻腳踩踏成泥。

  道路上的積雪還沒有化乾淨,堆積在兩旁,沒鏟乾淨的雪被帶上腳印的泥土染成黑色,其間夾雜著鮮花的屍體。

  人們擁擠著向皇宮湧去,潮水般將這座建築群圍於其中。

  皇宮內傳來了悠揚的鐘聲,一聲接著一聲。頓時,皇城內四面八方都有了回應。森嚴古奧的銅鐘交疊震徹每一個人的耳際,每十六下一停,向人們宣佈未來君主的年歲。皇宮前的寬闊廣場上,跪在地上的民眾虔誠地落淚、歡笑、祈禱,時而匍匐時而與身邊人擁抱。

  「光明曾在人間行走,他要叫那蠟燭點亮,讓暗夜中有光亮長存,讓光亮在黑暗中更甚,於是聖光永耀蘭頓。」

  「聖光永耀蘭頓!」

  「聖光永耀蘭頓!」

  不知道是誰念了一段禱詞,回應山呼而來,海浪一般將激動的情緒捲到最高峰,一輪輪拍打著這座莊嚴古樸的宮殿。

  你站在十字穹頂的走廊外望著漸漸趨於黃昏的天空,宮外的呼喊躥入你的耳中。

  夕陽下,白雪飄然,你扶著豎紋連廊立柱,銀底長裙繡滿神秘的暗紋,裙上無數的隱秘的枝葉在夕陽下泛起粼粼光芒,藏匿起不明意味的符號。長裙一字肩開口,中間略低,裙襯在前胸與腰際的連線用金線勾出明紋,袖子上臂蓬然,寬大的毛絨坎肩上鑲嵌著巨大的紅瑪瑙,排列整齊,溢彩流光。坎肩下及地的披風則一色雪樣軟絨,縫嵌一縷縷灰鼠毛。

  亞麻長髮披散,由水滴狀碎鑽組成的銀色王冠戴在你的頭上,熠熠生輝。

  你在等一個人,他應該馬上就要來了。

  參加慶宴的來賓不應該出現在這條路,在愛德文的招待下,他們現在還在盡情的享受食物,席宴尚未結束。

  今日,這道走廊只為一個人準備。

  「殿下。」身後有人叫住,不是你熟悉的聲音。

  是一位陌生的男人,看起來大約二十來歲,最多三十。他氣質溫和,樣貌硬朗,舉止禮儀像是受過良好家教的熏陶。

  他向你淺鞠一躬,你亦點頭還禮。

  你不確定地歪頭:「您是……?」

  「蘭頓極南之地洛里昂城哈德家族長子,薩洛揚‧哈德,幸承伯爵之位。」男人看見你有點茫然,苦笑了一下,「……一位您被拒的求婚者。」

  你:「……」在下這個殼才十三就算是在這種時代說這種事會不會有點早……?

  好像不早了,人家西林一位前代公主三歲都能直接遠嫁他國。

  好吧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被求婚了,然後求婚者被拒絕了。

  但是,你這位當事人從頭到尾一點都不知情?!

  不合適吧?!

  薩洛揚見你神情不對,試探地問:「您……不知道這件事情?」

  你只能用微笑遮掩尷尬,不去對上他詢問的眼神。

  「哈德伯爵,請問您是想……?」

  「我想知道被拒絕的原因。」薩洛揚輕聲道,他並沒有任何威脅的意思,只是神情凝重,「參加完文森特大人的成人禮後我必須返程,這件事總得給家中各位長老一個答覆。」

  「那日我見陛下十分高興,似乎很滿意這門婚事,我心中雀躍,以為能就此與公主結合。但是沒想到一天後就被告知了否定的結果。我猜想可能是您不太喜歡我,所以今日想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讓您有所改觀,可是您並不知道這件事。」

  「那麼只能是誰使陛下改變了主意。」

  薩洛揚神色有些落寞,他大概在為沒有完成家中囑託犯愁吧。

  突然,薩洛揚肩上搭上了一隻手。

  「是我。」

  聲線溫和,如冬日午間的陽光。

  看著暖和,實則一點溫度也無。

  猩紅色的披風被寒風吹的獵獵作響,額髮三七而分,長長鬢髮飛舞,身後的墨髮柔順披散,碧眸深斂,白色外罩袍袖長及地,腰間繫著金色花卉紋鍍金腰帶,腰帶扣上以焰火流紋作飾,白袍下金色內袍翻出無數褶皺,與外罩袍下緣一圈細小金鈴的顏色混在一起令人眼花。

  文森特一隻手搭在薩洛揚肩上,輕飄飄的沒有使力,薩洛揚卻不敢轉身。

  「大,大人……」

  「我蘭頓一國公主的婚事,慎重之至也不為過。伯爵有什麼意見嗎?」文森特繞到薩洛揚身前,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伯爵年輕有為,鎮守邊境辛苦,只是伊薇爾身體嬌弱,不適合遠途跋涉,而且她尚且稚氣未脫,並沒有做伯爵夫人的資質。」

  喂喂喂您見過把您扔飛的身體嬌弱嗎?!稚氣未脫這個詞有點過分了啊!

  你睜著死魚眼看兩人對峙,這個角度你只能看見文森特的背影,捲落不停的紅色披風頗為搶眼。

  「聽聞哈德伯爵的前一位夫人是一位賢淑的高貴女性,美名在外,我很敬佩她。」

  薩洛揚慌忙躬身:「並沒有,謝謝您對亡妻的誇讚……」

  「祝您早日找到真正的伴侶,伯爵。」文森特這才滿意轉身,冷冷瞥了你一眼,示意跟上。

  嘖,上回真把他惹慘了。

  你提起裙襬將要跟上文森特的腳步,馬上儀式就要開始了,按理你應該引著他一起進去。

  「殿下,很抱歉叨擾到您,請您不要介懷。宴席即將結束,我該回去了。」薩洛揚說完,輕鬆地朝你揮揮手,這個時候他彷彿鬆了一口氣,卸下了什麼沉重的任務。

  你看著他前後滑稽的態度對比,忍不住捂嘴漏出一聲輕笑。

  看來也是被家裡逼婚逼得緊啊!

  回身再往前時,卻正對上文森特放大的臉,他微微彎腰配合你的身高。

  沉沉翡翠涼薄,暗暗碧湖無波。他高挺的鼻尖觸在你的額心,嘴唇張合間溫熱的氣息散在你臉上,你隱約可以感受到翕動的柔軟。

  他問:「你的那個小侍女呢?」

  你:「……」

  你就知道,這道題是避不過的。

  穿廊而來的風掠過,血色逐漸將雪絨吞噬,你被包裹其中,聞到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膩了,就扔了。」

  「貓呢,也膩了?」

  「嗯。」

  「我呢,也膩了?」

  「嗯……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你認真地舉起手指發誓,「別用這樣審犯人的眼神看著我,文森特大人。這是真心話!您絕對是蘭頓無數少女的夢中情人怎麼可能會膩!」

  文森特噎了一下,他拉遠與你的距離,似笑非笑地用巴掌根推了一下你的額頭,你沒料到還有這一齣,來不及防範,懵逼地腦袋一個後仰。

  嚶。

  ……脖子,有被扭到。

  不愧是他,感覺血條又掉了呢ORZ。

  「愛說謊的小姑娘。」

  文森特負手自顧自走遠,他似乎被你的樣子愉悅到了。

  「喂喂喂,別走那麼快行不行啊!配合一點好不好,今天我這一身很重的文森特!明明是你的成人禮為什麼受罪的是我啊,這太不符合邏輯了!喂你加快腳步是故意的吧你還跑!」

  綿延的十字形的穹頂長廊上,薄暮之光從隅折間漏下,天空又開始飄雪了。

  少年忽然停步轉身,向身後追得氣喘吁吁的少女伸出手。

  一眼萬年。

  少女不情不願地搭上他的手,鬱悶地翻了個白眼。

  「噗嗤。」文森特看你累得雙頰通紅的慘樣,終於被逗笑,「金絲雀生氣了。」

  「怎麼可能是金絲雀。」

  「我有時候想,要是把你養作金絲雀就好了,乖巧地坐在華美的宮殿裡,安安靜靜等我回來。」文森特牽著你慢慢前進,前方即是大殿正門,紅地毯一路鋪出殿門外,等著你們踏足。

  「可是那樣就不像伊薇爾了,擺著一尊泥娃娃可一點都意思都沒有。危險的小騙子才讓人想有收藏的欲望呢。」文森特再放慢步伐,讓你能夠走在他前面,按照禮儀引他前進,「很苦惱啊伊薇爾,我該怎麼辦?」

  你不再言語,領著他一步步踏上紅毯,踏入這座你每次醒來都要面對的大殿。

  「跪下——」

  福勒主教站在台階下,他壓低聲線拖長聲調,彷彿在吟唱古老的咒文。

  殿中的臣子女眷擠滿了兩旁,案桌被撤下,看得出這裡之前剛剛結束一場擺滿美味佳餚的席宴,空氣中暖融的食物味道還沒有完全散去。紅毯兩邊人山人海,各色華服鋪展成朵花,人頭擁擠,茫茫中只有你們兩個人是站著的,睥睨旁人的屈尊臣服。

  不,不,還有一個人,他站在雲端上。

  擺滿蠟燭的重重台階之上,愛德文‧萊諾右手握著巨大紅寶石嵌著的權杖,一擊地面。他一擺長袖,所有的蠟燭都被點燃,浮在半空中,映亮高高的花窗。

  「樂起——」

  人們全體站起,近千人的腳步聲合一,臣子、女眷、侍衛、內侍、侍女……

  不管是誰。

  然而全場沉默地可怕。

  直到莊嚴的聖樂被奏響,充斥這座宮殿。身後沉重的殿門闔上,你隱約感受到,有某一條退路的門也被闔上,不論是你的,還是文森特的。

  你左手提著裙襬,裙後拖尾被右手搭在文森特手上,領著他一步步向前,穿過沉默注視的人群。

  終於,在雲階前一步停下。

  鬆手,隱入人群。

  文森特放下驟然空落的手,他的餘光掃過你迴避的腳步,又望向最上方的愛德文。

  那個位置,是他最大的嚮往。

  無數根蠟燭浮在他頭頂,紅毯從台階的中間往下鋪展,文森特知道,底下有多少人在密謀在羨慕在畏懼……又或是在,無動於衷。

  愛德文再揮一揮袍袖,殿頂巨大的藻井之下,群星閃耀。

  文森特的靴子落上第一級台階,燭光把他的臉映得發紅。

  踏上這條路,早就不能回頭了。

  第二級……

  你剛剛其實差點踩到自己過長的裙襬,好在後退時身後的人及時扶住你才沒有讓其他人發覺。你回頭正想道謝,發現是熟人。

  「……謝謝你,加繆。」你小幅度朝他點點頭表示謝意。

  加繆卻眼神飄忽,極為不好意思:「是,是我冒犯了,殿下。」少女的馨香和他剛剛手下觸碰到的柔軟線條都讓他有一種褻瀆的負罪感。

  「您與我約好的,我會履行。」他平日與同伴無話不談,總能找到共通的話題,但偏偏這種時候不知道說什麼好。

  搜遍腦中只有這樣乾巴巴一句。

  文森特沒有注意到此時下首的異動,他已經在倒數第二級台階上跪下,愛德文緩步來到他的面前。

  「文森特,你已經十六歲了,你將站在離神最近的地方,匍匐是你的姿態。」

  「前進是用荊棘作為束縛的樂土,後退則是無底的萬丈深淵。」

  「高貴者尊位難保,你要長處憂懼,思考如何將光明更遠地撒播在每一寸土地上。」

  「我將為你加上年歲的冠冕,等待你真正能夠從我這戴上法冠接過權杖的那一天。」

  文森特只覺得頭上一重,一頂金質小王冠側戴在他的頭上。

  他面上不顯,聲線卻激動到略帶顫抖:「我將把我的一生獻於我所忠的事業,愛我蘭頓之子民,讓光明照亮每一個角落。」

  高階之下,另一個人也滿眼狂熱地看著這一場儀式。

  你拉了拉一旁凱撒的袖子,總覺得這傢伙現在情緒看起來不太正常。雙頰平白無故紅的與脖頸皮膚差異太大,眼睛裡都要放射出光芒。

  你問道:「亞瑟,你怎麼了,你看見什麼了?」

  凱撒看上去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他雙目泛紅,灰色的貓瞳睜到力竭。

  他沒有看你,只是喃喃道:「未來。」

  「哈?誰的未來?」

  「誰都可能的未來。」

  凱撒的眼下已經開始有一點點青黑,他從下而上地注視著愛德文為文森特授冕,像是蓄勢待發,要奪取什麼。

  也許並不是現實中的這一幕,他的思緒已經飄到了很遠。

  他已經在渴望和夢魘中日漸瘋魔。

  等到儀式結束,月亮早就爬到了中天。

  你疲倦地趴在桌上任薩拉幫你拆卸首飾和卸妝。

  薩拉無語:「殿下,您至少臉抬起來一點,不要臉貼著桌面就睡了。」

  「啊呀呀不好意思,太睏了。」

  薩拉梳理著你的長髮,有點好奇地問:「殿下,您之前不是一直在籌劃送文森特大人什麼禮物嗎,您到底送了他什麼啊?」

  聽到這,你扯開一個標準的滑稽之笑:「你猜啊~」

  深夜,文森特才剛剛回到自己的寢殿,貼身內侍托蘭為他卸下披風和冠冕,開始解說今日收到的禮物。

  「西林那邊送的是一個機械報時鳥籠,據說和伊薇爾殿下學習室裡的那個出自同一位大師之手。阿塔納的幾位部落首領送的是寶石,大人,我看了,個頭可大了。咱們蘭頓各家也都……」

  文森特打斷他的喋喋不休:「公主殿下送的是什麼?」

  托蘭一下子面部扭曲,猶豫道:「您應該不會感興趣。」

  他走出臥室,在待客的客廳牆上推開一扇門,後邊是一間小倉庫,現在裡面堆滿了禮物。

  托蘭抱起一個沉重的大木盒,快有他半身高,吃力地往回走。

  木盒「砰」的一下落地。

  托蘭為難道:「您還是自己看吧。」

  文森特覺得自己眼皮跳的厲害。

  龐大的木盒盒蓋上,刻著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單詞——Yvina。

  他掀開木盒蓋子的一瞬間,裡面彈出兩個小人,就和真的平民小孩沒有區別。

  一個嗚哩哇啦地唱起歌,另一個吹起了不知名的樂器。

  「嗶————————」

  文森特默默摀住了自己的耳朵,他所有的瞌睡都被震沒了。

  這音樂過於提神醒腦,調子倒是有種說不出的歡快。

  文森特忍無可忍地搬起木蓋將盒子狠狠重新蓋上,來不及了,現在他腦內開始不斷地循環剛才的旋律,無數個小人踩著點在他腦內跳起舞。

  果然,真見鬼。

  他伏在木盒上無奈地嘆了口氣。

  「大人,您在笑什麼?」托蘭摸不著頭腦,「殿下送的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文森特垂眸:「……托蘭,你最近眼睛可能不太好,我可沒笑。」

  托蘭:「?」大人,他眼神明明挺好!

  「殿下,我猜不到。」薩拉開始撓你的咯吱窩,「快說啊快說啊,不說今晚您就別想睡了!」

  「說,說了你也沒見過啊!」你一邊躲避這個女人的進攻,一邊笑倒在床上,「好了好了別撓我了我認輸,我送的是蘇爾奈!」

  薩拉愣住。

  「啥?」

  「哦,它有個更通俗易懂的名字,一聽就非常的吉祥喜悅,與今天的氣氛十分相符。」你坐正,開啟教師模式。

  「嗯嗯,是什麼?」

  你天真地齜牙:「嗩吶。」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09:19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六十六章 八週目劍與槍

  「強手握前,弱手握後,腳步亦同。」

  寒風裡,你頂著滿頭大汗聽從加繆的指導練習劍術,一米多長的劍對你來說並不重,還好平時有注意臂力的鍛鍊,不然這個時候肯定更難看。

  你可是能甩飛文森特的女人,要對自己有點信心!

  「長劍適合多種劍術場合,尤其是戰場。這是我最熟悉的劍種,所以才敢挑出來教給您,但是我所能傳授給殿下的不過是皮毛,具體的還需要您勤加練習,自己體會。」

  加繆已經進入了另一種狀態,他手握長劍站在你的對立方,整個人都沉澱下來,他此時就是手上的那把劍。

  就好像你記憶裡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從西林遠道而來,意氣風發,風流爽朗,站在使團的最前位談笑風生。

  在這段陪伴凱撒的日子裡,他大概也把自己的棱角磨平了吧。

  皇宮中的後庭處十分寬敞,草坪環繞著湖泊,這片湖連著外頭的護城河,其中又和宮門外廣場旁的大湖相連。

  腳下的雪還很滑,你不僅得注意手上,還得防範隨時都可能會滑倒。

  雙方用的長劍好在都是用木頭削成,不用擔心誤傷,劍尖也被砍平,但是打在身上還是難免青紫。

  你發聲詢問這位看起來已經適應教師角色的騎士大人:「那我假如不上戰場呢?有沒有最為極致的武器?」

  加繆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長劍道:「您想學迅捷劍?」

  「不,只是先瞭解一些,往後再說吧,先說說看,加繆?」你將長劍插入泥土中,握著劍柄借力休息一會。

  「迅捷劍最輕,以絕對的刺擊取勝,哪怕已經刺中目標都可以繼續穿刺,這是長劍沒有的穿透力,但正因為如此,它基本將自身的防禦全都作為攻擊展現,在實現輕易穿刺的同時也失去了長劍的絕佳的防守效果。」加繆以長劍比劃,假意擦過你的側身的腰腹部,「就像這樣,可以很輕鬆地二次穿刺。」

  「最重要的是傷口難以醫治,傷者也容易失血而死。」

  你尷尬地把長劍從土裡拔出:「那我還是先學長劍吧,我怕迅捷劍還沒學會先把自己給捅了。」

  加繆別過頭掩去笑意。

  「……你是不是在嘲笑我,加繆。」

  「沒有沒有,我只是在想殿下應該可能或許……可以做到這種事。」加繆一本正經地嚴肅了面部表情。

  你:「……」行了,別憋了,臉都扭曲了。

  你重新舉起長劍,按照剛剛加繆教授的姿勢擺好。

  加繆也立刻收斂了嬉笑的心緒,繼續指導:「您隨便砍過來,任何角度任何力度,請隨意。」

  你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舉劍劈來,加繆下一刻抬劍格擋,他的護手與長劍的上半段將你細長的劍尖死死卡住,然後一個翻腕,長劍從你手中被挑飛,在空中劃出一道痕跡,頭朝下直直插在地上,劍柄隨著劍身的高頻率嗡鳴震動。

  你難以置信地瞪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小跑過去將劍重新握在手中,擺好姿勢迎戰。

  「殿下,我以強劍身去擋您的弱劍身,易如反掌,但是如果您想要追求速度,以弱劍身更為合適。」

  加繆為你解說完上一段後,便再次請求你主動劈砍。

  你這回咬牙舉劍,從自己的左前方發力,往右下斜砍,加繆迅速強腳帶弱腳閃到你起勢處避開攻擊面,下一刻他劍身往正前方一送,你聽見破空之聲。

  戰鬥已經結束了。

  加繆的劍貼在你左邊肋骨處,如果真的是實戰,你的心臟已經被刺穿了。

  「再來!」你氣笑了,天生的勝負欲開始作祟。

  這回你及時下手格擋住了加繆的攻擊,兩把劍相交,木頭撞擊在一處發出響聲,你腳下的泥土因為用力而被蹭起。

  ……還是,太吃力了!你的面部漸趨猙獰,兩劍相擊的著力點由中心一點點走向劍尖。

  就是這個時候!

  你手中的劍因被壓迫而漸漸朝己方傾斜,然而你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你猛然將長劍拉地離自己更近,以強劍身格抗加繆的劍尖!

  「啪!」

  翻腕,加繆劍的準頭已經偏了。

  你連著後退幾步,大口喘氣。太刺激了,太難了,比你學什麼魔法的累多了,這玩的就是心跳啊!

  發力、預判、技巧……腰不行了,容你先歇歇。

  加繆倒是一點汗也沒出,他根本連最基本的實力都沒有發揮出來!

  你接過他遞來的潔白汗巾,躊躇了一會,還是問道;「加繆,你真正的實力是怎麼樣的呀?」

  加繆正要回答,身後高樓之上已經有人替他做了回應:「在您舉起劍的那一刻,就已經沒命了。」

  你抬起頭,望見凱撒趴在窗邊,窗簾隨風鼓動,即使在室內他也裹得嚴嚴實實。

  「加繆的劍術在西林的同齡人裡,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和他比。」凱撒懨懨地沒什麼精神,「所以,您找了一位好老師,伊薇爾殿下。」

  加繆面色紅了一分,他轉身朝凱撒道:「殿下,並不像您所說的那樣……」

  凱撒:「行了,別謙虛了,在西林的時候你就是頂著這樣一張無辜的臉把我的劍挑飛無數回。」

  加繆:「是您要求要全力以赴,殿下。」

  凱撒:「我以為,那是被迫指導想早點回府。」

  加繆:「您身體不好拿不穩劍實屬正常。」

  凱撒:「這就是你每次都致力於把我的劍挑飛的更遠的理由?」

  加繆:「啊,被您發現了。」

  凱撒:「……下次請等沒人的時候再承認可以嗎,萊斯特少爺?」

  加繆:「如您所願,殿下。」

  你移開視線,拒絕繼續圍觀這一對糟糕的對話。怪不得上次打雪仗的時候那麼狠,原來小時候就結下了梁子。

  「所以,伊薇爾殿下。」

  誒,話題怎麼突然引到你身上了?!

  凱撒朝你友好地招招手,他看起來精力不太充足的模樣,但是在努力強打起精神。

  「您想不想學一個更容易一點的東西?」

  加繆皺起眉,他不是很清楚這位殿下想要幹什麼。

  「什麼東西?」你有點好奇。

  「槍。」

  凱撒單手撐著下巴,他另一隻手正在敲打窗櫺。

  該怎樣合理地擁有屬於自己的武器?

  答案只能在這位公主身上。

  他深切地想要得到一把槍,凱撒相信,這位求知若渴的公主一定會動心。

  宮殿轉角處,文森特抬手示意抱著一大卷公文的托蘭停步,他遙遙望著手握長劍與人交談的女孩。

  以一個繼承人的要求來培養自己麼,伊薇爾?

  「繞道。」文森特轉身選擇另一條小徑,他現在忙得很,沒有必要插手這些事,先靜待觀察好了。

  看看他可愛的小公主,到底要做什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09:27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六十七章 八週目下不為例

  奧爾德里奇搬了一把躺椅強勢圍觀你每天的訓練,除了堅定不移地嘲笑你之外,他順便動動手指讓被挑飛的劍回到你的手中,免去已經累成狗的你進一步的體力消耗。

  目前他已經不僅僅是你的家庭教師,因為你的課業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在魔法方面的深究更多的是自身探尋,而非他的全天指導,奧爾德里奇也樂得閒著——當然是不可能的。

  愛德文最近試圖讓他入主魔法師協會,作為實力派代表教皇勢力干涉教皇具有絕對權威的蘭頓中唯一的高度自治不穩定團體。

  但是奧爾德里奇作為一個游手好閒的編外人士,並沒有什麼興趣在這個組織內做一位空降官員日日勤懇打卡上班,給他曾經的手下敗將服務。

  這個除了魔法之外沒有任何上進心的男人只想做一隻快樂的鹹魚,你聽見身後傳來奧爾德里奇隱隱約約的呼嚕聲,再次黑著臉在心中下了決斷。

  他來圍觀你練劍,純屬是為了躲避愛德文。

  對於你最近的行為,愛德文認為無非是小孩子的三分熱度,好奇勁過去了就沒了,只要你不做出有損原則的出格舉動,雖然並不持支持態度,看在沒幾年你即將面臨出嫁的份上,他沒有過多阻止,只是強加了一堆號稱要把你培養成淑女的課業要求必須完成罷了。

  通過壓縮休息時間來側面打擊你,真是簡單有效的迂迴戰術!

  你學著對面板著一張臉的宮廷禮儀教師克里斯汀,姿態端莊地坐在靠椅上,臨窗插花。

  不得不說,當年瑪麗安娜的速成禮儀教學為你後期提供了很多便利。至少……現在你能夠優雅地顫抖著手搭配瓶中花色,即便看起來頗像年紀輕輕就得了帕金森。

  上午和加繆結束了劍術練習之後就要學著用槍,現在被後坐力震麻的手臂別說插花了,連抬起來都純靠意志操縱。

  身上最近青青紫紫的瘀血塊越來越多了,嘆氣。

  你一不留神,左手從桌上一溜,無力垂下,生生將一朵開的正豔的頂冰花一分為二。

  你:「……老師我不是故意的您信嗎?」

  克里斯汀微笑:「您覺得呢?」

  克里斯汀將手中羽毛扇「嗒」地一合,昂起下巴從椅子上站起,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端莊美人範。

  「殿下。」克里斯汀抱起你插的慘不忍睹的花瓶,抑揚頓挫地抒發她的情感,聽她說話就像在聆聽一首詩,「我會將您的作業呈至陛下跟前,向他展示您最近課程的學習成果——摧殘花朵。」

  亞,亞麻得,你還可以拯救一下!真的!你顫抖著爾康手目送克里斯汀搖曳生姿的背影。克里斯汀彷彿聽見了你心中的呼喊,轉身抱著花瓶妖嬈行禮,然後絲毫不同情地繼續走遠。

  「……」

  唉,你這公主當的。

  好在這等課程都在你寢殿前廳進行,現下還來的及在晚餐前補個覺~你站起身,揉揉痠痛的臂膀招手示意薩拉過來:「新火銃做好了嗎?」

  薩拉朝黛西使眼色,黛西立刻放下手中正往牆上油畫山撣灰的活,小步走到你跟前匯報:「做好了,按您之前說的,已經往質子那邊送過去了,裝在食盒裡沒有驚動旁人。」

  「很好。」

  你揮揮手示意黛西退下,而後走進臥室,薩拉好笑地為你卸下外裙整理好床被讓你安眠。

  「記得及時叫我喔!」你扒住被子邊可憐兮兮地撒嬌,「晚上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呢~」

  薩拉走到窗邊放下窗簾,她在你的額心落下一吻,輕輕撫摸你的額頭:「知道了,小麻煩精殿下,快睡吧。」

  伴隨著身上的痠痛,你漸漸沉入夢鄉

  你夢見了文森特成人禮那晚的事。

  有資格站在最前方的,除了血統高貴之外,只能是擔任著重要職務。

  空中飄蕩著聖歌,懸浮著的蠟燭照亮每一個人的臉龐,穹頂下閃爍的星夜,雲階上受命的驕子。

  夢幻地讓你不識真假。

  如果你身後沒有站著這位中年謝頂的卡萊爾司令的話。

  就算極力忽視也無法不注意到的這位大叔早年用命換來現在的地位,他並沒有顯赫的出身,僅來自於一個低等貴族的家庭,是真正在死人堆裡躺過的戰士。早年的經歷讓他不管走哪都自帶殺氣,堪比自動冷氣製造機。

  不過,趁著這個機會,你倒是可以問點東西。

  畢竟這位大叔平時一點也不喜歡和你這位注定遠嫁他鄉的公主待在一塊,他比較看好文森特。

  你想知道這個最典型的蘭頓高級官員的想法——他對你的不滿,到底是針對你的能力,還是……性別。

  「司令先生,請問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你悄悄探身湊近後肩處的卡萊爾,用氣音說道。

  卡萊爾皺眉:「這種場合不適合閒談,殿下。」他看起來對你的舉動很不高興。

  「就一個問題,您回答多簡潔都可以。」你厚著臉皮笑嘻嘻地繼續詢問。

  「請您快點。」卡萊爾不太耐煩地點點頭。

  你認真地問道:「請問,您是如何看待埃琳娜‧卡文女王的呢?」

  埃琳娜‧卡文,西林傳奇女王,那個時候西林與蘭頓交界之處尚且不屬於西林,而是一個獨立的國家,雷登。尚且三歲的埃琳娜被父母送去雷登聯姻,成年後在異國成功從丈夫手中搶奪到王位,最後登上女王寶座。而後不久,她最後一個兄弟,西林王室除她以外唯一一位正統死於天花,接到消息的埃琳娜直接率兵進入西林,以王女身份將雷登與原西林國土合併,其間血雨腥風掩去不提,她的兒子就是現任的西林國王。

  這位女王在西林歷史上雖然有爭議,但不至於同蘭頓對她的反感如此之重。

  詢問對這位女王的看法,就是在詢問蘭頓對於女性當政的看法。

  卡萊爾咧嘴一笑:「您的問題很簡單,她應該下地獄。」

  ……她應該下地獄……她應該下地獄……她應該下地獄……

  系統提示在你耳邊響起。

  【恭喜玩家獲得CG「睥睨螻蟻」,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無盡的回音將你捲入黑暗的漩渦,模糊間你看見雲階之上的少年回身朝你露出了一個惡鬼一般的微笑,就像看著螻蟻一般。

  「伊薇爾,你活該下地獄。」

  「不——————————!!!」

  你尖叫地從床上坐起來:「不,怎麼可能,絕對不可能!」

  薩拉聽見聲音匆匆忙忙闖進來抱住你:「沒事了沒事了,只是噩夢而已,殿下不怕。好了好了喘會氣,我們起床吧,您瞧您嚇得全身都是汗。」

  這個夢,太真實了。

  「薩拉,幫我稍作梳洗,我要出去。」

  你最近太累了,確實該好好放鬆一下。

  你望向窗外,窗簾擋不住的縫隙裡已經沒有光線投射進來,天黑了。

  明日晚上就是萬燈節,該怎麼出去呢?

  好久沒有玩過了。

  你近來糟糕的淑女課業不可能會讓愛德文輕易答應放你出去。

  只能……

  你掛在文森特的脖子上耍賴撒嬌,直接將他堵在政務廳外面。這個時候正是散會的時候,路過的官員都裝作沒看見,偶爾偷偷回頭點點說這兩個孩子友誼真摯。

  文森特被你突然的出現嚇得不輕。

  「怎麼了,伊薇爾?」他驚詫地想要把你從他身上放下來,「這種場合你不應該亂來,嗯?」

  你扁著嘴,含淚望著他:「不要。」

  「……為什麼?」

  「這樣令人尷尬的方法在公眾場合適合讓你就範!」

  文森特:「……我是不是該誇你有自知之明?」

  他嘆了一口氣,知道不答應你這場磨難絕對不會結束,便問道:「你有什麼事?」

  你聳了聳鼻子:「萬燈節到了,我想出去玩……」

  「陛下不是說過了最近你都沒有資格出去嗎?」

  你快樂地雙眼放光芒:「所以才來找你啊!」

  文森特:「……抱歉,殿下,這種事我無能為力。」

  你掛在他身上不肯下來,略微歪頭,帶著一點點的哭腔軟軟道:「求~你~了~」

  「哥哥,求你了~你最好了~」

  「……知道了。」

  「要你陪哦!」你繼續得寸進尺。

  「……下不為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09:42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六十八章 八週目集市

  布蘭奇從政務廳出來的時候,瞥見你和文森特正在說話,廳外長長的寬敞通道由幾十根立柱頂起,其中行走的官員已經稀少。

  你對這位六週目親手卸你狗頭的騎士長至今心有慼慼焉,但是不論如何,作為愛德文看著長大的一員,他在愛德文心中的信任值說不定比文森特還要高。

  布蘭奇從小在皇宮中長大,據說是某位戰死騎士的遺孤。

  簡單的說,根據你的觀察,截止到目前他對於主人的忠誠度可以媲美加繆之於亞瑟。

  然而總感覺有什麼不對。

  你心不在焉地看著文森特和布蘭奇交待剩餘部分事項。

  如果這位騎士的性質真的與加繆一樣,為什麼後來愛德文假死之後就立刻成為了文森特的忠實擁躉。

  搞不懂這群人到底在想什麼。

  文森特聽著布蘭奇轉述愛德文要求的各類事項,時不時點點頭,偶爾沉思一會應和一兩句,他們似乎有點避諱你,並不直接提出事由。

  「西境」、「控制」、「遊歷」、「怪病」不斷地在對話中出現,你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仍隱隱感到不妙。

  「那麼,麻煩閣下轉告陛下,我明晚受威廉‧卡萊爾邀請要出去一趟,晚些回宮。」文森特見你面色複雜,以為你等得不耐煩便揉揉你的頭以作安撫,「至於西林那件事,我仍然持保留意見。」(威廉二周目二殺有提到)

  「是,大人。」布蘭奇鞠躬後離開。

  你斜睥文森特,道:「文森特,卡萊爾少爺真的邀請你去了啊?還是……」

  文森特環顧四周,見人已離遠,便毫無顧忌地捏住你的臉往一邊提起,挑眉道:「今天學會威脅我了,嗯?」

  「我好乖咯,怎麼會威脅你呢~」你裝作害怕縮了回去,該慫則慫。

  既然得了便宜,就讓他捏一會也沒什麼大不了。

  文森特可能找到了什麼新趣味,手下開始了揉麵團運動,你嬰兒肥還沒有完全褪去的臉被擠壓成各種形狀。

  「……喂,有點過分了文森特。」

  「是誰要出去呢,我記性不好萬一忘了就……」

  「大人!臉在這裡,請您隨意!」

  文森特輕笑,放開你被揉紅的臉:「明晚早點過來,還得去卡萊爾府上送賀禮。」

  「好!」

  你等他離開之後忍不住也揉了揉自己的臉。

  嗯,夠軟,揉感挺好。

  你:「……我個嗨我在想什麼啊丟!」

  總是會在奇怪的時刻才想起來原來這是一個戀愛乙女遊戲呢,微笑。

  皇宮前的廣場上立起一座巨大的七燈燭台,和宮門差不多高。奧爾德里奇配合地在空中點點劃劃一番,給廣場外圍觀的群眾將戲做足,這才真的施咒點起燭火。

  圍觀的人群紛紛喝彩鼓掌叫好。

  每年都必須有一個故弄玄虛的開頭,奧爾德里奇搖頭,人類啊,明明幾秒鐘就可以辦好的事非得變得複雜。

  即便沒有這個過程也可以得到一樣的效果,卻偏偏想看沒有任何意義的儀式。

  他打了個哈欠準備換身衣服出去看燈,今天晚上除了那些整天不知道算計什麼的老傢伙誰還會想要待在皇宮裡呢。

  嗯……?那個小子的馬車?

  奧爾德里奇眯起眼,他理了理腰間纏繞到一起的紅線,紅線下懸掛的玉石和水晶碰撞發出清泠的響聲。

  坐在那小子身旁的僕從,不是往日的經常看見的托蘭,不過看起來有點面熟。

  嘶……想不起來像誰。

  走了走了,管他什麼事!

  你坐在文森特對面,馬車搖搖晃晃公然出了皇宮。衛兵一路放行看的你莫名豔羨,要是哪天你能出門出的這麼理直氣壯就好了。

  每回還得求著愛德文點頭才能出去看看,一個月能有一次就不錯了。

  文森特讓你抱著一個禮物盒,上面纏好了漂亮的黃色絲帶,包裝精美。這個應該是送給威廉‧卡萊爾的禮物。

  「你告訴過你的侍女今晚會出門?」文森特抱臂望著你。

  他今晚一身簡便妥帖的白底藍邊長袍,對稱的獸形金扣將領口鎖死,除此之外沒有更多裝飾。

  上一次七周目的萬燈節……海倫娜‧克羅夫特夫人為你們準備了南瓜燈,你還記得文森特在上面雕了一隻狐狸和一隻兔子。

  今年是因為公事出來,所以沒能帶燈。

  你趴在馬車車窗旁看外面的風景:「我的臥室這個月換到一層了,你忘啦?海倫娜夫人在我原來的臥室靜養,她最近身體不太好你多去看看她。」

  「告訴是不可能告訴的,被抓包也不能告訴的。我和她們說了,本殿下今日不能出去非常悲傷只能早睡以慰心靈,誰也不要來打擾我,然後直接翻窗出來找你咯,反正你的馬車就停在門外。」你的目光被廣場外的冰湖上嬉耍的孩子們吸引。

  魔法帶出炫彩的光芒搭起一座座橋,倒映在冰湖表面,轟然炸響的煙花佔滿了天空的位置。

  你看著馬車駛入熟悉的一帶,寬闊的道路兩旁已經被魔法點綴成童話世界。

  別墅側壁攀爬的爬山虎捲起枯敗的觸鬚和過往的行人一一握手,在你們馬車經過的時候揮手告別。高級旅館前面掛的招牌畫上的冒泡啤酒杯在往路過的人頭上傾倒啤酒——當然只能是幻象。各家別墅前方的燈盞被點亮,從燭火裡跑出各種家養動物的影像。

  萬燈節對於住在瑪莎街的人們來說,開銷可不止花在攀比誰家懸掛燈繩最多最耀眼上,聘請魔法師為自家設計一些可愛的小把戲也是必要的。

  「去瑪莎街?所以真的只是給威廉‧卡萊爾慶生咯?」

  你雙手托住下巴,不太抱希望地問文森特,平時一雙碧眸本身就習慣半闔著的人現在已經靠著馬車靠背開始進入閉目養神狀態。

  小時候幫店裡跑腿不是挺能熬的嗎!現在就要睡了?!

  「先把禮物送到,剩下再說。」

  只有這樣短暫顛簸的車馬上才能讓他的思維得到放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養成的毛病。

  暈紅的眼角自然上挑,光影不定的夜中,馬車裡文森特的臉龐忽明忽暗,模糊的光線讓他安靜下來之後的面部線條顯得柔和。

  你的膽子也越發地大起來。

  「文森特,假如那天你帶著我一直逛到瑪莎街的盡頭,也許就沒有後來這麼多事了吧?我會發現走過華麗的街道就能回到家,然後你帶著父皇豐厚的獎賞開起更大的酒館,所有的一切都會不一樣。」你也學著他閉上眼,聆聽馬蹄踏在地上有節奏的「嗒嗒」聲,配合著車外喧鬧的背景音,兀自勾勒想像中的畫面。

  文森特淡淡回你:「但是沒有假如,伊薇爾。我們該下車了。」

  「記得站在我身後,彎腰低頭,不要抬臉。」他不放心地囑咐。

  馬車車門被從外敲響,車伕隔著門道:「大人,已到總司令府。」

  「嗯,我知道了。」

  車伕將門移開,為他擺好腳踏,等文森特下來之後,腳踏立刻被拿走。

  你:「……」真就要你跳下來獨自美麗?

  行吧,跳就跳,非常時期不用拘小節!

  你乖巧站在文森特身後,縮頭躬身,配合今日男僕的裝束確實挺合適。

  尤其是在氣質這方面,拿捏得死死的。

  你隱約聽見身前人似乎笑了一聲。

  冷靜,就當沒有聽見。本殿下報仇,這輩子都不晚。

  正在自家門外嬉鬧的貴族男孩們看見文森特來了,先紛紛撇一眼馬車上的徽文,嚇得爭先恐後往家門裡跑,而後一位穿著幹練精神矍鑠的老管家從這棟復古風格的建築中走出來迎接。

  「文森特大人!」老管家深深鞠了一躬。

  文森特點點頭:「威廉呢?」他轉頭示意你把禮物遞過去。

  你伸手將禮物交給老管家,老管家雙手捧過,隨後有其他下人將禮盒抱進別墅中。

  「啊,真沒想到大人您今年竟然親自來了,真是不好意思。」老人十分為難,「好好的生日宴,少爺又不知道上哪喝酒去了,老爺正在發火,誰也不敢上去勸。我本來沒有資格迎接您,這……現在只好厚著臉皮過來。」

  「您快進來歇息一會?我這就去通報老爺!」老管家慇勤地將文森特往裡面請。

  文森特擺手拒絕:「不用了,司令先生已經足夠頭疼,沒必要添麻煩。等先生氣消了告訴他我來過即可。」

  「好的,大人。」

  行程是不是結束了,你有點不捨得地看著車窗外的夜景。百千盞燈從你眼前飄過去,遠處密密麻麻懸掛著的燈繩處的景色更是精妙絕倫。

  「伊薇爾。」文森特開口喚你的名字。

  「嗯?」

  「閉眼,等到我允許你睜開的時候再睜開。」

  「誒,為什麼?」你下意識問了一句原因。

  「伊薇爾,執行命令就好。」

  你從他的話語裡品到了一絲不妙,連忙閉眼:「好的!閉上了大人!隨時等候您的命令大人!」

  文森特拉開馬車門上的窗,敲敲側門:「費爾迪南,掉頭,普利旺斯街。」

  「明白了大人!」車伕費爾迪南充滿幹勁的答道。

  馬車轉向,輪子因扭動吱嘎作響,然後漸趨平穩。

  外面好像比剛剛更加熱鬧了。

  普利旺斯街?你不記得自己有去過這條街。

  「睜眼,伊薇爾。」

  馬車門被推開,文森特不等車伕擺好腳踏直接跳下馬車,轉身將你從馬車內抱了出來。

  巨大的布製橫幅拴在兩座木頭尖頂平房之間的高旗樁頂部,上面用黑色顏料刷出幾行簡明的大字——嘿!普利旺斯!萬燈集市!

  橫幅之後就是連綿不斷的移動攤位,攤主在頂棚下掛油燈或者蠟燭照明。各種食物的香味飄蕩在空中,一掀起鍋蓋裡頭冒出的白泡伴隨熱氣在冬日裡吸引著人們的眼球。這裡人流之火爆不亞於瑪莎街的看燈人士,各個舖位前都圍著一圈人排隊等待下一輪食物出鍋。

  「哦呀,新鮮的生蠔!」

  「三種口味的起司!您要哪種?甜的嘛,好您拿著牌子旁邊排隊。」

  「看一看看一看,炸雞翅!鬆香脆軟,鮮嫩多汁!哎來了,先生您要多少?」

  ……

  這……

  蘭頓皇城風味小吃一條街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可以啊,你非常可以啊!!!

  ……

  等等。

  你好像……忘記帶錢了。

  文森特在一旁欣賞完了你的表情從震驚、激動、自我陶醉到最後一臉懵逼的全過程。

  他忍不住嘆氣,轉身跟費爾迪南交待了幾句讓他在這裡等你們後,牽著你往集市內部走去。

  「走吧伊薇爾,是你自己說要來出來玩的,不是嗎?」文森特大步走在前面,你磕磕絆絆跟在他身後躲避偶爾擦過的行人,「僅此一次,絕無後例。」

  「想去吃什麼都可以,去挑吧。」

  文森特鬆手,你愣愣地抬頭望他。

  「說,說好了一起去哦?」你扯扯他的袍袖。

  文森特搖搖頭,在你的帶路下走向賣生蠔的攤主,戲謔道:「你是怕沒人給你付錢吧。」

  「不管,反正得一起去!」

  這裡人這麼多,萬一走散了,回去容易,往出口找費爾迪南就行,但是付賬找不著人那!

  隊伍排得很長,問好價錢之後文森特取出兩枚銅幣,囑咐你到時候這個價錢可以買兩紙盒,看著攤主不要讓他拿空的生蠔殼抵數。

  他真的把你當做不食人間煙火的公主殿下來對待。

  文森特轉身離開,他打算去買兩片厚起司。

  你回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和當年記憶裡穿著格子襯衣頭戴貝雷帽、衣物單薄的男孩漸漸重合。

  忽然有點懷念那個時候,那個沒有如今這麼多顧忌的維納亞克……

  和沃利斯巷免費的午後陽光。

  背後被人戳了幾下。

  「誰?!」你嚇了一跳。

  「嗨,殿下~沒想到您今天也離家出走啊……好巧!乾杯!」

  身後那個頭髮披散的男人舉起手中快要見底的酒瓶朝你問好,身上名貴的外袍早被折磨的不成樣子,皺皺巴巴。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睜睜閉閉,已經睡意朦朧。

  「我,看著身前這人,就像您!我……每次隨老爹,到宮、宮裡,就能看見您!不會認錯……嘿嘿嘿~」

  你:「……噓,我知道我明白我瞭解。您能小聲點嗎威廉少爺?」

  「小聲?!」威廉將酒瓶隨便往地上一放,瓶子溜溜滾走,他在隊伍裡當著所有人的面叉腰大吼,「離家出走怎麼了,為什麼要小聲?!」

  你摀住臉,這些人能不能別看你了,你不認識他,你跟這位酒鬼不熟!這個酒鬼少爺他爹怪不得脾氣這麼臭,沒那麼個狠脾氣誰也制不住這個青春叛逆期少年。

  做夢!

  「殿下,殿下。」威廉打了個酒嗝,「本來還想親自跟陛下說,要……娶你為妻,但是現在我算是死、死心了。」

  「?!」你猛然捕捉到重大訊息,揪起威廉的領子問,「什麼意思!」

  「我老爹那個混蛋說,說啊……陛下想要將您嫁給西林的二殿下。蘭頓和那什麼,對,西林之間的關係,他說,想靠您修復……蘭頓打了幾年仗,國庫空虛……不能再打。」

  怪不得!怪不得!文森特和布蘭奇交談時提的那句「至於西林那件事,我仍然持保留意見」就是在說這事了!

  可是現在在西林的就是二殿下凱撒,那你到時候嫁的到底會是誰?!

  威廉又打了個大嗝,噴了你滿面酒氣。

  你被熏地猛然閉眼,緩緩別過頭深吸一口新鮮空氣:「……雖然很謝謝你,但是我還是轉回去吧威廉少爺。」

  「啊不,殿下,你聽我說,嗝~」

  你被威廉扳著肩膀擰回來。

  你:「……」好想揍他怎麼辦,這裡動手好多人看見是不是不太好?

  長隊已快要排到你,文森特捏著兩包起司回來,正瞧見你們倆面對面擠在一塊。

  你看到走近的文森特內心已經趨近於崩潰。

  喲,好巧。

  長靴在你面前停下,你不忍去看這位目前是什麼表情,願光明神明天不計前嫌能夠度化一下你。

  願明天的太陽還能出現在你的眼中。

  隊伍裡不少等著看好戲的,給你們留出了可以發揮的空間,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不是吧大哥,您還後退?!

  「……誰啊?」威廉撐起眼皮去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在這個時候打擾他。

  「砰——」

  文森特微笑著放下了從地上撿起的啤酒瓶。

  你看著地上死屍一般的青春期非主流叛逆男孩,假裝不忍地捂上了眼睛。威廉倒在地上就像睡著了一樣,不一會還打起了呼嚕。

  文森特一腳將他踹開給隊伍騰出路來,把手中的起司交給你:「你那份是甜的,沒有買錯吧?」

  「沒有沒有沒有,您買的都是對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09:51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六十九章 八週目昨日重現

  遠處碼頭上的火把映亮了粼粼冰湖,黑漆的夜空下,不分老少統統沉浸在品鑑食物的喜悅之中。普利旺斯集市上的燈火照亮了這一片土地,今日普利旺斯街的住戶無需點燈。

  一群裹著不合身補丁厚襖的孩子們蹦蹦跳跳相互追逐著跑過來,圍在一個糖果攤位前。

  「奶奶,奶奶!我和瓊都要一個糖蘋果,爸爸媽媽也各要一個!」領頭的那個男孩子舉起一枚銀幣交到店主手裡,牽著他的是一個較為年長的女孩。

  瓊皺皺眉有點心疼錢:「不是說了我不要嗎邁克?三個就夠了。」

  身後圍著的孩子們趴在店舖攤位的邊緣,貪戀地看著各色透明晶亮的糖果插著木頭籤子展列在攤位玻璃擋屏後,隔著玻璃一點點用手指點著糖果的形狀。

  「那個圓圓的綠色的我去年吃過!」

  「哇——」

  「我……前年也吃過。」

  「我今年就吃了兩回糖啦,你們真差勁!」

  邁克哭喪著臉拉著姐姐的衣角:「去年你就不肯吃,每年就這麼一回,爸爸媽媽看到只有我一個人拿糖回去又要教訓我。」

  「好吧。」瓊為難地接過弟弟遞來的零食。

  你捏起一塊生蠔,上面鮮美的醬汁刺激著你的味覺,老闆專門淋的一層檸檬水碎冰也化了一半。清涼的檸檬味和生蠔肉的果凍般的軟糯混合在一起,嗯……真香。

  捏一小片口袋裡的起司放在生蠔上,黃澄澄的。起司迅速化開,帶著奶味的甜香四溢。你忍不住吃完生蠔肉之後再吸溜一下殼上的佐料。

  這混搭絕了!

  你滿足的表情成功吸引文森特的注意,於是你失去了盒中的最後一塊生蠔。

  你:「QwQ。」

  文森特將所有吃剩的紙盒壓扁摺疊一一塞回他剛剛空出來的起司袋子中,原來裡面厚厚一塊起司片現在和你的那份擠在一起,包好放在你的口袋裡。

  你不滿地和他抗議:「鹹的和甜的混在一起會變成奇怪的味道的,朋友!」

  文森特頭也不抬地回道:「誰付的錢?」

  「奇、奇怪的味道也很美味!人類就是要勇於探索發現新事物!」

  成功獲得揉頭獎勵一次。

  你內心不禁鄙薄了一番立場不堅定的自己,你已喪權辱國,對方巋然不動。

  「那個好漂亮好可愛那個是什麼!我要那個!走走走去那裡!」

  聽見孩子們的叫嚷,你拖著文森特順道去湊熱鬧,走近一點發現是個大驚喜。

  紅蠟一般的外衣裹在蘋果的外面,蘋果頂部灑滿了細碎的粉狀物質,下面一根手指粗的木棒作為籤子以供食客手持。

  這,莫非是外國版冰糖葫蘆?!

  文森特一手壓下情緒突然暴漲的你,黑著臉站在孩子堆裡給你解說:「糖蘋果,普利旺斯街上最貴的小吃之一。」

  他看起來有點懷念。

  「小時候每年最快樂的事就是在萬燈節的時候,如果進賬多,就跑到普利旺斯集市去吃一回夜宵再去看燈,要是錢足夠,就一起拿去買一個糖蘋果。它外面包裹的一層是糖衣,上面的粉是糖霜。」他跟攤主老闆打了個招呼,「格瑞斯奶奶,兩個糖蘋果,謝謝。」

  「好久不見,小夥子!我有點記不清人了,你是……噢,海倫娜的孩子對吧?我記得你的名字,維納亞克!」老婦人格瑞斯一甩脖子上的圍巾,從玻璃擋屏後拔出兩根插在木台上的糖蘋果遞過去,「你的小女朋友真可愛。」

  ……奶奶您好直接。

  孩子們帶著好奇又興奮地目光打量著你們。

  「哥哥,你的領口扣子好好看呀,很貴吧?」邁克咬了一口手中的蘋果,牢牢牽著瓊的手,「姐姐也好好看喔。」

  瓊扶額,這個傻子怎麼不看人就隨便搭話。

  她趕緊向你們道歉:「不好意思,這位少爺,還有這位女士,我弟弟他不太懂規矩。冒犯你們了,對不起對不起!」

  瓊趕緊將她缺心眼的弟弟邁克拉離現場,這兩人一看家境就不是平常人,那個少年的領扣明顯就是純金製成,最好不要輕易打交道。

  你眨眨眼,茫然地看了一眼文森特,再看一眼自己。

  有這麼可怕嗎?

  文森特轉身將其中一個遞給你:「我咬兩口怎麼樣,伊薇爾?」

  你警惕的目光在零食與文森特之間游移,最後還是忍痛將手上還沒有啃動的糖蘋果舉到他嘴邊,將差點冒出口的「你不是也有嗎」嚥下。

  「給你,只有兩口哦。」你重申了一遍。

  文森特捏住木籤,瞟了你肉疼的小表情一眼,低頭用舌頭一掃。糖霜全沒了。

  糖霜在他的口中化開,還是當年的味道。

  「甜的。」

  你:「……」

  文森特笑眯眯地繼續握著木籤:「還有一口。」

  「它都沒有靈魂了。」你鬱悶又委屈,眼巴巴等著他趕緊啃完還給你,「吃太多糖會壞牙的文森特!」

  文森特的唇色和蘋果糖衣的顏色十分相襯,紅豔誘人,然而你並沒有任何興趣。

  你在心中默默吐槽,一口一蘋果,醫生遠離我。

  「啊——」他慢慢長大嘴巴,你的心也隨之漸漸吊起,湊近準備隨時進行最後的搶救。

  不是吧不是吧真的要當場表演吞蘋果了嗎?!求求您做個人吧!

  卻是繞過蘋果,一個帶著糖果味的吻落在你的唇角。

  「歡……?歡?!歡!!!」

  你感覺自己被狠狠耍了一回。

  臉紅什麼,不要慫!

  零食被塞回你手中,至於惡作劇成功的某人還把他還沒有動過的那份也一起塞了過來。

  「也是甜的。」文森特發表了自己的美食體會。

  你一手一個糖蘋果,疑惑地問他:「你不要嗎?」

  「有些東西嘗過就夠了。再喜歡也不過如此,欲望是魔鬼,不能隨意放縱。」文森特將剛才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你,「只有及時克制,才能獲得更多。畢竟,吃太多糖會壞牙,是吧伊薇爾?」

  他領著你已經走到了普利旺斯街盡頭,攤面稀拉,燈光也暗下來。他說的是糖蘋果,也不是糖蘋果。

  這一帶已經可以看出破敗的樣貌。飛灰成堆,茅草亂放,青苔在陰暗處生長,上面沾著新雪。

  這裡是……

  沃利斯街。

  熟悉的小酒館矗立在你眼前,門半掩著,你總覺得下一刻海倫娜會從裡面走出來說:「歡迎回來寶貝們,你們怎麼這麼晚才回家,我都等睡著了。」

  「後來走的時候這裡就低價賣給別人了。」文森特撫摸木門上凹凸不平的紋路,輕聲敘述,「雅各布盤下了這個酒館,你還記得他吧?那位酒鬼傑克的老室友。」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裡面還是最熟悉的擺設。一色糙皮木頭圓桌和長凳,半圓形的吧檯前擺著幾張高腳椅,旁邊是樓梯,吧檯與樓梯之間隔著一個角落,那裡是雜物室。

  一個長滿絡腮鬍的彪形大漢坐在吧檯前調試著搖絃琴,聽見有人進來頭也不抬:「抱歉,今天不營業,先生。」

  「是我。」文森特站在門口,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看的出來,是難得的真心和放鬆。和他平時用來應付政治場上你來我往之間的招牌溫和笑容一點都不一樣。

  大漢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好一會:「您……」

  「雅各布,兩杯黑啤。」文森特拉開長凳,引你坐下,他此時直接趴在桌上,朝大漢打了個響指。

  「天哪,維納亞克,小老闆,我差點真的沒認出你來!這位是……啊我記得,是你那位被麵包崩掉牙的小妻子!」

  你:「……很高興您還記得我,大叔,但我拒絕承認這段黑歷史。」

  雅各布根本懶得聽你說什麼,他激動地跑到吧檯後拿了兩個巨大的空木杯,「咚」一下砸在你們倆桌上,然後往裡面傾倒酒液。

  你聽他們之間在說這間酒館之後的事,多數是雅各布在說,文森特在聽,時不時點頭附和。

  出了傑克那檔子事,店轉手過別人才到他手上,雅各布自己也沒有幹過這行,一開始連賬本都摸不清,一個月下來虧空進賬算的他頭暈眼花,僱人也麻煩,新來的夥計的手藝老顧客不喜歡,他也不知道上哪再找一個伍德。沒了傑克彈琴,更沒了漂亮溫柔的蘇珊娜,好一批老熟人都走了。

  好在最後還是開下來了,畢竟這個酒館的木凳坐了十幾年,哪天不來也怪想的。雅各布賺到點小錢,他沒有想過裝修,小酒館本來該是什麼樣它就繼續是什麼樣。

  就算修的再好,也差點味道。

  這種地方,重的不是買賣,都是人情。

  你聽故事似的,有事沒事抿一口,不知不覺將杯子裡的啤酒都喝的精光。

  腦子裡混混僵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

  「唔……」你揉揉眼睛,努力不讓它閉上。

  聽見你發聲,文森特和雅各布齊齊回頭看你。

  「我要回家!」你堅定地抓過文森特的手表達意願,「維納亞克,我父皇馬上就要來接我了,再見!」

  文森特:「???」

  「伊薇爾,你怎麼了?」

  你沒有理他,站起來就要往外走。他低頭看了一眼你的酒杯,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麼。

  這個傢伙已經醉的不太清醒了。

  「今天是萬燈節,小姑娘,你不去看燈嗎?去瑪莎街看完燈再回家也來得及。」雅各布笑道。

  你停住往大門走去的腳步,轉身看了雅各布一會,那刁鑽的眼神看的他背後發毛。

  「那我要去看燈!」你走回來拉起文森特往座位外拔,「燈!燈!燈!」

  文森特失語,他第一次碰見你這個狀態,執著得讓他想起以前養過的一隻倉鼠,不啃到食物決不罷休。現在這是醉的一點都不怕他,平時清醒時候的精明狡詐基本都散的無影無蹤。

  他並不急著和你走,而是耐心地再問一遍:「到底是回家還是看燈?」

  「要回家,不不不,要燈,嗯……要回家,要燈……」你陷入了無限的糾結,衣角都被你搓來搓去的手弄皺了。

  「到底要什麼?」

  文森特的語氣變得嚴厲,你恍惚以為看見了愛德文,條件反射地把雙手背在身後,一副等待挨訓的小模樣。

  你扁扁嘴巴小聲道:「要你。」

  天生強烈的求生欲在你即使處於思維渙散的情況下也能做出這樣出色的判斷。

  文森特:「……」

  文森特向雅各布道別:「她醉的太厲害,我得帶她回去了,再會雅各布。」

  「經常來啊維納亞克!」

  「我儘量。」

  文森特走到你面前蹲下:「上來,伊薇爾,回家了。我背你回去,聽話。」

  你不情不願地趴在他背上,讓他穩穩背起你。

  「籲——駕!」

  「……你最好乖一點伊薇爾。」

  察覺到危險的你乖巧地不再動彈。

  頂著漫天星光,小酒館已經被遠遠落在身後,暖黃色的昏黃燭光已經定格成很遠的小像。

  你抱著文森特的脖子附在他耳邊悄悄說:「維納亞克,我給你唱歌好不好?」

  「不用。」

  「那我開唱啦!」

  「伊薇爾,別鬧。」

  「彈琴的歌者日日徘徊……」

  第一句一起,你明顯察覺到身下人的腳步一頓。

  「……可那個女孩她還沒走來。吾愛吾愛,是荊棘絆住了你的腳步,還是該死的花朵讓你青睞……彈琴的歌者日日徘徊……」

  你輕聲哼唱著記憶中的小調。人們都去瑪莎街了,寂靜的沃利斯巷中還有回聲傳蕩。

  歌聲斷斷續續,文森特卻沉默地沒有再阻止你。

  許久,你覺得沒意思了,便將頭靠在他脖頸處,準備進入夢鄉。

  「伊薇爾,想去看燈嗎?」

  你暈乎乎地打了個哈欠:「好。但是要早點回來,明天還得給爺爺去算賬,要早起。」

  「……嗯,會的。」

  文森特背著你路過那家雜貨店的時候偏頭看了一眼。

  那個喜歡曬太陽的老頭去年去世了。

  自己離開之後,那個爺爺再也沒有僱人算賬。他並不缺人算賬,他只是喜歡看孩子。

  你眯起眼看頭頂,頂上一串串燈繩搖曳,上面的綵燈晃晃悠悠在地上投射出各色的圖案,晃得你更暈了。

  是在做夢嗎?也許是吧。

  「晚安,伊薇爾。」

  你的額頭被人輕輕撫過,所有清晰或模糊的記憶到此終結。

  「好夢。」

  【恭喜玩家獲得CG「昨日重現」,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10:25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七十章 八週目兄長之愛

  光。

  窗簾的縫隙裡透出光。

  門外有薩拉的呼喚,她在詢問你是否起床,但不敢進來,害怕你還在生氣。

  睫毛輕顫,睜開。

  床很柔軟,潔白的被縟和柔軟親膚的睡裙袖擺映入眼簾。

  無數的場景湧入腦海,醉前醉後的記憶夢境一般交織在一起,組合成一種類似於雨中霓虹的混亂顏色。宿醉之後的頭疼侵襲了你的每一條神經,讓你不得不向它妥協。

  是他送你回來的。

  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換過了,很明顯不是薩拉。

  嘴角隱隱作痛,你伸手摸了摸,手下沒留意,沒忍住「嘶」了一聲。

  這個混蛋真是……故意讓你為難。

  大概是對你昨天給他添麻煩索取的報酬。

  讓文森特大人抱著你這個醉鬼翻窗入屋、寬衣解帶,真是萬分榮幸,你抓過床頭新擺的小熊玩偶抱在懷中,睡意朦朧地蹭了兩下。

  這個時代的內衣便是裙狀的,穿在最貼身的地方防止外衣磨損皮膚。

  要知道這件睡裙只要鬆一下領口處的繫帶就會絲滑地落在地上呢。

  裡面,空空蕩蕩什麼都再沒有了。

  你無視門外薩拉的呼喚,閉眼重溫回憶,讓自己最後沉溺於這如同夢境般的昨夜。

  會被迷惑嗎?

  你單手抱著小熊,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開口應聲讓薩拉進來幫你梳洗。

  怎麼可能。

  你看著鏡中經歷一晚平民生活又恢復精緻的公主殿下,昨日種種都不重要,你依然是那個撩人且無辜、惡劣又驕縱的寵兒。

  薩拉為你換上新做的裙子,你對鏡旋轉了一圈,看裙襬緩緩落下,掃過地面。

  「好看嗎?」

  「殿下當然好看。」

  她不敢問你嘴角那一塊到底是怎麼回事,即使眼神已經不止一次地瞥過那處。

  不要緊,由她想。想可以,你也阻止不了。

  至於怎麼做……

  你對梳妝鏡中尚顯青澀的小美人提起裙襬側頭微微一笑,回身抱住薩拉,輕聲軟語警告:「記住啊,好姑娘,好奇心永遠不要太重。」

  薩拉的身體在你的臂彎間有小幅度的抖動。你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她唇間,驟然綻放出甜美笑靨:「嚇到了?」

  「好了,沒事,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你鬆開手,薩拉朝你行禮後匆匆忙忙走出門。

  你的面色逐漸冷凝。那個人要宣示主權,卻不能公之於眾,那麼只好在一些細節之處彰顯他的存在。

  麻煩的佔有欲。

  你將豔麗的口紅沾在小指尾端,對鏡一點點沿著唇線抹勻,傷口被掩蓋在血色之下。

  「去找誰好呢~」你呢喃了一句,摸了摸小熊耳朵,吐露不明意味的話語,「今天開始,拜託你了。」

  感謝威廉‧卡萊爾給你帶來的消息,嫁與西林二殿下凱撒?又是被擅自決定了往後的道路嗎?

  到底該怎樣才能擁有自己的勢力,不至於毫無話語權地受人擺佈?不管操縱你這個提線木偶的是愛德文還是文森特,都一樣的讓你不舒服,從頭髮絲到腳趾每一寸的不舒服。

  你的生、死、婚姻,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這種感覺很不好。

  很不好。

  上次是薩洛揚,這次是凱撒,如果這次沒有成功,下次是誰?

  沒有如果,這次必然不可能成功,你還不準備這麼早就把自己搭給了西林,交到亞瑟和西奧手裡。那一對情侶你一點也不想招惹,誰知道現在發展到哪一步了。現在的西林除了艾斯本你基本沒有任何助力,在亞瑟沒有做錯任何事的情況下,加繆沒有理由會背棄他的信仰幫你。

  絕對不能去西林。

  像以往一樣等待嗎?也許文森特就能把這件事解決了?至少當時他持保留意見?

  不,你誰也不信。

  你沒有自己的棋子來阻止這一場事件的發生,但不代表你不能攪局,將手臂伸到水裡似是而非地試探一下,攪到多混就不關你的事了。

  抱歉,你在心中向未知,或者知道但不願承認的可能受害者道歉。即使你等會沒有說出任何傷害他的話語,甚至可能看起來無關緊要,但是根據你的推論,蝴蝶振動翅膀連鎖反應的最後結果已經不可預料。

  濃稠的草藥劑的味道飄滿臥室內,窗簾被拉起,素白色的圓球燈罩從頂上吊下來,裡面點起一支蠟燭,長長的紗幔被從懸頂上放下,紗幔後的人咳嗽個不停。床對面的壁爐燒的正旺,壁爐架上擺著數個古典的藍白調瓷器。床邊矮凳用皮革包裹起坐墊,擺放著未喝完的藥。床頭櫃上放著彩釉的痰盂和幾張濕手帕,手帕被疊的整整齊齊,痰盂裡浸了一張沾血的帕子。

  「殿下今日不練劍嗎?」加繆回頭為你引入,小聲詢問了你一句,他刻意壓低聲量,以免驚擾裡面的病人。

  你點點頭,表露自己不太高興的情緒,道:「今天精神不好,歇一天。本來是來玩玩的,我不來你們都不說他病了?」

  加繆嘆氣:「殿下自己不讓說,蘭頓比起西林太冷了,他身體本來就差,小病常有。因為怕麻煩人,等尤利塞斯先生來過,查看了病情之後殿下再也不讓我們聲張。」

  他停在凱撒臥室門前,有間隔地敲了三下門,不急不緩。

  「殿下?」

  「怎麼了。」凱撒虛弱的聲音從門裡傳來,伴隨著壓抑不住的輕重咳聲。

  你站在門外,朝裡面道:「是我,伊薇爾。亞瑟,現在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

  在凱撒教導了你一段時間槍術之後,由於你的要求,你們之間已經不再用敬稱,他可以直呼你的名字。

  加繆為你打開房門,隨後識相地退了出去。

  「謝謝。」你朝他點頭,加繆還你一禮便離開。

  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天都堅持固有的訓練強度,不可鬆懈。

  凱撒隔著床幔與你交談,他對你的到來毫不意外:「伊薇爾,你送給我的禮物很棒,以及,謝謝你的照顧。」

  淡金色的捲髮散亂在方形靠枕上,凱撒雙手交疊在身前,時不時作拳狀抵在口邊摀住時常光顧的喉嚨瘙癢,在交談之中可以感受到他的心情可以稱得上愉悅。

  凱撒眼底隱隱青黑,看來疾病和疑心病給他的折磨在少年時已經顯現。

  好在比起成年期的魔鬼殘暴,現在毫無自保之力的他更像一個脆弱的天使。

  他往枕頭底翻找了一番,在幾層床墊下抽出那柄你送他的槍:「不過,即使我再喜歡,它也只能做一個防身的玩具而已。伊薇爾,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這種武器不能得到普及?」

  你搬來另一把靠窗的軟凳坐在床邊,聽凱撒問你,搖搖頭:「為什麼?」

  「它能發揮準確效用的距離太近了,射程、精度,從目前來看它一塌糊塗。相比於精度更高攻擊力更強的魔法,這種成本高吃力不討好的裝備必然被漠視。」凱撒撩開床幔,將槍丟到你手裡,讓你打量,「現在你手上這把,最好的功效僅限於近距離防身,還不如培養長弓手來的實在,即使是在五百米外也具有強大的殺傷力。所以西林暫時沒有人肯為這個藍圖遠之又遠的武器花精力投錢去研究。至於崇尚魔法的蘭頓……」

  「更不可能。」你接過話,「你的禮物還是我找人去宮外找到的一位西林人做的。他在蘭頓待了很多年,好在手藝沒忘。」

  凱撒繼續引導你的思路:「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即便是崇尚魔法的蘭頓也沒有完全實行魔法師獨立作戰?」

  你答道:「因為環境不穩定,你永遠不知道所處的地理環境是否具有你擅長使用的魔法元素,在不合適的情況下,哪怕是最高明的魔法師也會失去他的力量。」

  「所以,在戰爭中這個不確定因素只能作為輔助,仍以兵刃搏鬥為主,魔法為輔。」凱撒瞄了一眼臥室門的方向,帶了些暗示的意味,「而且一旦大規模使用槍,會觸動暗地裡一連串的利益,因為它意味著劍術廝殺在戰場上的一步步沒落,許多家族的命運將被改寫。」

  「……為什麼突然和我說這些?」你將槍遞迴去,讓凱撒安放好,繼而捧過藥碗餵到他嘴邊半開玩笑道,「我現在無權無勢,連封地都沒能爭取到,做不了你重返西林政治遊戲的投資人。」

  「因為我擔心伊薇爾你以後會有這樣的想法,所以提前警告……這裡面涉及的東西太多了。」凱撒坐起來,強行嚥下苦澀的湯汁,他被湧上來的咳意嗆住,味道逼得他眼淚不停地往外流,「我總希望能夠開闢一個新的格局,我們對於某些事物的渴求是相通的,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些什麼。你就當是對你照顧我的報答好了。」

  「這種受人擺佈的命運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束,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活著等到那一天。」

  你拿過手帕遞給他,他摀住嘴咳嗽了好一會才放下,雪白的手帕上面見紅。

  你坐在他身旁,凱撒靠在你肩上任你揩去他的眼淚,喘息了一會才繼續。

  「看起來很可怕吧?其實還好,只是喉嚨咳破了而已,並沒有更嚴重的病症……伊薇爾,生命不待我,時間不等人。你得快點成長起來,然後好好活下去。」凱撒揉揉太陽穴,剛剛的猛咳消耗了太多的力氣,直接導致他腦中發出尖銳的震鳴,「我也是。」

  你扶他重新躺下,把手帕疊好扔到痰盂裡,試了試凱撒額頭的溫度。

  應該是低燒。

  「我去叫人進來收拾一下?」你詢問道。

  「嗯。」

  凱撒趁著這段時間閉目養神,等你再度進來的時候,身後跟著端了一托盤新手帕的夏佐。他熟練地收拾好藥碗,將潑在地上的藥漬擦乾淨,而後將垃圾統統丟進痰盂,準備將它抱出去處理。

  你一邊欣賞這位僕從的業務能力一邊與凱撒搭話。

  你漫不經心地撥弄自己的指甲,道:「亞瑟,你弟弟凱撒是個什麼樣的人?」

  凱撒一噎,頓了一會才答:「伊薇爾,你怎麼會想要打聽他?」

  夏佐耳尖微動,面不改色地用濕手帕淨手後,拿起另一條給凱撒擦去額上冷汗。

  「我閒逛的時候偷聽到了侍女的閒聊,不知道她們從哪裡聽來的,嘰嘰喳喳擠在角落裡說陛下已經在考慮將我嫁給西林的二殿下,我總不好直接去找陛下質問來證實這個消息。所以我只能先來問你,這位未來可能是我丈夫的凱撒‧卡文,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這句話才是你今日的來意。

  說完這句話,你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

  消息已傳達到,該聽的人也已聽到,接下來,你只能做一個旁觀者看事情會發展到哪一步再來插手。

  或者容不得你插手。

  說了或許沒有意義,或許會成為許多事件的導火線,無論如何,你需要一個讓你能採取行動的反饋。

  它會來的,一定會的。

  是吧,夏佐?

  在一次次積累的死亡結局中,你的某些地方早就爛掉了。

  假如事情往不妙的地方發展,你最後的措施大概是拜託奧爾德里奇幫忙,其他不敢保證,但是救下凱撒一條性命還是可以的。

  凱撒顯然被你透露的信息嚇了一大跳,他急著想要說什麼,一開口就是一連串的乾咳。

  「……你覺得我怎麼樣。」凱撒過了一會才接著你的話反問了一句。

  「哈?」

  「兄弟總有相通之處,伊薇爾喜歡我,就會喜歡他。」

  凱撒來了興趣,他灰瞳靈動,隔著紗幔捕捉你的方向:「那你喜歡我嗎?」

  你:「……」你沒想到要準備好這一句的後續台詞。

  「我說,男孩,你是想和你的弟弟搶妻子嗎?」你翻了個白眼。

  凱撒直接被你嗆了回去,他感嘆了好一會你真不像一位公主。

  「我應該怎樣像一位公主,端莊地同一個活死人,每天只需要穿好裙子,抱著玩偶,輪流佩戴數不盡的首飾?」你聳聳肩,「省省吧,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

  「……你不喜歡玩偶?」凱撒抬眼。

  「不是不喜歡,有幾個就夠了,沒必要一櫥櫃一櫥櫃地塞,多了就沒意思了。」

  「我有個新奇的玩偶,你肯定覺得有意思!」凱撒拉住夏佐,「把那個小人拿過來。」

  夏佐躬身,他快速轉動腦子:「您是說三殿下送您那個嗎?」

  「對,拿過來!」凱撒幾乎帶著炫耀一般的神色對你說,「和你們蘭頓的魔法不一樣,我們西林的機械是一絕,等會拿過來的那個娃娃,它裡面的零件足足有兩千多個,一旦上好發條……等會你就知道效果了。」

  等待的時候他十分興奮。

  「我喜歡自己設計點什麼,把東西不停地拆開裝上來熟悉它們的構造,但是這個娃娃我從來不敢拆,拆了我可安不回去。」凱撒笑道,「想想看,把自己想要的東西畫在紙上讓人做出來,搭配好部件,裝飾好外表,很有趣對不對?」

  「嗯,很有意思。」

  娃娃被拿進來,它穿的是西林典型的宮廷男性貴族套裝,身前黏合了一張寫字檯,上面卡了一張極小的紙片,娃娃拿著一支筆懸在空中。凱撒扭了扭背後的發條,齒輪轉動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它在紙上作畫。

  畫的是西奧‧卡文的笑容,寥寥幾筆,躍然紙上。

  「他知道我很喜歡這個娃娃,臨走的時候就把它送給我了。」凱撒懷念地從寫字檯上抽出那張紙片遞給你。

  你從凱撒手中接過,道:「你很愛他。」

  凱撒笑容僵住:「……是,我很愛他。」

  「他大概也很愛你這位哥哥。」房間內的燭火並不明亮,你欣賞這張小像有些費力,過了一會再補充了一句。

  「……」凱撒沉默,他的情緒忽然變得無比平靜,「他愛我?」

  「嗯?」

  你察覺到不對勁,將視線從畫上轉移:「難道不嗎?」

  「是的,是的,他愛我。」凱撒重複這一語句,好像是要驗證某一事件為真。

  後來聊了一些有的沒的,沒多久他就累了,你便起身回去,夏佐立刻為你開門,送你出了凱撒的寢殿。他才剛剛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就發現喜怒無常的主人掀開簾子,淚流滿面地瞪大眼睛輕聲詢問他:「夏佐,你說,西奧愛我嗎?」

  夏佐沒敢說話,他希望房間裡有幹不完的活來避免這個敏感的話題。

  「你怎麼不說話,夏佐?」凱撒突然笑起來,「說呀,這裡是蘭頓,西奧那傢伙有什麼不可以說的!」

  「他不,他愛我?呵,他只要王兄,他早就背叛了我!」

  那個娃娃被猛地擲到地上,陶製的外殼碎裂開來,飛屑濺起。裡面的零件散落了一地,滿屋子都是叮叮噹噹的齒輪撞擊與滾動聲。

  「我恨他!我恨他!他臨走都不敢見我,只派人送這個給我,因為他心虛。」凱撒哭著咳倒在床邊,「我現在會待在這裡,就是因為那小子只記得他的王兄,忘了握著他的手一起出生的兄弟!」

  「……我知道他們遲早會把我拋棄來保護王兄的……是誰都好,為什麼偏偏是他來提。誰都可以對我使陰謀詭計,他不行,只有他不行!」

  夏佐諾諾道:「您太在乎西奧殿下了。」

  比潑了一盆冷水還有效,狂躁的人下一刻已經癱在床上不再動彈。

  「……那個娃娃,還能拼起來嗎?」

  「不能了吧?」

  「算了,碎了就碎了。」

  「是啊,你說的對,我太在乎他了。」凱撒的聲音漸弱,「我還愛他。」

  眼前的一切化成暈眩,他闔上眼:「我累了,你下去吧。」

  西奧,等他回來。

  被死亡親吻的第一個人,就是他最愛的你。

  他要把親愛的兄弟放在水晶棺內,沉在西林王宮前庭的溝渠下,想念的時候站在橋上看風景,下面就是他最疼的弟弟。

  真好。

  西林凱撒親王府邸

  西奧從身後抱住亞瑟,他依戀地蹭著王姐的肩頭:「王姐,明天我帶你偷偷出去玩吧?」

  「西奧,閉嘴。」亞瑟伸手想要推開他,沒有推動,神情陰鬱,「注意你的稱呼,蠢貨。萬一被別人聽見了……」

  「呵,王姐害羞了?」

  他的手越發不規矩。

  亞瑟面色冷寒,不斷掙扎試圖突破他的禁錮,又擔心引起注意只能壓低聲音叱責。

  「你不要太過分,西奧!」

  身後的力量突然鬆懈,她轉身去看,西奧跌在地上,滿頭冷汗,他用手扶住胸口,臉上剩下的是餘驚未定。

  「……啊哈哈哈哈騙你的,王姐,看你被我嚇到了吧?王姐也不是真的討厭……」

  西奧的話被打斷,亞瑟擔心地拉住他的手,雙眉怒蹙:「到底怎麼回事,不要惹我生氣,別把我當傻子,西奧。」

  西奧站起來,他正要和亞瑟調笑,忽然眼角兩行清淚流下。

  亞瑟怔然,她揩去西奧的淚水:「這……」

  西奧嘆氣:「不是我在難過,應該是哥哥在哭。」

  「他在心裡哭,哭的很厲害,所以影響到我了,真麻煩。他可能是在想我。」

  「我和他完了。」

  亞瑟更加擔憂:「你到底在說什麼?!哪裡不舒服,還要不要緊?」

  「沒事,王姐,雙生子之間總會有些說不清楚的感應是不是?沒關係了,讓加繆回來吧王姐,相比於哥哥,您更需要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10:31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七十一章 八週目叛主

  慘白的月牙掛在黑幕上,被烏雲攔腰遮去一半。月光下,一個身材佝僂的人影敲響文森特的殿門。

  裡間的主人安睡如初,側間的僕人不耐地催促同伴去看看是哪個不識相的半夜來訪。

  托蘭作為文森特的貼身隨從,地位隱隱高出其他人一截,這種事自然不會輪到他來做。他趴在床上低聲指派資歷最小的巴斯去門口查看情況,一翻身又睡了過去。

  巴斯趁著夜黑對托蘭床的方向做了個啐的動作,抓起外衣不情不願地下了床。僕人房裡沒有壁爐,冬夜陰寒,從被窩裡出來簡直就是折磨。好活總輪不上他,這種事倒是記得清楚。

  他呸!

  小男孩從僕人房裡躡手躡腳,窸窸窣窣一邊走一邊胡亂套衣服,繞過前廳走到門口打開一條縫,眯著一隻眼往外看。

  外面月光下映出一個黑色的背影,看起來是一個顯得有些老態的男人。巴斯輕聲問外頭:「請問您是哪位?深夜造訪文森特大人寢殿有何貴幹?」

  人影緊張地將雙手搓了又搓,支支吾吾道:「啊,小先生,打攪了您的好夢吧,抱歉。老奴恰好知道點重要的事,文森特大人或許會感興趣,勞煩您可否……」

  巴斯推開門,堵在那不讓人進來,他把這位老人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衣著寒酸,長相也沒有什麼熟悉之處。巴斯對這個人一點印象也沒有。

  「有什麼事白天不能說,非要等到晚上,大人每天都忙的很,誰要見都見不得累死!回去回去,滾遠點!別打擾老子睡覺!」

  他正要把門闔上,外頭的人登時一邊苦苦懇求一邊用手抵住:「求您,放老奴進去吧!大人一定很樂意知道這個消息。」

  「哎,你這個老頭,要真是什麼有用的消息你告訴我,我明早幫你轉達行吧?有事快說,說完快走!」巴斯往這個老頭身上踹了一腳,大晚上的他都要被凍死了,這老頭怎麼這麼纏人!

  暗夜之中,老頭眼底閃過一絲陰狠,又復好言懇求:「這不能隨便說,只能告訴大人一人,還請您再……」

  門被砰地關上,巴斯小聲罵了一句倒霉,恨恨地抱怨托蘭的混蛋,半夜把他叫起來應付這個莫名其妙的老頭。

  一回頭,他腿都軟了,背靠著門溜下,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大,大人?」

  文森特長髮披垂,碧眸半闔,他攏緊才披上的披風絨絨的領口,可以看見裡頭鬆垮的白裡衣,腰間繫帶隨意地打了一個結,銀色月光下依稀可窺白皙的胸膛。

  文森特居高臨下地斜睥了巴斯一眼,那目光凍得巴斯如墜冰窟。巴斯趕忙慌張地爬起來拉開一半門,隨即站到一邊緊張無措地等待吩咐。

  外頭的人靠著門旁故意做成浮雕樣式的立柱席地而坐,正唉聲嘆氣地發愁,往自己膝蓋上來了一拳。他以為今天這就算是完蛋了,人給得罪了不說,往後在宮裡行走路子也給堵死了。

  忽然身後傳來了門重新開啟的聲音,他又驚又急地回身,一個人站在他對面,剛剛的囂張的男僕躲在一邊不敢說話——是了,是那位大人!

  月光瀉進來,影子被門斜斬成長長的三角形。文森特皺眉,他辨別了一會來訪者的樣貌,問道:「你是西林質子的僕人,對嗎?」

  「是的大人!您居然記得我……我,我是……」

  「夏佐。」文森特籠袖,提前替他道出了名字,「先進來吧。」

  夏佐想要從這位大人臉上的表情判斷他是不是因為被打擾了睡夢而煩躁,然而他什麼也沒能夠看出來,這位不像他的主人,什麼情緒都放大到極致,隨時跳躍切換讓人猝不及防。這位看上去眉眼溫和,卻不容易發現他在想些什麼。

  「謝謝,謝謝您,大人!」

  夏佐感激地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跟在文森特身後小心踩了進來,一眼都沒看巴斯。

  裡間內,文森特親自點起小巧的枝葉身九燈燭台,夏佐站地離他遠遠的不敢坐下。

  文森特也不立刻急著問,他將衣衫的尾擺撫平,隨手整理了一會書桌,把人晾的差不多了才開口:「說吧,什麼事?」

  「文森特大人,最近我聽到了一個消息……愛德文陛下有意將公主殿下嫁與西林二殿下凱撒。」夏佐恭謹地垂頭,眼角餘光暗自審度文森特的臉色。

  文森特專注地用銀挑子細細整理燭火內燒焦的殘線,一眼都沒有留給夏佐:「這消息你從哪聽來的?」

  夏佐為難道:「這……路過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聽來了,我也不認得說話的人是誰。」

  「不管這消息是真是假,但是我這有一個絕對千真萬確!」夏佐滿面的皺紋都擠在一塊,「您有沒有興趣?」

  「噢?」文森特放下銀挑子,側頭噙笑看了眼夏佐。

  這個態度……是感興趣麼?夏佐嚥了口口水,這,這,難道今日伊薇爾殿下來的時候說的這個消息,是個假的?

  應該不會吧?哪有公主拿自己的婚姻開玩笑。

  那怕不是,這件事還沒有公佈出來?

  夏佐心一橫,繼續往下說道:「我也是不想命運耽誤了公主殿下的年華,大人,您不知道,我們西林送來的這位,不是王太子亞瑟,正是二殿下凱撒!」

  文森特唇邊的笑容弧度降低了一些。

  「西林打的主意可好了,這三兄弟長得像,老大是繼承人絕對不能放手,老三是西林王后心上的星星,最後就把二殿下推出來充數。即使前幾年幾位殿下來過蘭頓,也不至於被識破。現在二殿下和三殿下已經長大,和亞瑟殿下越來越像,三個人站在一起,不看神色就是一個人。」

  「所以啊,老奴想,要是公主要嫁,嫁過去那邊的丈夫未必知道是誰呢!」

  「我的主人,凱撒殿下,性情暴虐,喜怒不定,我算是怕了這個孩子。雖然見您的次數不多,但是老奴一直聽人說您是位仁慈的大人。」夏佐越說膽子越大,「我想,給您做事比在那位殿下身邊活著要放心的多。」

  文森特雙手叉握,將下頷抵在手指背上,他一點點將眼皮掀起來,燭火跳躍下,碧色的眼瞳宛如淬過毒的匕首在黑夜中閃光,裡面躍動著的是火焰的倒影。

  「夏佐,你是在向我宣誓效忠嗎?」

  「是的,大人。」

  按照夏佐的打算,如果這事直接去找愛德文,指不定就性命不保,要是成了,也不過是無足輕重一個小人物,知道這些醜聞,就等著死的早。還不如來找這位繼承人,正是這個時候,他才最需要助力。在登位之前攀上這位貴人,以後的事情就好辦很多。

  要是哪天西林混不下去了,好歹也可以來蘭頓避避風頭。

  現在這個主子不知道哪天就看不見太陽了,脾氣暴烈不說,還前途未卜。

  他今晚的決定有點冒險,但並非不明智。反正在這蘭頓皇宮內已經被欺辱到底了,沒有更壞,那就讓他放手試試。

  「你背叛了你原來的主人。」

  「嗐,他活該。」

  文森特輕笑一聲,重新披衣起身:「那,你跟我來。」

  夏佐一愣:「大人,我們去哪?」

  「見陛下。」

  「不過……」文森特回眸,「記住你以後真正的主子是誰,我對下屬一向大方慷慨,希望你不要某一天又去找了第三個主子。」

  「因為不安分的蟲子總是容易死的很快。」

  裡間不一會安靜下來,壁爐劈啪地繼續燃燒,房間內空無一人。

  聽不見其他聲音了,連腳步聲都沒有,人早就走遠了。

  另一處寢殿內,你將小熊布偶從耳朵旁移開,放心地預備沉入夢鄉。

  那個成年禮禮物比你想像的要好用的多。你怎麼會不喜歡玩偶呢?它往後可會告訴你不少的秘密吧。

  那個看起來像是個普通吹拉玩偶套裝幼稚至極的禮盒,配合你手中的小熊就是一個完美的竊聽器,能夠聽清楚大約文森特一整方寢殿的動靜。

  你的判斷沒有錯,聯姻事件的節點正是推動夏佐與蘭頓皇室搭線的一環。不過有一點超出了你的預判,你本來以為他會更先找上愛德文,卻沒想到這位日後愛德文的替死鬼首先效忠的是文森特。

  被自己主子害死的感覺一定很奇妙。

  這一步合上了,聯姻也應該不會再繼續推進,你可以暫時籲一口氣。模糊的光影裡,你感覺自己的目標也模糊了起來。

  明明是想攻略文森特,現在一次次謀劃的卻不是他的好感度,反而越來越像在扮演另一位繼承者在暗地蓄力挑釁。這樣的走法是否正確,你沒有任何可以參考的標準,心裡總有種空蕩的恐懼感揮之不去。

  哪裡該存檔,做什麼比較合適,該怎樣更切合人物性格會喜歡的類型……這些你往日會考慮的事項現在統統作廢。

  某顆見不得光的種子漸漸發芽。

  這一條長長的多米諾骨牌往後會觸發出什麼……你把小熊擺放在枕頭旁。

  先睡吧,夜深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10:40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七十二章 八週目陰謀

  夏佐看著鏡中自己的那張臉,他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發生這樣神奇的事情,然而身上華貴絲袍的觸感切切實實地證明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夢境。

  暗沉沉的密道裡,他聽見水流的聲音,兩邊的過道極窄,中間一條深河流過,拱牆兩邊的蠟燭暗暗燃燒,落腳的一小塊平地上釘好了一塊木樁,木樁上繫著船,上面還配好了槳,水道盡頭黑漆漆的,隱約是一間囚室,看起來沒人。

  登上回去的石階,他將頭頂的木板翻轉開,雙手撐起身體,往左翻滾,落在上好的天鵝絨被縟上,順手將床板合實。

  床面陷下去一塊。

  多麼舒服!

  夏佐又忍不住搓了搓臉皮,他抬起的手臂上衣衫滑落,露出一個荊棘交錯組合而成的圓形印記,光芒從印記上流過。

  「我們往後都在底下會面,只要你手臂上的標誌發燙發亮,撫摸一下,就能回歸到這裡。」

  窗外月至中天,他卻毫無睡意。

  而凱撒寢殿中,另一位「夏佐」在黑暗中四處探尋,在黑冷的僕人房裡按照本尊的敘述找到了自己的床位,安心睡下。

  深夜,共通的只有不停的翻身和對明日的設想。

  美妙的夜晚讓人難捱。

  幾個小時前,

  文森特斜向跪坐在愛德文身旁,夏佐已經敘述完凱撒的身世,他在等待這兩位上位者的反應。

  「事情重大,我不敢對您說謊,更不能擅自決議。這位侍從深夜造訪,聲稱有重要消息可以告知,我放心不下,所以才在這個本應讓您歇息的點前來打擾陛下。」文森特向愛德文道明來意,「若我留他,便是私自培養勢力,萬一惹起誤會就等於給人挑撥陛下與我之間關係的藉口。西林二殿下的生平不好打聽,但王太子的消息必定很好探知,至少年齡、性格之類民眾都能瞭解一些,不算是秘密。一旦合上,也就對了。」

  「那個孩子整天病懨懨的。」愛德文目光幽幽,觸尋空中的虛無,他在回憶某些影像,「那時候你還沒來,正是伊薇爾被找到的前幾日,我設宴招待了那三兄弟。老大沉穩,老三活潑,只有老二不笑不說話,坐在席上沒吃多少東西就犯頭暈要回去休息。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來一些。」

  夏佐見機插進一句:「是那孩子!凱撒殿下從小就不討人喜歡,總是一個人待著,人多了嫌吵,睡下之後一點動靜就會醒。」

  文森特繼續補充:「來自西林的消息說,這段時間西林二殿下已經病了很久,閉門不出,沒有任何活動……要是這麼看,那日來自西林的使團急於離開也有了道理。」

  愛德文思索了一會,點點頭,他摸了一把下巴上的鬍茬,抬頭瞥了眼夏佐:「那就是真的沒錯了。」

  那麼一個嚴峻的問題擺在面前,按照條約,戰敗的西林理應將王太子送來做質子,事實上卻拿另外一位王子來糊弄蘭頓。蘭頓應該選擇保持事態如常不做改變,還是揭發西林的誆騙行為,作為理由逼迫西林,進而討要更苛刻的停戰條件?作為原本的勝利者,是忍下這股惡氣還是用拳頭爭取更多?

  愛德文與文森特同時在這個問題上陷入沉默。相反的是,一方的沉默是慎重的思量,剩下一位則是審時度勢,絕對不在前者開腔前賣弄聰明。

  「孩子,你有什麼想法?」愛德文毫不在意夏佐的存在,開始詢問他年輕的繼承者。

  文森特垂眸,輕聲道:「抱歉,陛下,我並沒有什麼好的想法,甚至聽上去可能有些愚蠢。」

  「不管怎樣,你先說來聽聽,我再做判斷。」

  夏佐心驚肉跳地跪在下處,身下柔軟的紅絨地毯隔絕了冬日冰涼,他卻渾身發冷。這樣重要的事,能讓他一個西林僕役聽見和給他敲喪鐘有什麼區別?!

  按文森特的想法,質子被換這件事蘭頓必須忍,不僅要忍,還得想辦法怎麼把這位倒霉的替身還回西林。

  愛德文心下火氣開始燒起來,他聽不得蘭頓受一點委屈。然而看在文森特往日的表現上,他還是耐心地聽這個孩子繼續分析。

  「這位二殿下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純良,您還記得他剛來時候的樣子嗎,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等著去把誰生吞下腹。與其讓他留在蘭頓,不如讓他回去西林攪亂現有的政局,復仇王子的報複比我們的手親自伸過去有用的多。」

  文森特從矮几上拿過一隻筆開始寫畫,「明年開春,冰雪未化,又是蘭頓糧食不接最難安穩的時候,南邊接壤的阿塔納也會來人騷擾。陛下,我們得想辦法在這之前讓西林來向我們要人,讓他們心甘情願地把春糧交易給我們。」

  「用西林的人去換西林的東西,而不是靠一紙盟約和蘭頓的鮮血,多划算。」

  「蘭頓支持的不是凱撒這個人,我們永遠做弱者的盟友,要是哪天凱撒成功上位,蘭頓就該轉而為落難的另一位君主人選提供庇護。像這樣,讓他們放手內鬥,直到能有打破怪圈的人出現再做新的選擇。」

  愛德文全神貫注地盯著文森特在紙上的圈畫,身旁人的思路在他腦海中漸漸成型:「那你打算怎麼讓西林來向我們要人?」

  「君主的繼承者,只有缺稀的時候才會被珍視。」文森特與愛德文會心一笑,「從亞瑟下手最為合適。」

  「至於如何接觸到亞瑟,得靠三個人。」文森特頓了一頓,「凱撒,加繆,還有……他。」

  文森特用羽毛筆的羽尖指向幾乎攤在地上的夏佐。

  「加繆‧萊斯特,西林王太子最信任的騎士,萊斯特公爵長子,未來的爵位承接者,之前他傳授伊薇爾劍術的時候我特意去調取了一部分他的資料。作為王太子心腹,龐大家族繼任者,這位少年貴族不可能在蘭頓滯留過久,西林必然有人會想辦法把他接回,到時候,只要讓凱撒鬆口配合,將夏佐想辦法通過這趟返程送達亞瑟身邊,一切都好辦。」

  愛德文感覺腦中漏了些什麼:「我年紀大了,有些反應不過來。說細一點,孩子。」

  「陛下,我們得讓這位倒霉的二殿下知道是誰在支持他,他才會配合我們。等加繆臨走的時候把夏佐安插在他身邊,裝作被主人嫌棄也好,思念故鄉也好,只要搭上加繆這條線,接觸到亞瑟的次數必定不會少。」文森特突然壓低聲音,「鑽石粉末混進食物,少量多次……您知道其中效果,陛下,等到那時候,他們自然會想把這位第二順位繼承人要回去。」

  鑽石粉末混入食物,長期以往人的身體將逐漸虛弱,最後,迎接死亡。

  「可是,西林還剩下一位三殿下。」愛德文指出了文森特計畫中的漏洞,「這位三殿下繼位也名正言順。」

  「亞瑟不會甘心讓這個後來者坐他的位子。陛下,總歸只要西林亂起來,我們的目標就達到了。」

  回去的時候,夏佐手腳發軟地走在廊道上,文森特被愛德文叫去帶布蘭奇過來,今晚之後他有事安排。

  文森特才叩響側殿中佈蘭奇專屬的一方寢室,它主要為了方便愛德文召見而設。

  裡面傳來穿衣的聲音,極短的時間內,布蘭奇推門而出,穿戴整齊地像是要接見貴賓。

  文森特揶揄道:「您對陛下的忠誠在時間上得到了充分的顯現。」

  布蘭奇朝他鞠躬:「大人。我只忠於君主,無論是哪位君主,我都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服務於他。」

  「噢,這樣嗎?」

  「假如您需要我這樣蠢笨的下屬,我等著那一天。」

  布蘭奇錯開文森特,朝愛德文的寢殿步去。

  前任君主的的秘密歸前任,繼任君主的榮耀歸繼任。他只效忠於坐在寶座上的人,不管他的命令多麼荒謬。

  就像這一次。

  愛德文從矮几後站起身,他繞到矮几前告訴這位他全心信賴的孩子:「往質子寢殿的方向,過道上那個半夜還在遊走的男人,把他帶到這裡來。」

  他只要執行就可以了。

  布蘭奇收回跪地的膝蓋,離殿捉人。

  夏佐沒走出去多遠,又回到了教皇陛下的寢殿,他身後的領子被布蘭奇提起,布蘭奇將人一把扔在地上,等候愛德文的吩咐。

  「布蘭奇,你下去吧。」愛德文欣慰地朝這位忠心的走狗擺擺手,拉起地上軟泥一般的夏佐往臥室拖,「文森特這孩子總是有些奇妙的想法,就是心裡我猜不到的謀劃太多,不然剛剛我就想這麼做了,夏佐。」

  「您,您……陛下,您要幹什麼?」夏佐順著愛德文的力道方向,用四肢在地上爬行。

  「一潭死水的生活需要點樂趣,你的任務聽起來那麼艱巨,說不定就給搞砸了,還不如讓我來代勞。」

  萊斯特公爵府邸。

  萊斯特剛剛去看過了,一歲多一點的次子含吮手指美夢香甜,甚至打起可愛的呼嚕。

  他在書桌前坐定,卻忍不住嘆氣,想起英姿勃發的長子遠在千里之外受難。

  作為忠誠的王騎士之父,萊斯特有幸獲得亞瑟殿下的親自來信,信中說明了目前的真實情況,並鼓勵萊斯特公爵以病重為由向西林國王與蘭頓教皇寫信請求讓加繆‧萊斯特返回西林。亞瑟表示,西林國王由他來說服,真正要操心的是蘭頓那邊的態度。他本人也同這位可憐的父親一樣想念著這位異姓兄弟,希望他早日返程,同時要求萊斯特公爵對兩人之間相關的任何來往保密。

  萊斯特腦海中浮現出兒子紅髮高束,揮劍披斬的模樣來,他深深嘆氣,開始提筆寫信。

  願他的孩子早日歸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6 10:46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七十三章 八週目回家

  和白雪混成一體的龐然大理石宮殿後,茵茵新草已長出,混雜在枯草之中,鋪遍後庭,低橋凍溪,光禿的白樺新芽欲發,遠處搭的鮮花棚內溫度暖融,石子道兩邊各色花種開的正豔,福勒主教打了個哈欠,他站遠來打量畫布上顏料的呈現效果,藍天下蘭頓的陽光總是很短暫,光影穿透大棚再透過花葉,最後投射在泥地上。

  冬日將過,春日將臨啊。

  他不是很滿意,又往畫上添了幾筆。打發過這個悠閒的上午,他就得面對那孩子皮笑肉不笑的假臉了,不知道陛下怎麼想的,連日來陸續放權,會議上一言不發,剩下的事務也全都交給那孩子處理。

  看來權力更迭只是時間問題了。

  他看向大棚外隔著長長一段距離的幾個模糊小點,不停地運動交替,福勒搖搖頭笑著繼續作畫。孩子們總是青春好動的,那位殿下也不例外。

  你垂頭喪氣放下弓,對面的箭靶上稀稀拉拉插了幾支可憐的箭鏃,箭筒空了一半,其中大多數躺在草叢上曬太陽。

  你回頭尋找加繆,眉間寫滿惆悵,斜看著身後比你高出許多的騎士大人:「沒力氣了,弓都拉不開了QAQ。」

  「不行。」加繆從箭筒中再抽出一支,萬分熟稔地分別握著你的左右手擺好姿勢,將你攏在他的懷裡借力把弓弦一點點張到最大,箭尖對準紅心。

  「殿下昨天說過,今日的目標是射完整隻箭筒,如果反悔,我千萬不能答應您。」

  加繆低頭,見你一時間愣得表情凝固,一動不動,不由得笑著出聲提醒:「殿下,該放了。」

  你僵硬應了一聲,手上的力頓時洩了。箭簌然飛出,加繆握著你的手也繼而鬆開。

  熱度卻殘留在指背。風吹過,便涼了。

  箭桿在空中震出殘影,正中紅心。

  你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望向加繆,他攤手,溫和道:「剩下的,如果殿下不願意自己來的話,我就像剛剛那般帶著殿下完成剩下的任務好了。」

  「不用了不用了!萊斯特少爺你是什麼絕世小天才我就知道當初沒有看錯人嗚嗚嗚……」

  瞧瞧,你給自己請了一位多麼負責認真的師父!

  你強撐著嘴角抽搐的微笑,頂住來自加繆友善的視線再次張弓射大雕。

  呵,你可是要搞定文森特這個奇妙物種的女人。自己挖的坑,跪著也要跳下去!

  等到箭筒空了,你絲毫不顧形象地躺在地上,柔軟的草地此刻比床還舒服,全身都在發熱,灼灼的冬陽照在人身上一點熱度都沒有,單晃眼。手指張開遮在眼前,光線從指間落下,五彩的暈圈飄忽四散,你愜意地嘆息出聲。

  「終於……結束啦!」

  加繆靠在你身旁半躺,雙手枕在頭下,支起一條腿,他很享受蘭頓難得的白天。這個冬天雖冷,但好在沒有西林的陰雨連綿,除了暴雪就是晴,在你有意無意的庇護下,即便在異國陪伴備受排擠的質子,日子也不至於太難過。

  「今天殿下也是一樣地努力啊!」

  「哈哈哈哈沒有你看著我肯定偷懶去了,你還是別誇我了加繆。說起來,亞瑟將近半個月看起來都心不在焉的樣子,他真的沒事嗎?」

  「……亞瑟殿下大概是在為什麼發愁吧。他不告訴身邊的人,那麼誰也不會知道。」

  可是有些事是不得不開口的。

  「殿下。」

  你偏頭去看身邊的人:「嗯?」

  加繆平靜述說了一個對你來說過於富有衝擊力的事實:「我可能不日將返西林,不能再指導您了。」

  「也許,今天就是最後一次。明天這個時候,我應該已經在離開的馬車上了。」

  你震驚地從地上一把坐起來:「你要走?!這麼快!」

  「嗯,愛德文陛下多日前同意了。父親派來的馬車將要抵達,有腳程快的僕人提前遞信,今日應該就能到。」

  凱撒快步走到加繆房中,滿書桌整齊地碼好一沓信件,他抽出一張,寄信人寫著西奧‧卡文。

  呵,怎麼可能是他,用腦子想想也知道藉著老三名義的正主是哪位。

  凱撒將信放回去,再抽。赫然是來自萊斯特老公爵對寶貝兒子的問候。

  他從來沒有收到過這種信。不管是父王母后還是兄弟,一封都沒有。

  多失敗。

  他隨手翻翻,滿紙密密麻麻華麗的字體在凱撒心裡只意味著兩個字——回家。

  凱撒低頭,任淡金色的額髮遮去臉上失落。書桌正對窗戶,窗下草坪上年輕的女孩和少年靠的很近,聊得正開心。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可以猜出是誰的,卻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讓他感到陌生。

  夏佐深鞠一躬:「剛剛聽見裡面有動靜,我猜是您,於是進來看看。」

  凱撒深吸一口氣,再抬頭,窗外白雪夾著青色,再遠高山隱隱,沒入天際。他裝作賞景,這樣就可以免去回頭。

  「作為一個被我趕走的下僕,你還是操心現任主人萊斯特比較好。」凱撒用手來回撫摸光滑的窗櫺,淡淡道。

  夏佐微笑:「您會回去的,老奴必不負您所托。」

  「那天來找我的人,不知道是蘭頓的哪位貴人,竟然舉薦你去冒險。我也猜不透你是不是與蘭頓某些勢力勾結……不管你身後是誰,現在任何人的援助對我都是有利的。」

  凱撒見底下的女孩笑開,忍不住彎了嘴角。

  「那個裝著鑽石粉的玻璃瓶子放妥,今日下午萊斯特的馬車該到了。路上你大可宣揚我性情多麼惡劣,你被我驅離的場景多麼可憐,越慘越好,我不會介意。」

  蘭頓的小公主,差點成為他妻子的人,如果以後真的能夠嫁給他,倒也不錯。女孩的槍法是他一手教出來的,現在基本能夠射中移動的物體,準頭挺好,他沒有白教這個學生。

  是個聰明的好學生。

  「你會設計出最合適的槍的,亞瑟。等你長大了,以後的事都說不定,也許某天就能大範圍投入使用,成為正式的武器呢?」

  他會的。

  凱撒把加繆的信件細緻地整理好,然後悄悄退出房間,他太安靜了,沒什麼人注意這位存在感低下的質子,但凡不生病不會有人想到去搭理他。

  質子的生活教了他很多,最為有用的一條就是忍耐。

  忍耐讓人清醒地著魔。

  眼底的渴望被壓下,目送馬車漸漸行遠,凱撒收回目光。風聲呼嘯,送行的人不多,皇宮外,你跟文森特並排而站,送別萊斯特老公爵和那位少爺。

  加繆拉開窗戶,遠遠地朝你擺手告別。

  你連忙舉起手回禮揮別。

  後頭的車隊馬匹跟著轉彎,長長的隊伍撤離蘭頓皇宮外的寬闊廣場。

  文森特直視前方遠去的馬車車隊道:「伊薇爾,看來你和西林的那位少爺關係不錯?」

  你挽住他的手,將頭微微傾在他臂上,卻不完全依靠,反問一句:「文森特,你又在算計什麼嗎?」

  「彼此彼此,殿下。」

  「哎呀呀,我可不敢。」

  你正要繼續駁辯他,空中傳來一聲嘆息,溫柔而悲傷,空靈遙遠。

  你不禁拉了拉文森特的袍袖:「你聽見有誰說話了嗎?」

  「並沒有人在說話,殿下。」文森特疑惑地低頭看你,「伊薇爾,你聽見什麼了?」

  「……不,什麼都沒有聽見。」

  你聽見,那個人說……要是沒有遇見,就好了。

  你聽出了那句話主人的聲音。

  是加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3:38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七十四章 八週目刺客

  「您聽到我剛剛在說什麼了嗎,大人?」卡萊爾極為不悅地敲敲桌面。

  政務廳內,蘭頓最核心的成員繞著一張橢圓形長桌按序而坐。愛德文‧萊諾垂下頭,一言不發地靠在縫起軟墊的椅背上,文森特坐在左手邊,下首為參謀長伯克‧哈德。愛德文右手邊依次為和事佬國務大臣默里‧林恩、總司令羅傑‧卡萊爾,與他正對著的是光頭福勒主教,掌財政大權。

  作為依仗軍功上位的成功代表,出身沒落低級貴族的卡萊爾在話語權方面從來未曾讓步,除了反駁愛德文與文森特的決定(最近愛德文幾乎都是讓這孩子代行他來發言),時不時還會將自己的搭檔、事實上的下屬——伯克‧哈德揪出來懟。脾氣好如默里,作為國務大臣,有時候也難免要被嗆上。唯一一個沒有跟他交手過的只有福勒,因為他只要按照最後討論出的結果算計款額項目投入施行或者把統計出來的本年收支情況和國庫即時狀況相關數據上報就可以了。卡萊爾對這方面一竅不通,他自覺找這個只會蓋章應允的工具的麻煩沒有意思,所以兩人還算相安無事。

  政務廳內的氣氛一直都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中,直到最近在愛德文的有意授予下,文森特開始主導會議的主方向和決定。

  卡萊爾不明白陛下到底是怎麼了,比起從前那位果斷狂熱的男人,現在習慣於沉默的愛德文‧萊諾完全變了一個人。

  剛剛還是在討論蘭頓西境最近的各種怪事。西起風廷之所,一種怪病一直往皇城的方向蔓延,他懷疑有什麼勢力試圖以此為突破口……當然,這是他明面上的說法。他當然希望陛下能夠更加注重軍事,尤其是把廣袤的領土多劃撥幾份,從單純的耕地轉為供養兵團的專用良田,或者建上軍營。最好再從國庫裡撥出一部分錢換一批新鎧甲和武器,儘管可能事實上那些糙傢伙們並不需要。

  只要肯動腦子,名目還是很多的,卡萊爾繼續保持臉上的怒容,心下盤算不斷。而且西邊的動靜越來越大,搞不好真是餘孽殘黨。

  「我當然聽見了,總司令先生。」文森特習慣性維持笑容,臉色一寸寸冷下來,「教廷土地的挪用還是慎重一些比較好。我們戰勝西林後休養生息是必要的。您覺得的如何呢,閣下?」

  文森特轉頭詢問身旁的參謀長伯克‧哈德。

  伯克‧哈德正是薩洛揚叔父,出身名門,由於並非長子,成年後自願參軍。軍營多年浸淫,他仍舊沒改掉身上的斯文氣,因為這一點沒少被卡萊爾看不上。

  「我沒有意見,大人。貿然進入戰時準備會引起西林的警覺,西境方面我建議仍封鎖消息,派出可靠人馬前去查看。」伯克說完捋了捋身前斜披肩鐵製長扣上的垂鏈。

  伯克‧哈德文縐縐的腔調惹得卡萊爾心煩。

  「大人,我多年經驗告訴我這絕對不會有錯,有你們這些貴族窮奢極欲的錢,加強軍備就不行了嗎?!」

  「——我說過了,國庫空虛,禁不起這麼大的消耗。您僅憑經驗而沒有充足的理由,這無法說服我改變判斷,卡萊爾閣下!」文森特厲聲站起,「請您正視目前西境現狀,至今沒有任何一種跡象表明這是叛黨作為。相反,它更像是大流行,我們不能輕率地決定調動軍隊來壓制!我不日將親自前去查明情況……我不明白的是,為何您連日來一直對軍費要求甚高?」

  卡萊爾臉上掛不住,轟然漲地通紅。他去尋求愛德文的幫助:「陛下,您的意思是?」

  愛德文閃躲地避開他的目光:「啊……文森特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

  「您,這,都是胡鬧!行吧,我一個粗人說不過你們,你們愛怎樣就怎樣好了。」卡萊爾氣得說不出話,狠力將椅子拖開,椅腳在地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準備甩桌走人。

  文森特忽然叫住他:「卡萊爾大人。」

  卡萊爾胡亂撓了兩下謝頂的頭,他冷氣森森地回頭問道:「什麼?」

  「如果您前幾日賭場欠下的債務償還實在有困難,教廷很樂意向您借貸。」文森特頓了一頓,「請不要將主意打到軍費上來。」

  「往日燦爛的功勛來之不易,經不起您的消耗。」

  政務廳內陷入靜默。卡萊爾沒有回身,文森特沒有坐下,他雙手撐在實木長桌上,目光鎖定卡萊爾的背影。這是一句簡單的警告,也是未來之主對前代大臣的質問與挑釁。

  愛德文畏縮地往椅內窩去,一不小心往衣擺上來了個腳印。

  卡萊爾將門往身後砰地一合,走出了政務廳。

  福勒眼觀鼻鼻觀心,一句話不敢多說,生怕惹火上身,得罪了哪一個都沒有好結果。

  只是……陛下看起來確實有些奇怪。

  這回算是把卡萊爾的老臉都丟盡了。嘖嘖嘖,前些日子還親自上門給羅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送生日禮物,被邀請去結果連主人家都沒有出來迎接,就來了一個不上檯面的老僕。這位未來的君主當時脾氣好的很,沒想到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伯克這個老傢伙最近一直在幫文森特說話,就差把卡萊爾的不睦擺到明面上來。陛下不可能沒有意識到無形的秩序日漸崩塌,卻什麼都不做……

  好了,散會了走吧。關他什麼事。

  是夜,無星無月,萬籟俱寂,睡夢吻遍人們的臉頰,這是最為放鬆的時刻。

  靜寂皇宮的某條過道上,響起了輕微的吱嘎聲。

  也許是風掠過的聲音,也許是宮殿需要修理的零部件在呻吟。

  室內放下的窗簾外突然出現一塊明顯加深的顏色。

  「啪。」窗扣被輕鬆地解開,兩扇窗戶往裡悠悠劃開弧度,寒風灌入,吹起窗簾。

  暗夜裡偶爾閃過一縷銀光。

  壁爐的小間離床有些遠,臥室內的光線偏暗,看不清楚,隔著床簾依稀看見床上的人在安靜地熟睡,睡顏靜好,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輕柔的腳步往床邊步去,壓著地板的聲響還沒有壁爐火焰燃燒的聲音大。

  「嗒。」

  順著行走的路線,什麼東西止不住地往下滴落,像是在描畫詛咒的陣法。

  凌亂鮮紅。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床幔被灌進來的晚風吹得翩飛,上下掩映,他急於要看清裡面人的情況,高舉匕首一扎而下。

  ……

  是空的!

  糟了!

  身後靠窗的通道直通前廳,來自寢殿前廳的燭火光線透進來,隨著門旋轉的弧度愈發盛大。

  燈火通明。

  兩隊侍衛從窄門湧進來,把不速之客圍在中央,那是個面目普通、毫無特色的青年男人。

  侍衛們抽劍出鞘,尖銳的長劍統統指向這位倒霉的失敗者圍在中間。

  文森特從門外進來,推開正好擋在前面的侍衛,滿意地俯身打量抖成篩糠的刺客。凶器已被收繳,人雙手反剪壓在地下,地上他剛剛掉下的血包還在往外冒血,染透了地板。

  「真不巧,看來這位先生不太熟悉我的政務時間。今日剛好忙到很晚,推門就與你的來訪相撞,只好退回去求助我的侍衛了。」

  文森特笑吟吟地勾起那人的下巴,問:「這麼多血,你打算把我的房間偽造成怎樣?」

  「來,告訴我,誰派你來的。說出來就輕鬆了,別怕。」

  他聲音又輕又溫柔,修長的手指撫摸過刺客臉頰,如蜘蛛爬過一般悚然。

  青年不肯開口,一味流淚,全身顫抖。

  「讓我猜猜?」文森特繞過侍衛,將手指扣在刺客脈搏上,「是西林?」

  他搖搖頭:「唔,看來不是。」

  「那,黑暗神信徒?」

  他探了一會。

  「嗯,看來也不是。」

  「兩次都沒有猜對,我可真失敗。」文森特蹲下身,有一下沒一下從身後撫摸刺客交雜盤錯的亂髮,頭髮的主人身下流出一股淡黃色的液體,「第三次,我再問問。」

  「讓我想想,你握刃的姿勢啊,和一般的匪徒不一樣。」

  「據我所知,有種職業。」文森特貼在刺客耳邊喃喃,又立刻唇齒分開,「習慣就是這樣的握法。」

  文森特微笑,他用心感受手下人血液的躍動:「跳的很快啊,比之前要快很多。」

  「羅傑‧卡萊爾。」

  文森特吐露一個名字,地上的人開始瘋狂掙扎,不斷地發出「唔唔唔唔」的無意義喊叫。

  是個啞巴。

  「看來是他了。」

  文森特半蹲著嘆氣,拍拍刺客的肩作為安撫:「好了,別掙扎,留點力氣等會喊吧,好戲在後頭呢。先生,您說,您比較喜歡用梨花杵在喉嚨開花,還是用拷問台鍛鍊一下關節?當然,您要是喜歡的話,我們可以事先提供一下拇指夾的粉碎服務,還有……啊,他身上的味道不太好,帶下去吧。」

  青年男人被侍衛拖下去,雙腳不斷地踢蹭地面,他用盡力氣掙扎也無濟於事。

  你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人抱住,熟悉的清香帶著晚風寒涼竄入鼻尖,你嫌棄地裹緊被子,往身後踹了一腳。

  有人悶哼一聲,無奈地將你環繞在他懷中:「這麼小氣?借住一晚都不行?」

  你迷迷瞪瞪睜開眼,睏得昏昏然又閉合,翻個身將頭直接埋在他胸上:「閉嘴,別煩我做夢。」

  那人沒聽見似的,舒服地喟嘆:「還是你暖和……」

  清晨的光線照入,你被吵醒。

  你聽見外頭嚷嚷說昨晚宮中有刺客,捂著頭正想訓人,忽然想起昨晚似乎有人半夜竄入你的房間。不由得轉頭看向窗戶。

  窗戶關得緊緊的。

  emmm,昨晚好像忘記上鎖了。

  外頭傳來薩拉的喊聲:「殿下,殿下,有大事!」

  「什麼?」你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懶洋洋問道。

  薩拉彷彿受到了莫大的驚嚇:「昨晚,卡萊爾總司令在府邸中被殺!瑪莎街都轟動了!不知道是誰幹的,現在威廉少爺繼承了他父親的職位,但是大家都說掌權的實際是伯克參謀長……」

  你的哈欠被生生嗆了回去。

  如果說卡萊爾僅僅是文森特並不反對的一位下屬,那麼伯克‧哈德就是文森特的老狗。

  哈德掌軍權,威廉‧卡萊爾被架空,那就意味著……

  從此以後,這位繼承人將牢牢掌控這個國家最為重要的命脈。

  眼前一黑,你有點看不清自己前途何在。

  「殿下,殿下?!」

  「……好的,我聽到了。」

  挺住,你還剩下一條路可走,不要慌。

  老師,拜託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4:20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七十五章 八週目選擇

  你用完早餐後去奧爾德里奇的小閣樓找他,人卻不在。作為一個資深家裡蹲的親傳弟子,你想不出這位不處於遊歷狀態立刻原地養膘的宅男能在哪裡霍霍他的一天。

  派人告訴凱撒今日不去了之後,你轉身回了自己寢殿,今日你沒有任何心情去練習。文森特在一步步變成你開局遇見他的樣子,而你還在原地踏步,簡直就是未來BE的昭示。

  你能用的人不多,奧爾德里奇是你為數不多能夠徹底信任的一個。

  比起愛德文,這位操心的主某種程度上更像你爹。從八歲到十三歲,你是他親手教出來的孩子。

  寢殿內很安靜,侍女們各自在努力地尋找手頭的事情來做,偶爾相互對視竊竊私語,見你來了之後更不敢湊在一起,偷偷給對方一個眼色就立刻分開。通通擦完花瓶擦畫框,轉身是石英鍾、書櫃玻璃框,連地板縫裡都不放過,你走之前花瓶裡的花已經被換過了一次,現在回來看來又是新的。

  宮裡已經嗅到了不太妙的味道。

  教皇突然由果斷轉變為懦弱,一味妥協放權,而繼任者越來越強,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並且這麼多年的經歷已成功證明這是一位可以託付的君主。

  如果愛德文繼續這麼不作為,以後的事就說不定了。

  很難預料你未來的命運會變成什麼樣。

  就算外面有流言傳說這位是教皇的私生子,但是教廷從未公開承認過——文森特甚至連自己的姓都沒有。對這位習慣溫柔微笑的大人,外界的猜測從來都沒有停止過。至於你們之間的關係,也有不少人揣測,一部分被壓了下去,既有聲音猜測你們是兄妹,也有人猜測你們是情侶。至於文森特對你的定位,你也未必能夠摸的準,如果真的一直保持現狀,為什麼會走到開局即殺局的地步?

  人們總喜歡編造許多的故事來滿足獵奇者的臆想。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與真相,他們並不關心,他們只願意相信他們相信的。

  但是從開局文森特對你的態度來看,一定還有什麼事——一些不太妙的事,尚且沒有發生,不可能這麼快。

  必須在愛德文徹底失勢前擁有自己的依仗。作為一位身世尷尬的公主,你一身榮華全繫於父親一人,一旦愛德文倒台,現在的你根本無力招架。你需要真正的封號,你還需要屬於自己的封地……至少你知道這一點,後世你確實擁有自己的莊園,不止一座。

  到底是如何得來的呢?

  你還有機會。

  如果蘭頓的政治場上不歡迎你,那就不要從正門進去好了。你的面前擺著的剩下唯一一條道路,就是魔法協會。

  將手按在通往臥室的門板上,你疲憊地靠在門上緩緩坐下。管那些侍女們怎麼看,隨她們去吧。

  前路坎坷,世界往往就是一覺的功夫,天翻地覆。

  起來!準備準備,一定要把奧爾德里奇這個懶鬼翻出來,旁人眼裡你們兩個早就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要是你出事他可沒什麼好下場,這個忙他是在幫你也是在幫他自己。

  必須得幹!威逼利誘都得幹!

  你才擰開門把手,一隻手從裡面伸出來把你猛地拉了進去。

  你:「唔唔唔???」

  哪裡來的傢伙竟然來臥室綁票,現在刺客業務能力都這麼強的嗎,風口浪尖作案?!

  眼睛和嘴都被摀住,身後一具溫軟的身軀貼上,嘶嘶地在你耳畔吐字:「……知道我是誰嗎?」

  「——噗!」隔得遠遠的有另外一個人笑出聲,好像馬上被什麼封口。

  幼稚死了。

  你印象裡他不是這樣的,那個風情妖嬈的薇諾妮卡呢?!人設崩塌!

  你萬般無奈地覆上身後女孩的手,語重心長道:「哥哥,下次你要嚇我的時候,千萬不要帶上老師。」

  薇諾妮卡移開雙手,她提起裙襬走到你身前,將你上下看了好一會才舒了一口氣:「我聽奧達說昨晚蘭頓皇宮出事了,那個刺客沒有來你這吧,伊薇爾?有沒有被嚇到?」

  薇諾妮卡轉身瞪了一眼奧爾德里奇。

  奧爾德里奇靠在衣櫃櫃門上心虛地轉過頭,假裝沒看見,一邊撥弄腰上的水晶和玉石,略帶鄙視地開口:「艾斯本,我平時找你就愛搭不理,這種時候倒是積極。下回我可要把你的平日裡那些不可告人的愛好全都告訴伊薇爾,讓她看清你是怎樣一個……」

  一隻拖鞋飛進了奧爾德里奇的嘴。

  薇諾妮卡放下了手,拍拍乾淨之後,踢掉另一隻。她光潔細膩的小腳直接踩在柔軟的地毯上,皮膚白的透明,你甚至可以看見裡面的血管。

  奧爾德里奇:「……」

  你思考了一會,凝重地低頭詢問:「哥哥,你平時都對我幹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有幹,你相信那個懶鬼還是相信我,伊薇爾?」薇諾妮卡挑起你的下巴,眼波瀲灩,無辜可憐。

  她湊近你低語,纖細撩人,吐氣如蘭。

  說最狠的話,幹最男人的事,裝最嫵媚的女人,不,少女。你頭疼地偏過臉,誰特麼相信這是你哥哥!

  「誰每次要我帶人家小女孩畫像回去,擺在房間裡笑得不可描述……」奧爾德里奇抱臂,斜睥薇諾妮卡一眼小聲哼哼。

  你:「……真的嗎哥哥?」

  薇諾妮卡抿嘴,眼神遊移,抱住你蹭來蹭去:「沒有,他騙你的。」

  「喂!老傢伙你還要不要臉!」

  第二隻拖鞋成功入嘴。

  你乾笑地看向坐在一旁獨自生悶氣的奧爾德里奇,腰上掛著一個薇諾妮卡:「老師,我們還是不說這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腰被薇諾妮卡掐了一下。

  幼稚,幼稚死了!

  你推開薇諾妮卡,將女孩舉起抱起轉了一圈再放到地上:「重了哦,哥哥,你胖了。」

  「……這具身體也高了,伊薇爾。」薇諾妮卡扶住你的手臂警告道,「最近怎麼樣?」

  你開始敘述自己最近的經歷:「最近學了很多東西!現在會用槍也會用劍,還會一點射箭,但是準頭不是很行……」

  薇諾妮卡打斷你,她問的很尖銳直接:「你學這些為了什麼呢?」

  「小傢伙學的很用心,你別打擊她艾斯本。」奧爾德里奇起身走過來,他拍拍你的頭,開始習慣性護短。

  薇諾妮卡打掉他的爪子,繼續問道:「伊薇爾,告訴哥哥,你想要幹什麼?」

  「我……」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

  「你想要那個位置嗎?」

  「……原來想過,但現在我只想能夠有一席之地,可以不受他人擺佈。」你垂下頭,「那個位置太遠了,我未必能夠走的到。」

  「可是哥哥,就算是現在的這個目標,我也感到很困難。」

  薇諾妮卡和奧爾德里奇將你圍起,你莫名產生一種被父母關切詢問近期學習成績的錯覺,順道探討了一下人生與理想。

  孩子,你的夢想是什麼!噢,你的夢想是成為教皇嗎!

  不,我的夢想是成為教皇控制不了的女人!

  中二對話飄過了你的腦海,你默默闔上了自己的腦洞,太喪病了。

  「如果你僅僅要上戰場做一名戰士,學這些綽綽有餘。可是你用什麼來防數不勝數的刺殺、下毒、陰謀與背叛?伊薇爾,你所學的或許有朝一日能夠用上,但是你要記住,這一切都建立在你困難的來源都光明正大的情況下。」薇諾妮卡與艾斯本本體的神態在這一刻從未有過的重疊,那是歷經歲月洗禮的老練,看透世事變幻的智慧,「在這一點上,你所學的相較於現實所需統統無用。假如你站在高位,你可以讓人為你戰鬥,騎士以劍守護你,弓手以弓射殺賊敵,槍械供你拆卸消遣,魔法師為你支撐陣法,變出你喜歡的小把戲。只要你的位置夠高,所有都可以找到為你服務的對象。想想文森特,那個孩子我聽說了,沒有魔法天賦,並不身強體壯,沒有學過任何格鬥技巧,為什麼他能坐穩這個位置?」

  「伊薇爾,你現在告訴我,學這些能給你帶來什麼?」薇諾妮卡抓住你的手,她不允許你有任何退縮,嚴厲地問道。

  奧爾德里奇不忍心看見你多日的成果被如此否認,他介入你和薇諾妮卡之間,想要拉開薇諾妮卡的手:「別嚇她艾斯本!這是我教出來的孩子你憑什麼這樣嚇唬她!」

  薇諾妮卡回頭吼他一臉:「我不能看她淨在這些事上浪費時間!蘭頓太遠了,要是我能時刻守在她身旁,我寧願她做一個小孩,什麼也不懂。可是這個宮裡如此危險,伊薇爾如果不能盡快學會自保,一旦愛德文有任何動靜,誰來保證我妹妹的安全?!奧達,你做不到,你只能保她一時,往後呢?我的妹妹她應該在陽光下長大,不該和我一樣困在古堡裡做一個活死人!」

  「聽著伊薇爾,學著玩我不反對你。不過你記著,這些技能,都是蛋糕上的裱花,有用但永遠不是主體。你的時間應該花在更值得的地方。」薇諾妮卡替你揩去眼角的淚水,「等你強大,自然會有優秀的人願意為你效勞,好孩子,別哭。」

  奧爾德里奇把薇諾妮卡扔飛的拖鞋撿回來,攬住你的肩膀嘆息著安慰:「好了,也沒有白學對吧?殿下?」

  你一點點蹲下身,窩成一團,手裡攥住薇諾妮卡的裙襬,眼淚止不住地下滑:「可是我不知道該做什麼……我只是想……總得做些什麼我才能安心,我,我……很害怕,我恐慌於不知道什麼時候頭頂懸著的劍就會掉落下來,而我一無所成。」

  「我是你的退路,伊薇爾。」薇諾妮卡俯身抱住你,她看了一眼奧爾德里奇,「如果你做錯了事或者遇到危險,奧達也會救你的,不要害怕。」

  不會的,你所有的死亡結局,沒有任何人來拯救你。

  你不記得有艾斯本和奧爾德里奇的存在。

  對!

  你猛然一驚,當時他們應該在哪?!尤其是奧爾德里奇,他為什麼沒有出現?

  「嗯,會的。」你輕聲應道,「我現在有新的想法,哥哥。」

  你擦乾淚水,看向奧爾德里奇:「老師,您可以答應我的一個請求嗎?」

  「什麼?」

  「代替我進入魔法協會。」你任薇諾妮卡將你眼睫毛上沾的淚滴細緻地揩淨,「我們唯一的選擇。」

  「那個地方……」

  「那是一個不分階級,只論強弱貧富的地方。文森特的手伸不進去,哪怕是我父皇也沒辦法輕易插手,但是您可以進去,沒有人比您更有資格,老師。」你站起來,深深地朝奧爾德里奇行了一禮,「我們未來的可能,就在此處。」

  「您是我和他們談判的底氣,老師。」

  奧爾德里奇手足無措地扶起你,他讀懂了你眼中的祈求。

  「我知道了,殿下,我會去的。為了我們安穩的未來。」

  「謝謝您。」

  「——謝謝。」

  亞瑟接過「夏佐」倒的紅茶,這個僕人據說之前一直在凱撒府邸中辦事,但近來被厭棄,才從蘭頓被加米帶回來。將人帶來的時候,加米不願將人留在萊斯特府中,於是將人放歸凱撒府邸內幹活。

  她想,這個被厭棄的僕從有沒有心生怨氣,是不是有可能變成以後埋在凱撒身邊的一個眼線?

  亞瑟近來把他放在身邊一個不遠不近的職位,偶爾送送飲品茶點,借此觀察。

  「夏佐」恭敬地退下。

  他每次都是低頭不言不語,弓著背後退離開,亞瑟也摸不清這個人是真無能懦弱還是謹慎使然。

  再放一段時間吧。

  手中彩色琺瑯的茶杯被人搶過,亞瑟抬頭,剛剛她抿過的地方現在被另一個人用舌尖舔舐。他從來都不避諱外人,不知道多少次差點讓她難堪。

  西奧完全無視了亞瑟不好的臉色,厚著臉皮把杯子一放,趴在亞瑟膝上仰視她:「王姐,蘭頓那邊有個有趣的消息。」

  「什麼?」亞瑟一見他這個樣子就心神不定,好歹摁住了西奧開始亂探的手,反倒被他握住,似有似無地揉捏。

  「卡萊爾總司令死了,據說現在那邊的繼任者已經大權在握。」

  「夏佐」離去的腳步一頓,捂了一下口袋中的藏著的鑽石粉末瓶。

  是時候該回去了。

  這一段時間下的量已經差不多,過幾日再繼續,操之過急容易暴露。

  他的孩子已經成長到這個地步了麼?

  呵,未必。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4:31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七十六章 八週目魔法學院

  你們談了很久,最後薇諾妮卡讓你和奧爾德里奇先去辦重要的事,她留下來另有打算。

  「哥哥,你自己一個人真的不會暴露行蹤嗎?」你臨走前擔憂地回身問道。

  薇諾妮卡端莊地坐在四柱床上,她微微側頭,烏髮傾瀉,鮮紅的指甲抵在嘴唇處,豔麗如血,絢麗地像個假人娃娃。

  「那只好跑得快點,不讓老傢伙抓到了。」

  下一秒,女孩從錦緞層疊的大床上消失,僅留下布料上的褶皺與塌陷。

  神明比之常人有時候更加任性啊,你望了一眼已經空了的位置,牽著奧爾德里奇的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真的沒關係嗎?

  呼嘯而來的風吹起狂亂飄飛的窗簾,誰的足尖在窗櫺處落下,輕的彷彿就像一片羽毛。

  文森特皺眉,放下手中的載滿詩歌的古老羊皮卷,他正在前廳借天光敞亮的時候難得地放鬆休息一會,昨晚睡的太少了。

  窗框剩下的一小部分展示著藍淺的天色,光線眩目。文森特抬袖遮眼,依稀有什麼逆著光站在華麗的巨窗窗沿。

  往外飛捲的布簾中,隱約透出一挽黑紗披帛,冷漠厭世的神明降臨世間,毫不掩飾自己天生的威壓。

  風聲忽然靜止,窗簾翹起的最後一點簾腳落下,高闊的玻璃窗砰地一聲閉合。

  浪潮一般的神壓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無聲營造自己的領域,不容侵犯,不容違逆。文森特被無法抵擋的壓力強行摁著半跪下來,他死死抓住手邊書架的邊緣,指尖因用力過度而泛白,以此來支撐另一條腿不至於跪下。

  「這回,算是看清楚了。」薇諾妮卡睥睨不得不單膝跪立的文森特,漠然欣賞他黑髮凌亂、冷汗如雨的模樣,「蘭頓未來的君主麼?幸會。」

  「能夠堅持著不徹底下跪,你的意志力還不錯,小男孩。」

  薇諾妮卡看著這個男孩,如同看著螞蟻一般渺小和柔弱,下一刻就活該被命運丟入冶煉爐重新捏成新的模樣再投入人間。

  文森特緩了一會,滿額的冷汗匯聚成溪流滴落在長靴精美的繡紋上,他咬牙開口:「熟悉的氣息……讓人很不舒服。」

  「不知所蹤的貓,根本不存在的侍女。」文森特感到脖頸處的壓力驟然加大,他甚至無法做到抬頭再看一眼這位不速之客的容貌,「都與您有關吧,閣下?連名字都不敢上報,呵。」

  「您與伊薇爾的關係很親近,她很信任您,而這通身給人不好預感的氣息……讓我不得不懷疑您與黑暗神勢力有聯結。恕我冒昧,您是否能告訴我,您與伊薇爾是什麼關係?」

  「如果您不回答,我可不可以認為,伊薇爾誤入歧途,與黑暗神的信徒有所勾結?」文森特用袖口掩去嘴角溢出的血,他已經支撐不住,但是這種場面他不敢示弱,一旦被看出破綻……

  撐住,再撐一會。

  身體的痛苦不影響頭腦的清晰,他的腦內無數的可能聯結消散,一連串的肯定與否定推斷不停地被提出和推翻,他需要點什麼轉移注意力。

  文森特整個人被重重掀翻在地,厚重的書卷掃落細脖木桌上的花瓶,純白的碎瓷散落一地,粉末飛濺。

  他不禁苦笑,好像戳到這位來客的死穴了。

  裡面鬧的動靜這麼大,外面的侍衛都沒有聽見嗎?!

  看來呼救無用,只能靠他自己拖住了。就算侍衛來了,也未必有什麼用。

  「我聽不見你的欲望。」薇諾妮卡冷淡開口,「你全身上下都昭示著欲望的味道,但你不曾祈求。」她用的是陳述句。

  文森特從地上坐起來,尖銳的瓷片將外袍割破了一個口子,他咳了一會,道:「我從不祈求神明的施捨。」

  「對我來說,求人不如訴己。」

  「對我來說……」

  「——我即是神明!」

  文森特手骨暴突,青筋乍起,撐著身邊的木架將骨頭一寸寸挺直,他聽見骨頭縫裡嘎啦作響的碰撞聲。他硬生生頂著神壓站起身,抬頭看見的那位來客,不過是一個體型嬌幼的女孩。

  可他不敢輕視。

  「您為什麼來找我呢?」文森特抹去唇邊殘血,微笑溫柔,眼神陰鷙,「……因為,我做了什麼讓您著急了?」

  「光明最偉大的傳播者之女與黑暗神的使徒有勾連,難以置信。您之所以憤怒,是不是在害怕呢?」

  薇諾妮卡飄然的紗質外披掠過文森特的眼,黑裙寬大的裙襬從空中緩緩落畢。薇諾妮卡懸在半空,她染了丹蔻的指甲摩挲過文森特的下巴,尖銳的指尖輕輕在文森特的臉上敲打。

  「那是屬於我的女孩,人類。」

  「她那麼可愛。」

  「你連頭髮絲都散發著骯髒的氣味。」

  「離她遠點。」

  文森特的衣領被揪起,薇諾妮卡還想再說點什麼,她耳尖一動,感受到了來自虛空的動靜,秀眉深擰。

  薇諾妮卡將手中攥著的衣領一放,文森特不住往後一個踉蹌。

  她惋惜道:「算你運氣好,小男孩。」

  女孩變成一縷黑煙消散在密閉的空間內。文森特眯眼,那位,說不定就是黑暗神血脈的傳承者。

  屬於她的女孩?

  不過是高高在上冷眼旁觀的存在,依附於人,失去了供奉就一無是處,有什麼資格指手畫腳。

  屬於她?憑什麼?

  神明就該老老實實待在高座上不知疾苦,人間的事自成因果,這些老東西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自從愛德文變得不對勁開始,你出皇宮也變得更加容易起來,他根本都不管你的出入,守衛的侍衛隨之以為教皇陛下的意思是默許了,你順理成章地跟隨奧爾德里奇從正門出去。

  馬車彎過幾條街,越繞越遠。你們要去的地方離皇宮遠了些,卻是整個蘭頓皇城的中心——魔法學院。

  巍峨的尖頂刺入雲霄,輕盈的飛扶壁雕滿花紋,連接在厚重壓抑的建築之間,由頂直抵地面的花窗鑲嵌在十幾開高聳的深深拱門立柱後。行人來往,站在它面前,兩邊圓滑頂部深陷的尖肋拱頂壓在人心上如有實質,徒生敬畏。

  你牽著奧爾德里奇的手,懷著真切的情感仰望這座堪稱藝術品的建築,不是皇宮,卻比皇宮更具威嚴。

  學院中間的大門敞開,上呈細長的四張菱形拼花花窗,最頂處佈置著玫瑰窗。中廳最為高挺,每一步踏在腳下的瓷磚上都能聽見回音。數十根立柱直連最中心處的長桌,坐著一排辦事員。

  有穿著兜帽長袍的學生結伴抱書路過,也有匆匆忙忙拿著錢袋子來的,還有攥著信件往前台趕的。

  掌控這片大陸最頂尖的魔法人才,經營最安全的銀行,包攬最快的郵遞業。

  ——這裡正是魔法協會的前台。

  奧爾德里奇牽著你往前台帶,路過的學生好奇地看向你,你從他們的竊竊私語中獲知他們大概是把你當成了某個被家長送來求學的孩子。

  奧爾德里奇俯身,眼鏡架上的銀鏈隨之垂下,在空中搖晃。前台坐台的一律是精靈族的尖耳少女,貌美迅捷。人類在不斷擠壓其他族類的生存空間,以往隱藏起來的許多稀有族類被迫出現於世,而魔法學院就是一個折中的場所,即使暴露在人類面前也不用擔心無人庇護的問題,沒有人敢在這裡鬧事。

  「您好,我是希拉,很高興為您服務。請問您是想要為孩子辦理入學手續嗎?如果是,請讓孩子在最右側的水晶球擺設處排隊,我們明確您孩子天賦資質後將會有專人安排您孩子的後續入學事項。」

  粉色長髮的精靈族少女抬眼看了奧爾德里奇一眼,又看見你們之間牽著的手,拿出了登記簿:「順便在這裡寫下您和孩子的姓名以及地址,還有孩子的年齡。」

  奧爾德里奇黑線,他還是保持良好的風度朝希拉道:「謝謝,希拉奶奶,我原來是這裡的畢業生。現在回來有些事情。」

  「奶奶?!」你震驚地瞅瞅奧爾德里奇,又瞅瞅希拉。

  希拉一撥耳邊的長髮,哼了一聲:「喲,原來是在這裡畢業的小鬼啊……小朋友,老娘今年都五百三十六歲了,你爸爸叫我一句奶奶不過分吧?好了好了,我就知道又嚇到小孩了。」

  旁邊銀色長髮的另一位前台服務員傾身補充了一句,那是一位溫婉的白裙少女,耳翼尖尖,皮膚透明。

  「精靈族的孩子活上上千歲都不稀奇哦小朋友~哎呀希拉你看,這孩子長得多不像她爸爸呀,這麼可愛~」

  「大概是媽媽太好看了吧,這小臉好想戳一下,會不會陷下去呢?」

  你的頭頂被漂亮姐姐,不,是奶奶用愛揉了一通。至於奧爾德里奇,他現在蹲在角落畫圈圈。

  你:「……」說好的稀有種族能不能有一點與人類保持距離的自覺。

  你委屈地抱住了自己的頭:「不給揉啦!再揉就禿了!」

  「嘖嘖嘖這孩子害羞了,諾卡。」希拉背後透明的翅膀隨張合落下一層金粉。

  諾卡撩過銀色的額髮,她低頭從櫃檯裡翻找出一顆棒棒糖遞給你,誘哄道:「來來來小妹妹,給你糖糖吃,你給奶奶揉揉好不好?」

  「……不好。」

  這裡都是一群什麼生物啊?!你是來辦正事的好嗎!誘騙小孩可恥知道嗎,你怎麼可能會為一顆糖屈服呢?!

  奧爾德里奇那傢伙怎麼回事,這個時候不應該果斷一點嗎,任由自己的學生被奇怪的跨物種女性醬醬釀釀都無動於衷?!

  你生無可戀地從二位精靈族奶奶的懷裡探出一雙眼,用眼神向奧爾德里奇求救,他剛剛好像受到刺激了。

  「咳咳,二位,抱歉,我並不是來帶這孩子入學的。」奧爾德里奇攬住你的肩將你從美人懷抱裡營救出來,在無袖披肩遮擋住的地方掏了一會,從筆挺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個火焰紋路徽章。

  「魔法學院往屆畢業生奧爾德里奇‧雷克斯,求見協會長林格‧菲利普。」

  行人側目。

  你閉起眼,捕捉身邊的評論聲,句句交雜在一起,大量的信息湧入耳中。

  「天啊,是那個人!」

  「那個人?不應該很年輕嗎,怎麼孩子都這麼大了……」

  「我記得這個學長,姐姐原來在這裡上學的時候聽說過他!」

  「他就是那個以火系魔法著稱的少年天才?!已經五六年沒有在大陸上聽說過他的消息了,聽說是去了皇宮辦事。」

  「……那孩子應該也不是……說不定?」

  「好了不要胡亂猜測,走吧親愛的。」

  「我與師兄,已經好久沒見了呢。」奧爾德里奇‧雷克斯主動把象徵這曾經他就讀生身份的徽章出示與希拉眼前,「可以幫我預約一下嗎,可愛的希拉奶奶?」

  希拉愣住了好一會,等奧爾德里奇疑惑地搖晃了一下徽章之後才接過,放在身旁一個正在不停旋轉的淡藍色小型陣法中間的圓形空位。

  光芒由中心的原點擴散,蛛絲一般綿延鋪滿。

  「好,好的。驗證身份成功,雷克斯先生。我將會聯繫林格協會長身邊的負責人喬,詢問他是否可以安排這次會面,但不保證協會長能恰好有空?」

  希拉從櫃中抽出一沓紅色的紙,撕下一半,迅速塗寫了幾行字,隨後用柔美的指尖在紙上點點,紅紙立刻自動收縮摺疊成飛鶴的模樣,自己晃晃悠悠撲棱著翅膀往後頭敞開的門外飛去。

  剩下一半則交到奧爾德里奇手中。

  「喬的回覆會呈現在這張紙上,請您拿好。」

  隔著中廳的牆柱,你依稀看見裡面有許多學生在嬉戲玩鬧,其中不乏你這個年紀的孩子。

  「我可以進母校看看嗎,希拉奶奶?」奧爾德里奇的情緒充斥著興奮與懷念。

  他攬著你肩膀的手明顯比之前要緊。

  希拉驕傲地振動身後的薄翼:「當然可以,帶著可愛的小寶貝看看它到底有多漂亮!」

  你莫名心虛地摸摸鼻尖。可愛?小寶貝?還是算了吧,你的目標是黑心蓮!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4:43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七十七章 八週目人魚

  奧爾德里奇接到通知先走了,放你一個人坐在草坪上玩。他告訴你玩累了就去中廳的長椅上等他。

  ……這傢伙真把你當小鬼帶。

  草坪中間的噴泉立像面目已然模糊,只能看出是一位穿著典型魔法師式風袍的老者,雙手空無一物,平托在空中,大概是在感受元素的波動。

  孩子們成群地圍在一起玩足球,不斷地有一條藤蔓憑空伸出將球彈到空中,又或者捲風託過將球的軌跡吹偏。稚嫩的手齊齊伸向空中,都要去要去爭搶被扔到半空的足球。不知道哪個學生捏了法術,突然無名火生,藤蔓被火燒成灰燼。火星落在草坪上,有人尖叫,下一刻你身旁的噴泉池裡就衝出一股水流凌空飛躍澆熄了意外而生的火焰。

  你趴在水池邊,作為一個被無辜波及的路人,藏好被藤蔓絆了一跤弄髒的裙角,可憐地擰著淋濕的頭髮,劉海不斷滴滴答答地落下水珠,沾濕了你的前襟。

  是不是該慶幸剛剛炸開的火星沒有濺到你這裡?

  這群熊孩子……

  你感受著空中的惡念,人越多的地方,按理來說應該更強。

  可是這裡……你聽見的都是什麼奇奇怪怪的祈求orz。

  「好想見一見黑暗神大人啊,天啊,不知道是多麼美麗的女性,多~麼~美~麗~」

  什麼奇怪的痴漢快退散啊啊啊啊!

  「黑暗神大人請守護我完成這次的課堂測驗吧!我下次真的不會再作弊了就這麼一次!」

  ……閉嘴,這種事只能靠自己。

  「怎麼辦,光明系魔法越學越廢,果然,我注定是要皈依黑暗神的男人嗎!黑暗神大人,等我過了這個考試周就去鑽研關於您的典籍!」

  這這這,大可不必……

  「這個世界不會好了,男人什麼的,果然都是玩弄感情的混蛋嗚嗚嗚,明明昨天還說著愛我的話,現在就和別的女人……黑暗神大人啊,我詛咒他從此以後再也硬不起來!」

  在下,無話可說。

  所以艾斯本這幾千年來都聽了什麼奇奇怪怪的留言?!

  在黑色細線纏繞手指的同時,你逐漸失去表情。

  噢,你的耳朵髒了。

  「起——」

  你輕喝一聲,一條身體比雕像底座還粗的蛇形泉柱從噴泉池內破水而出,猙獰的蛇頭張開巨口,朝踢球的孩子們嘶吼。

  尖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在你耳中組成了一曲和諧的交響樂。

  蛇身內的水柱噴淋在孩子們的頭上,統統澆了他們一頭一身。你遠遠看著,正幸災樂禍忽然就被一隻手拽下了水池。

  「臥槽?!!」你掉在水中,連是什麼東西抓的你都沒來及看清。

  岸上傳來尋找罪魁禍首的怒吼,你倒是想要答應一句,可惜沒機會開口。

  燦金色的長髮拂過你的手腕。

  這個噴泉底部看來不是一般的深,黑黝黝地勉強能夠視物。其實可見度如何並不重要,目前最難受的是你這股氣憋不住了啊!

  你的嘴裡被塞了兩根水草。

  你:「???」

  不是,拉著你的這位老兄,咱倆無冤無仇……

  黑暗中,水壓加憋氣引起劇烈的耳鳴以至於在你聽來那個生物的聲音難辨男女。

  那人道:「呼吸,用嘴。」

  你按照指示,嘴部張合,呼出一連串泡泡。

  真的有用!

  奇怪的人拉著你站在原地,你不禁問道:「你是誰?」

  「我見過你,你不是這裡的人。」岸上的陽光吝嗇地照過他湛藍的眼睛,那一瞬間你看見了他的耳朵末端的薄翼,「不過,看起來很快就會是了。」

  那是一條雄性人魚。

  「我記得你,李景那天在沙灘上喊醒了你,女孩。你身上的氣味我不會認錯。」人魚繼續道,「我從裂縫誤入了這個世界,和景走散了。我叫塞維,並不高興和你認識,我的妻子正在等待生產,我需要趕過去陪她。」

  啥,您在說啥?!

  「所以看在以前我們幫過你的份上,我想借你的力量重新打開那條裂縫。」

  什麼?你完全沒明白這傢伙在說什麼。

  他的另一隻手與你掌心相對,你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被不斷的抽離,彷彿沒有盡頭。

  「——停下!停下!!你到底要幹什麼?!為什麼是我!」

  塞維一笑,露出嘴裡雙排尖牙,寒光閃閃,你依稀聞到了血腥味。

  「我要回家。你剛剛展示出來的實力,對我來說已經能夠滿足需求了。」塞維聳肩,「順便告訴你一個消息吧,這個噴泉底下的管子直通林格‧菲利普的私人泳池。」

  紅光晃了你的眼,水中撕裂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那條人魚甩了一下銀色的尾巴就消失不見了。

  【恭喜玩家獲得CG「水底奇談」,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什麼鬼……

  你拖著幾乎虛脫的身體找尋所謂水管的方向,終於在底部發現了一個通道,完全能夠容納你順暢地游過去。

  漫長的黑暗和狹小的空間,水流的方向和你行進相悖,眾多的因素都在消耗你為數不多的體力和耐心。

  突然,頭頂碰到了一個石質的圓頂,你雙手撐起,把它挪開。

  上面的水立刻爭先恐後地往下流去,你趕緊從管道中出來,腳落在泳池地面上,重新將圓蓋蓋上。

  這裡應該就是林格的私人泳池了吧?

  你站起身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面對好容易見到的太陽,心上一股劫後餘生的感觸油然而生。

  你太難了!以後再也不裝逼了!

  多麼痛的領悟!

  「所以師弟,我們現在不缺人手。」

  陌生的聲音從身後的屋內傳來。

  一轉身,與木質小別墅正對泳池的落地窗內那兩個討論地火熱的人恰好打了個照面。

  剛剛被推拒否定已經夠糟心的奧爾德里奇:「……」

  他的寶貝學生還有多少驚喜是他不知道的?這副披頭散髮的狗樣子是要幹嘛?假扮塞壬搞謀殺嗎?

  才得意地告訴完自己師弟學院已經足夠強大安全不存在任何入侵可能的林格‧菲利普:「……」

  ……臉好疼。

  你大概已經能想像到剛剛奧爾德里奇經歷了怎樣的慘敗。

  來不及解釋了!你用盡力氣拖起因沾水而沉重不堪的華麗裙子,一點點從泳池挪上岸,踹開別墅開的小門,裙襬拖了一地水漬。

  你氣喘吁吁地朝震驚到失聲的林格‧菲利普道:「你可能不需要一個打雜的幫手,但是你一定需要我們!」

  林格:「???這位小姐,您是?」

  奧爾德里奇羞愧扶額:「師兄,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我的學生伊薇爾‧萊諾殿下。」

  林格:「你們串通好的?現在公主都這麼拼的嗎?」

  你伸出了友善的爾康手:「儘管事情不是這樣……但這並不重要,協會長先生!」

  「據我所知,作為一位新上任的協會長,您還沒有成功繼承上一任協會長的人脈。而我,願意為你提供這個機會。我會是你們通往蘭頓最核心層次的那扇門。」

  「通過我,您可以獲得更多的資源,比您那些明爭暗鬥的幾位合作者要更快。」

  林格‧菲利普坐直身體,感興趣地叉手:「那伊薇爾殿下,您的條件是什麼?」

  「我的條件您完全給的起,協會長先生。」你狼狽但不掩自信地向這位你勢在必得的盟友宣告,「我要奧爾德里奇能夠坐上副職,以他的名義替我行走。同時,參與魔法協會下屬銀行的業務。」

  「銀行?殿下,您口氣不小。」

  「我未來會有自己的莊園與封地,只要我想爭取,除了實際的財產,我還有可能為你們帶來許多的高層客戶。」

  「……」

  「這是長遠的投資啊林格先生,按照機制,您完全擁有這個任命權。」

  「……」

  「唉,您一點誠意都不願留給我們嗎?真遺憾,那能不能帶我去換套衣服?老師,等會我們就回宮好了。」

  「……可以。」

  林格‧菲利普突然起身走到你面前,他向你鞠躬行禮:「殿下,我願意同意您的要求,請暫且留步。我先去叫人帶您去換身衣服。」

  嗯?!

  你和奧爾德里奇對視一眼,這一步,成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4:52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七十八章 八週目業務

  薩拉拉開柳條編織野餐籃的皮製把手,解開頂蓋內部的十字交叉攔扣,將精緻的鑲金小餐碟一塊塊擺在身下鋪好的地墊上。

  你帶的有土豆雞蛋蔬菜沙拉、鮮紅甜美的草莓、一整壺清涼的薄荷水以及幾片小小拌上芝士和果醬的白麵包。

  冬日將去,春日將臨,朦朦朧朧一層白色繞滿山林萍草。

  晨霧瀰散,沾裙見濕。

  昨夜各個帳篷前的篝火業已熄滅,留下一地餘燼。

  正式的狩獵活動在今日開始。

  越過斯迪爾曼森林後方即將解凍的湖,這一片遼闊空地屬於皇家獵場,你在這兒迎來愉快的野餐時間。

  同時也是表面輕鬆實則暗流湧動的工作時間。

  與你一同跪坐在這片格子地墊上的還有高貴的小姐與夫人們。雖然美人們的妝容與裝束各有千秋,但她們都有相似的共同點——與能坐在政務廳的大臣們有所聯繫。

  比如現在這位春風得意正在和卡萊爾小姐假扮友好姐妹情的哈德小姐,她的父親參謀長伯克‧哈德成功架空權力,是這一段時間文森特的新寵,徹底拋開了以往處處被卡萊爾家壓一頭的不愉回憶。

  哈德小姐突然提起了卡萊爾先生被刺身亡的事件,她正在為卡萊爾先生的死心痛落淚。而卡萊爾小姐由於近日接任父親事業的哥哥威廉,他幾近被架空的權位影響到整個家族的地位,心中自然愁苦,但是在公眾場合,尤其是貴女雲集的場面上必然不能表現出來,也不好得罪這位新寵的女兒,只能強撐著保持最基本的禮儀任她揭傷疤,末了還人一句感謝關心。想起原來卡萊爾家說一不二的風光和哈德跟在身後吹捧的狗模樣,卡萊爾小姐的表情更僵硬了。

  另一對湊在一起說笑話的姐妹是國務大臣默里‧林恩之女林恩小姐和她的嫁為人婦的堂姐埃莉諾夫人——她的丈夫原來是參謀長伯克‧哈德手下的一位助手,近日被變回原來一般果決明智的教皇陛下提拔,成為威廉的身邊的副手。在國務大臣明裡暗裡的牽制之下,給前段時間風頭無兩的哈德使了不少絆子,相反,威廉倒是得到了一定的幫助,雖然卡萊爾家的現狀依舊不盡人意,但較之之前至少能在會議桌上抬起頭來。

  卡萊爾小姐難過的狠了,埃莉諾夫人便使了顏色給身後的侍女,讓人遞過一張手帕過去。林恩小姐見勢也有所領悟,叫住正在往餐盒外擺放食物的僕婦,耳語了幾句,僕婦也拿起了一塊櫻桃點綴的奶油小蛋糕給一旁紅了眼的卡萊爾小姐送去。

  哈德小姐自覺沒意思,賺回了以前受的氣就收手,不過她並沒有使場面尷尬,而是一掀手腕上的蕾絲花袖,露出一串上好的紫色珍珠手鏈,成功引起了對面姐妹的興趣,將話題融洽地進行下去了。

  畢竟對於美麗的珠寶,誰不喜歡呢?

  你眯著眼和同齡的福勒主教侄女福勒小姐排排坐一起互換點心。兩個人坐在一起,眉眼彎彎,笑得一個賽一個善良無心機。就差在腦門上寫上「修煉自我,遠離塵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聖潔純良的光輝。

  說實話,此類照鏡子式交友有點讓你頭禿。最近整個人都變得文森特化,這種感覺太玄妙了。

  你默默吐槽。

  平靜美好的晨間野餐下,暗湧著不平靜的浪潮。

  腦內不禁祭出了「你只是想吃個飯為什麼那些女人那麼多戲。jpg」。

  當然,從這些女人身後,你可以看出政務廳又重回微妙的平衡之中。

  你猜想前段時間變得猥瑣懦弱的愛德文實際上就是夏佐假扮的,因為隨著愛德文的正常,西林傳出了二殿下府邸公開招募醫生與魔法師的消息。

  沒有人知道那位藏在府邸中的二殿下到底得了什麼病,只知道病症很怪,胃痛難忍。

  據說已經相當虛弱,而三殿下似乎也有了輕微的症狀。

  有人懷疑是詛咒,但是即便是西林王室御用的魔法師莫里森先生看過之後也否定了這種可能。

  好吧,最後也不知道是什麼怪病,恐慌在西林王室中蔓延開來,兩位王子染病,底下的各位領主蠢蠢欲動,一旦西林國王後繼無人,就有可能發生不可預測的事情。

  布加城一帶,被凱撒祖母埃琳娜女王併入西林的原雷登領土上的貴族們已經躍躍欲試了。

  根據魔法協會的情報,西林在考慮用什麼條件把作為質子押在蘭頓的大殿下亞瑟換回來。

  你看著聊珠寶話題聊得正歡的三位小姐和夫人,開始了自己的業務活動。

  「……那麼多首飾,好多平時也不戴了。放在家裡總覺的不太放心,怕被不安好心的僕人盯上拿去賣。」哈德小姐翻轉手腕,光滑的珍珠手鏈在破霧而來的陽光下反出瑩瑩光芒。

  林恩小姐挽住堂姐埃莉諾道:「你上次不也說你清查庫房的時候就發現有許多裙子啊首飾啊,全都沒了,氣得和我哭了好久呢!」

  埃莉諾夫人敲了一下林恩小姐的額頭,假嗔道:「這種事你也拿出來到外面說……不過確實是有的。」

  卡萊爾獨自縮在角落,耳朵卻聽著這邊的對話。

  你趕忙推薦:「魔法協會的銀行很安全啊,之前也跟教廷做過生意,信譽不錯呢~」

  哈德小姐對這方面的信息一向靈通:「可是我聽說換了一位新的協會長,年輕的很,不太放心。」

  「是啊,好像最近換任的事鬧的挺大,我也不是很放心。」埃莉諾夫人抿了一口加了方糖的鮮牛奶,悠悠道,「重要的位置上好像換了好幾個人了。」

  「哎呀,那都是上面的事。學院和銀行本身的運轉和組織架構都沒有受影響,我的老師奧爾德里奇最近就在接手這方面的業務,他清楚得很。」你搬出了奧爾德里奇這個殺招。

  林恩小姐摀住了臉,她似乎很害羞:「……天啊!我說為什麼上次能在大街上碰見他,要是雷克斯先生會選擇在那裡做事的話,肯定是值得信任的好地方。」

  她無意識擺弄著裙邊,布料在手中揉捏出皺褶。

  埃莉諾夫人無情嘲笑自己的堂妹:「瞧你那樣子!你正好可以跟殿下打聽打聽,看雷克斯先生有沒有喜歡的人,嗯?不過怪不得你,多麼好的小夥,要是我沒結婚的話,我看見也會心動的。一想起他走來時叮鈴作響的眼鏡鏈,還有把他的手腕襯得越發修長的玉鐲……多麼英俊的先生!」

  你:「……」你就知道,看臉的時代永不過時。

  還是哈德小姐最先將話題轉移到正事上。

  「那殿下可否幫我向雷克斯先生諮詢一下關於珠寶存儲業務的事?」

  林恩小姐也隨即接上:「我!我!還有堂姐,對吧堂姐?殿下,您幫我問問雷克斯先生吧!……順便,他到底有沒有喜歡的人呢?」

  你滿意地應下三單業務順便回了一句「不知道」。

  有人小小聲地問道:「我也想,但是我不是想存珠寶,我想存錢。有一部分需要轉移到其他城市,它能保證運輸安全與快捷吧?」

  是卡萊爾小姐。

  你當然點頭,朝她解釋:「這家銀行絕對是最安全的,假如你需要轉移財產,一般報告到它轉移地的分行,登記好就可以讓人直接去取了,不用特地派人運輸,安全得很。」

  「我明白了,殿下,謝謝您!」

  福勒小姐打了個哈欠,拈起一塊蛋糕往嘴裡塞。舅舅說過,她只要看著就好了,別摻和到殿下和小姐們之間去。

  福勒家一向明哲保身,她沒有必要這樣做。

  你對於這一輪戰果很滿意,她們的選擇能帶動多少人跟風效仿,結果不得而知。

  簡直是一波未來的免費宣傳!

  過一段時間,可能瑪莎街有名有姓的住戶都能成為魔法協會下屬銀行的新客戶,或者重新回頭的老客戶了。

  得盡快和魔法協會捆綁在一起,不斷滲入,等到以後資產到位了,辦起事更加容易!

  遠遠能聽見馬匹嘶鳴還有箭矢刺入皮肉的聲音。

  「籲——」

  一片陰影擋在你的面前——凱撒‧卡文勒馬停下,馬兒甩甩尾巴乖巧地低頭吃草。

  他翻身下馬,表示邀請:「伊薇爾,想去逛逛嗎?」

  隨著溫度的升高,凱撒的身體逐漸轉好起來,與他平日裡有意識地訓練也不無關係。

  「最近很忙吧,很久沒有再見你來找我了。」凱撒俯身,朝你伸出手想要將正在起身的你拉起。

  卻被另一隻手半路截胡。

  文森特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你的身後出現,拉住你往前伸的手帶著向後一轉,使你被迫面對他。你震驚地被擰轉身後,就見著這貨用他極具欺騙性的招牌笑容與各位嚇得趕緊行禮的貴族女眷打招呼。

  他烏黑的頭髮隨動作垂落在你的肩上。

  「喂你……!」你完全沒有準備好迎接他的突然冒泡,下意識去看身後的凱撒。

  凱撒伸在半空的手一時有些尷尬,他僵硬地收回來,見你看他,擠出一個並不那麼真切的笑容。

  手上一疼,你被人強硬地拉走。

  你無奈地和在場的各位告別,假裝沒有看見小姐夫人們疑惑又吃驚的臉。

  你又一次回頭,假如你沒有看錯的話,凱撒那傢伙低著頭雙手握拳站在那的模樣……看上去很可怕。

  「還看?那麼好看?」文森特冷笑發問,「還記得我警告過你什麼嗎,你從來都沒有聽。」

  「啊?不是,文森特你先鬆手好不好,你這是怎麼了?」你掙扎地想要拉開這位不知道怎麼就被點著火的兄弟。

  「你很怕我?」

  當你被拉入野餐地背後的小樹林,抱上被拴在其中一棵毫無出彩之處樹上的馬,被迫開啟狂奔顛簸模式的時候你不禁狠狠罵了一句這操蛋的世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5:02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七十九章 八週目樹林

  老雪融徹,奔馬腳底踏過往年繁枝舊葉,層層被零落掀起拋在身後。重重密壓的枝條接連不斷地撲面刮過,你只能儘量壓低身體,蜷縮在文森特懷中,雙手拽緊他披風領口的繫扣,以免被粗糲的枝丫橫掃甚至戳中身體,或者被這位難得暴怒的大兄弟顛下馬。

  你目前就想減少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該慫就慫,好好窩著一聲不吭。

  嗐,在駕駛員危險駕駛的時候,還能給他再往火上添點汽油的,都是狠人!

  文森特駕馭馬匹的雙手將你圈在一方小天地,成功成為抵擋不時掃過來的尖銳枝丫的天然屏障。

  你不斷地在內心提醒快要被顛吐出來的自己:司機危險特技駕駛中,死死抓穩了!可千萬別放手!抓住了就是一條好漢,沒抓住就等著意外身死BE重來吧啊啊啊啊啊你可以感受到氣流穿過了他的披風,後擺在空中獵獵翻滾。

  文森特的聲音從你頭頂陰惻惻地傳來,夾雜著風呼嘯而過:「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和那個質子走太近?你什麼時候才能認清自己的身份?!」

  「我當然記得。」你閉著眼縮成一團,隨著顛簸斷續道,「但是,像這樣友好對待難道不更體現大國風範嗎?只要西林不翻臉,我們施捨好意又如何?」

  「施捨好意?」文森特語調上揚,他重複了一遍,如同在講一個笑話,咬牙切齒道,「施捨著與他眉來眼去?」

  「那個小孩漂亮又脆弱,確實挺容易招你們女孩子的同情。就怕你最後把自己的名譽也搭進去!」

  胯下的馬匹被主人抽了一鞭,跑得更急。

  你無語地扯了扯他披風領口斜扣著的十字金質長扣,道:「喂,你只比他大兩歲,文森特。」

  「呵,所以你理所當然地對年齡相近的他有所青睞?」

  又一根長枝猛然掃過,你趕忙低頭避開,再起身時看見文森特的手護在你額前,不禁長吁一口氣。

  你仰頭去看這位超速的騎手,真情實感地翻了個白眼:「我和他相處的時候從來都會叫上僕人在場。您能不能用上您優秀的腦子想想其他更有意義的事?如果文森特,你硬要抓著亞瑟和我之間的關係不放,不如讓我問問你……」

  「我們之間,又算是怎麼回事?」

  你嘴上不饒人,心裡卻沒什麼底,生怕這傢伙平時沒事,一旦有事就給你來個大新聞。你一直在用心感受身下的馬速,時升時降,極小的移動你都提心吊膽、小心翼翼。

  「我們一開始就約好了只是做彼此的玩伴。不過是玩伴,你憑什麼限制我不去找其他有趣的人?」你開始作死試探,在BE的邊緣高低八度瘋狂橫跳,「本身就是貴族無聊時消遣的遊戲罷了,你當真了?」

  「文森特,誰先認真,誰就輸了哦。」

  文森特手中的韁繩一緊,馬匹因受勒驟然高高揚起前蹄,嘶聲如雷。這裡就是上回雪宴時來的冰湖的對岸,你們穿越小樹林,恰停在樹蔭下,驚飛禽鳥,鳴囀陣陣。

  你沒控制住,被嚇得肩膀冷不丁抖了兩下。

  哦豁,露怯了_(:з」∠)_。

  文森特立刻翻身下馬,隨後半拉半抱地把你從馬上放下來。

  ……這傢伙平時沒看見他會騎馬啊,此處參上「他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jpg」。

  廣闊的湖面只剩下表面薄薄一層冰,中間的顏色明顯較兩邊更淺,隨時都可能裂開,湧出新鮮的湖水。周圍的泥土也顯露出原來的樣貌,積雪星點夾雜其間,榆樹繁密的枯枝上新芽可見,飽滿待發。

  你扶住他的手站穩以後立刻鬆開,被顛了這麼久是個人都得有脾氣。

  你的手被拽住。

  「不存在的貓和侍女,具有不可知力量的幼齡貴族女性,莫名其妙的造訪和離開……」文森特壓住你的雙肩,每個詞從他口中吐出時,他的臉龐都更靠近你一分,「伊薇爾,你該如何解釋?」

  「別發抖,我的小公主,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文森特垂眼,你們倆的額頭終於貼在一起。

  ……艾斯本後來肯定去找了這位的麻煩。

  好了,你知道癥結了ORZ。

  但是,這件事你能解釋嗎?你沒法解釋啊!解釋了光明神的褲子底都得被扒翻出來!

  生命誠可貴,你還想活久一點,可能還能get到這個艱難的文森特HE。

  那一定是你有生之年最值得驕傲的功勛!

  誰能救救你給個靈感都好啊!這題孩子真的答不來!一天天的碰上這個主就是死亡提問,髮際線都要後移了……

  加油,你能苟住的!

  你的目光毫無目的地四處亂竄,抬眼間,在他碧色的眼瞳中發現了慌亂無措還強裝鎮定的自己。

  「……文森特,有時候人想要活的久一點,一定不能知道那麼多小秘密。」你捧住他的臉,微微踮腳,雙唇擦過他的,「那個領域是你不能接觸的,為了你好,就此打住吧。」

  「我畢竟比你更早待在這個冷冰冰的皇宮中,文森特。」

  潤濕的觸感,春意寒涼,一點點劃過,從最為敏感的皮膚上傳達,直接刺激到興奮的神經。

  「不該問的,不要多問。否則,牽扯出來舊年故事的影響,沒有任何人能夠掌控住。」

  「這個宮裡沒有人是乾淨的,那個位置上的人也一樣。不要天真,嗯?」

  淺白偏粉的唇色寡淡,翕張間有意無意地摩擦過彼此,才帶起觸電般的快感又立刻分離。

  永不讓對方滿足。

  大概是由於自己唇色淺淡的緣故,你最喜歡文森特的唇,無論是唇色唇形還是習慣上揚的弧度——天生豔薄。假如忽略他所處的高位,他的唇搭配上半開半闔的狹長碧眸,一絲不苟的穿著永遠追求莊嚴得體,透著一股不容侵犯又好似等待摘取的慵懶豔麗。

  想要撕咬,看鮮豔的血液滴答地落下。

  「……」文森特難得地不言語,他的目光匯聚在你的眉心,這條美麗的蛇正在判斷該怎麼處理你的回應。

  他很快又找到了下一個話題,擊中你的另一個死穴。

  「最近,你和林恩、伯克、哈德還有福勒家走的很近?連卡萊爾都摻和在裡面,更不用說其他零散的官員家眷……伊薇爾,你和奧爾德里奇頻繁地出入皇宮,是要迫不及待地用新方式來建立你的小王國?」

  你無辜攤手:「文森特大人,您自己說過,我遲早是要嫁人的。世事難料,我可不能把自己的未來都託付在別人頭上,沒錯,不用想了,包括你。提前給自己準備嫁妝也不行嗎?」

  「口齒伶俐是美麗的紙屋,尚且比不上權力這座石堡在陽光下的陰影來的長久,伊薇爾。」文森特將你的額髮分開、撩起,別在耳後,「你會明白這一切都是無謂的努力。」

  「是嗎?我不相信。拭目以待,大人。」

  你撇嘴,毫無留戀地表示自己想要離開:「如果你沒有更有價值的東西,我一點都不想再回答了,我英俊迷人的大人。要知道您把我拽過來的時候我可憐的早飯才吃了幾口……您懂我的意思吧?」

  一滴水狀液體滴落在地上的枯葉表面。

  「西境。」文森特的情緒漸趨平穩,他終於恢復了平時的狀態,這對你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你最近應該聽說了西境的事情吧,伊薇爾?」

  你點點頭:「這個我倒是聽薩拉她們提起過。據說接連幾個城大部分居民都成了行走遲緩、沒有反應的怪物,但是仍保持正常的呼吸,就跟活死人一樣。據說有時候聽見特定的指令會聚齊統一行動。」

  兩滴。

  文森特追問:「有沒有可能是精神系魔法造成的?」

  「不可能,對於活體的控制並不容易。一個魔法師控制一個活人的思維都費力,幾城的人怎麼可能這麼整齊劃一,哪來那麼多魔法師待在西境。」你想也不用想直接否定掉文森特的推論,「我看很有可能是被下了特定的藥劑吧。」

  「……我知道了。」

  你伸手想要打掉文森特現在還鉗在你肩上的雙手,突然之間天旋地轉,你被壓倒,懵逼地一頭紮進文森特懷裡被人抱著在泥地上翻了幾個滾,泥道本來就不寬,你們成功跌入冰湖開啟了破冰之旅。

  你:「……我說,您這是要做一隻魚兒暢遊在我的荷塘……嗎,媽、媽媽啊啊啊啊啊!!!」

  你扒在岸邊,吐槽在從冰水中抬頭看見原來所處的位置上候著的那位老兄後戛然而止。

  那是一條盤踞在樹梢的巨蟒,嘶嘶地吐著紅信,涎水不停下落,身上褐黃花紋斑駁,十分粗壯。

  它伸展頭身,在空中往前滑行聳動,張開大口,腥氣飄來,你不由得掩住了鼻。

  ……

  敲!跟這貨在一起待著準沒好事!

  如果剛才文森特沒有反應過來,估計蛇兄已經一口一個嗷嗚出你的新BE了。

  簡直是史上最沒有價值的BE,和波ss一起葬身蛇腹。

  你這輩子都得對遊戲有心理陰影。

  「噅兒——」

  文森特拴在樹上的馬受驚掙扎,吸引了巨蟒的注意力,它估計餓慘了,張口就將馬頭含在嘴中。

  兩物僵持不相上下,馬亂蹬亂踢在蟒身上,而巨蟒的吞食隨時間的流逝更深入。

  文森特寒著一張臉把你從冰水裡拉上來:「快走!」

  幾聲槍響打斷了你們的自救行動,一個人影騎著馬朝這裡趕來,手槍散彈的攻擊讓蟒蛇痛苦不堪,不停地絞擰身體翻騰掙扎。

  見巨蟒還有動靜,持槍者再次上膛。

  「砰、砰、砰——!」

  龐大條長的蛇軀從樹上緩慢滑落,蛇口鬆開,吐出被絞了一頭涎水的馬,馬抖抖身上的毛髮不停嘶鳴。

  騎馬者越來越近。

  誰會來這裡找人,還是這個時候?不應該都準備狩獵去了麼?

  難道是除了執行愛德文命令之外閒的發慌的布蘭奇?

  危險解除,騎馬者放緩速度,馬兒踱著小步優雅地踏出樹林。

  ——是凱撒。

  他環視了樹林周圍的狼藉慘狀和你們兩個落湯雞的倒霉樣子,神情驚疑。

  凱撒下馬,走近你們問道:「伊薇爾,你怎麼會弄成這樣?」

  你無力扶額,衣衫上的泥印,浸泡過冰水的裙子,你現在的形象差不多涼了。

  好在這位好心的質子沒有糾結太久,他轉身朝文森特點點頭,道:「愛德文陛下正在找您,還有伊薇爾,狩獵馬上就要開始了,大家四處都找不到二位,很是擔心。由於我方才看見您帶著伊薇爾從這個方向離開的,所以自請來尋找二位的行蹤,還好我趕來的及時,沒有出事。」

  你展開裙襬,誠心誠意地屈膝:「十分感謝,亞瑟。」

  文森特致意後,走到樹旁解開馬的栓繩,從湖裡撈起一塊較大的碎冰擦拭馬的鬃毛,洗去噁心的黏液。

  凱撒趁這個時候解開身上乾燥的披風裹在你身上,小聲問:「你們什麼時候吵架了?」

  「沒有,他單方面不太愉快。嘛,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嘛,你懂的。」你順手接過,也小聲回道,「謝謝,真的,太謝謝你了今天。」

  凱撒:「……沒事。」為什麼要這麼熟練地認為他知道些什麼,不,他不懂。

  「噗呲——」銳物穿透皮膚的穿刺聲引得你和凱撒立刻分開。

  離你不到一米遠的地方,剛剛本應該死透了的蟒蛇張大嘴做生命最後的抽搐。它後半段的皮膚上,有一根長樹枝將它身體穿透,釘在地上。

  你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偷偷遊走過來的。

  冰水混合冷汗浸濕後背衣物。

  文森特面無表情地鬆開握著樹枝的手,道:「下次碰到危險的獵物,記得要補刀。」

  「走吧,亞瑟,伊薇爾。不要讓陛下久等,尤其是我們兩個還得換身衣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5:13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八十章 八週目手冷

  等你換好衣服重新返回斯迪爾曼森林後獵場的時候,文森特和凱撒等人早就在草野中策馬馳騁。

  僕從們提前將獵物趕出來,無非都是兔子、狐狸之類的小型獵物,偶爾也有鹿出沒,最威猛的止於野豬。獵犬跟在馬匹後奔跑,與主人一起轉向,抓住時機一擒獵物。

  來這裡打獵的都是蘭頓的重要人物,不可能讓他們真的犯險去獵取大型猛獸,獵場內的這片原野已提前清過場。春獵並不多,一般規模較小,等到夏秋的時候才會是獵人們的盛典。

  凱撒和主要的來客刻意隔開了一段距離,在邊緣活動,並不引人注目。他的槍法很準,基本上都能打中。

  你眯著眼觀察完他的情況之後,開始尋找文森特的身影。

  你坐在地墊上,環顧獵場,薩拉拿著布巾給你擦頭髮,你的頭髮尚且還是濕的,想來文森特他那邊也不會乾。

  這天氣頂著濕頭髮容易感冒啊……

  等等,那傢伙病就讓他病去吧,活該!

  但是他好歹是你的攻略對象,這麼狠心不太好吧?

  ……哦,對,想起來了,他還是你的攻略對象。你最近越發覺得這小子是你的對手而不是CP。

  好感度板已經死去多時了。

  你終於在獵場對角找到了幾個模糊的小點,看起來像是文森特他們。他的身影緊隨愛德文,已經跑遠的太遠了。

  幾位重臣的小姐夫人們都站在你身前四處張望,尋找父兄的身影,打起小洋傘借樹蔭抵擋陽光。

  emm……咳!你也想去玩!

  愛德文的主帳不遠,你跑過去和布蘭奇打了個招呼,沒等他回答就跑去馬廄裡牽了一匹溫順的小白馬出來。你與馬的頭靠在一起調整呼吸,讓它熟悉你的感覺,聞聞你的味道。安撫了一會,馬兒與你算是熟了,性情本來就被調教的不錯,聽著你的指令任你騎上馬背,一動不動。

  訓馬的獵場管理者猶猶豫豫地為你遞上箭筒,在你的要求下又配備了獵槍,他花了一些時間給你安裝長長的皮革槍套——綁在馬鞍側面,供你隨時取用。

  「駕!駕——」你韁繩一拉,直衝愛德文的方向而去。

  馬蹄飛踏在頹敗的枯草上,新草在腐殖質的滋養下冒出了個頭,天色湛藍,陽光晃眼,比之冷涼的早晨,這個時候的風吹在人身上要舒緩的多。

  你能看見獵物了。

  那是一隻野豬。

  愛德文騎馬站在最外頭盯著裡面的情況,他離廝殺的中心有一定距離,把表現的機會留給年輕人。文森特和威廉等少年高級貴族擠在最前面,後頭追著愛德文的騎士們。

  野豬被驅逐著狂奔,最後被團團圍住,它瘋狂地朝各個方向攻過去,四下亂竄,毫無目的,它尖銳的牙齒之前已經勾傷了好幾匹馬的側腹。

  「圍起來,別讓它跑了!」

  「不要亂射,小心流箭傷到自己人!」

  「注意大人和陛下的安全,都上點心!」

  喝令聲此起彼伏,這邊有人故意大叫吸引注意,立刻對面的人就放箭去射。野豬挪移的也十分敏捷,後蹄一聳躲開飛箭,直衝旁邊馬已經受傷了的一位騎士。

  野豬咬住了那位騎士的褲管,不管其他人如何威脅,死死咬定一個人報復,顯然它已經紅了眼不管自己的生死了。

  旁邊的人不敢亂射,人與野豬快速的糾纏間騰挪飛快,一不小心就會射殺自己的同伴。

  文森特舉弓,他眉頭深皺,箭頭瞄準的位置不停地變換,同一個位置上一秒還是野豬的頭,下一刻就可能對準的是騎士的腰。

  局面有點超出他的把控。

  以往打獵鬧出意外的不是沒有,哪怕是王儲也避免不了此等慘劇。

  你摸摸身下的小白馬,溫柔道:「出事了,我們得再快點……駕!」

  慘烈驚心的廝殺現場已在眼前,一旦那位苦苦掙扎的騎士被從馬上拽下來,他立刻就會被野豬的尖牙開膛破肚,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看起來他的體力已經不支了。

  文森特聽見你的喊聲猛然回頭,他呵斥道:「伊薇爾,你來這幹什麼!回去!」

  你得意地朝文森特揮揮手,轉而吸口氣,氣沉丹田準備發功:「——都給我讓開!」

  威廉‧卡萊爾勒馬驚叫:「殿下您怎麼也來了?這裡太危險了!」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總司令先生。」

  你大吼一聲,拔出獵槍端在手上:「都閃開!快點!」

  文森特轉頭去看不遠處駐馬的愛德文,愛德文點點頭,表示同意。文森特舉起手,往前一切而下,下達命令:「所有人,都退下!留出位置!」

  在場的所有人明白這命令不容違逆,紛紛調轉馬頭散開了隊伍,圓形的圍陣四分五裂,然而野豬已經絲毫不為所動。

  可憐的騎士在搏鬥時後衣領被身後的樹枝掛住,他不僅得應付來自野豬的攻擊,還得防止被樹枝戳穿脖子,不是每回都有剛剛那麼好的運氣。

  他的長劍被野豬死死拽下馬,扔在了一邊。

  沉住氣,別慌。你放緩呼吸,端穩了手上這桿長獵槍,槍口瞄準的位置不斷地調整,根據目標的移動做出更新的預判。

  野豬鬆口扔劍的那一瞬間!

  機會來了!

  「啪。」

  扳機扣下,野豬倒在地上,瘋魔似的打滾掙扎,一聲連著一聲慘叫在考驗人的耳膜。你不放心,因為它仍具有攻擊力,於是接著連放幾槍,對面的龐然大物終於在一聲哼哧後側著臥倒,再無聲息。

  「噢——殿下——太好了——」

  人們大叫著歡呼慶幸這場驚險的救援得以成功,

  .……都說了獵槍更好用了嘛,蘭頓貴族確實該換換口味了。你悄悄吐舌,這種活裝備技術缺一不可,想來跟著西林二位的這些日子也沒有真的白學。

  感謝凱撒老師的精心教導!敬禮!

  你抬手,用手背擦去臉上凝結的汗珠,鬆快地將獵槍塞入槍套。

  立刻有人圍上去,把受傷的騎士從馬上放下來。另一部分則下馬準備把野豬的屍體抬走。你勒馬佇立,不禁溢出一絲微笑,能夠成功救下你的子民,這種感覺還不賴。

  你的韁繩被人拉住,往力的來源處使勁,順著牽引者的力道,兩匹馬並排而行,往營地的方向歸去。

  文森特低頭瞥了一眼你槍套裡的獵槍,低聲叮囑道:「你太莽撞了,伊薇爾。下回不要再出現的這麼突然,陛下會很擔心。」

  你們並騎慢行,欣賞四周天然的美景,比起逼仄的宮殿,自然往往更討上位者的歡心,因為這裡不經雕琢,還能提供給他們意想不到的刺激,在這種環境中,身心放鬆不是一件難事。

  你眼神一溜,努了努嘴,半開玩笑道:「嘴上說的是陛下……」

  「擔心的其實是你吧,文森特?」

  他保持微笑,不帶一絲憐憫地在你頭上敲下一個暴栗:「死不悔改。」

  「嗷!」

  你:「……下次就改,真的。」叫你嘴賤,挨揍了吧_(:з」∠)_。

  等你們晃回來的時候,愛德文與眾人已經提前在大帳前坐下。獵物分配的差不多,一些被鐵架子叉起,在火上翻烤,或者丟在缽內熬湯。

  是最原始最狂放的吃法。

  「孩子們,都過來。」愛德文衝你們招手,身下坐著布蘭奇為他搬來的籐椅,很考究,編織細緻、手藝精湛。

  你和文森特隔著帳子還有一段距離下馬,立刻有僕從過來為你們牽走馬兒。

  愛德文拉著你在他身旁的墊子上坐下,他摸了摸你的頭,慈愛地朝你說道:「今天你表現的很好,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伊薇爾。」

  「最近太忙,好久沒有這樣看看我的小公主了,父皇發現你又變漂亮了不少,是不是文森特?」愛德文寬厚的手掌停留在你的髮頂,他的眼角因笑容而皺起,側頭去尋找文森特的同意。

  文森特站在你身側帳篷邊緣處,他忙於卸下身上的長劍,順便吩咐薩拉幫你把背上的箭筒卸了,你聽見他跟薩拉說你腦子高興過頭不太好使,背著這麼重的東西也忘記了拿開。

  然後非常自然地接上愛德文的話,臉部紅心不跳。

  他說:「殿下聰明伶俐,討人喜愛,沒有人會不為蘭頓的花而駐足。」

  你:「……嘿嘿嘿。」

  這邊問容貌,那邊答智商,總之就是不漂亮唄。

  話倒是說的動聽,拉倒吧渣男,您的老可愛不買賬。

  不管怎樣愛德文誇你了哈哈哈哈,便宜老爹對你這一段時間的學習成果看起來也還挺滿意……

  「但是伊薇爾,以後這種事還是不要做了,知道嗎?我們會有勇士現身,你作為公主,更應該注意自己的禮儀,時刻為其他貴女做好表率。」

  算了,就不要對這兩個男人抱太大希望。

  你看見低位鐵架子上烤兔子似乎已經熟了,噴香滴油。

  你從那頓莫名其妙結束的早餐後就一直沒吃,過量的運動和方才的刺激更消耗了你的體力。

  餓啊!

  這個時候呢,就應該撒一把孜然,刷兩面辣醬,裹上麵粉炸至金黃……香氣迷人,顏色剔透,嚼勁筋道,鮮味多汁……最後澆上熬製好的高湯,煙霧繚繞,聽見湯汁與鍋面接觸的輕微爆裂聲……

  滋溜。

  「啪!」

  疼疼疼疼疼!!!

  你清醒過來,朝兔子伸出的魔爪被人打掉,順著手臂看上去,果然又是文森特。

  他溫柔地警告道:「直接用手拿鐵叉,殿下是怎麼想的,我要是再晚一點,您就再也看不見這雙漂亮的手了啊。」

  你:「……哦,好,謝謝您,大人。」

  圍坐成一圈的下屬們傳出了憋悶的笑聲,你默默扭過頭,藉著撩頭髮摀住對著愛德文的半張臉,用剩下一隻眼瞪文森特。

  他毫不在乎地當作沒看見。

  【伊薇爾】出戰,攻擊對象:【文森特】,本輪傷害值:0。

  愛德文揮手,露出寬大的袍袖,他喚來布蘭奇:「布蘭奇,把那兩個人帶上來!」

  布蘭奇領命,按住腰間長劍,繞到下一個帳篷處吩咐守衛的士兵。

  兩個衣衫破爛的男人被壓到眾人眼前。

  埃莉諾夫人的丈夫道塞繆爾‧錫德里克從坐著的石頭上起身,站起來向大家解釋:「這是我早上提前再清場的時候發現的兩個黑暗神信徒,被發現的時候還在偷偷摸摸祈禱,想要對陛下行刺殺之事,我向陛下建議用他們的鮮血來為今日的盛宴助興!」

  你愣住。

  活人?殺?助興?

  不,這是什麼奇怪的邏輯?

  那兩個男人的頭被摁在地上,身體不停地顫抖,你聽見他們在小聲抽泣。

  你能聽見他們內心的尖嚎躥入你的腦海不停地迴蕩,他們在祈求黑暗神護佑。

  可是你不能。

  你不能救,也救不了。

  愛德文又道:「文森特,你過來。」

  「是。」

  「你是個好孩子,都是別人替你動手。現在藉著這個機會,在大家面前練練膽量吧。」

  「陛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是?」

  「殺了他們,用你的劍,很簡單,捅進去就可以了,你見過不少,不是嗎文森特?」

  「……」

  就算你坐著不動也能感覺到,現場所有的視線都集聚在身邊的人身上,那種熾熱的期待讓人害怕。

  文森特的回答停頓了一兩秒,你卻感覺時間過得那麼慢,其他人的明裡暗裡的議論就像刀子一般在往這邊刺來。

  連不是話題主角的你都坐立不安,遑論他?

  「遵命,陛下。」文森特單膝下跪,雙手接過愛德文遞來的長劍,他站起,道,「讓伊薇爾進帳去吧,她不適合看這些,您說對嗎,陛下?」

  帳外的慘叫淒慘滲骨,你集中精神數著面前懸掛的寶刀上有多少顆鑲嵌的寶石。你數完的那一刻,世界也安靜下來。

  接下來的宴會依舊歡騰,小姐夫人們也都擠過來,除了地上一灘新血,沒有什麼不一樣。

  等那一攤血被風沙埋了,就什麼都沒留下。

  「孩子,你記住,這就是生命,也不過是生命。」

  他為數不多的心軟,又少了一分。

  文森特換下濺血的華服,坐回你身邊。他臉色平穩,用小刀精細地削剔食物,每一刀削下的肉落在案几上的盤內,形狀和厚薄都十分適宜。

  刀工不錯。

  對他來說,似乎方才發生的事對他沒有影響。

  嗯,如果是他的話也不奇怪嘛。

  你收回窺探的目光,低頭專注自己的食物,勤勤懇懇與烤兔子作鬥爭。

  削了半天也沒他削的好看,厚厚薄薄醜不拉幾。你扁扁嘴,乾脆只用一隻手握了小刀胡亂搗攪一通,碾成小肉塊。

  技術沒別人好,能吃就行,嗐。

  垂下的一隻手忽然被握住,對方冷的不正常,像塊冰。

  你疑惑地望向文森特,他眼睫微垂,與周圍的人敬酒談笑,神情無異,握著你的手卻越來越緊。

  你試探地挪了挪位置,靠近他,道:「你是不是在害怕,文森特?」

  「沒有。」他趁著敬酒的間隙轉頭回了你一句,「我為什麼要害怕?」

  「你的手好冷。」你放下小刀,另一隻手也窩了過來,奇怪道,「這個天氣也沒那麼冷啊,冬天都……」

  「只是有點噁心。」

  「那你握住我的手還就能不噁心了?!」你驚了,你的手是什麼人間奇藥!

  時至中午,烈日當頭,他手握在你手中簡直是降溫利器。

  文森特放下酒杯,略帶疲色,語氣疏離冷淡:「我不知道,就一會,馬上就好。」

  「……好吧。」

  愛德文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的大臣們聊天,他很享受這種久違的被重視感。從西林回來,有許多原來認為平常至極的事在他心中發生了改變。

  比如此刻,就是享受。

  愛德文撐著籐椅的扶手準備站起,他感到體內有一團火在燒,有些透不過氣來。突然一陣眩暈,周圍景象撕扯著變形,所有人的喊叫變得遙遠而模糊。

  啊,是誰把蠟燭吹滅了……

  布蘭奇第一個跑過去檢查愛德文的身體,他探了探愛德文的額頭,臉色一下就灰了,接著撩開愛德文的袖口。

  幾個顏色趨近於黃色的小泡赫然浮出皮膚之上。

  「啊——!」

  在場的年長一些的女性慌亂地尖叫出聲,眾人皆站起去看愛德文的情況。

  「這是,這是……」

  你轉頭去看文森特,他臉色凝重地吐出兩個字。

  「天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5:26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八十一章 八週目馬糞

  從獵場返回的那天現在想來就是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因為無法探知愛德文到底是在宮內還是獵場染上的天花,所有與他接觸過的人都要求必須留在宮中,靜待觀察,看有無更多的病患產生。

  據現在的情況來看,目前只有愛德文染上。

  但是真正確認發病者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按照經驗還要等待一到兩週,甚至更久。

  當時和愛德文接觸最多的你也變成了重點觀察對象,想到他揉過你的頭的那隻手,你不禁一陣後怕。

  宮內開始封鎖消息,外界中低級官員只知道可能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但是具體到底是什麼,誰出事了,除了留在宮內的重臣,沒有其他人知道。下僕們被要求嚴守口風,否則等待他們和他們家人的命運可以被輕易預料。

  愛德文躺在寢殿裡人事不知,尤利塞斯先生捂著白布巾過來看過一眼,隨即到隔壁換上了鳥嘴服。帆布長袍垂至腳踝,通體浸泡過蠟,散發出象徵著死亡來訪的芳香。尖而長的鳥喙突兀地伸出,全身只露出兩個黑洞洞的眼眶,他手持枴杖,抓住枴杖腳,用杖頭小心翼翼地挑開愛德文的被縟。

  你隔得遠遠的,站在門邊不敢靠近,文森特同時等在旁邊,聽候尤利塞斯先生的囑咐。

  你轉身對薩拉囑咐了幾句,很快另安排了幾位僕人換好鳥嘴服進來為尤利塞斯先生打下手。

  已經能隱隱察覺一種不可言說的緊張氣氛在皇宮中瀰漫開來。

  老頭查看完之後杖頭靈活地為病人蓋好被子,扶著腰艱難地直起身,他抬頭,用含糊老邁的蒼老聲音道:「陛下的病確是天花。」

  「那,那您打算怎麼辦?」你用帕子掩住口鼻,想要上前,隔著這麼遠說話太費力了,轉念還是將往前拱了一些的膝蓋收回來。

  小命要緊。

  尤利塞斯道:「容我先換身衣服,殿下,大人,我們到外面去說。」

  文森特立即應下,率先拉著你往門外去:「給您添亂了,不好意思,先生。」

  所有脫下來的鳥嘴服被堆在草坪上與愛德文的日常用品一齊焚燬,熊熊黑煙燻上高空,其中不乏古董珍品,然而事情緊急,你也顧不得了。

  寢殿內按你的吩咐到處撒上石灰殺毒,同時做好通風,可憐的愛德文還沒有醒過來。

  國王的會客廳內,尤利塞斯已沐浴完畢,換上清潔的黑色長袍,身前掛上光明神的小型偶像。托蘭扶著老頭的手讓他穩穩坐在梅紅靠背沙發上。文森特與你則坐另一側的單人沙發,中間長沙發的本應出席的主人現今躺在床上生死難料。

  對面全部的窗子都被封閉起來,窗簾垂下,窗與窗之間的承重牆上伸出一塊塊浮雕柱,柱上五色鑲嵌的晶石和盤旋而上的漆金花蔓葉草在燭火映照下反射光芒,依次映照傳遞,筆直的光線圈出一方明亮處,恰好是半圓形廳室以內。

  「我建議使用傳統的藥方,將馬糞與老鼠鬍鬚煮成湯劑配給陛下服下。」

  尤利塞斯捋過他尖翹雪白的鬍鬚,緩慢肯定地道出目前最為權威的答案。

  你懷疑是自己的耳朵進了馬糞,順便被人塞了一把老鼠鬚。

  你忐忑地發問,確認剛才尤利塞斯的藥方,你多麼希望真的只是你聽錯了。

  「醫生先生,您是認真的嗎?馬糞加老鼠鬚餵陛下喝?!」

  尤利塞斯瞥了你一眼,嚴詞道:「歸根結底陛下還是身體裡存在不乾淨的東西,如果這個方法沒用,我們可以嘗試用芸豆泡水,或者用核桃、無花果、鹽作為原料。」

  文森特嚴肅了神情:「……恕我冒昧,先生,這是用來做什麼的?」

  「催吐,以及瀉藥。」尤利塞斯的答案簡潔而自信,這位名醫在向兩位對醫學一無所知的貴族好心普及知識,「只要吐出了體內的污穢,陛下就能夠痊癒了。」

  「如果不是陛下昏迷不醒,我更願意使用草藥灌腸法。實際上我已經看過了人體星宿圖,到了合適的日期,我將根據星星的位置選擇應該下刀的部位為陛下放血治療。」

  文森特、你:「……」

  灌腸?放血?

  ……儘管您本人長得慈眉善目,但是治療方式聽上去太過凶殘了,爺爺。

  你雙手放在膝上,不安地將裙子層疊的蕾絲邊攥在手心,再次發問:「那麼接痘呢?接痘還有效嗎?」

  「接痘只能預防,殿下,初期病人接痘可能有促進治療的作用,但是也有可能就此加重病情就此病逝,我不敢對陛下用如此冒險的方法。」

  ……所以馬糞反而不凶殘嗎?

  「但是您……」明顯馬糞加鼠鬚怎麼看怎麼不靠譜好嗎?!

  「夠了,伊薇爾,讓醫生先生做好他的本職工作,治病不是你的職業。」

  你的話頭被文森特半路截下,他站起替你向尤利塞斯致歉:「不好意思,醫生先生,伊薇爾太過擔心才會……希望您不要介意,繼續盡力救治陛下,我們必然不惜報酬。」

  文森特皺眉,轉頭朝身後滿臉震驚、頂著一腦門黑人問號的你小聲道:「你先回去。」

  那位名醫的臉上就差寫著「沒有人比我更懂天花」。

  你提裙而起,無語離開,等推開會客廳的大門時,發現外頭擠的一個個原先附耳門上的重臣紛紛由著慣性往裡跌了一步。

  政務廳的常客都聚齊了,看來他們對於目前摸不清的情況也十分焦急。

  你環視周圍圍著的人們一圈,背手將身後的兩扇門合上,靠在上面,好整以暇地做好了被問詢的準備。

  好好先生國務大臣默里‧林恩被身後的人推出來第一個發言。

  伯克‧哈德抱臂擠在往後一些位置上,見你出來抬了抬眉尾,手指相對在指甲縫裡摳了一會,彈開粉末狀存留物,若無其事地垂頭看地。

  「殿下!陛下情況如何?尤利塞斯先生是否已經有診療方案,把握有多少?我們所有人都衷心期盼陛下早日康復,願您理解我們的焦急和莽撞!」

  你昂起下巴,表面從容,內心慌得一批。

  總不能直接說愛德文已經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可以上裹屍布往教堂底下存著過幾百年用來賺旅遊費了吧?!

  診療方案?正常人用了都性命難保的黑暗荒誕的診療方案?讓你告訴默里,如果他真的忠心現在可以去幫忙挖糞逮老鼠了麼?

  「特殊時期,沒有與文森特討論過,我不便將情況全部告知大家,十分抱歉。但是請大家放寬心,不論消息好壞如何,我們都有可以應對的方式。」你選擇避開尖銳的鋒芒,含糊而過,再塞一顆定心丸就算完事,「我們目前能做的除了等待陛下的好轉,那麼剩下的就是守護好文森特的安危,這關乎蘭頓的未來,對吧,伯克先生?」

  你向這條老狗伸出了試探的樹枝,虛晃一槍,測試他的反應如何。

  威廉新起,根基未穩,默里和福勒一個賽一個無所謂,只有伯克最讓你忌憚,這條老狗自從羅傑‧卡萊爾刺殺事件後一路平步青雲,他已經選定好了新的主人。

  而軍權,說起來在威廉手裡,最後還是要他同意才行。

  「如果大人出了什麼事。」伯克‧哈德散開抱起的雙臂,這個中年人散漫地站直,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道,「蘭頓的鐵騎將從臉上一一碾過他的屍體,一次都不會少。」

  你嘴角的笑容僵住。

  該慶幸當時你的曲線救國策略,有羅傑‧卡萊爾的冷言在前,你沒有選擇看起來最直接卻困難模式最高的正面權力爭鬥,而是走上了另一條更為隱晦的道路。

  也許在蘭頓,這樣能比登上並不歡迎你的政壇走的更長遠。

  過道內腳踏回音可聞,腳下石磚隨著行走者的步調變換響聲的節奏。

  匆匆來去,另一隊僕人與你們擦肩而過。你的侍女們縮起肩小步快走,發生了這樣可怖的事,她們也害怕說錯話做錯事觸到你的霉頭,隔著一段距離在你身後,不遠不近地跟上你的步伐。

  你邊走邊吩咐:「薩拉,安排下去,僕人們的房間各自去領玫瑰水和醋,好好灑掃。至於大人們住的屋子,讓負責清掃的人噴一輪香氛,迷迭香、麝香之類的都可以,及時通風換氣。至於廚房,把不新鮮的食材全都扔了……總之必須通知到位,全部重新打掃一遍,聽懂了嗎?」

  「是,殿下。」

  薩拉屈膝,領命後小跑著趕去傳達女主人的命令。

  在除了政事以外的這些領域,你在蘭頓皇宮內還是具有一定話語權的,畢竟人的精力有限,文森特再全能也不能干涉全宮上下今晚吃啥這種雜事——他不可能忙得過來。

  你回到臥室,脫下身上的外裙。

  這件衣服你不會再穿了。

  薩拉不在,你不願意其他人近你的身,你不習慣。

  所以只好自己動手卸開一件件繁瑣的衣物了。別開前甲的暗扣,拆下外罩拖擺襯裙,把繫在腰上的裙撐脫下……你頭疼地一個人別過身,去解背後的繫帶,看也看不見,只能憑感覺盲解。

  忽然,一隻紙鶴飛進了你的窗戶,撩開垂下的窗簾落在臥室地毯上,立了不過三秒就倒在地上。

  「?」

  你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將腳邊的紙鶴撿起,拆開,捋平紙面。

  上面寫著最新的情報:

  西林宮廷,天花。王子未染,另有奇症。將迎質子歸。

  落款是l‧f。

  林格‧菲利普,魔法協會會長,你現在的重要情報來源。

  所以你可以肯定,愛德文確實從西林返歸,之前的那個就是夏佐假扮的沒錯!

  他們之間的交易早就開始了。

  也許,你現在應該去多找找凱撒?根據以往的劇情,他極有可能在將來登上王位,並且持續一段不短的時間。

  如果能夠確定盟友關係,未來的路會更順利也說不定。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5:34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1-3-28 07:44 PM 編輯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八十二章 八週目溪釣

  淺溪中的冰塊盡數融化,可見溪底圓石水草。流水涼冽,探進去免不了被激得嘶一聲。

  凱撒撐著下巴,盤腿窩在岸上釣魚,細翠的竹竿配上被掰彎的粗鐵針,看來是他自己做的魚竿。

  他雙眼閉合,時近中午,睏意昏然,似醒非醒地等待獵物上鉤。

  身體的好轉才讓他有出門的欲望。

  自從加繆離開,他在西林的生活越發枯燥,連可以互懟的人都沒有。

  蘭頓皇室春獵那日亂成一片,沒有一個人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最後惶惑地跟著大部隊一齊返程。

  現在也有意地對他封鎖消息。

  好在不明所以的事情發生以後,他的日子更加自在起來。

  不得不說,這樣愜意的日子……

  「別睡了,魚咬鉤啦!」

  ……會讓人喪失鬥志。

  眼前的光線被什麼忽然遮住了,凱撒驚起,桿子一晃,嚇得魚猛地掙扎,最後脫了鉤擺尾而去。

  溪本不寬,你趴在矮橋上俯下身,朝凱撒揮揮,陽光從精緻的鎖骨上溜過,順著絲滑的綢緞滑落。

  一群小魚身姿迅捷,輕蔑地從垂釣者身旁游過,有的囂張地用尾巴撞開簡陋的魚鉤。

  而他一時痴然,怔怔地鬆了桿子,自己渾然不覺。

  你看著他的舉動,一陣莫名,不管如何,嚇跑了人家的魚,先道個歉吧。

  你起身,扶著橋桿緩步輕搖,款款走下來:「真是抱歉,亞瑟!要不……我陪你等一會,看午飯前能不能等到第二條魚吧?」

  「咳,我當然很樂意。假如沒有耽誤你做其他事情的話,伊薇爾。」凱撒回神,略有些狼狽地抓起地上的魚竿,將魚鉤再往溪中拋去。

  你繞過他的身後,捏起裙襬小心坐在一旁的大石上。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他特地迎著你笑了笑。

  容顏燦爛,可惜更顯心虛。

  你彎身雙手抱膝,裙襬隨著雙腳的伸展略微上提,玫瑰紅的圓頭小皮鞋與裙沿之間露出一段純白的棉質腿襪,隱隱勾勒出腿部線條,向上延展。

  「我聽說了一個對你來說很有意思的消息,亞瑟,你一定會感興趣。」你側頭看他,雙眼晶亮。

  凱撒轉過頭,雙眉疑惑地蹙緊,灰圓的水瞳望著你,尋求一個答案。

  「什麼?」

  你淡粉的唇瓣開合,輕聲道:「據我私人消息,西林不日將會設法迎你歸來。」

  「噓,別告訴別人。」

  「我不清楚蘭頓在其中將要扮演怎樣一個角色,而西林會如何經營操縱,不過,你可以做好回去的心理準備了。」

  聽到消息,凱撒茫然地保持原來的姿勢,盤腿坐在原地。

  「誒,不高興嗎?其實我有點捨不得你就這樣回去了,這幾個月和你一起玩倒挺開心的……」

  你細細的腕子被握住。

  凱撒斜過身子,將額頭靠在你交覆的手背上,沉默而脆弱。

  遠處長靴踏過。

  「……!」

  他的親密與信任讓你驚訝。

  「很高興。」凱撒悶聲重複,「當然高興。只是就算回去也要面對很多事情,不比蘭頓的日子輕鬆。」

  看來夏佐已經得手。

  「最重要的是,伊薇爾,你知道的。」

  蘭頓到底是誰在暗中幫助他,又想要得到什麼?

  「貴族的孩子最不缺朋友,可是他們最缺的也是朋友。」

  凱撒想不明白,他孤立無援,消息閉塞,沒有什麼能讓他做出判斷的信息。

  「以後再遇見,不知道是好是壞,更不知道是否還能遇見。」

  他們會站在相反的立場上嗎?

  你拍拍他的頭,開玩笑道:「你回去繼承家產之後別忘了我啊,要是哪天我成了落難的老公主,路過西林的時候還請亞瑟殿下發發善心,能夠收留可憐的我。」

  一半安慰,一半求諾。

  不過玩笑,誰也不會太尷尬。

  凱撒從你膝上揚起頭,僅露出一雙眼,狡黠地對你眨了眨:「我收留你,有沒有什麼好處?」

  「……呃,我給你當貼身魔法師怎麼樣?你要是照顧不過來,給我一個看起來很高端的稱號,讓我有個安身之處就可以了。比如王室欽定擊劍藝術愛好者?或者,或者大休息術非物質遺產傳承人?退堂鼓一級演奏家?我會的東西也不少,唔!」

  凱撒輕笑,伸了一隻手往上,摀住你的嘴:「伊薇爾,你還是不要說話比較好。別人不會以為我收留的是公主殿下,只會當作我從哪裡帶了一個喜劇演員回去……太破壞氣氛了。」

  你有一絲恍惚,沒有撥開他的手。

  似曾相識的評價。

  「我想,將來如果我活到繼承父王事業的那天,而你恰好流落西林。」凱撒停頓了一下,「不如將你嫁給我那個倒霉的弟弟,做西林王妃,從此你就不用再操心什麼顛沛流離,而我一勞永逸。」

  難道是那個倒霉催的西奧?偷偷上位沒幾天老婆跑了自己被兄弟毒死還時不時給人屍體搬出來懷念一想就陰森森的西奧?

  你抽出一隻被他壓住的手,毫不費力便拉開了他對你嘴唇的禁錮:「?不要胡亂做主婚人啊朋友!婚姻這個話題上請多少慎重一些!」

  你沒有任何想要跟亞瑟那個女人搶男人的想法,一點點都沒有!

  那兩人天生一對,你比較願意獨自美麗。

  凱撒自顧自繼續他的安利:「我的二弟,凱撒,他和我處處都很像。假如你喜歡我,自然不會討厭他。」

  有人聽到這裡,悄然離開。

  【恭喜玩家獲得CG「溪釣靜謐」,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你:「……」

  你久違地拉下面板,看見了95的好感值,真是感人至深。

  好歹少年節點,應該劇情君不會一旦你刷夠五點就此結局吧?

  文森特的路還尚且長遠你要是這麼結束了這可不是白推了!在下果然應該早點反應過來,適度和您保持距離。

  ……朋友,您的攻略現在不在在下的計畫內啊摔!

  ……

  撩文森特撩得多了,就會忘記別人的承受能力和他不是一個級別。

  把對待好感度抽風選手的狀態延伸到與其他人的相處,果然就整出問題來了。

  可是,後來見面的時候,那些好感度都溜到哪裡去了呢?假如你沒有記錯的話,三週目開始加繆對你是有基礎好感的,而這位,甚至間接促成了你的死亡,在五週目開局更是慘不忍睹的好感度……

  「殿下。」

  托蘭不知道什麼時候神出鬼沒地站在了你的身後:「大人有事找您,他在您的房間內等著,讓您早些回去。」

  你嚇得一個激靈,凱撒也意識到情況不妙,迅速拉開距離退回原位。

  由托蘭在前面引路,你這一路走的越來越心慌,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你的直覺告訴你,情況危險。

  等你來到自己的寢殿門前,兩旁守著的人為你拉開門。

  都不是你的侍女,其中一個門童你有點印象,好像是叫巴斯。

  你不應該回來,你想跑。

  回頭一看,兩位侍衛手持武器站在你的身後。

  逃不掉了。

  托蘭躬身停步,優雅地托掌將你往門內引:「殿下,您請進?」

  你能不進嗎?顯然不能。

  你胡亂點點頭便繼續往裡走。

  托蘭退出門外。

  文森特伸展雙手,愜意地靠在沙發上等候你的到來,手指間夾著的玻璃杯中,搖晃的葡萄酒醇香動人。

  門在身後闔上。

  他朝你舉杯:「伊薇爾,我是不是應該祝賀你剛剛為自己找好了未來的丈夫?」

  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這個房間內。

  林格‧菲利普。

  他憔悴地跪在地上,衣衫褶皺,雙眼猩紅,應該有幾夜不曾好眠。

  「……文森特,你要幹什麼?」

  文森特舉起酒杯,踏著西林最近風靡蘭頓的舞步,誇張地朝你走來,謝禮。

  然後強硬地握住你的腰,將他杯中剩下的葡萄酒灌入了你口中。

  濃烈的酒液順著食道下滑。

  你被嗆的咳嗽不斷。

  沙發前的茶几上擺著你熟悉的物件:

  原本放在你床頭的小熊、紙鶴、各家貴族女眷的銀行資金流入流出情況。

  「好孩子,伊薇爾,你不解釋一下嗎?」文森特轉回去,將酒杯放在茶几上,拿起布熊搖晃地對你展示,「我發現紙鶴的時候,順帶發現了它。」

  「真有意思,伊薇爾,我聽見你床頭傳來輕輕的說話聲,給我嚇了一大跳,還以為床上藏了人。那聲音太輕了,我貼著聽了一會才聽出來,那是托蘭的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呢?嗯?」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的小公主不僅建立起了自己的情報網絡,還學會了偷聽?」

  你全身血液冰涼。

  是你警惕降低了,愛德文出事轉移了你的注意力,一時不察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文森特,你要趁父皇不在做什麼?」

  文森特笑容溫柔,將布偶扔在地上,用靴子重重碾過。

  布偶其中一顆玉石眼睛承受不住壓力,就此碎裂。

  你能聽見清脆的崩裂聲。

  你被人抱起,帶入臥室,整個寢殿沒有一名你的侍女。

  「特殊時期,你得為你的父皇做點事情,你一定很願意吧伊薇爾?」文森特將你放在床上,點點鼻尖,語氣寵溺,力道輕柔。

  你往後縮退,想要避開他的碰觸。

  「……什麼?」

  「教皇膝下愛女偶染天花,不便交際,愛德文陛下憂心過重,無力國事,所以才無法露面。」

  「這是個為陛下遮掩的好辦法,大局為重,伊薇爾,你沒有理由拒絕。」

  文森特起身揮袖,臉色冷漠。

  「從今日起,到陛下痊癒那日止,公主殿下都不准離開寢殿半步!」

  【恭喜玩家獲得CG「禁步宮廷」,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6:38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1-3-28 07:45 PM 編輯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八十三章 八週目溯世書

  你算是被囚禁了。

  最令你感到害怕的不是禁足。

  是你的魔法失控了。

  再怎麼感應也聽不見其他人的祈禱,世界難得如此安靜,沒有聲音能夠進入你的腦海。

  安靜到詭異,還透著一種不知來源的壓迫感。

  如同蘭頓最北的勃格特,風雪之源,靜寂之終。

  這意味著你無法單靠自己轉移出寢殿。

  前廳沉默的衛士,新來的一批啞巴侍女,沒有一個可以與你交談。

  窗外也專人巡邏。

  你的生活被封閉起來,密不透風。

  你想過該如何自救,只要擦三下手上那枚戒指,遠在西林的艾斯本就能夠趕過來。

  可你不敢,上次文森特還沒有正式動手,艾斯本已經給了他不小的警告,這次要是過來,他不得把蘭頓皇宮掀了!

  要是真的這麼發展,你在蘭頓的劇情基本就沒有後文。

  暴怒的魔王會做出什麼事,後果無法預料,絕對不是你能夠預估的。

  再者,一旦艾斯本暴走,光明神的威脅就能即刻降臨,五週目的神臨威壓你還心有餘悸。

  不能讓哥哥身陷險境。

  神明的任性從來不計較後果,他僅聽從自己的心情。

  只能由你考慮好魔王降世的後續影響。

  很難不說這次的禁囚與上次艾斯本的造訪沒有任何關係,事情還沒有到撕破臉的絕境,如果真的要召喚艾斯本,還是放在愛德文最後沒有痊癒的前提之下進行吧。

  與其求救,自救才是上上策!

  未來隱秘的危險重重,甘願做一個只知道尋求保護的公主,就是一個廢物。

  你不需要站在任何人身後。

  你要堂堂正正地做伊薇爾,而不是蘭頓教皇陛下膝下生母來路不明生卒年不詳結局不明的公主萊諾。

  終有一天,世人提起你的時候,不會是教皇的女兒。

  他們該稱呼你,伊薇爾一世。

  ……

  先不想這些,你晃晃腦袋,現在當務之急應該是想辦法穩住愛德文的病情。

  你現在的狀況不會危及性命,甚至來說算是比較安全,但是一旦愛德文出事,你才會真正受到威脅。

  不僅是你,還有整個蘭頓。

  文森特手下雖有伯克‧哈德,然而卡萊爾家餘勢未消,林恩家日漸坐大,他並沒有獲得全部的支持。

  只要愛德文一日不死,布蘭奇及其身後的效忠者們便不會歸服。

  再看西境動亂幾月,派去的人一去無回毫無音訊,還有東進的趨勢。

  西林王廷據之前林格‧菲利普消息來看有趁蘭頓春旱趁火打劫陳兵邊境,威逼利誘要回質子的傾向,現在天花爆發,王室自顧不暇,然而原雷登的領主卻有意藉著這個名頭躍躍欲試,暗中籌備兵馬,有往蘭頓擴大領地的意思,企圖蓄積力量從西林獨立。

  愛德文這個時候病倒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單憑現在的文森特不可能穩住大局,內亂外敵一齊頂上,蘭頓內部如有城市炬者不服,聯合叛亂……

  蘭頓將危。

  愛德文不能出面是事實,所以皇室必須要拿出一個理由,就算它看上去沒有那麼可靠。這個節骨點上,愛德文的病情必須對外封閉,也不可能傳出文森特染病的消息,動搖國之根本。

  所以,「被天花」的只能是剩下一個你,如若病重,對外公主患疾,排場雖大未必說不過去,對內卻絲毫不影響政局,無傷大雅。

  這就是文森特將你禁足對外宣稱染上天花的主要原因。

  想透這一層……你在臥室內踱步,這幾日供來的燭火見少,細腳圓桌上的七燈燭台上缺了幾支,燈火搖曳,昏黃的燈光連一半的房間都難以照亮。

  事情便清楚多了。

  必須要找出讓愛德文康復的辦法,這是比你擺脫禁足更重要的事。

  能力不如人,先認真韜光養晦,忍過這一段日子便好。

  沒有愛德文的庇護,明知自己處於弱勢還強行頂撞文森特,瘋子都嫌命長。

  ……還是要拜託艾斯本,他活了這麼多年,看過了千年的人間,或許知道什麼,即便不知道,憑他的能力,多少能打聽到一點。

  奇方怪藥也好,你全盤照接。

  時間不等人,愛德文如果沒有得到良好的救治未必能撐過一個星期,再長十二天也說不定,現在離發病……你不敢想。

  找出辦法與外界聯絡上,必須讓你知道奧爾德里奇的現狀,讓他聯繫艾斯本,還得同時不讓文森特與艾斯本起疑。

  你出事後,奧爾德里奇作為你的老師有沒有被你牽連受難,是否也處境尷尬,假如消息能夠傳出,能否確保到他手中?

  又是一道難題擺在你的面前。

  房間一定被文森特處理過了,你從桌上拿起燭台,從臥室門口俯下身一寸寸照過去,觀察異樣。

  艾斯本送給你的戒指中藏著的書有提到過,禁魔之術,要麼是尋常法陣,要麼是神明曾經長久生活或者發生過爭鬥的地方,人稱,神之領域。(此書在八週目糟糕物中有提到,其他章也曾出現)

  你的魔力不靠一般元素,單靠旁人祈禱,祈禱不休,魔力不止。尋常的禁魔法陣與你無關,你無法感知其他元素,自然不會受影響。

  能困住你的,只有神之領域。

  所以壓迫感由此而來。那是神被萬物記錄下行蹤的證明,是離去千年後的留存,以物為媒介,纏繞其上,散佈威壓。

  神域中,除了神明自身,其他所有都會受到制約。

  文森特之所以能夠如此便捷地將你的房間佈置成神之領域,與林格‧菲利普肯定不無關係。

  關於魔法學院有一個傳說,之所以選擇那裡營建學院,是因為那是神明最初向人類展示他的強大的地方,魔法之源由此而始。所以在蘭頓皇城開設的魔法學院學習過成了魔法師們,包括西林的同行,標榜身價獲得認可的標誌。

  而學院巍峨的建築底下,偷偷保留著一間石室,作為禁閉室關押不聽話的學生。

  你之前往來魔法學院時偶然聽到過幾次心音,大多是「那個禁閉室比什麼都可怕,沒有任何魔法可以使的出來,被抓到那裡寫作業簡直就是酷刑,還不如讓黑暗神把他帶走」之類的抱怨。

  想來文森特應該是威脅了林格‧菲利普,又或者是後者主動邀功,把石室內的某些物品移到了你的寢殿內。

  有沒有什麼解除的辦法……

  你跪下來,雙膝在地毯上磨蹭,俯身摸索,手中舉著的燭燈傾斜,一時間搖晃溢出的蠟油從蠟燭中流下來,滴落在你的手指上,一部分灑在地毯上,迅速凝固成一灘。

  「嘶——」

  你被燙的狠了,一撒手又趕緊接住快倒的燭台,差點沒拿住,手忙腳亂之下,你被七燈燭台上雕刻的向四周拚命探張的尖銳小葉在指腹劃開了長長一道口子,血珠順指頭滾落,流到了戒指上。

  以戒指為中心,白光暴漲,你顧不上止血,連忙遮住自己的臉,防止眼睛被灼傷。

  光芒散後,你時常翻閱的戒中書呈現在你眼前。

  ……神之領域中也能施展魔法的道具?你震驚地將目光落在戒指上。

  艾斯本給你的這枚戒指……是不是黑暗神的東西?

  書頁無風自翻,你伸手去壓,穿過了虛空中影像的光芒。

  它最後,在倒數第二頁停下,頁腳捲起。

  【系統提示:恭喜玩家觸發特殊道具。】

  久違的系統提示音響起,你都快以為這系統除了報幕就由你自生自滅了ORZ。

  你記得艾斯本和奧爾德里奇告訴過你,絕對不要翻開最後一頁,之前你的所有嘗試也證明,這本奇怪的戒中書只能閱覽到倒數第二頁,最後一頁無法翻開。

  所以這次,是你的血破解了某種封印嗎?

  到底翻不翻?

  ……

  翻翻翻!都觸發劇情點了不翻是傻子!你還能翻頁跳出個哥斯拉來!

  淦!

  捏起卷腳,你屏住呼吸,往旁邊猛地一番,大有壯士斷腕的悲壯。

  最後一頁的面貌展露出來。

  空白。

  你:「……」逗你玩呢。

  越是藏著掖著,後面的東西就越不可告人!呵,戒指,成功引起了本殿下的注意。

  按照類推,你嘗試地將手指上的血塗在書頁上,血液滲入,有字跡顯出。

  中!

  「疼死我了哎喲,見鬼,誰能想到惜命如金的我有一天會幹出如此自虐的事……」

  你齜牙咧嘴地往傷口外擠血,然後敷於書頁。

  漸漸地,整面的文字都顯露出來。

  寫了一大串扭曲的連體字符,已經是你完全無法理解,甚至在有關魔法的理論古籍上都沒有見過的古奧文字。下面配了一幅圖,畫工簡陋,人便是一個圓腦袋加上一具穿著布片似的袍子的軀幹,神明不過是在腦後加了一圈光圈,但是要表達的動作很清晰。

  那個人手持一把刀,跪在神明前,神情虔誠安詳,身上各處都是紅色的顏料一拉而過,象徵傷口,那柄刀的刀刃插在胸口處。

  那是心臟的位置。

  什麼意思?這個人犯了什麼錯嗎?你疑惑地湊近想要多看一些細節。

  紙面上的字開始飛速變換、扭曲、歸於空白。

  空白之後,三行血淋淋的字跡帶著特殊的鐵鏽味映出:「驅將閘夜 血 何以娛神」

  最右處一行豎著顯露出三個大字,「溯世書」。

  你:「……」什麼玩意,不是西幻嗎?為什麼還能看見繁體中文?

  驅將長夜,血,何以娛神。

  莫名其妙的句子。

  溯世書,是這本戒中書的名字嗎?

  但是不管怎麼樣,你可以合理地推測,在神的領域中,鮮血可能是你破除障礙的重要突破口。

  藉著書散發出的光亮,你看清了自己的臥室,不用再舉著傷眼睛的燭火了。

  門後、床背、天花板,地毯下……到處都是鑲嵌在牆體或者地面上的碎石塊——來自那間禁閉室的石頭。

  組合成了一個「人造」的神之領域。

  果然。

  文森特為了不讓你在這個節骨眼上壞事,真是挖空了心思。

  你摩擦一下戒指,將書收回戒指中,拉下你的小閱覽室——實心玫瑰木四層便攜立式書櫃的最上層長方形橫木櫃門,扳開兩翼的延展板,這樣它便變成了一個寫字檯。

  內部兩邊又有三層小抽屜,各自上鎖,中間玻璃罩旋轉拉開,裡面是一沓紙。

  你裁下一小塊正方形,在上面挨擠地寫下幾行字。

  「受困。可告知奧爾德里奇安否?如安,臥室窗外正對樹下放兩塊石頭,多謝!——Y‧L」

  將紙片折成紙蝴蝶後,你忍痛挑開剛剛癒合的傷口開始默語施咒。

  睜眼,將流出的血液抹上紙蝴蝶。

  「拜託了,送到凱撒‧卡文手上,儘量避開其他人。」

  血液沾附,蝶翼振動,如同真的蝴蝶一樣撲棱著翅膀飛起,從窗戶縫裡擠出去,飛遠了。

  政務室中,各位大臣吵吵嚷嚷,勢力交纏,誰也說不準明天會發生什麼,都想為自己多爭得一點話語權才心安。

  福勒和文森特沉默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顯得格外突兀。

  連一向好說話的國務大臣默里‧林恩都按捺不住,這些高層是真的慌了。

  話題逐漸引向教皇的病情。

  即便經過名醫尤利塞斯的治療,連日嘔吐腹瀉灌腸放血之後,愛德文曾從昏迷中醒來過幾次,但是病情沒有見任何起色,反而不斷惡化下去。

  眼看外面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都說宮廷內的天花即將蔓延至整個皇城,這是黑暗神對於蘭頓子民的懲罰。

  流言四起,亂象百出,治安官抓了幾個到處宣揚的惡徒之後,反而有更多的人相信這個流言是真的,蘭頓皇室是在故作掩飾。

  他們必須給出一個回應,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以上次最後敲定,天花是瞞不住的,但若將得病的主角由愛德文轉移給伊薇爾,放出這個消息,特地它讓在最底層的乞丐之間開始擴大。

  人們對於這類事總是更相信來路不明的傳言,對於官方的宣告反倒用陰謀論揣測,更何況冷冰冰的公文哪裡比得上繪聲繪色的說演在教育程度參差不齊的人群中傳播更廣。

  至少滿足了民眾的談資,也讓其他正在觀望的敵對者不敢輕舉妄動。

  就算是這樣,也不過是爭取了一個喘息的機會,如果愛德文的病情再繼續惡化下去……

  文森特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交握的雙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那是他也無法控制的局面。

  這段時日,沒有人不是在水深火熱之中煎熬。

  高貴者尊位難保,陛下誠不欺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7:29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1-3-28 07:45 PM 編輯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八十四章 八週目傷口

  等你再次醒來的時候,趕忙爬起來看,窗戶外樹下沒有石頭。

  你心下不禁慌亂,奧爾德里奇出事了?

  還是凱撒沒有收到那封信?信會不會被誰半路截走?

  思緒混成一團亂麻,看守的衛士換班交接的時候又到了,領頭的幾個交談了一會,接過同伴遞來的水壺一飲而盡。

  難得的時間空隙。

  你拉起被子,滿懷心事重新躺下。

  華美的綢緞如水波翻滾,一張摺痕無數的紙片散開,悠悠飄落在地毯上。

  「嗯?」

  你撿起那張毫不起眼的紙,小心鋪展,用手捋平摺痕。

  紙上只有一幅簡單的畫,一瓶似乎是用玻璃器皿裝著的液體上方懸空擺著一支筆,在往下滴水,筆的右邊畫著一隻蠟燭。

  ……好熟悉。

  你仔細端詳了一會,低眉凝思,好像……在哪裡見過?

  熟悉的寓意。

  ……等等!如果這張紙片的主人是凱撒的話!你是見過這種方法的!

  那瓶液體就是牛奶,筆蘸著牛奶寫下文字,乾掉後用火燎熏出,即可重現。(見五週目燎痕、密文)

  昨晚他來過你窗邊。

  趁著夜深人倦,將這張攜帶著信息的密信從窗戶縫塞了進來,於是紙片跌落在你的床上。

  你立刻將窗簾統統放下,昨晚燭台上的蠟燭只留下了手指節那麼長一段,吊著最後一口氣燃燒它為數不多的生命。

  將紙空白的那面朝上,仔細放在火焰上熏了一會,字跡逐一顯現。

  「詢問過多位低級侍女,可推得奧爾德里奇在春獵第二日已離開皇城,似與職務有關,其中『分行』、『賬目』兩詞被提起多次。無其他消息。

  另:難關終過,困日無多,祝安。」

  落款,A‧C。

  A這個字符上被重塗了一遍,你依稀可以看出來原來他本是要寫一個C。

  C‧C,凱撒‧卡文。

  你忍不住捂嘴笑了一聲,這小子寫著寫著差點露餡。

  笑完之後又陷入了低谷,沒有辦法聯繫上奧爾德里奇,難道真的要你用戒指直接召喚艾斯本來蘭頓見識你的慘樣?

  不,為了將來考慮,再想過一條路。

  其實你早就有了一個想法,以備奧爾德里奇不在時施行,可是,你未必下得了手。

  ……如果你願意劃開傷口,流更多的血,是不是能夠支撐起更龐大的法陣,在沒有特殊媒介的情況下,消耗更多的魔力來聯繫上艾斯本?

  理論上可以成立,但是需要流多少血才能滿足要求?

  一刀不夠,還得必須再劃一刀。聽著就疼的受不了,你又沒有自虐傾向,誰忍得了這種心靈與肉體上的雙重痛苦!

  可是現在你已經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了。

  時間每過去一點,你的處境就危險一分。

  所有的希望都寄於愛德文的痊癒。

  文森特素來多疑,不可能會相信你現在真的完全不想搞事,相比於找他談判之後過的更加提心吊膽,還不如保持他以為你已經受到控制不可能再翻出什麼浪花的現狀,做一隻不引人注目的鹹魚。

  凱撒在蘭頓能力受限,特殊時期他行為要是過於異常,你連為數不多的後路都可能被斷,你不能拜託他做太多事。

  奧爾德里奇,人遠難救,八成就是被故意支走。你推斷林格‧菲利普兩邊討好,給你傳情報的時候已經開始替文森特賣命,最後不幸翻車,落得如此下場。

  靠自己吧,伊薇爾,對自己狠一點,生活愉悅多一點,你不是在受難你是在拯救未來的自己,給不中用的青銅文森特救個場!

  加油,伊薇爾,你是最胖的!

  你:「……嚶。」

  就算這樣洗腦也無法說服自己呢_(:з」∠)_。

  你舉著燭台老半天,也沒有膽子給自己往手臂上劃上一口子。

  再來……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喊三聲就開劃!

  「一,二,三……四,五,六……三十三……五十五……一百零九……」

  「……三百六十七,三百六十八,三百六十九……」

  「……一千。」

  「一千零……」

  漫長的時間過去了,你僵硬地舉著燭台,把自己活成了一尊自由女神像。

  突然門被敲響,侍衛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殿下,您今日不打算按時出來用早餐嗎?」

  「咚——」

  「……一!」

  你被嚇得手一鬆,燭台劃過你的側臉,狠狠砸在你的腳上,尖銳的花葉埋入血肉,潔白的腳背頓時血流如注。

  你摸了摸太陽穴旁,溫熱的液體流下,額頭上破了個口子。

  「……敲!敲敲敲敲!嘶痛死本寶寶了,誰還不是個孩子了,我的天別流這麼快啊省著點留著以後還能用啊!嗷痛!我是個廢物,我一定就是個廢物,回西林種田算了我不想努力了嗚嗚嗚……」

  敲門聲更加急促:「殿下?請回答,您該出來用早餐了。」

  你咬牙切齒地往外頭懟了一句,帶著真情實感的委屈,夾雜著濃濃的哭腔:「吃吃吃,就知道吃!一個月誰還沒有那幾天了就不能讓我多休息一會!」

  外頭尷尬地沉默了一段時間,似乎換了另一位侍衛,聽上去年紀更大。

  「抱歉,殿下,剛剛的孩子不懂事冒犯了您,我已經吩咐侍女為您準備更合適的食物,您放心休息,除了外出之外的要求我們都可以納入考慮。」

  ……是個懂行的。

  「嗯,好,知道了。」

  你毫無形象地翹著受傷的腳,架在床架上,一邊用杯子收集血液,將白紙一張張拼起來放在地毯上,隨便處理了頭上的傷口後瘸著一隻腳用髮簪蘸血勾畫法陣。

  上躥下跳間無數次扯動傷口,發出沒有意義的吸氣聲。

  你太難了。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來自外界的壓力時時能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勾起腳,驕傲地擺了個金雞獨立的姿勢。

  就算是受傷也要優雅!

  你蹦跳著到梳妝台前看了一眼自己現在的造型——頭上的傷口隨便用白色長襪包了一圈,繫了個緊緊的蝴蝶結,腳上同之。

  比小丑還滑稽。

  文森特,只有你能把孩子逼成這樣。

  敲尼瑪。

  你面無表情地抹了抹眼角的淚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7:42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1-3-28 07:46 PM 編輯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八十五章 八週目救命之方

  大白天的,窗簾緊閉,房內紅光交錯,瀰漫著一股鐵鏽味。

  白紙上粗劣畫就的陣法暗暗,散發出詭異的光芒。

  紙的邊角被你用各式首飾壓住,防止過於輕薄的紙張無意中離開了它本應在的位置,影響效力。

  「西林漢米敦小鎮外,森林中的柯達爾古堡,薇諾妮卡‧柯達爾。」

  你用銀簪蘸血,在空中寫下一行字。血紅的字符幾秒後扭曲變形,融合成一個血紅色的球,莫名而起的火焰從球的底端燃起。

  「豁──」

  火焰吞噬了血球,墜入陣法中心,陣法外緣斷續血跡繪成的圖案開始旋轉,相遇、層疊,繼而分離。從火球所落的圓心開始,火焰高躥,沿著畫好的軌道一路燒過。

  臥室裡火光燭天,你偏過頭看向梳妝鏡,撲面而來的熱浪扭曲了鏡中的臉龐。

  當所有的連線都被火焰填滿,滿室烘然驟然終止,轉為幽暗藍光,在你不適應黑暗的眼中勉強撐起一點光亮。

  「誰?」

  熟悉的男聲傳來,伴隨著似乎不經意流露的威壓與森寒。

  神之子被人世打擾的薄怒。

  你討好的乾笑幾聲:「哥哥,是我,你還沒起床啊哈哈哈……哈……哈……」

  對面愣了幾秒,轉而毫不掩飾他的驚喜。

  「伊薇爾,這是你第一次親自來找我。」

  用的雖是陳述句,你依然可以聽出話語裡的激動。

  「奧達呢,為什麼他不在?你一個人貿然聯絡我太危險了!」下一刻艾斯本就發現事情不對頭,「出事了?」

  「我沒有!我不是!哥哥你不要胡亂猜測憑空捏造!他只是出差去了!人家現在比你忙!」

  你觸電一般跳起來反駁遙隔千里的艾斯本,一時間扯到腳上傷口又不敢大聲呼痛。

  「……嚶ORZ。」

  艾斯本難辦地撐起下巴,看著紅木長桌上幽光漫散的水晶球,開始了他的家長嘆氣。

  「唉──」

  嘆的你毛骨悚然。

  大佬,為什麼您這百轉千回的吟唱帶著家中傻瓜孩子幹了傻事還死不承認的無奈?

  「好的好的,我的甜心,知道你沒事了,剛剛又跳起來撞到哪了?」

  你猶豫地開口:「我說是頭的話,你信嗎,哥哥?」

  「不可能,你沒那麼高。」艾斯本否定的比你上回還迅速。

  你:「哥哥,這個世界就不能對他人抱有更多的愛意與善良嗎?」

  說好的兄妹情呢?你的親情或許就要在光明神毫無打擾的情況下單方面終止在今天。

  艾斯本:「伊薇爾,你確定要和魔王探討愛與善良?」

  ……

  完敗。

  你:「……您說的太對了,我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艾斯本:「謝謝甜心,活了幾千年還鎮不住你才是哥哥的失敗。」

  你突然想去找文森特玩。

  至少從年齡上來說,你們之間能力的差距還有搶救的餘地。

  「伊薇爾,到底怎麼了?」

  艾斯本抱起水晶球,如抱攬嬰孩般護在懷中,從紅木長桌後起身。

  優美的手指拂過高至天花板的古籍架,步入通向寢臥的過道。過道拐往右邊,一路大窗開落,他雙手捧起水晶球眺望不遠處綠意盎然的森林,從古堡最頂層的建築。

  他的孩子在故意拖延時間,他也樂得陪她周旋。

  不過,艾斯本很好奇是什麼才會讓一向咋咋呼呼的你猶豫不決。

  也許真的出了什麼事,可他的孩子不願告訴他。

  這就是人類說的長大必經的階段嗎?

  「……假如需要哥哥過去,哥哥現在就──」

  你趕忙截下話頭:「真的不用了哥哥!現在蘭頓鬧天花,宮裡面看的可嚴了,要是你被很多人看見,引來……那個人,輕易就能置我們於險境。更何況,老師還不在。」

  「好吧,伊薇爾長大了,嫌棄我了。」艾斯本嘆氣×2。

  你:「這個真沒有。」

  艾斯本:「你有。」

  你:「不可能有。」

  艾斯本:「我說有就有,知道了嗎?」

  你:「好的哥哥。」

  卑微,弱小,無助,憂傷。

  「蘭頓也有天花?宮裡?」

  「對啊,太可怕了,看著挺嚇人,哥哥你知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治這種病嗎?」

  終於問出來了,艾斯本嘴角掛上一抹瞭然的笑。

  「……恭喜你,伊薇爾。」艾斯本用祭司服寬大飄逸的袖口掩嘴打了個哈欠,「問對人了。」

  「我有幸收集到一本古籍,其中一本上便記載了跨海之遙的東方大地上,人們如何治療這種疫疾。」

  「什麼方法!需要什麼藥!」聽見這話,你振奮得難以自抑。

  老傢伙就是老傢伙,幾千年不是白活的。

  「什麼藥也不需要,一卷長毯包裹緊病人,放在壁爐邊烘烤,病人難受呼喊也不能輕易搬開。」艾斯本輕描淡寫地吐出下一句話,「可惜,救活的人不少,死的人也挺多。」

  「看你敢不敢用了。」

  凱撒假裝咳嗽復發,靠在大床的靠背後放下垂幔,對前來的尤利塞斯先生解釋自己大概是舊疾重患,非常感謝他前來救治。

  「……亞瑟殿下,您的病以靜養為主,等天氣再暖和點也許就沒事了。」尤利塞斯收拾起自己用來吃飯的看門傢伙,準備就此走人。

  微風從外吹來,細小的黑片破碎飄散。

  那是被撕碎燒焦後的紙片,帶著點血腥味。

  「好的,我會認真聽取您的醫囑。」凱撒虛弱地撇過頭再咳了幾聲,「不過,我聽下人口中說,公主殿下似乎染上了天花?」

  尤利塞斯佝僂的身軀微不可見地僵硬了一瞬,用後背對著凱撒道:「……您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凱撒回答地流利自然:「假如不是伊薇爾殿下足夠的善心,也許我就死在去年冬天的那場高燒裡了,您對此應該也有印象,不是嗎?我很感念她的恩情,所以多了問一句。」

  「那麼,先生,伊薇爾殿下的情況如何了?她的病情有起色嗎?」凱撒追問,「我久病之下,對醫術也有些耳聞,在西林時聽說過一二治療天花的方法……」

  尤利塞斯花白的眉毛聳了聳,轉過身來。

  「西林的法子?」

  「不,不是,是大海之外的奇方。」凱撒神秘地微笑,朝尤利塞斯招招手,「在醫術這方面,我畢竟只是個平信徒,遠遠比不上您,但是如若您有興趣,當作故事聽也未嘗不可?」

  尤利塞斯裹著一層雞皮的老手捋過他挺翹的小白鬍。

  他猶豫了幾秒鐘,終於上前。

  ……

  頂著頭腳兩處口子,你今天壓根就沒有出去進食。

  外面的人確認過你在之後,也沒有更多的為難你。

  他們的職責只是保證你沒有逃走,上面也沒有除了看守公主之外更明確的要求。

  最後的喪鐘還沒有敲響,不到那一刻,誰也不能保證今日落難者明日是否又重回雲端。

  沒有必要做吃力不討好的事,盡到職責,不傷害到自己的利益,你愛幹什麼外面的人都懶得理你。

  這大概就是他們只能做普通侍女與侍衛的怠惰吧。

  臥室的簾子一拉,今日失血過多,你現在只覺得頭暈腦脹,想要好好休息。

  西林,柯達爾城堡,艾斯本敲敲水晶球,奧爾德里奇的臉浮現於上。

  「你現在不在皇城,奧達?」

  奧爾德里奇正在魔法協會的支行享受夜光餐廳的美好氛圍,解決自己的晚餐問題。

  公務出行,食堂為重。

  一人用餐,吃撐管夠。

  來來來,加雞腿!

  莫名其妙地被cue,不過奧爾德里奇還是拆下腰間水晶扇形吊墜,用手半掩去吊墜表面擋住別人投來的視線。

  「噓,小聲點,這裡人多,容易被人發現。」奧爾德里奇放下餐刀,輕聲道,「蘭頓最近封鎖的挺嚴,我現在確實在外邊,一時半會回不了皇城,得等城門解禁,怎麼了?」

  「蘭頓最近是否天花蔓延洶洶?」艾斯本自覺地壓下聲音,低聲道。

  奧爾德里奇擰眉細思幾十秒,終於回憶起被埋在記憶深處的八卦,他今早用早飯的時候聽來的。

  「確實,聽說是皇宮內部有人得了天花,不知道其他地方有人再受染。估計最近封城就是因為這個。」

  艾斯本沉思一會道:「我知道了。」

  罷了,既然伊薇爾不願意他現在過去,等奧爾德里奇回去之後他再做打算,免得萬一出狀況,牽連到他的寶貝。

  夜深月高,中天清明。

  你在睡夢中聽見外頭奔跑而過、整齊有序的腳步聲。

  隨後不知過了多久,你的窗戶被人敲響。

  「伊薇爾?」

  有人在外面喊你的名字。

  你茫然地翻了個身,迷迷瞪瞪睜開眼睛,小心的敲打聲振動玻璃。

  瞪了一會床頂,你徹底清醒,翻身而起掀開窗簾,一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窗外焦急等待的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伊薇爾,看見你還能安心睡覺我就知道你沒有出大事了。」

  是凱撒。

  他裹著一身單薄的亞麻睡衣就跑了出來,春日早晚溫差大,凍得微微哆嗦,見你起來高興地探著腦袋朝你揮手。

  你嚇了一跳,趕緊卸下鎖拉開窗戶,腳站在床沿,雙手撐在窗框上,道:「天哪,你怎麼就這樣來了!你會被侍衛發現的,亞瑟!等等我給你找一件厚點的披風,外面太冷了你身體不好……」

  凱撒從窗外握住你的手。

  「不必了,我只停留一會,聽我說,伊薇爾。」凱撒的神情逐漸嚴肅,「不用擔心侍衛的問題,現在宮內大多數宮殿的守衛都在趕往愛德文陛下的寢殿,我懷疑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相信以你的智慧已經能夠猜到無非兩種情況……還有,尤利塞斯那裡,我白天已經成功傳達了信息,他應該沒有起疑。」

  「那天我看見文森特身邊的僕從引你回去之後,你便再也沒有出現,我哪裡也找不到你,我很擔心,沒想到你居然在被困的情況下還能夠主動聯絡上我。」凱撒搖晃了一下你的手,「我很高興,我能夠幫上你的忙,伊薇爾。這樣看起來,我並不像一個沒用的傢伙,多少還能有點用處……」

  「你當然不是!你……」

  「我更高興的是,你會如此信任我,讓我知道自己是被需要的。」

  凱撒眉眼彎彎,他與你十指交扣,拇指摁合。

  天上獨一個月亮,因為原本該是細碎的漫天星辰~

  現在都在他眼裡。

  「以後來西林吧,西林很美,氣候也暖和。」凱撒偏頭,淡金色的捲髮隨動作朝左傾斜,灰瞳微閃,朝左上方靈動一轉,「你會喜歡的。」

  他在回憶故鄉,假如以後多了這樣一個鮮活的存在參與他的生命,細雨灰濛的王城也有了可愛的理由。

  「我……」你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抱歉,還沒有辦法向你許下承諾,因為我害怕沒有辦法對你踐約。」凱撒鬆開了你的手,「輕易許諾尚未擁有的東西,簡直糟糕透頂。」

  「再過幾年,我將有資格真正站在愛德文陛下面前向他祈求原諒,因為我肖想他的女兒。」

  「從小時候馬車上那一瞥,我就記住你了,伊薇爾。」

  【恭喜玩家獲得CG「星辰昨夜」,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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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方法是我唯一查到的中世紀對於已經患有天花的病人的治療方法,因為關於伊麗莎白一世的記載中就是這樣提及的,方法來自中國。

  但是實際療效……這個真的就比較疑惑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7:59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八十六章 八週目細語

  快要天明時,你再一次醒來。

  有人在撫摸你的臉頰。

  一遍,一遍。

  最後,坐在你身旁的人離開了一會,等他回來的時候,又開始繞著你額頭處傷口旁邊一圈,用棉花團蘸了什麼液體塗抹。

  你感覺到傷口旁有了清涼的濕潤感,鼻尖傳來淡淡的藥味。

  眨眨眼,模糊的世界逐漸清晰。

  你乖巧安靜地躺著,看他動作,沒有說話。他見你醒來,也沒有說話,專心做自己手上的工作。

  兩廂沉默。

  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到底由誰開口。

  誰先認錯?還是就此揭過?

  裝作若無其事,還是哭喊叫鬧?

  你必須得承認他很會照顧人,至少他願意寵一個人的時候,能讓她感到非常舒服。

  也許和他小時候的經歷不無關係,你的神思已經飛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等你的額頭的傷口被放過時,他自然而然地打破了這份脆弱的平靜。

  文森特側坐在你的床頭,嵌著金絲的寶石藥瓶放在床沿,他掀起你被縟的一角拉出你的左手查看,問道:「還有哪裡受傷?」

  你也毫不客氣地接受他的服務,嫌棄地從他的掌中縮回手,伸了伸受傷的腳,往被子外露出一截。

  腳趾小巧圓潤,腳踝細弱,骨骼天生纖細了些,好像下重些手就要折斷似的。

  而本應無暇的腳背上,爬著蜈蚣樣猙獰的一道長疤。

  傷口處早已結痂,依舊駭人。

  「怎麼會這麼不小心,跟沒長大一樣。」文森特從床頭起身,走到床尾。

  男孩子這個年紀長得最快,他一掌便已能握住你的腳。

  呵,打一個巴掌給個甜棗。

  你拉過被子矇住頭,不太想理他。

  說實在話,你還睏得很。

  「不要蒙在被子裡,蒙頭睡不是什麼好習慣,伊薇爾。」

  他上藥之餘抽空看了你一眼,又叮囑道。

  這個時候你總有種對面是艾斯本的錯覺,不過魔王大人可沒有這麼細緻地去糾正人類睡覺姿勢的經驗。

  像這種事情只要交給侍女就可以了,艾斯本大概會這麼想吧。

  你的腳背伴隨藥液的浸潤,傳來一點點刺痛感,當然,更多的還是藥物本身的清涼。文森特的手法很輕柔,雖然生疏了些,不過幾年前他可能經常幹。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可怕,文森特?」你一隻手屈起支在枕頭上,側過身體看他,「要是你再哄我一會,說不定我就真的被你騙過去了。」

  「你要不要哄我?」你自顧自開著玩笑,嘲諷道。

  他十分專注,對待你的傷口就和對待他的公務一樣認真,低頭道:「我可以陪你到太陽升起來,伊薇爾。」

  「昨晚我一夜沒睡,不知道是不是托你的福?」

  你順嘴反駁:「嘿,我的運氣可從來都沒你好。」

  簡單的談話,你來我往,彷彿是最親密的朋友。

  不過,你卻在想……

  臥室鑰匙都給人拿了要不要改天換把鎖ORZ。

  太卑微了摔!

  「他們沒有看管好你,這是身為僕從的失職。」文森特小心地將你的傷腳放回被縟。

  你打量了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一會,他在你刻意發狠的視線裡依舊泰然自若。

  沒意思。

  你翻過身,雙手枕在腦後,他在你身旁躺下。

  兩人之間,距離雖近,隔得不過是一拳之寬,卻怎麼看怎麼像兩個世界。

  你不想發問,也不想應答。

  「你很生氣,伊薇爾,可是和以前不一樣,這回你連斥責都省去了,為什麼?」文森特伸手攏了攏你的頭髮,隨意問了一句,「這幾天注意點,尤其是腳上,傷口太大了容易開裂。」

  你翻過身,可以聞見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每回都是同一種香氛,這種事情上倒是專一的很。

  「苦杏仁加蜂蜜。」

  手指沿著他的領口慢慢滑落,幾經轉折,落至腰間。

  你的手指憑心情在他腰間隨便畫了個圈。

  用能折磨死人的速度,輕飄飄地。

  撓過,抽回。

  文森特道:「什麼?」他的聲音有點發緊。

  「你呀,文森特,就是研磨碎的苦杏仁裡拌上琥珀般的蜂蜜。」你解釋的速度和你在他胸前比劃的速度一致,慢慢撩撥,「甜中帶苦,美裡含毒。」

  「指不定哪天吃著吃著,用餐的人啊……」

  「就死了。」

  你收回了自己的手指,背對著他想要結束對話。

  一想到你的腳你就好氣,完全不想繼續聊天。

  睡覺!

  「只要你乖一點,伊薇爾。原先是我想錯了,覺得養金絲雀無趣,現在想來也挺有意思。」文森特從背後抱住你,他的身體貼過來,輕易就能將你吞沒。

  他附在你耳邊誘哄道:「你做一個乖巧的公主,剩下的都交給我,我都會打理好,這樣不好麼?」

  「交給你?打理?」你冷笑著回復身後的人,「乖巧地做你手中的木偶娃娃?」

  「別說公主了,連這個國家都是你手裡的玩具,我不答應又能怎樣呢?往後我的婚姻、財產、繼承人的安排,都有你的插手,是不是?」

  見懷中人情緒趨於憤怒,文森特安撫道:「你會一直待在皇城,我不會讓你遠嫁,伊薇爾。你將來的生活和現在不會有差別,我保證。」

  「別生氣了,我們本來不必走到這一步,伊薇爾。」

  「是你逼我的,文森特,沒有你的鞭策,我怎麼會如此渴求壯大我的力量?」

  「我從來都沒有逼你,甚至你之前的兩次婚約,也有我幫忙推掉。」

  「你敢說其中沒有利用我的婚姻做其他事嗎?一點都沒有嗎?你敢向神明起誓嗎文森特?」

  「……沒有。」

  「你猶豫了,如果真的沒有,你怎麼可能會思考這麼久。」你逐漸對身後的禁錮越發不滿,想要推開,「我不會一直容忍你對我生活的擺佈,文森特。」

  「你覺得只要養尊處優就夠了,做一個高高在上任人觀賞的假人就好,對不對?」你反問一句,開始劇烈的掙扎,奈何即便你之前做了那麼多努力,天生的身高與體力優勢讓你依舊處於劣勢。

  他只需要加點力氣就能讓你無法動彈。

  「……遠遠不夠,我現在後悔的要命,文森特,你知道嗎?我八歲那年不該跑到外面去,跑到外面更不該向你求救……我就不該碰上你,我們從一開始本不會有交集!」

  想到自己一遍遍的失敗還有無數付之東流的努力,眼淚忽然就落了。

  一落就停不下來。

  「留在皇城?我才不,我偏要嫁的遠遠的,讓你再也找不到我,這樣我的魂靈死後才會安定……」

  你抽噎著,語句斷續,泣不成聲。

  安靜的臥室裡偶爾有一兩下哽咽。

  文森特嘆氣,他起身從你的衣櫃裡專門找出手帕,再回來為你拭淚。

  「不要說這樣惡毒的話,伊薇爾,我很難過。」文森特的手指掠過你的眼睫,揩去多餘的淚珠,「好了,別哭了,不管怎樣,我們還是碰上了不是嗎?」

  「你想要去哪裡?嫁給誰?亞瑟?」

  你賭氣一般別過臉:「只要離你遠的,誰都好。」

  「呵。」文森特低笑,他知道你任性的小脾氣又犯了,「亞瑟也好,加繆也好,他們都會走的。只有我們從始至終都在一塊兒。發完脾氣哭一哭舒服點了沒?」

  「嗯。」你不情願地答應了一聲。

  「那伊薇爾答應我,做我的金絲雀吧,聽話地陪在我身邊……好孩子,再睡一會,等你醒來,我應該已經走了……」

  他哄著你入睡,將你抱在懷裡輕拍後背。

  「……好。」

  你迷迷糊糊答應一聲。

  他的節奏亂了一拍。

  【恭喜玩家獲得CG「繾綣私語」,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

  臥室門被敲響,接著便是薩拉熟悉的大嗓門:「殿下!殿下!我們回來了!終於能回來了!天啊感謝光明的護佑您沒有事!……快開門殿下,愛德文陛下昨夜病情本來突然轉惡,肯定是神明庇佑,現在燒退了臉色也好看了,陪侍的姐妹說已經醒了一會了,您趕緊過去看看!」

  你頂著兩個腫的像桃子的眼睛,拿上枕頭邊昨晚藏好的刺激性極強的香水俐落下床。

  嘿!

  你用腳趾想想也知道文森特為什麼回來找你,早就備好了傢伙等他來演這場苦情戲。

  要是愛德文歇了菜他能是這樣的態度?還來找你?拉倒吧,找你的只可能是霉運!

  不就是愛德文快醒了趕來做安撫工作嘛,騙騙小孩或者無辜純情少女也就算了,還來用這招騙你!

  政務不是你的強項,但是文森特萬萬不該在你吃飯的領域和你槓。

  談戀愛,你可是專業的。

  呵,垃圾。

  鄙視臉。jpg。

  你點了香水瓶口往眼睛上一抹,這堪比風油精的戰鬥力刺激得你瞬間老淚縱橫。

  走走走,上愛德文那告狀去!

  你還就不信了,這個點還在開會的文森特能搶過你這個無業游民?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失去只是暫時的,趁著這回,你要連本帶利都要回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8:49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八十七章 八週目會談受封

  外頭的陽光對你而言過於刺眼。

  你不禁抬手半遮在額頭,眩目帶來的暈眩感還有前幾日失血過多讓你顯得有些虛弱。薩拉擔心地上前扶住你,讓你的胳膊能夠搭在她手上,慢悠悠地晃過去。

  你望了望天,石雕的十字穹頂連廊外碧藍一片,雲消天闊,是個好天氣。你皺皺眉道:「還是快點吧薩拉,少受點罪。這幾日你們過得好嗎?」

  薩拉低頭小心盯著你的腳,生怕你一步不穩就把自己摔了。

  腳下拼起的花卉樣彩色地磚規律地按照排布綻放,花瓣顏色各異,看久了容易亂了人眼。

  「殿下,您還是多擔心一下您自己吧。」薩拉幽幽地咕噥道,「天曉得我不在的時候您怎麼能蠢到把自己搞成這樣!」

  你:「……」

  爾等凡人怎麼會懂勞資的痛!

  「雖說本來就不聰明。」薩拉悄悄瞥了眼你額頭處的包紮,失血加驚懼以及不規律的飲食讓你的臉色顯得十分蒼白,「現在嫁出去好像更沒指望了。」

  恭喜薩拉小姐喜提今日份死魚眼警告。

  「……好吧殿下,為了工資,我閉嘴。您別看我了,我會忍不住笑出聲的。」薩拉瞧著你頭頂繃帶腳步扭曲,還要皺起鼻子硬裝出凶狠的模樣,她雙眼一翻向上,將嘴唇抿成了一條兩端上揚的縫。

  你看出她根本就是在憋笑。

  你自認為十分有氣勢地瞪了薩拉一眼,晃著裹成球的右腳,拄著枴杖強行加快腳步。

  沒錯,你被迫成為殘障人士。

  腳上確實疼,傷口也容易裂開,但是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你的侍女們不管你說什麼,硬是給你包的嚴嚴實實,比粽子還結實,順便為你配了一把枴杖。

  看把她們給厲害壞了,都是慣的=。=。

  路過前殿東方古韻與本土特色結合的佈置,你的腳步踏在漫長的紅絨地毯上,一時間分不清到底是罌粟染出,還是這裡居住的一代代人手指縫隙中流下的鮮血,無論是自己還是高座之下的人。

  封存遮掩了黑夜中不可說的廝殺。

  長道的門為你一扇扇打開,兩旁的侍衛向你行禮,銀光閃閃的長劍立在瓷磚上,聲音清脆,反射出寒涼的光芒,你點點頭路過他們。

  文森特不久之後應該就會到了,你得抓緊時間。

  最後一間展覽廳內,愛德文臥室外,站立在雕花重門外的布蘭奇為你拉開了門環。

  他在你眼前打開了另一個富麗虛無的世界,這裡飄蕩著死亡和壓抑的氣息。

  光線沉暗,絢麗美妙、永不褪色的壁毯上精緻逼真的繡線織圖,在難以辨認的深暗處影影綽綽。屋內高大的家具在長久的凝視下也逐漸在牆上映出交錯雜生的虛像。四柱床上,黑色沉重的紗幔層層疊疊從吊頂上罩下來,掩去了內裡病人的容顏。原本放置在床腳的鐵鏽紅釉彩瓷花瓶,連同細腳矮桌一起放置在窗邊,和屋內隔著幾重窗簾,肆無忌憚地沐浴著這個房間內獨屬於它的陽光。橢圓更衣大立鏡被人用黑布矇住,失去了它原本的效用。

  侍女們被擋在外面,只有你被允許進入。

  愛德文已經十分清醒。

  你環顧室內,迅速做出了判斷。在他沒有醒來之前,不可能有人敢擅自把教皇陛下的房間佈置成不通風的鬼模樣。看到被罩住的鏡子,你心下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結論。

  生了這一場大病,某種程度上你開局看見的愛德文的衰老容顏與此脫不了干係。

  紗幔內的人坐了起來,靠在床背上,喘著細微的氣聲,仍十分虛弱。

  愛德文眼前一陣五彩光眩,他連忙閉眼,現在的身體狀況讓他不得不隨時注意休息。他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道:「伊薇爾?不要靠得太近,我還沒有完全好……為什麼你帶著個棍子來,它敲地板的聲音吵得我心煩。」

  「……嗨,父皇,我們或許可以交流一下養病心得。」你一步一搖拐到內邊床尾處的藤編闊背小椅上坐下,無奈地將枴杖靠在床柱上倚著,道,「很不幸,您生病期間我的腿也恰好瘸了。」

  愛德文想要坐起來,他現在對外界所錯過的消息幾乎一無所知,天然敏感的政治嗅覺讓他頓時來了精神:「怎麼回事?!」

  所有反常的事情都讓他病後如身體一樣脆弱的神經受到刺激。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愛德文躺回去平緩了一會呼吸,才繼續開口,這回他慢悠悠地,字斟句酌道:「……我的意思是,這幾日你是不是遭遇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伊薇爾?現在外面怎麼樣,我生病的這段期間,有沒有什麼可怕的跡象?」

  你小心地伸出右腳,平緩放下,隨意擺弄手指上棕紅色的木戒,木戒上雕刻著連續結構的十字架——象徵著永恆。沒有人知道,在戒指的另一面,刻著與黑暗神密不可分的銜尾蛇。

  充滿著神秘與蠱惑的氣息。

  你知道的,銜尾蛇代表著循環。

  永恆的循環?什麼意思?

  是關於什麼的謎底嗎?

  你摘下戒指隨意比在空中看了一會,重新套回指上,要是弄丟了可就不好了。

  艾斯本絕對會氣得揍你一頓的_(:з」∠)_。

  「謝天謝地,萬幸您沒有事。」你從裙襯的暗袋裡掏出了手帕,手帕裡裹著那瓶香水,不需要打開,只需把手帕往眼睛上擦擦,你就兩行清淚簌地滑落,「嚶~父皇您不知道,我的腳之所以會受傷,就是因為我的侍女全都被換走了,來了一批一個也不認識的啞巴,每天都有帶著武器的侍衛在臥室外盯著我的一舉一動,連寢殿都出不去。您想想,您不在我得有多害怕!」

  賣慘完畢,步驟一完成。

  「這是為什麼?!」愛德文驚愕問道,他的手攥緊了被單,外面難道出了什麼他已經把控不了的大事?

  不不不,伊薇爾能正常地過來,事情還沒有到那個地步。

  勾起興趣,達成第一小目標。

  但這遠遠不夠,單純的賣慘戳不到愛德文真正在乎的點,你必然需要有後招。

  你捏著手帕拭淚,結果當然是被熏得越擦越多。你哭得慘,敘述的卻非常清晰:「文森特心裡有鬼,他害怕我會取代他,對他將來登上……那個位置,有威脅。您知道,當時那個情況,誰也說不準,所以他為防後患,直接將我軟禁起來,要是您沒有醒過來,我還能不能站在這裡都難說。」

  愛德文莫名其妙道:「你的理由太荒誕了,伊薇爾。你哥哥有什麼必要對他毫無實權的妹妹下手?」

  「當然有。」你放下手帕,疊好後重新裝入暗袋,邊整理儀容邊做陳述。

  畢竟,沒人會真的想要看哭得眼淚鼻涕黏成一團的慘樣,那樣只會在視覺效果上適得其反。

  「父皇,我之前沒有把握,所以未曾告訴您。但是這幾個月來,趁著魔法協會換任,原定的接班人突然出事,換成了另一位臨時上位的協會長林格‧菲利普——他的位子還沒有坐穩,需要借助其他力量拉攏人脈。這場魔法協會的內部爭鬥終於給了我們滲入的機會,多麼好的缺口!要知道魔法協會從來都不願受教廷控制,如果蘭頓能夠藉著這個機會消化掉……想想它下轄的產業,想想它培養的人才,想想它代表的情報網,父皇!要是我們可以把握好機會,一舉拿下這個從來不輕易向外暴露的組織,它能夠為蘭頓提供多少戰力與錢財!」

  你說著說著情緒越發激動,誓要把愛德文帶入你美好藍圖的規劃,簡直就能看見未來蘭頓鐵騎踏遍克帕大陸史詩般的宏偉,「事實上,我已經著手去做了,為了蘭頓的未來。我成功搭上著林格‧菲利普的便利之門,以奧爾德里奇‧雷克斯先生為引,進入了協會高層,逐步得到了內部的認可……至少在業務上,還是不錯的……您猜猜我能看到什麼——全城貴族們的財產流動記錄!誰與誰做交易,誰想要轉移財產,誰和西林有聯繫,統統一清二楚!……當然,西林那邊的消息我也能夠獲知一二,要知道魔法師從來都是遍佈整片大陸的。」

  打蛇打七寸,愛德文真正最為擔心的不會是你如此之慘,你僅僅需要給他一個理由作為鋪墊。能讓愛德文上火的,得放在後面。

  愛德文的情緒也被你所感染,他張了半天的嘴,好久才道:「……所以伊薇爾,你的意思是,文森特將這條路切斷了?!」

  很難不察覺愛德文語句中的難以置信和怒火。

  引起情緒波動目標達成。

  魔法協會一直是蘭頓境內最大的不穩定因素,可是愛德文的多年心病。在你的描述中損失了這麼好一個機會,他不血壓上升才怪。

  與蘭頓前途關聯,步驟二完成。

  你扶著籐椅兩旁的細窄銅製扶手,越發迫切道:「不止如此,我知道,您心性高潔,一心只為蘭頓,對權力本身並無所求,但是您對自己的性命總該珍重吧!看看他讓醫生先生對您做了些什麼!如果不是我及時想到辦法制止,您可能真的就……唉。還好,那個法子還是管用的。」說到這,你像是卸下包袱一般鬆了一口氣。

  步驟三,與性命掛鉤。

  層層黑紗幔後,伸出一隻佈滿痂殼的猙獰老手,你依稀看見了藏在後頭那一閃而過的臉。

  全是傷口,扭曲變形,蒼老可怖,與幼年時英俊的愛德文‧萊諾判若兩人。

  原來是疾病摧毀了他的容貌。

  既然如此,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麼愛德文會命人將房間佈置成如此陰暗的模樣,將鏡子用黑布罩起的行為也就說的通了。

  那張臉在癒合前你不會想再看第二次,晚上容易做噩夢,愛德文自己的想法估計也不會和你相差太多。

  「……」愛德文撩起紗幔,僵硬地往你的方向瞟了眼,他大約是發現了你細微的表情變化,迅速鬆手縮回。你亦識相地垂下眼簾不敢多看。

  沉重的黑水壓抑地在你腳下翻起小股波浪。

  裡頭的人這回似乎頗為怨懟,他啞著嗓子問道:「尤利塞斯命人把我放在火旁烤,原來是你的意思?」

  聽這口氣,教皇陛下相當不滿。

  你縮了縮肩膀,悄悄瞥了瞥床內人,往籐椅後背拚命尋找多餘的空間來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你齜牙乖巧地回道:「嘿嘿嘿……這不是,這不是有效就行嘛……」在隔著重重簾幔後那道銳利的視線的重壓之下,你的聲音轉而越說越小。

  你根據垂幔上的影子可以判斷出愛德文朝你狠狠翻了一個大白眼。

  「你被文森特關起來的時候還能想出辦法傳話?」愛德文侷促地停頓了一下,語調轉為慈善低柔,氣氛隨之緩和,「這倒是我低估你了,伊薇爾。」

  你梳理了一遍與凱撒之間配合行動的過程,挑揀著能說的說,不能說的隨便編個理由或者直接忽略過去,如此這般告訴了愛德文。

  順便也告知了他你被禁閉前西林已經蠢蠢欲動的消息。

  帳內人沉默了一會,你只能聽見悉悉索索的布料磨蹭聲,他大概在衡量著什麼。

  他可能翻了個身。

  沉默之後,這位萊諾陛下帶著古怪的腔調,試探著徵詢你的態度:「那你是怎麼想的,我的女兒?我的意思是——對於亞瑟‧卡文你是怎麼想的?你們之間有沒有……呃,這種事似乎由年長的女性來做更為合適。確實,讓人有那麼些,嗯,難以啟齒?不過沒想到一晃你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如果瑟爾維婭還在,她看見一定很高興。」

  「伊薇爾,別害羞,我承認其中確實有與西林聯姻的想法,但是我也想聽聽你的意見?」愛德文現在所偏向的方向是你不願看見的,如果話題繼續偏離下去,你前期工作就白費了。

  你交握的雙手十指起伏,互相拍打手背,關節處搭在兩旁的銅扶手上,微微頷首暗自思量該如何回話。

  「就我個人而言,暫時還沒有脫離蘭頓的想法,父皇。」你抬起頭,雙眼直視帳內,你知道他能感覺得到,「就聯姻而論,我也認為沒有必要。」

  「父皇,我嫁去西林的理由是什麼?不論是兩國交好還是虛無縹緲的愛情,即便我嫁過去,現在這片大陸上蘭頓西林的對立是不可避免的。這場聯姻並不能為您換來外交的緩和和永久的安定,反而會讓您損失一個女兒。至於西林王室,則多了一個生育的工具。」你冷靜地開始分析,準備一步步將愛德文的腦回路繞回來,手心不知不覺已然汗濕,「我是皇室之女,我就是皇室,我不希望在我死之後,人們對我的稱呼是——王室之妻。」

  「多麼卑微的附屬品。」

  你淡淡拋出一句不帶感情的憐憫之詞。

  愛德文嘆息道,他仰起脖子打量黑色紗幔在陰暗視野裡生成的各色符號:「伊薇爾,你的眼光這般高,我往後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我當然明白您的顧慮。可是父皇,不是每個女孩生下來就是為了嫁人的……您曾跟我講過年輕時親身目睹埃琳娜‧卡文女王的風姿,為什麼蘭頓就不能有一位獻身於國的公主?西林的的觸角早就不限於這片大陸上,他們在海上的手可以伸得到很遠。本來西林就由無數個獨立的王國屠戮、吞併、歸服之後才得以形成。西林靠什麼征服?靠商靠教靠文化靠自由。可是蘭頓呢,蘭頓什麼也給不起。空有一片冰雪覆蓋的廣袤土地,看起來國強兵壯,但是百年來僅限於此,再沒有大變局。」

  你一口氣說了很多,此時停下來偷偷觀察愛德文的態度,幽狹的室內讓你越發摸不準他的想法。

  「繼續說。」愛德文拖著明顯燒壞了不少的嗓子嘶啞道。

  「您希望文森特能完成您未竟的偉願。可是您要知道,馴獸師不能這樣單純的豢養一隻隨時會露出獠牙的獅子。他們往往需要一根拴在野獸身上的鐵鏈,來限制獅子的攻擊。」

  空氣似乎也稀薄起來。

  你深吸一口氣,緩緩做了結語:「……父皇,我願做那根鐵鏈。」

  在牽制制衡的關係鏈中,除了政務廳裡瞬息變化萬千的那幾位人精,還可以再加上一個你。

  進則政,退則商,重要之時也可以利用女性的身份平緩爭執。

  你並不打算在這次向愛德文提起文森特身世的事。

  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給愛德文如此之大的打擊,很難說這位死裡逃生的病人會做出什麼事來。

  更何況,即便說了現在對你也沒有任何利處,空口下如此可怖的結論,而且你尚且僅是根據前幾個周目的推斷得出,不知道文森特的生父,引得愛德文懷疑你的居心反倒弄巧成拙。

  展示一定的能力和野心,必須全部都得在上位者的可控範圍內,不能讓他慌張。

  你要扮演的是忠心耿耿的助手,不是倉皇的奪權者。

  就算你是他的女兒也不例外。

  在沒有硝煙的政治場上,血緣只可能是常規的潛語,從來不會成為例外的理由。

  ……

  「那麼,你想要什麼,伊薇爾?」

  你終於等到了這句話,如聽天籟。

  「封地,封號,城堡,屬於我自己的侍衛。我需要一個安全的落腳點,父皇,以後不僅是我的據點……」你輕緩地掰過手指關節,清脆的哢哢聲讓你的思路更加清晰,「也可以是您的。」

  「偉大的智者不能只為自己安排一條退路,是吧父皇?」

  紗幔內病人的呼吸聲加重。

  你知道他動心了。

  「最後,公開支持恢復我與魔法協會的聯繫,追捕林格‧菲利普。」你冷哼一聲,得了便宜便開始撒嬌賣乖,「這個傢伙倒是個吞金骨頭不缺牙的雙面人,這邊笑臉迎人轉手就把你賣了,我指不定哪天就死在他手上了,父皇~」

  愛德文掩嘴咳了幾聲,啞然笑道:「好了好了伊薇爾,你說的沒錯,精明的小鬼。這些我都會列入考慮的,等我三天之內會給你回覆的……你的性子可一點都沒有隨著瑟爾維婭的溫柔伊薇爾。」

  你的目的達到了,話題一瞬間轉為輕鬆。

  普通的就像尋常父女之間的對話。

  你嘟囔道:「我是您一手帶大的您說我像誰,最沒有資格說這話的就是您了。」

  「好好好,回頭讓尤利塞斯看看你的腳,現在父皇不便下床,也不知道你的傷口到底搞成了什麼樣……額頭那塊可不能留下疤痕,女孩子都得漂漂亮亮的……」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會注意的,才不要給他看,尤利塞斯先生要是看了回頭立馬給薩拉塞一堆奇奇怪怪的藥,我是絕對不會喝的!絕對!」你健康的左腳踢踏地面,半撒嬌半較真地抱怨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有多難喝!」

  愛德文大約是想到了前幾天灌下的糞便味藥湯,此時也心有慼慼焉,認同道:「噢我當然知道寶貝……你快別說了,我嘴裡有味道了……」

  雕花木門被扣響,傳來布蘭奇恭敬通報的聲音:「陛下,文森特大人求見。」

  「嘖。」愛德文意味深長地感嘆一聲,掙扎著起身拍下床頭櫃上的一摞書,書微微陷下,你右手邊的擺放愛德文日用常服的立櫃旋轉著拉開,露出一間狹小的空蕩暗室,內裡僅擺了一張寬闊的靠椅。

  「要不要聽聽你哥哥打算和我說些什麼?」愛德文詭秘地笑道,「我已經十分期待了。」

  你小心地拄拐而起,步入暗室坐下,立櫃倏然而合,一切徹底沉入黑暗。

  過了一會,你聽見熟悉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陛下,很抱歉沒能第一個來看望您,但是我一直想要守在您病床旁的心情從來不曾改變。時事過於緊急,我不得不耽擱了一會……您現在感覺如何?」是文森特低柔溫和的嗓音。

  一如既往地十分具有欺騙性。

  愛德文沒有立刻回應他。

  外面很安靜,雜音無存。

  黑暗處,你百無聊賴地無聲伸了個懶腰,擺了擺自己的粽子腿。躲在櫃子後的暗室中不免會失去一些聲音上的細節,喪失更好地進行對局勢的判斷的能力。

  大體能聽見就行了,你揉了揉額角安慰自己。不知道為什麼,隔著櫃子不能現場感受這場有趣的談話讓你情緒上染了些焦躁和急切。

  上位者長久的沉默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警示。

  「……陛下?」文森特輕聲再喚了一句,充滿不確定的惶惑。

  你的直覺告訴你文森特又開始了他的表演。即便愛德文態度上的轉變確實會給他壓迫感,他的內心應該還是穩得一批才對。

  想也不用想這傢伙此時肯定在飛速運轉腦子,判斷到底是什麼原因才導致了愛德文對他的冷待。

  「嗯。」

  愛德文敷衍地答應了一句,便又沒了下文。

  你半個人都陷在身後柔軟的椅墊內,撇了撇嘴角,一陣莫名的睏倦襲上頭腦,你掐了掐晴明穴繼續維持清醒。

  沒有重物落地聲,也沒有椅子拖過地面的聲音,你卸下戒指,撫摸背後的銜尾蛇刻痕,暗自盤算。

  文森特一直是站著的,他保守地選擇不落座來證明自己的謙遜。

  把人晾夠了,愛德文才肯勉強開了尊口:「孩子,說說最近的事?我生病期間,都發生了些什麼?」

  「是。」文森特迅速應答,「我必須要向您請罪,陛下。」

  愛德文饒有興致地說:「噢?」

  你心下咯噔一跳,某個預兆掠過心頭。

  「在您患病其間,各方勢力一直在刺探宮中情報。為了不引起動亂,我自作主張將公主殿下關了禁閉,假稱是殿下患病而非您,借此控制住了城中輿情。據我瞭解,殿下與西林質子過從甚密,近來與平素不甚穩定的魔法協會往來頗多。於是,我最後做出了這樣不近人情的考量。」隨著文森特的自我剖白,沉悶的落地聲響起,你猜想或許是他剛才單膝跪下了,「您所有的懲罰我都接受,但是請您相信我對您和蘭頓的忠誠,陛下!」

  「混賬!你們是親人!」愛德文嘶啞著喉嚨咆哮,隨後跟著大口掙扎著無力喘息。

  文森特毫無猶豫地接上愛德文的指責:「我首先是您最忠心的追隨者,陛下!」

  你吹了吹指間方才無聊時剝下的碎指甲屑,搖搖頭,譏諷地勾了勾嘴角。

  老頭子喲……

  嗐。

  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你無聲嘆息,聳了聳肩,已經能夠預料到愛德文下一步會是什麼反應。

  愛德文大笑開來:「好,好,坐下吧,好孩子。」

  猶如蒙上眼聽一部舊電影。

  「陛下,西林的線可以收了。」

  「怎麼,西林王室最近有動作了?」

  「原雷登領主已有跡象,西林王室態度曖昧。」文森特壓低嗓音道,「他們似乎胃口大了些,恐怕不僅想要討回質子,趁亂搶奪城池也說不定。現在宮內的消息守得嚴嚴實實,西林不敢輕舉妄動,妄下判斷。」

  「啊……文森特,不要再用那種徵詢的姿態看著我了,你自己早就有了主意,放手去做吧。」

  「那麼,我等會將去放出您病危的假消息,傳得越快越好……蘭頓極南之地洛里昂城那邊也會盡快做好戰備安排,及時聯繫炬者薩洛揚‧哈德,開始籌備未來輸送所必要的物資。」

  「當然,當然,你說的這些確實都很重要,文森特。但是我還有幾個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你探討。」愛德文柔和地說,彷彿是在關心聰慧的小輩,「總參謀長哈德閣下與洛里昂城的那位薩洛揚似乎是親緣關係?這次不如派他過去,我也更放心。」

  文森特愣住,一時沒有回話,頓了頓才道:「是。」

  他最得力的支持者將被遠調一陣子。

  卡萊爾和林恩兩家歡呼雀躍的時刻到了,文森特垂眸,眼簾半閉,碧瞳幽深。

  一向對他培養有加的愛德文為什麼現在突然要斬他羽翼?

  這是個不小的警告。

  「還有,伊薇爾長大了,我總想要給她最好的。我和你母親的故鄉馬迪爾堡往西到大海,那一片廣闊的土地我決定劃給她,作為封地,等她十六歲成年之後隨意居住。」愛德文心知肚明地隨口哼了聲,繼續往下說,「怎麼樣?這件事和西林的戰事一起準備,命人列好文書,具體籌備方案三天內給我。時隔多年,我們又將有一位年輕的女大公了……噢,對了我想起來這孩子的魔法天賦不錯……」

  內外兩人皆驚出一身冷汗。

  你驚的是馬迪爾堡以西,很快便是跨莫迪羅山脈來到懸崖縱斷的動亂西境——這位狡猾的老人順手將難辦的包袱扔給你一角,他的封賞從來不是白拿的。

  文森特袖袍下的拳緊了緊,多了一位女大公,哪怕是虛銜,也是對他明面上地位的敲打。

  兩人的想法難得一致:

  老狐狸所有的封賞打壓,無非還是為了確認他的權威。

  「怎麼樣,伊薇爾,你還滿意嗎?」布料摩擦聲響起,唯恐天下不亂打的愛德文‧萊諾陛下再次拍下床頭那摞書,你面前的遮罩撤去,眼前的黑暗一絲絲重新點染上深淺不一的顏色,「這份驚喜如何?」

  依稀可以分辨出某處的鎖鏈機關運轉的撞擊聲響,立櫃從你眼前緩慢移開,世界重歸。

  你與文森特都靠在座椅上,以你不願意承認的相似的姿勢,將腳疊起,身姿慵懶。

  兩人愕然對視。

  墨綠淺碧一相逢,倏然各自不著痕跡地撤離視線。

  「……我很滿意,父皇。」你誠懇地朝黑紗慢內的人展示可愛乖巧的微笑。

  愛德文立刻開始趕人,他用力拍了拍床板(儘管這樣也是沒什麼力度的):「那麼,孩子們,讓我這個可憐的病人,剛剛從死神手裡逃出來的倒霉蛋,好好休息一會吧——布蘭奇!送他們出去!」

  文森特主動站起身來,他的神情早就恢復了該有的平靜,甚至還帶著幾分對你這位傷殘人士的同情,扶住你的腰將你攙起。

  布蘭奇推開門固定好,淺淺鞠了一躬,伸手為你倆引路,實則示意你們識相的可以滾了。

  展覽廳、用餐室、小型會客廳,文森特拒絕了薩拉等人的幫忙,一路上親自攙著你緩慢走過,時常紳士地出聲提醒讓你注意腳下。

  你亦客氣地回著謝謝。

  照顧人不可謂不縝密盡心。

  出愛德文寢殿的那一刻,他才將攬著你的手鬆開,從容俯身咬住你的耳垂。

  居高臨下。

  別人只會以為你們又在說悄悄話罷了。

  文森特眯眼,順著你目光的方向將視線落在左外側,那是你將要離開的路線。他吐著氣音柔柔引誘道:「這局你贏了,伊薇爾。」

  你勾起嘴角,揮退薩拉讓她們暫時避開,在長廊外等你。

  你歪頭,偏眼看他,又嬌又媚,學著他壓低嗓音喚了一句:「文森特。」

  文森特挑眉。

  你猛然伸手按住他的脖頸,防止他後悔後趕緊回正,轉頭銜著他的下唇摩挲。

  一縷調皮的亞麻色髮絲勾著文森特的黑髮滑落在你們交錯的唇邊。

  「我真是愛死了你沒有溫度的溫柔。」你眨眨眼,一派天真馴良,「還有你氣瘋了也要維持的笑容。」

  順著中間的唇縫滑走,你鬆手招來薩拉扶你,大笑著從文森特身邊離去。

  哎,今天天氣不錯,瞧這天真是分外的藍,風也分外暖和啊!

  一切不過幾秒之間,外人來不及窺探仔細。

  他站在原地,面色鐵青,蛇一般寒涼的視線追隨你的背影。

  許久,文森特伸手點了點唇上沾落的一點口脂,他拂袖轉身,將指尖的一抹嫣紅捲入口中。

  他若有所思地回味方才熱戀情人低語般的挑釁,陰然抬眸,呢喃飄散風中。

  「真巧,我也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9:00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八十八章 八週目軟弱

  你與文森特離去後,愛德文拍開床背後的暗格,從裡面取出一枚金質掛墜。

  掛墜的鎖扣彈開,裡面鑲嵌著一張陳舊的小像。

  畫上的女人黑髮黑瞳,溫婉纖細,眼角眉梢染著一絲淺淡的憂愁。她的神情天然憐憫與慈悲,柔軟地不可思議,歲月模糊了畫中人的顏色,但是帶不走她的致命美麗,透過畫像,仍然可以想像當年美人的風韻。

  一筆一劃,顏色錯落,都是褪色的情意。

  愛德文‧萊諾顫抖著手從腦後拉過一縷髮,已然灰白。

  畫中人的年歲無論在畫中還是現實裡都不會老去,但是他已經等不起了,他或許沒有幾年了。

  ……他也早就沒有資格等她了。

  ……

  「瑟爾維婭……」愛德文掩去抽泣的哀嘆似羽毛般輕輕撓過空氣,「我們的孩子長大了。」

  「你,還會回來嗎?」

  答案他其實十分清楚。

  他年輕的時候犯下了瀆神的大罪,要用他的餘生來贖。

  將海倫娜‧克羅夫特接到皇宮後,他儘可能地給予她珠寶首飾,賦予她無邊富貴來彌補自己多年未能盡到責任的愧疚。

  但也僅限於此。

  當年的事早就隨風而過,他想要等的人不會再回來。

  不論瑟爾維婭自願還是被強制,他什麼都做不了,這麼多年,什麼都做不了。

  愛德文斷續地呼出一口濁氣,他闔上了掛墜,閉了閉眼。

  愛德文的頭靠在寬軟的長枕上,是側臥的姿勢。一行清淚無聲從眼角溜下,滾落至眼窩,順著鼻樑滴在枕上。

  再睜開眼時,他仍是無處不算計的教皇陛下。

  「瑟爾維婭,你不在的時候,我的心越老越硬得自己都害怕。」愛德文撐起手肘,他拖著病癒的軀殼——比一段僵硬的木頭還要沉重,仰起頭將掛墜放回原處,「我們剛遇見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他喃喃的話語只有自己才能聽清。

  「伊薇爾出生的時候,我想著要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給她,讓我的女兒永遠天真快樂不用長大。」

  「現在我卻發現,原來許的願,都變成了笑話。」

  「我竟然也會算計她。」

  「也是,這種事做多了都會成習慣,哪裡還分得清是誰。」

  愛德文拉上錦被,他打算做個好夢,夢裡可能有他想要見到的人。

  「瑟爾維婭,我快死的時候看見了很多過去的老夥計,你隔著遠遠的,不哭不笑看著我不說話,我一下就老了……這輩子我做的虧心事不少,要是哪天我真的死了,你也不會來接我吧?」

  「瑟爾維婭,我的神明啊……」

  文森特雲淡風輕地踏入自己的寢殿,托蘭趕緊繞到身前為他推開半邊門。巴斯從房內低眉順眼迎上來,小幅度鞠躬後跟著文森特一路走一路說道:「大人,您要不要準備點什麼……克羅夫特夫人來了,正坐在會客區沙發上等您。」

  文森特皺皺眉,腳下步子稍停,轉頭問頷首躬腰的巴斯道:「她怎麼來了?」

  巴斯趕緊抬頭回道:「她沒說,夫人只說了等您回來,讓我們不用管她,忙自己的就行。」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主子的臉色,生怕說錯話。

  「你下去吧。」文森特揉了揉額心,強迫自己舒展眉頭,緩和語氣朝托蘭道,「你也是。你們兩個帶著其他人該怎樣就怎樣,知道了吧,托蘭?」

  托蘭眼皮一跳,心領神會地答道:「是,大人。」

  他如蒙大赦,抓起傻愣愣的巴斯就趕緊走人,別在這停著惹文森特晦氣。

  主子要他清場了,還不得動作利索點!

  色調低沉的牆壁上掛著畫師對光明神形象讚美的高大壁畫,畫像中人物神情莊嚴,英俊沉著,正在拯救掙扎在黑暗泥沼中的人類。他身後神光普照,光輝耀目,不容冒犯。

  壁畫下奢華的沙發上,貴婦人歪躺著,她華麗寬大的裙襬遮住了大部分的坐處,水滑的深綠綢緞往沙發靠背一直鋪到了地面,垂過地面後攀上玻璃矮几,裙襬的最後一角佔據了矮几的絕大部分面積。她從書架上抽了一本騎士文學,翻了幾頁後無聊地攤開書頁放在一邊,自顧風情地捋過海藻般濃密的黑色長髮。也許得歸功於她保養得當的絕佳手段和在美貌上下的血本,即使已經上了年紀,她獨有的美妙風姿不減反增。

  「克羅夫特夫人。」文森特隔著一段距離站定,客氣地朝她點了點頭,「沒有想到您竟然會造訪此處。」

  海倫娜‧克羅夫特十分無奈,她優雅懶散微彎手臂,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文森特靠近些:「這些年你真是……越過越讓我感到陌生了,文森特。坐過來,兒子,我們是不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聊聊了?」

  文森特並沒有立刻遵從她的吩咐,反而皺了皺眉:「夫人,您這個時間段過來,是否不太妥當?」

  海倫娜可不傻,聞絃歌而知雅意,她警覺地抬頭看向她不知不覺就長大的孩子,某些東西早就無法把控了。

  「文森特,你在害怕我給你的身份帶來不好的傳言是嗎?」

  「雖然說出來很傷人,夫人,但是您清楚其中利害,我就不必多說了。假如被有心之人看見,編造出各種版本的流言傳遍全城,我敢說這絕對不會是您和我想要的結果。」文森特挑選了離海倫娜最遠的地方,將海倫娜多餘的裙尾掀回,劃清界限後坐下,「隔牆有耳,夫人。無論是稱呼還是行為上,我們還是多加提防,不要落人口實為好。」

  傳言在先,如果下一任教皇繼任者為情婦之子的身份被坐實,會給他前行的道路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海倫娜噎住,沒好氣地坐起,瞪了她這個早熟的兒子一會,最後頭疼地嘆氣認輸,規規矩矩理好衣服,開始了她真正的來意。

  她瑰麗的淡紫色雙眼偶一撲朔,閃動間都是來自歲月的成熟魅力。

  海倫娜若無其事地開口:「……文森特,你對她動心了」

  「誰。」文森特拿過海倫娜丟下的那本書卷翻開,心思卻不知道到底在不在上面。他自然地接過海倫娜的問話,不像演戲。

  海倫娜聳聳肩,無情戳穿兒子的謊言:「你知道是誰。」

  空氣一瞬間凝滯,海倫娜感到有些不自在,她悄悄打量了兒子的臉色,發現他沒有真生氣。好歹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就算他長成了個惡魔她比別人還是多些瞭解的。海倫娜趁著文森特沒發現,轉過臉假寐。

  「……」文森特從書卷中抬眼,瞟了她一眼,「沒有。」

  「沒有誰,以後也不會有。」他以極其確定的口吻否認道。

  海倫娜鄙夷地送了他一個秀氣的白眼:「裝模作樣。」

  「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我也沒有必要來這一趟了。」

  文森特垂眸,不再辯駁。

  兩人都是聰明人,警告也不過點到為止,不至於弄得太難堪。海倫娜也不願與難得親近的兒子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隨著年紀的增長,她越發感到自己母子關係維繫的失敗。

  好吧,她承認有時候也會藉著兒子的名頭辦點事——大家對傳言半信半疑,她不用白不用嘛。

  ……不過,她偶爾也會反思,當年讓他走上這樣一條充滿荊棘與未知的道路到底是對是錯。

  她能感覺到每一次會面,文森特身上的人性都在減弱。

  也許有一天,他會變成沒有心的冷血怪物也說不定。

  ……

  海倫娜撥弄起手上各色戒指,揚了揚眉頭,晃晃腦袋決定不想這些。

  他們母子早就沒有退路了,就算這條路再驚心動魄,也比一輩子待在貧民窟要強幾萬倍。

  走下去就是了,管他結局是地獄還是天堂。

  「總之你的表現還是意料之中,沒有被無關的情感左右,我很放心,文森特。竟然能捨得把那樣可愛的孩子關起來,看來心軟於你確實是不相干的擔憂。」海倫娜坐起,她眯起眼探身扳過兒子英俊的臉龐,寬大的領口垂敞開,露出一片雪白的風光,「……文森特,我最近莫名有點不太心安。」

  她小聲道附在文森特耳邊,儘管衣衫不怎麼齊整,她的話語卻嚴肅到令文森特眼瞳驟然緊縮。

  「媽媽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女人的第六感是個說不清的東西……我懷疑他當年沒死,愛德文在說謊。」

  話畢,海倫娜慢慢坐回去,恢復她貴婦人的做派。

  文森特下唇緊抿,墨色長髮隨其低頭的動作從肩膀上彎墜、滑下,最後散開。他狹長漂亮的雙眼半斂欲眠,碧瞳內閃爍過不明的情緒,最後化為平常一貫的雲淡風輕。

  「您不用操心這些,我會注意的。您在這兒待的時間過長了,恐怕會引起旁人的懷疑。」他起身做了個請的動作,準備讓海倫娜離開,「請吧,克羅夫特夫人。」

  海倫娜斜眼看了他一會,哼了聲。她提起裙襬,腰肢輕晃,踩著勾人的步伐逐漸消失在文森特眼中。

  文森特在她走後,靠在沙發上。他仰起頭,雙眼凝視天花板上的花紋扭曲繁亂的藻井放空思緒。

  他不知道。

  動心?心軟?

  文森特難得感到一陣茫然,海倫娜的問題讓他無所適從。

  真的沒有動心嗎?他未曾想過心軟嗎?

  他自己也不知道。

  ……

  他可不可以,文森特抬手摀住眼,彷彿遮蔽了所有未知與苦難。他承認自己是個懦夫。所有的期望與性命都被賭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冷冰冰的算計、防不勝防的陰謀、無時無刻都存在的暗殺,重壓全傾倒在他身上。初時進入宮廷的時候,他就打定主意盡快融入,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學識能力,沒日沒夜,全力以赴。

  每一回他都沒有讓旁人失望。時間久了,沒有人會去在乎,他才剛滿十六歲而已。在普通人家裡,或許只能算個血氣方剛的男孩。他不是神,他只是個人啊!

  他被迫將自己活成了一塊冷硬的頑石。

  ……他可不可以……

  他可不可以,給自己一個機會,試著軟弱一回?

  這段時日可真是太要命了!

  折騰各路關於封地的文書、溝通各城炬者、借教廷名號向亂成一鍋粥的魔法協會施壓、搜捕逃亡的菲利普‧林格……

  你忙的髮際線都在後移——薩拉絕對不承認是她最近鍾愛的髮型一律比較扯人頭皮。

  不過說實話,你有點理解文森特為什麼會這樣死死抓著權力不放了。

  這種東西,會讓人心裡上癮啊。

  從愛德文會談的那日起,旁人看你眼中都多了三分敬畏,不敢輕易拿你當作十四、五歲天真無知的少女戲耍。

  即便是公主,也是有分別的。

  假使你是西林王室,天生公主,如果沒有兄弟,繼承權鐵定落在你頭上,就算有兄弟,爭上一爭也未必沒有機會。你回憶起亞瑟主政的時光來,那段時間她雖然艱難,也是有相當一部分認可她的追隨者,後來結局悲慘未必沒有自己的原因——她不夠狠。假如她及時對你和凱撒趕盡殺絕,她的王位絕對坐的會比後期更加穩當。

  只要操控得當,自由的西林未必不能快速接納這位統治者,亞瑟也能夠擺脫來自文森特的威脅帶著西林人反咬蘭頓一口。

  可你是蘭頓的公主。

  愛德文私賜而受封。

  來路不明,生母不詳。

  別人先前尊你敬你,皆懾於愛德文的權勢。現在他們畏你懼你,才是害怕你本身。

  害怕你拿著手中的資本,前路不可限量。

  你抱著雙臂坐在梳妝鏡前,大喇喇地盤腿,和舉著梳子的薩拉剛結束一段激動人心的髮型辯論。你贏歸贏,梳子在人家手上,照樣把你的頭皮換了個方式繃得緊緊的。

  愛德文病危的假消息放出以後,全國上下配合加強戒嚴。你暗中授意,截停了原來協會已經發出的辭退函,向沿途必經的各城炬者發佈愛德文特批的緊急通行證轉召奧爾德里奇回來,好鎮住現在群龍無首的協會高層。

  本來一個大的遠程轉移術可以立刻到達,考慮到所消耗的魔力過多還有不可避免對人體的傷害,你還是沒有同意他的請求。

  多等幾天你還是穩得住的,玩命不值得。

  菲利普‧林格下落不明,也許是死了,也許苟活,你的人手找不著他。

  伯克‧哈德被遠調,這麼多天過去,想來……你將目光投向遙遠的天際。

  洛里昂城內,哈德家族宅邸。

  馬伕勒馬下車,為自家大人拉開車門。風塵僕僕的伯克‧哈德從馬車上跳下,身後跟著一串馱運僕人與行李的車隊。

  他仰望了一會這棟矗立了幾百年的祖宅,邁步而入,一個高大憔悴的男人躬身緊隨其後,恭謹有加。

  終於到了。

  屋內的擺設與他少年時離家的時候沒什麼變化。極南之地房屋向來陰暗潮濕,無論是掛壁還是地毯都帶著股霉味。貓咪臥在樓梯扶手上安眠,旋轉樓梯接二樓窗口,一束光打進來,空氣中無數灰塵在旋轉。

  啊……是家的味道。

  伯克‧哈德懷念地哈了口氣,連日趕路緊繃的神經一下就放鬆下來。行走間沉重的手杖「篤篤」敲在一樓進門處新鋪的木地板上,上頭上了光亮的新漆。

  薩洛揚‧哈德親自出來迎接這位身居高位的叔父,打過招呼後,他轉頭吩咐僕人好好安頓叔父的隨從,正準備繼續寒暄,忽然瞧見伯克身後的陌生男人,他皺皺眉,問道:「……閣下是?」

  男人鬍子拉茬,露出的粗糲肌膚上多是新癒合的傷痕,聽見有人喊他,目光呆滯地翻眼,對上薩洛揚滿是疑惑的目光。

  伯克拍拍薩洛揚的肩膀,向這位年輕的小輩解釋道:「前任魔法協會長,菲利普‧林格。」

  「薩洛揚,他是保證我們戰士安全最佳的細作。」伯克朝薩洛揚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不出五日,西林起戰。」

  「其他幾城的炬者我親自私下通知過了,你是我最後一個落腳點。」伯克四下望了望,隨便找了個地方便坐下,歇息一會。

  薩洛揚站在原地,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您的意思是?」

  伯克好整以暇地雙手撐住他名貴的手杖,悠悠道:「薩洛揚,你會見到你這輩子見過的一場最快結束的戰爭。」

  「蘭頓邊境動亂的消息我已經散播出去了,就等耐不住的西林人還有老雷登的走狗進來送死。等到他們進來,附近各城的軍隊都會彙集到洛里昂城,圍殺這群傻子。」伯克從桌上的果盤裡隨便拿了些零嘴壓饞,他平靜地敘述一個事實,「你只要記得接待到時候西林前來簽訂和約的官員就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9:06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八十九章 八週目三人行

  烏鴉從城堡外飛回,停落在紅木長桌上,帶來戰爭與死亡的訊息。

  「比爾,我知道了,幹的漂亮好夥計,你下去休息吧。」艾斯本撫摸了一會烏鴉的黑羽,拍拍它的小腦袋,轉而繼續和水晶球內映出的奧爾德里奇扭曲的臉對話,「奧達,你現在是在哪個荒郊野外,蘭頓皇室已經窮到變賣家產的地步了嗎?看來我得把接伊薇爾回西林的計畫提上日程了……你不會還在趕回去的路上吧?天啊你的速度螞蟻聽了都想自殺。」

  奧爾德里奇黑著臉漫步在高聳的林木間,馬車停在林間小道上,底下鋪著層層落葉,紅黃不一,腳碾過時發出「沙沙」的脆響。他舉著半圓的扇形水晶掛墜,臭著臉沒好口氣地回懟:「艾斯本你個該死的老不正經的混蛋,就沒有一天不盼著世界越亂越好!我已經抄近道了,至少還有幾天才能到,我急得很,沒事別找我!伊薇爾正等著我能回去搭把手,你能嗎?」

  艾斯本無語地摸摸鼻子:「……」這傢伙今天膽子這麼大,是吃了炸藥嗎?

  「奧達,你恐怕不知道吧?蘭頓與西林開戰了。」艾斯本殷紅的指尖劃過水晶球表面,「等你到了王城,如果戰事平息,我便過去找你……好久沒見那孩子了。這場仗打不了多久,不過我得防著特殊時期哪個不長眼的打柯達爾領地的主意。」

  樹枝上新葉葳蕤,其間夾雜的老葉搖搖欲墜。風起,飛旋的落葉掉落在奧爾德里奇的頭上,他火大地一把摘掉,扔到地上。有鳥兒從他身旁掠過,留下一團白色的不明物體躺在他的靴子旁。

  奧爾德里奇:「……!」

  「奧達?」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會盡快趕回去的!光明神要知道他的魔頭兒子這麼操勞眼珠子都得掉出來……」奧爾德里奇嘟囔著往馬車的方向回轉。

  艾斯本沒有在意他這位腦子一向不好使的人類朋友難得的暴躁,神明有時可以斤斤計較,也可以寬宏大量,全憑他們的心意。

  「奧達,最後一件事。」

  「嗯?」

  「路上注意安全。」

  「……哦。」

  奧爾德里奇手中的扇形水晶光芒熄滅。他不自然地撓撓脖子,這傢伙脾氣什麼時候變好了?

  凱撒‧卡文的府邸內,加繆‧萊斯特被攔在府邸主人的房間之外。

  他忍著怒氣,保持良好的教養大聲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必須面陳殿下。」

  惶恐無措的侍女雙手張開擋在門口,她恐懼於萊斯特家長子氣勢的威懾——在高大的加繆‧萊斯特面前,她顯得太嬌小了。但是她又不敢違逆主人的吩咐,那樣會招致更可怕的結局,她寧願和這位做派正統的大人對峙。

  「您不能進去,我還是這句話,大人。殿下身體不適,不能見您。」侍女顫巍巍地吐字,她全身都在打戰。

  加繆深吸一口氣,抱臂俯視著她。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加繆忽然伸手越過侍女頭頂,拎小雞一般將侍女拎起,懸在半空。

  攔在門口的障礙就此解決!

  加繆撇嘴,他只是不想這樣粗暴地對待女性,還真當他沒辦法進來了麼。

  他進來之後立刻將手中的女孩放下,侍女嚇得腿軟,站了幾秒才想起來跑過去阻止他。

  「不,萊斯特大人!請停下!」她哭喪著臉一邊追一邊喊,其他侍女聽到聲響也趕緊放下手中的活一起追逐攔阻,奈何加繆腿長腳快,她們哪裡追得上。

  看見加繆都走到內室門口,女孩們心裡都絕望了,她們的人生也許就這樣了吧。

  兩位殿下一定不會放過她們的。

  加繆才將手放在門上,門主動從裡面開了。

  西奧施施然走出來,門在他身後闔上。他靠著門框,笑容帶幾分年輕貴族男孩特有的惡劣邪肆。他領口看起來有些不太規整,略微敞開,露出白皙的胸膛,或許是留給他整理的時間過於匆忙。

  「三殿下。」加繆點點頭,「我來見殿下,有十分緊急的事情。希望您能盡快放行。」

  「王……兄他一宿沒睡,失眠得厲害,我剛剛才哄睡下,你就要讓我忍心把他弄醒?」西奧揚了揚下巴,拉長了他帶著冷意的腔調道,「最近他身體上的病本來好的差不多,結果煩心事一件件地來,你們這些人再不讓他休息一會,王兄遲早要被累垮。」

  「還有,沒事別靠我王兄那麼近。」

  西奧磨了磨牙,嘴裡一股酸味。每回亞瑟都對這個傢伙無條件相信,他倆好得比他這個親弟弟都默契。

  自己就是那塊多餘的邊角料。

  憑什麼?!

  而且這傢伙長得還不賴,更得離他王姐遠些才好。

  ……王姐現在已經習慣了他的親近,他會慢慢地、慢慢地讓她的眼裡心裡看的想的都只有他。凱撒離開之後,他想要做什麼方便多了。

  西奧的後背蹭到了門鎖處的突起,他小吸了一口冷氣。

  呵,碰到了傷口……該給王姐修修指甲了,雖然他並不介意這些貓撓似的抓傷,但是多了他也會很煩惱的。思及此,西奧腦海中閃過許多昨夜美如油畫般的片段,他的臉逐漸紅起來,思緒一時飄遠。

  抬頭看見加繆一臉的莫名其妙,頓時兜頭一盆冷水,讓他清醒了許多。

  「殿下,您在臉紅什麼?」加繆摸了摸手臂上起的一層雞皮疙瘩,謹慎地盯著這位一向不講規矩的殿下。

  西奧氣急敗壞加暴躁地撓了撓頭髮:「……關你什麼事萊斯特!你要是真有什麼事,我幫你轉達王兄行了麼?」

  加繆低下頭,嘆了一口氣,從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封折好的信。展開後,上面顯示出一枚火漆封緘——來自萊斯特家徽「鹿銜桂冠」的印章。(五週目前夜提到過)

  「那便麻煩三殿下將這封信交給殿下吧。」

  他打算再在這座府邸內待一會,說不定能等到亞瑟醒來。

  西奧:「……」竟然還有後手,這個四肢發達的傢伙怎麼碰上他姐的事就這樣精明?!

  西奧面色複雜地接過信封,進了房間。

  一轉身他就被嚇了個正著。

  亞瑟靠在床背上,僅著一件單薄寬鬆的亞麻睡衣,已經醒了。亞瑟朝他伸手,冷淡地讓西奧把手中信拿過來。

  西奧不情願地走近,他遞過信跪在床邊,隔著被子枕在亞瑟腿上,抱住亞瑟的腰蹭著撒嬌。

  「王姐……又細了呢。」他喃喃著,微微從亞瑟懷裡抬眼朝她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亞瑟懶得理他,隨手揉亂西奧的頭髮開始看信,西奧也湊過來,挨著她的頭一起看。

  「……經此一役,王室與布加城軍隊損失最大,幾乎葬身於洛里昂圍殺,剩下被俘虜的不可計數……王后對您的身體狀態十分憂心,但迫於宮內天花局勢洶洶,她不敢親自來見您……她本人似乎也罹患疾病……陛下聽聞您最近的病情後,更迫切地希望二殿下回宮,以防西林隨時陷入絕嗣的境地,陛下近來恐懼於西林僅剩下三殿下一位王子的風險。因您病情不穩的緣故,他沒有通知您,與蘭頓和談的官員已經在路上了,據我父親的消息,陛下下達了無論蘭頓開出什麼條件,必須將二殿下想辦法換回來的死命令……」

  輕薄的信紙飄落在地。

  亞瑟撐著床墊只覺得一時間喘不上氣,急得心臟犯疼,她眼前的世界一會遠一會近,連西奧的聲音都縹緲了。

  西奧嚇得不輕,他趕緊抱住大口呼吸的亞瑟,一遍遍安撫順氣:「王姐,王姐不慌,不是你的錯,都不是你的錯!王姐別怕,你還有我,就算哥哥回來我也不會讓他得逞的……只要你別把我撇開,讓我做什麼都行!」

  「別怕,我在,我在。」他安慰了一會激動的病人以後,撿起地上的紙再仔細瀏覽一遍,揉成一團扔遠。

  他輕吻著病人,從額頭到眼睛,輕柔地拍著她的背將她慢慢安然放回床上。

  亞瑟閉著眼承受他的親近,沒有拒絕:「查到到底是誰動的手了嗎?我不相信是什麼詛咒,一定有人下毒!」

  西奧陪著亞瑟躺下,他抱著亞瑟的脖子輕聲說道:「我排查過一遍了,萊斯特也查過了一遍……都沒有。為防萬一,我把那個夏佐趕去打雜了……最近也沒再發作,應該沒事了。」

  加繆本來打算一直等下去,奈何天黑時分,萊斯特家的家僕上門奉萊斯特老公爵之命帶他回去。

  「少爺,最近局勢動盪,您還是不要讓公爵大人擔心才好。」老僕朝他鞠躬。

  加繆從會客廳內回首看了看樓上,落寞垂首。

  殿下還是沒來找他。

  為什麼?

  他咬了咬下唇,還是決定和家僕先回家再說。

  步入凱撒‧卡文府邸的花園時,加繆示意家僕停一停,他剛剛似乎聽見了有人在哭。

  壓抑變調的哭泣聲,還有若有若無的急喘。

  老人奇怪地回身道:「少爺,您怎麼了?」

  加繆皺著眉頭四下張望道:「不知道哪裡來的哭聲,好像是個女孩受欺負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老僕凝神聽了一陣,嘴角忽地浮上一抹微妙的笑意,回身繼續向前走:「啊,是您以後也會喜歡的事。」

  加繆一臉懵逼地跟隨其後:「???」

  「您直說吧,不要打啞謎了。」

  「啊這,少爺,您回去或許可以問問大人。」

  「父親知道?」

  「噢大人那麼博學他當然知道……」

  華美的錦被翻波,戛然而止。一隻素白的腳腕彈出來,猛然僵直了兩三秒,繼而抽搐不斷,最後軟綿綿掛在床柱上。圓潤的踝骨上留下了一口牙印。

  「……會沒事的,真乖。」

  是誰在好言輕喃。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8 09:17 P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九十章 八週目凱撒

  捷報頻傳,你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福勒已奉愛德文之命前往洛里昂城商議和約。

  蘭頓各地春旱告急。這個時候正是青黃不接的季節,蘭頓也不願將這場本來就別有用心的戰爭變成本國起義的導火線。國庫前一年在與西林的上一場戰爭中幾乎耗空,休養生息幾月還未完全恢復元氣,秋季今年的稅才能收上來。

  教廷還欠著魔法協會下屬銀行一筆貸款沒還,如果不是你幫忙鎮著讓人先幫忙延期,順便魔法協會自己也麻煩事一堆,現在討債的也該上門了。

  你打開衣櫃門,琳瑯滿目各色衣服首飾整齊地排列。你忍不住嘆了口氣,希望這次談判能有好消息,不然你真的想賣衣裙飾品來補貼家用了。

  聽上去好丟人ORZ。

  蘭頓公主要是真的落到賣物籌資的地步,愛德文估計要被氣得跳起來把你扔到宮外去。

  之前沒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現在才接觸了點皮毛,你滿心的評價只剩下一個。

  窮!

  窮啊窮死了!你簡直是天底下最富裕的窮人!看一眼錢櫃一個子兒都沒了,回頭瞅著眼前一堆可以換錢的真金白銀首飾,卻死要面子不敢動手。

  你發愁地坐在梳妝鏡前撐著下巴,唉,看看孩子,人都愁瘦了。

  不管怎麼說,等你坐在政務廳新加的座位上見證價格拉鋸戰時,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錢的魔力。

  「至少得要200萬大桶的酒和70000公擔的醃豬肉吧?」默里‧林恩敲了敲桌面,「豆子、乳酪、大米、乾淨的水……數目太大了,西林就算給得起也不可能輕易答應。」

  「可是沒有這些我們就得想法子跟西林做生意買回來了。人家到時候關卡一立,不願意和我們做生意,等著咱們內部亂起來怎麼辦?趁著機會敲一筆是一筆,林恩大人。」威廉‧卡萊爾深受父親留下的賭債之苦,現在這個公子哥看見花錢就頭大。

  愛德文、福勒、伯克的位置空著,一個尚且在靜養,兩個奉公外出。

  你挨著文森特坐,四個人正在商議關乎蘭頓前途命運的大事——敲竹槓。

  也是個技術活,敲多了不願意給,敲少了虧的是自己。

  文森特暫代主位,他伸手朝一向不太對盤的林恩要了那疊方案過來,自行翻看。文森特看得極快,手下不停,他偶爾在一些數據上停留幾秒,但多數是在翻頁,瀏覽速度快得你以為他壓根就是看假書。

  你偏過頭去瞄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數字,頓時頭禿,密恐都要犯了,別說血壓升高呼吸不暢,你甚至有那麼點頭暈眼花。

  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數學綜合症。

  你越看越想回去問薩拉要點好吃的壓壓驚——費腦子,看餓了。

  文森特抽空掃了你一眼,成功欣賞到了你便秘的勉強微笑。他上下打量了你一會,最後安慰性地拍拍你的腦袋。

  「天賦而已,不用羨慕。」

  你:「……」數學好了不起啊,人比人氣死人。

  你瞅了瞅他轉眼間翻過的書頁已積了不少。

  ……還真了不起ORZ。

  算計和計算能力兩者原來是成正比的關係嗎?!

  「確實對西林來說壓力不小,直接開口,能要到的幾率不大。」文森特闔上厚厚一沓草擬的方案,環視了現場一圈。

  默里、威廉和你盯著他等他開口,隱隱有以他為主心骨的架勢。

  見文森特看了過來,你心虛地移開視線。

  嘛,你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私仇歸私仇,報復回來就是了。事關蘭頓大局利益,暫時站成一條線也並非不能忍受的事情,對吧?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這種坑人的活,還是文森特比較在行,攤手。

  「那麼,各位既然對我的建議都似乎抱有興趣的樣子,我說說也無妨。當然不論結果商議如何,最後都會交給陛下過目,以印璽為憑證由專人送至洛里昂城交給福勒主教。」文森特特地強調了一遍程序,「頒布出來的命令當且應當是合法的,也必須是合法的。」

  他叉手,手肘撐著桌面,下巴擱在手背上。

  「價位,是要慢慢抬高的。每回我們都得給他們一個不能拒絕的合適理由。」文森特接過你遞過來的鵝毛筆,蘸了蘸墨,一筆一劃簡要寫下幾個關鍵詞,「第一回要價,我們打的主意是要戰敗後的補償,補恤犧牲戰士的家人,還有他們的安葬費。」

  你認真地強勢圍觀文森特直播在線敲竹槓,難得見習慣陰著來的他公開坑人,錯過了就太可惜了。

  「第二回要價,要的是交還俘虜的費用,還有交還前所有供養他們的補貼。」

  「第三回要價,我們主動提出可以考慮歸還質子,視他們的誠意而定。不管增加多少,明面上必須拒絕,公然談崩。」文森特不懷好意地晃了晃手中的筆,「第四回要價,讓西林提心吊膽等幾天,再派人半夜單獨將負責此事的西林官員請出,在第三回的價格上酌情拔高,多或少就看福勒主教的本事了。」

  你嘴角抽了抽,太坑了這傢伙。不愧是原來做生意的小老闆,維納亞克,真有你的。

  「每回開口要價,我倒覺得不妨要高些。」你學著文森特平日微笑的模樣扯了扯嘴角,「十倍起步吧。」

  威廉‧卡萊爾不自覺地往椅背縮去,拉大與對面坐的你的距離。

  看著你笑他總熟悉地有點瘆得慌。

  「十倍?」默里忍不住低聲驚呼,這位老先生是真的被你嚇得夠嗆。

  文森特亦側頭看你,興味地挑了一側眉,成日垂著的眼簾相當給面子的往上掀了掀。

  你眨了眨眼,解釋道:「就算十倍起步,我們可以打折嘛。談得攏見好就收,談不攏假裝拍案走人,磨的到多少算多少。」

  默里無語地扣扣桌面,他認為必須嚴肅氣氛:「殿下,這種事您還是不要開玩笑了,這是談和約條件不是買菜砍價,既然不懂,還是……」

  「難道說白了不正是買菜砍價嗎?」你歪頭回視,揚起下巴道,「不過是買的是能夠餵飽更多人的菜而已。」

  默里氣得指著你說不出話來:「您!」

  不過更讓他生氣的還在後頭——當他將視線落在文森特身上試圖取得這位繼承人的認同時,文森特給出的答案卻是……

  「也未嘗不可。」

  文森特淡淡道:「現在想要的是西林,主導權在我們手上。和約不過也就是筆大宗買賣,伊薇爾說的有她的道理。」

  這是文森特能說出來的話?!

  你驚恐地斜視身旁坐著的大佬,幾乎以為這個殼子被人換號了。

  要不然就是你的耳朵在幻聽!

  「到此為止,伊薇爾。」文森特從桌上撤下一隻手到底下拍了拍你的,他蠕動唇瓣低聲道,「林恩大人要被你氣的背過氣去了。」

  你往他的方向稍微傾斜了身子,悄聲道:「也有你的功勞。」

  ……

  不必要的衣物被收起,行李幾乎都被打包好,西林風情彩繪長木箱放滿了凱撒的寢殿。

  天氣漸暖,他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天晴的時候還能時不時帶你出去放風箏。

  他的動手能力令你歎為觀止,準備好木枝和布匹就能自己想辦法縫製,並不比他給你演示的拆卸槍支生疏。

  哪有幾個貴公子會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技能!

  不過凱撒喜歡拆裝東西的毛病是得改改。你的便攜梳妝盒被他拆的七零八碎,如果不是他被你的眼淚唬住,最後靈光突現給你拼回來了……

  你一定要把他按在地上摩擦,微笑。

  死直男!

  氣歸氣,氣消了還是朋友,他今日就要準備走了,你肯定得過去送送。

  凱撒寢殿的門半掩著,沒有完全闔上,你試探地敲了三下,等了幾分鐘,見沒人理會,便徑直推門進去。

  不會發生了什麼事吧?你有些不安。

  室內空曠,除了擺著的行李其他都重新恢復到住宿者來之前的模樣。

  你疑惑地繼續往裡頭走,隔著門縫看見了你要找的人。

  凱撒冷著臉背手靠在對窗的書寫台上,半倚半坐。這裡之前是加繆的臥室,現在改成了他的書房。

  地上落了本內頁散亂的厚重手繪書。

  手繪書!你血都涼了一半。比金子更值錢的定做產品,每一本都是僅此一部的珍寶,這是比錢還直接的炫富必備財產!

  他身前的侍女不耐煩地朝他敷衍地行了個屈膝禮,嬉皮笑臉地正問他討諒解。

  凱撒側起頭,他死死盯住侍女的眉心:「假如我不呢?」語氣中透出了危險的氣息。

  他的手摸向身後寫字檯中的抽屜,又猶豫地停下。

  一個侍女而已,就算落魄了,他也有的是辦法讓她消失,無聲無息,屍骨無存。

  再給次機會吧,他也不願多生事端。

  麗貝卡心裡頭慶幸自己的工作終於結束了,不用繼續伺候這位倒霉的病秧子,憑自己的容貌換個地方幹活說不定哪天偶遇了某位貴公子就飛黃騰達……她正想著怎麼趕緊擺脫這位晦氣的質子,聽見凱撒語氣不善的問話,忍不住諷刺道:「不過是個被拋棄又給人撿回去的質子,我真好奇您哪裡來的囂張?母國也不過是個蘭頓隨便踩踩就能打的不敢不服的無能小國,有什麼資格在蘭頓挑三揀四,噢我還記得您的父王可是舉全國之力才將您換回去呢,這代價可不小……」

  抽屜被拉開一條縫,凱撒的手已經摸到了裡頭的火銃。

  他用看死人的目光對麗貝卡笑了笑,麗貝卡警覺地往後退去。

  「您想幹什麼?這可是蘭頓皇宮,如果發生什麼事可有您好看的!」

  「閉嘴!」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不知何時進入房間處的你。

  你沉下臉,目光紮在麗貝卡身上,微微轉頭和身後的薩拉使了個眼色,薩拉後退幾步,踩了黛西腳背一下,黛西心領神會地代你上前。

  你越過麗貝卡,安撫地拍了拍凱撒的手——見到你來的那一刻,他迅速背身擋住,將火銃偷偷放回,用身體懟合抽屜開口,紳士地為你拉開椅子坐下,一氣呵成。

  你沒有必要親自與麗貝卡計較,她沒有資格。

  黛西張嘴就來:「沒有眼力價的小婊子,你的腦子是從死了一百年的老妓女她墳裡挖出來的胎盤嗎?幹的活比麻雀還輕,心思倒是想的比狐狸多,每日侍女的膳食真是便宜你了,反正吃了也沒見你補腦,你怎麼不絕食為國庫做貢獻?喲,還捋頭髮,你看看你那刻薄的俏模樣,一看就是沒見過男人的落魄俗氣,別人就是願娶大他三十歲的寡婦也不願娶你,瞪我,你哪來的勇氣瞪我……」

  你聽得目瞪口呆,手中剛從凱撒桌上拿過的蘋果一時沒穩住,差點掉在地上。

  一隻手半空抄過,將蘋果塞回你手中。

  你仰頭看同樣表情碎裂的凱撒:「這個情況……我也沒想到。」

  精彩,太精彩了!你想為黛西的戰鬥力鼓鼓掌,一開腔就沒停下,變著花樣不重複,葷素不忌,帶顏色的段子罵的人一愣一愣。

  凱撒眼神複雜地摀住了你的耳朵:「伊薇爾,你不太適合聽這些,不管你聽到什麼,趕緊把剛剛那些話都忘了。」

  你;「……」開始了,又開始了,請停止你的老父親行為,朋友。

  教訓過那位不長腦子的侍女後,你讓人帶她下去換個崗位,不過並非完全因為與凱撒的私交。

  伺候人自己倒是更講究,心思不正,說不定哪天就成了宮內宮外的傳話筒。

  凱撒摸了摸你額上的傷疤;「淡了許多。」

  「哎呀,沒事啦,差不多就快沒了。」

  你真正關注的點根本就不在什麼傷不傷的好嗎!

  「下午你就要回去了。」你真情實感地感到失落,拉下凱撒的手,「……我記得你來的時候也是下午。」

  「……」凱撒彎下身,湊近你笑道,「捨不得我?」

  「你一走我就沒了很多樂趣了。」你似真似假地抱怨道,「我還能指望文森特那傢伙陪我野餐、郊遊還有惡作劇?天啊想想都害怕,除非我瘋了,不然就是他瘋了!」

  凱撒撲哧一聲笑出來,勾起你的小指,大拇指相印對合:「那,以後來西林,我陪你玩個夠。約定好了?」

  「約定好了!不許反悔!」你趕緊接上。

  西林來的車隊等在宮門外,靜候主人的回歸。

  蘭頓士兵夾道列隊以示對遠道而來客人的尊重。

  「殿下,車馬已備好,我們回去吧!回西林去吧!您的故土思念您很久了!」

  安斯艾爾公爵恭謹地朝這位質子鞠躬,表示自己的敬意。

  凱撒朝這位老人點點頭:「請您稍等一會。」

  他走回站在宮門口正中央的你與文森特面前,而後停下。

  你的呼吸驟然而止。

  一把火銃直抵在文森特眉心。

  周圍的士兵傻了,誰見過這架勢!回過神來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朝中間逼近。

  安斯艾爾公爵嚇得魂飛魄散,這位殿下要做什麼?!都到回國的節骨眼上了,還要鬧什麼么蛾子,難道自己也要受牽連一輩子都待在這裡麼?!

  文森特面不改色,伸手下壓,示意其他逼近的人停下。

  凱撒齜牙而笑,他將手中的火銃再用力對著文森特眉心壓了壓:「怎麼,你不怕麼?」

  「你們蘭頓,真是做得一筆好生意,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值這麼多錢。」

  文森特不言語,抬手握住了槍管,微微笑了。

  你驚出一身冷汗:「亞瑟……別……你冷靜點!」

  「殿下如果要殺我,我早就死了,聽不到您這麼多句廢話。」文森特慢條斯理地一點點偏移凱撒的槍口,生死關頭也不忘記抽空懟人。

  凱撒一噎,聳聳肩:「有魄力。」

  然後扣下了扳機!

  你眼前一黑,腳底發軟。

  槍沒響。

  是空的。

  這個祖宗是要折騰死人嗎?!

  凱撒頂著所有蘭頓士兵要殺人的目光,從文森特手中掙開,將槍口對準自己太陽穴扣了幾回扳機:「喏,伊薇爾,瞧你嚇的。」

  「看,都是空的。」他滿不在乎地忽略其他人詫異的眼神,將火銃交到你手裡,「給你了,也算是物歸原主。」

  文森特抓住他的手腕:「蘭頓公主不缺這種小玩具,您自己留著,權當做人質生活的紀念也不錯,是不是,殿下?」

  你:「……」

  這兩個人有完沒完了。

  凱撒垂下眼,忽然出聲喚你:「伊薇爾。」

  「誒?」你愣了一下。

  「我們一定會再見的,到時候,你親自找我來要也不遲。」

  凱撒抽回火銃,走回神魂不定的安斯艾爾公爵身邊,跳上了離程的馬車。

  他向蘭頓宮門前所有人揮手。

  「再見,蘭頓的各位。」

  馬車已經跑遠。

  你趕緊拉過文森特檢查,去探他的額頭:「你還好吧?別被嚇著了?天啊要是父皇知道了我都能想像得到他臉色得有多難看!我嚇得冷汗出了一身,誰能想到……」

  文森特長袍袖擺疏離地拂開你,他扭過頭去,不想和你交談。

  「遲來的關心,我不需要。」

  你:「……」

  理智的人任性起來該怎麼整,在線等,挺煩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9 08:44 A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九十一章 八週目借刀殺人

  你一路跟著文森特,他走的並不算非常快,只是你在保持公主氣度的情況下在後邊追的有些吃力。

  見鬼的鯨骨裙撐和臀墊,加上層疊的襯裙和外套,簡直重死個人ORZ。

  宮門以內,一條寬足並行六車的大理石長道向裡延伸。春日復甦,兩旁行道樹樹種高大,枝葉長齊後更是蓬然,寬厚的綠色屏障倒在長道上便是一片隨風起落的陰影。

  這一片沒有什麼侍衛,你追得累了,腦子裡轉的倒比你跑得快。也不知道文森特這個傢伙心裡到底怎麼想的,說是吃醋吧,他也不像戀愛腦,隨時隨刻都可能給你下個絆子;說他不是吃醋吧,最後那句話聽起來又莫名委屈巴巴的,就等著你來哄他,上輪交鋒完畢後,他也沒有繼續給你找麻煩……

  還是那句話,文森特不和你作對的時候,與他相處起來堪稱如沐春風。

  一點一滴細微的考慮,無處不在的體貼溫柔,若即若離的嬌慣寵溺。

  假如他真的想對一個人好,哪怕你再做多少遍自我暗示,理智上告訴你不要跌入陷阱,主觀上還是沒辦法完全不動心的啊。

  文森特線走久了,你偶爾還是能想起來自己需要攻略這個好感度狗的一批的男人的。

  所以他今天在抽什麼風?

  委屈,你還更委屈呢!第一時間就拉著他問長問短,還怪你遲來,什麼道理!

  追什麼追,不追了,就許州官任性不許百姓發飆了?

  你原地抱膝蹲下乘涼,獨留文森特一個人自顧自地在前面走。

  寂林鳥鳴,陽光大好。

  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消失,文森特停步轉身,看見你遠遠縮在樹底下,抱成一小團。

  你撇開頭,看什麼,不是挺神氣嗎,你開始蹲著乾坤大挪移,原地旋轉180度觀察樹下螞蟻搬家。

  螞蟻都比他好看,切。

  看到精彩處,你兩隻耳朵尖尖被人揪了揪,彷彿是在掂量重量。

  「不許動我!不許擋光!」你扭過頭去,打了一下來人做工精良繡紋繁美的靴子,「我生氣了!」

  上頭的人嘆了口氣,鬆手順了順你的毛。

  你被捋的挺舒服,享受地蹭了蹭,一不小心就放鬆警惕。

  然後,這個下手的混蛋趁虛而入,同拎兔子一樣,直直揪著你兩邊耳朵尖往上,把你「哎唷哎唷」地提了起來。

  你連退兩步搶回自主權,捂著自己可憐的耳朵,包著兩包淚花仰頭斜著眼瞪他:「你煩死了文森特!」

  「走了,幸虧沒別人看見,不然你的禮儀老師又得追到政務廳向陛下告狀。」文森特向你伸出手,「過來。」

  「我不。」你扁扁嘴,偷偷抬眼瞄一下文森特的臉色。

  「為什麼?」

  文森特手掌向上,一直朝你伸著,沒有收回去。既不主動去牽,也不就此退後,他在等你自己過來。

  天澈日明,他逆光而立,顏色姣好。

  戰術失明,戰術失明!冷靜一點,你不可以被表面的美麗蠱惑,忘記他裡頭裹的是個毒蘋果!

  你憤憤地背過手去,低聲道:「……反正就不。」

  文森特定定看了你幾秒,啞然失笑:「難得看見你這樣孩子氣。」

  你乾脆用後腦勺對著他,捂著兩隻耳朵重新蹲下。

  不聽不聽,娃娃唸經,不看不看,誰看混蛋!

  「真是……拿你沒辦法。」

  他無奈嘆息,撩開袍子在你身前半跪蹲,好笑地戳了戳你的眉心:「臉都氣鼓了,伊薇爾。」

  「哼。」你越發膽大妄為,用餘光掃了他一記白眼。

  文森特手肘撐在膝蓋上,扶著半邊臉,為難道:「那我該怎麼辦呢?」

  「自己想。」

  他抿唇,用鼻尖輕輕碰了碰你的,軟了聲音:「對不起,惹我的小公主生氣了……聰明的伊薇爾告訴我,我該怎麼補償她呢?」

  你聳聳鼻子,不自覺地撅起嘴:「伊薇爾不聰明,她不知道。」

  「唉。」

  文森特挫敗地看著你,半晌,他偏過頭,墨色長髮傾瀉而下。

  你奇怪地往後縮了縮:「你要幹嘛?」

  他握住一縷髮,拉過你的手塞在你手中:「給你扯著玩,解不解氣?嗯?」

  你「啪」地打開他的手,故意黑起臉看他反應,對面依然笑眯眯地一派和善可欺,這樣倒像是你在無理取鬧,想來想去,你展顏一笑,雙手掛上他脖子:「算了,本殿下仁慈可愛,原諒你了!」

  你由著他牽起,哄著逗著慢慢悠悠逛到長道盡頭。

  繁花重回枝頭,迷宮花園中的大小噴泉營造了一小塊濕潤的局部氣候,陽光下隱約可以看見低矮的彩虹。

  文森特的腳步忽然一頓。

  「怎麼了?」你困惑地眨眨眼。

  他搖搖頭,溫和道:「沒事,我只是在想,與其這麼快回去處理公務,不如陪你去裡面坐一會。」

  你半信半疑地挽住他的手:「哦。」

  事出反常必……然是你攻略的成效?

  你凝重地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能力,雖然你很強,但是對手太過強勁,不要掉以輕心。

  一朵鬱金香被摘下,別在你的耳畔。

  文森特收回手,滿意地欣賞了一會自己的作品,誇讚道:「很漂亮。」

  你撇撇嘴,完全不進套:「文森特,你最好想清楚是哪個很漂亮。」

  「當然是我的伊薇爾很漂亮。」文森特突然壓低聲音附於你耳邊悄悄道,彷彿怕誰聽見這美妙的情話。

  對方不假思索的答案讓你都老臉一紅。

  混、混蛋!不要這樣看著人說話!犯規了好嗎!

  他今日心情這麼好,不應該啊,才被人拿槍懟著頭,一會就這麼好說話?

  可是……你摸了摸耳邊的鬱金香,如若是真的,倒也不錯。

  他帶著你在高低錯落的迷宮中繞來繞去,離入口越來越遠,逐漸接近中心的涼亭。

  話題卻不知是怎麼回事,你也忘記了是誰先挑起的,被一步步繞回凱撒身上。

  「你難道看不出來他自身難保嗎,伊薇爾,當時他尚且還是歸期未定、前路晦暗的質子就敢對你曖昧不清、再三糾纏……你是不是根本沒想過他僅僅想利用你來獲取庇護而已?」文森特冷笑著分析,細心擋過你前頭橫生的雜枝,「都是男孩們騙騙小姑娘的把戲。」

  你跟在他身後,有點不太高興地反駁道:「就算按你說的,他剛來的時候可能有過這種心思,後來就根本不是。」

  「自己都看不到明天的區區質子,還妄想與蘭頓聯姻娶你回西林。」文森特鄙薄道,「不說其他,就說今日的事。」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炫耀與你之間的交情,如果他真的為你著想就應該考慮過這樣做的後果……別人怎麼看?如果今天站在你旁邊的不是我,他一把空槍耍了個花招,就能讓我們徹底失去顏面,欣賞蘭頓皇室驚慌失措的傻樣來取樂,又成功達到了挑撥離間的目的。我之前就警告過你,亞瑟畢竟是敵國質子,不可交往過密,你讓陛下怎麼想你,嗯,伊薇爾?」

  文森特不經意掃過斜後方處。

  他細細分析,聽得你背後才平息的冷汗又冒了出來。

  ……確實。

  沒有任何一個在頂級貴族家庭中活下來的孩子不是人精,凱撒今天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挑釁,說他不過是少年衝動,你也難以完全信服——那把空槍,必然是提前準備好的,他早就想這樣做了。就算文森特別有用心誇大了某些成分……這麼想也是人之常情。以往愛德文對你與凱撒之間的交往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看到便得過且過。

  今日一事,鬧的有點大了。

  「他是在騙你,伊薇爾。」

  文森特臉色冰寒,對著尚且猶豫的你下了定論。

  你並不想糾結凱撒到底有沒有借此事算計你,蘭頓與西林簽的屈辱條約裡也有你的一份,兩國關係在前,計較已經過去的事沒有任何意義。現在首要的事是壓下剛剛發生的一切——恐怕有些晚了,但還不算太遲。

  「文森特,你教教我,我該怎麼辦?」你墨綠色的眼珠一轉,狡黠地眨了眨,撒嬌道,「之前我沒有想到這一層,算我錯怪你了。」

  從來沒有絕對的敵人和朋友,只要能幫你解決目前的麻煩,求助於文森特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不用你插手,伊薇爾。」文森特瞥了眼某個方向,「就算不因你的關係,我也會讓人把事情壓下去,封住他們的嘴,擦得乾乾淨淨。」

  「皇室尊嚴被公然挑釁,我當然不會讓這種傳言橫流。」

  熟悉的氣息消失,文森特勾唇,很快,他就會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返程的馬車在馳道上飛速掠過,帶起陳年落葉紛紛。

  後頭跟著的車隊駕駛技術十分熟稔,各隔一段距離跟在後面,井然有序。

  凱撒背靠軟墊,單獨乘坐在最前一輛,閉眼假寐。

  他並不關心路況如何,在到達西林之前,他只想好好珍惜不多的安定時光。

  突然一陣顛簸,震得他驟然清醒。

  他推開窗去,眯起眼看向前方林間車道中間,立著一個黑髮黑衣的高挑男人。

  男人臉慘白如紙,彷彿從來沒有見過太陽,他伸出一隻手,指向凱撒,點了點。

  「亞瑟?」

  隔著二十幾米的距離,男人的聲音卻如臨耳畔,威脅與懾人並重。

  凱撒警惕地打量著他,卻看見從男人腳下開始,黑氣冒出,過處皆結了厚厚一層冰,黑色祭司服無風自動,銀邊垂帶狂舞如蛇。

  「不!艾斯本,你不能這樣!你太衝動了!」虛空中又衝出一個帶著單邊眼鏡的棕髮魔法師,他死死抱著男人的腰,伸手想要阻止男人的施法。

  滑稽的是,那位魔法師手上還攬著一個牽線布偶似的小女孩。她與真人一般大小,四肢軟塌,垂著頭,毫無生氣。

  ……艾斯本?

  凱撒從車伕驚恐的回頭中終於想起了這個名字代表的含義——魔王。

  「停下來,艾斯本!」奧爾德里奇氣喘吁吁,仍咬著牙想要阻止這場不必要的殺戮,「未知全貌,萬一伊薇爾真的喜歡他呢?她知道了會難過哭的!」

  「真的喜歡……?」艾斯本妖嬈地收回指尖舔了舔,「那就更該死。」

  他看起來似乎憤怒又悲傷:「明明她是我的孩子,為什麼那個人不是我?」

  「艾斯本,聽我說,沒有必要,真的,沒有必要!你不能單憑那個混小子一人的話就斷送一個孩子的生路!算我求你,艾斯本,至少不要殺他……」

  奧爾德里奇快要絕望,老傢伙暴怒連真身現世都不顧,他該怎樣才能鎮住這個瘋狂的妹控!光明神要是到了,他估計得連帶著渣都不剩!

  凱撒灰色的瞳孔緊縮,他已經明白到底面臨著怎樣的威脅。

  他抱著最後一點希望,推開車門,馬匹不安地嘶吼,車伕癱在駕駛位上不敢動彈。

  必須要活下來!

  這是他心中抱定的唯一一個信念。

  凱撒拼盡自己最快的速度去解拴住馬匹的繩索,他得離開,快點離開!

  奧爾德里奇正心中哀嚎,下一刻身前緊抱的人就化作黑煙消失,繼而重現在二十米外的馬車旁。

  「你想要做什麼呢,逃跑嗎,人類?」艾斯本嘶啞著嗓子道,他環抱住凱撒少年的身軀,全身冷的像塊冰。

  凱撒渾身一個激靈,不敢回頭,他的雙手已經結滿了冰霜。

  「不要,艾斯本!你不能因人類的惡念忘記自己本來的面貌,你忘了為什麼才來人間的嗎?艾斯本!」

  奧爾德里奇彎身穩住癱軟的薇諾妮卡,轉頭朝男人大吼:「你當年救我這個流浪兒的時候,你送我上蘭頓求學的時候,你抱著小伊薇爾朝我笑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求求你……不要這樣。」

  艾斯本睫毛輕顫,本來抵住了凱撒喉嚨的殷紅指尖緩緩收回。

  凱撒在他懷中的反抗顯得沒有任何意義,不過困獸之鬥。

  「覬覦不該覬覦的東西,其罪當誅。」艾斯本劃過凱撒的額頭,「可是我的朋友那麼難過……我選擇放你一條生路。」

  「但是從此以後,你沒有資格再記得她。所有試圖破除封印的行為,只會為你可憐的小腦瓜帶來無盡的疼痛,人類,這是我對你的赦免。」

  「你不該竊取神明的果實,哪怕是一個念頭也不行。」

  凱撒閉眼之前,映入眼簾的是一枚刻著「獅掌棲鷹」的戒指。

  ……柯達爾,麼?

  他在漸趨空白的腦海中記下遇襲全程中唯一一件能提醒自己的事:某日如果掌權,絕不可放過柯達爾家族。

  ……

  【系統提示:存在可攻略對象好感值意外清零,請玩家提高警惕。】

  蘭頓迷宮花園涼亭內,年輕的繼承人吻過靠著他熟睡女孩的髮絲,將略顯頹敗的鬱金香從耳邊取下、扔遠。

  借刀殺人。

  文森特嗅著你的髮香,神情饜足。

  大好的機會,他為什麼要髒了自己的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9 09:08 A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九十二章 八週目鑑情

  傍晚的鐘聲敲響,隔著遠遠的街道傳入宮內。

  似乎做了一個香甜的美夢。

  你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兩人保持著依偎的姿勢坐在迷宮花園的涼亭內。文森特將你抱在膝上,像是抱著一個洋娃娃,他的頭靠在你的頸彎裡,你則睡在他的肩上。

  睜眼,月亮微弱的銀白光芒映亮眼前人的臉龐,暈紅的眼角柔和溫馴,沒有任何攻擊力。

  晚風清冷,淡雅的花香搔動鼻尖,眼前溫馨的場景讓你的心同泡進葡萄酒一般甜軟。

  這段時間忙壞了,你和他都很久沒有這樣放鬆地睡過一個好覺了。

  最讓你驚異的是文森特,平時一向警覺的他現在連坐著都能睡得如此安心,大概是潛藏的麻煩告一段落了吧?

  畢竟……Uneasy lies the head that wears a crown,王者無安寧。

  能有短暫的休整與放鬆也是好的。

  誰知道這傢伙是不是夢裡還在算計什麼呢?

  黑髮與亞麻色的頭髮交纏錯亂,你看得不爽,急於分開卻越纏越緊,拆著拆著,一直垂在你身旁的另一隻手動作起來,它按住你的手,在他的胸膛上。

  貼碰間的觸覺傳來人體的溫度——最合適的溫度,不高不低,不算炙熱,亦並不冷淡,足夠安然相擁也足夠下一刻淡然推開。

  「耐心點,伊薇爾。」文森特有些無奈,他可能被扯疼了才醒的,「像這樣你會越解越亂。」

  你沒好氣地小聲抱怨道:「你來。」

  「真拿你沒辦法。」

  睡得實在太舒服了,你軟軟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掛生理性淚水,正泛著潮紅,淚眼盈盈地伏在他肩頭瞧著文森特一手攬著你一手不慌不忙地解著頭髮結,好像上歌劇院包間看戲似的,一派貴族少女的慵懶。

  這是介於少女與孩童之間的天真性感,文森特垂眸,他喉結微動,復歸於無動於衷,重新將注意力投在亂纏的髮絲之間。

  如果神情再冷淡嚴苛些,儼然是個金髮的薇諾妮卡。

  「光線有點暗了。」文森特聲音沙啞地說道,指下拆開了幾個纏的最厲害的結,「乖寶貝,你知道該怎麼做。」

  你哼了一聲,指尖躍亮了一點純白的球狀光芒,舉在兩人頭髮交匯處給他照明。

  白色的焰火乖巧地在手指間小幅度彈跳,照亮一方天地。

  「別碰,它不聽你的話。不僅如此,還會把你燙的這輩子直接和你的手指道永別。」你將指尖稍稍移開,遠離文森特想要一探究竟的那根手指,「文森特,你怎麼也睡了這麼久?」

  最後一個纏結解開。

  「也許是今天心情好吧。」他答得有些敷衍。

  你從他身上跳下,站起身整理衣裙褶擺,疑惑道:「今天你可是被人狠狠冒犯了。」

  文森特亦從涼亭的靠背石質長椅上起身,他整了整袍子的領口,其間低頭含笑斜睇你一眼。

  「可是今日伊薇爾難得如此可愛啊。」

  喟嘆間尾音婉轉,綿延回味。

  你:「……本殿下一向正直,拒絕甜言蜜語的花花轟炸,謝謝。」

  文森特今天到底怎麼回事?你悄然撫了撫暗夜中紅的不那麼明顯的臉頰,卻很難不細想更深。

  以往互撩地再過分的不是沒有,可是今日,你說不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只是莫名心中籠罩上不詳的預感。

  文森特一美好,你不能不懷疑其中有什麼陰謀。

  但願沒人出事。

  或者未來沒人出事。

  嘖,頭禿。

  你轉身挽住他伸出的手臂,狀似親密地一同離開。

  西林漢米敦小鎮旁,柯達爾古堡內,紗幔後的美人臉色慘白,靠在床背上閉目養神,露出的肌膚上留有深深灼痕。

  床尾伏趴著薇諾妮卡的軀殼,雙眼空洞無神,全身軟綿地蜷縮在一塊。

  奧爾德里奇撩開床簾,坐在一側,驚動了淺眠的美人。

  「不要告訴她。」艾斯本閉目而語,他有些懊惱,「……這副鬼模樣一定會嚇壞她的。」

  奧爾德里奇不語,面色越發嚴肅。

  「這麼久都沒有去看伊薇爾,不知道她到底怎麼樣了。」艾斯本扶住額頭,嘆氣道,「行了,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奧達。」

  奧爾德里奇取過一旁的雕花瓷杯,為艾斯本倒了一杯水:「你如果當時能有現在一半理智,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境地。」

  「好了,我不想聽嘲諷的話,奧達。我很累。」

  艾斯本接過瓷杯,濕潤了一下嘴唇便拿開,蒼白失血的唇色沾了水珠,晶瑩閃爍。

  「休息過今晚,明日我會畫好陣法送你回蘭頓皇城,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應該也不會讓她起疑。」

  奧爾德里奇沉默地摘下了金框銀鏈單邊眼鏡,放在一旁。屋內的壁爐燒的很旺,對於西林來說有些熱了,但是現在躺在床上的傷患懼寒,所以他反而親自將火燒得更厲害。

  奧爾德里奇脫下短披肩外套折好,勾在一隻床柱上。

  「你怎麼不說話了,奧達,平時你話可是最多的。」

  艾斯本靜靜等待了一會,看著眼前他一路見證成長起來的少年天才——現在應該叫青年了,始終沒有回音。

  他終於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

  奧爾德里奇背對著艾斯本整理掛著的衣物,他又脫下了抵擋蘭頓偶爾不確定春寒的外套,低頭獨自整理。

  「……奧達?」

  艾斯本不確定地探頭詢問道,他勉力撩開紗幔。

  「你根本就是在找死。」奧爾德里奇悶聲回了他一句,語調怪異。

  艾斯本:「……你不會在哭吧小子?」

  奧爾德里奇:「閉嘴老魔頭!」

  奧爾德里奇回頭,艾斯本第一次見到他如此憤怒的模樣,兩眼通紅,目眥欲裂,嘴唇蠕動著想要表達什麼又欲言而止。

  艾斯本眯眼,不解地攤手。

  最後在艾斯本帶著壓力的注視下,奧爾德里奇緩緩回身,繼續背對著他,只是身形顯得更佝僂了。

  「放心艾斯本,我會幫你瞞下,當然,我肯定會瞞住伊薇爾的,她還那麼年輕,就一堆煩心事,肯定不能告訴她。」奧爾德里奇小聲嘟囔,「那孩子比我小時候聰明多了。」

  「那你到底在糾結什麼?」

  「我沒有什麼好糾結的,艾斯本。」

  艾斯本敲敲床沿,他詠歎調般地感嘆道:「啊,被老師評價過太直來直去而導致未能滿分畢業的天才魔法師奧爾德里奇‧雷克斯竟然也有吞吞吐吐的一天!看來我必須得更改對你腦子天生缺根弦的看法了奧達,現在就改。」

  艾斯本笑著說完,他只想稍微讓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氣氛儘可能活躍,不那麼壓抑。

  事違人願。

  奧爾德里奇衝過來,一把揪起重傷的病患吼道:「——你能不能稍微搞清楚點情況!」

  「你,就算是世人所稱的魔王又如何?!你只不過是光明老頭的一根肋骨,托黑暗神的鮮血而生,他有朝一日如果真的被你惹怒,你不可能在他的手下生還!這回你僅憑幾句話就失去理智,我沒想到的是,此等程度的傷勢竟然還沒有給你帶來教訓,艾斯本,你白活了幾千年!」

  奧爾德里奇吼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麼可怕的事情似的,一把鬆開,退後幾步,將自己藏在燭光找不到的陰影裡。

  他可能也被自己嚇著了。

  病美人被拉起,他止不住地咳嗽,苦笑著沒有發怒。

  「說完,奧達,不要停。我給你機會,別害怕。」

  「真……的?你確定要聽?」奧爾德里奇隱在黑暗中低聲笑了一下,「那你得先保持冷靜艾斯本。」

  「你真的關心過人世嗎,在伊薇爾之前,說起來,就算是當作玩具一樣亂來也不為過吧。」

  「你說過,照顧伊薇爾是黑暗神對你往日撫育的緣故,可我看來,開始你也許確實就是這般決定的,然而現在……」奧爾德里奇停頓了一下,「不過是自欺欺人。」

  艾斯本並不急於辯解或做任何形式的回答。

  他側臥著,一手撐起腦袋,漫不經心地聽著奧爾德里奇的指控。

  「你不是在償還恩情。」

  「你對伊薇爾抱有的感情更不是所謂的親情。」

  「艾斯本,你該醒醒了,別騙自己了。」

  「更不要藉著兄長的名號,欺騙那個孩子。」

  艾斯本清冷的聲音終於在臥室內響起,他不帶感情地反問道:「你怎麼知道不是?你怎麼能確定不是?」

  「我沒記錯的話,你可是單身了二十多年啊,奧達。」

  「我當然知道。」奧爾德里奇輕聲道,「你以為我為什麼一直護著伊薇爾?僅僅是因為師生關係?我承認,她是我第一個學生,也是我最用心對待的人之一。」

  「可她憑什麼?你知道嗎艾斯本?」

  「喂,你知道嗎,老傢伙。」

  艾斯本將鋪陳了半張床的青絲撩起一縷,纏繞在指間,看它們彎曲成奇怪的形狀,彷彿變化無常的命運。

  他斂了神色,抬眼看向奧爾德里奇。

  「憑你是那個從臭水溝裡把我撿回來的人,憑你把我從一介不知下一刻可能就是死期的流浪兒變成了魔法學院的最優秀的學生。不管你是出於偶爾的善心大發還是單純的人間遊戲,你讓我走上了一條完全不一樣的道路。現在我是克帕大陸上人人歆羨的對象之一,我願意讓你安心,用我的長處全心全力為你所在意的人賣命、工作。」

  「這才是所謂的報恩,老傢伙。」

  艾斯本勾勾嘴角,不置可否:「奧達,你要報我的恩?」

  「……我不想你死,艾斯本。」奧爾德里奇長嘆一口氣,「我是孤兒,沒有父母。你那時候還套著薇諾妮卡父親的身體,敲打著精緻的枴杖走到我身前,朝我伸出手……就算你從來不承認我是你收養的孩子,讓我把你當成朋友,有時供你解悶也好,讓你近距離觀察人類也好……」

  「我心裡,始終害怕你的。」

  「不是因為你本身能力多可怕,艾斯本。當然確實很可怕。」

  「我把你當做長輩,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恩人,更是我的親人。」

  「艾斯本,如果你死了,我又得成一回孤兒了,那種滋味不好受。答應我,以後不要輕易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謹慎行事,不要讓光明老頭抓到把柄,這一回我可以不告訴伊薇爾,可是下一回怎麼辦?每回都由著你亂來?」

  艾斯本按揉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他被這個人類教訓地莫名心虛,隨口答應了句「好」,便開始問關於伊薇爾的事。

  奧爾德里奇並沒有推拒,他沉思了一會才慢慢開口,句句斟酌。

  「無論是哪一個正常的兄長,都不會用你那種眼神看他的妹妹,無論她多麼可愛。」

  「可是你嚴格算來無父無母,這樣一想我反倒能夠接受了。」

  奧爾德里奇的話被艾斯本打斷:「什麼眼神,奧達,你指的是什麼?我不明白。」

  「你當然不會明白,難道你還能照著鏡子看自己是如何渴求伊薇爾嗎?」奧爾德里奇譏笑一聲,「渴望摘下花朵,想要更近地嗅聞她的芬芳,又擔憂膽怯,小心翼翼害怕讓她發覺自己的惡念。」

  「本質是個貪婪的惡徒,偏偏裝出良善的模樣;給予溫柔的懷抱,不斷地汲取溫暖索取更多卻謹慎止步;試圖控制她的一切,瞭解她身邊的每個潛在的、可能跟你抱著一樣不潔念頭的魔鬼,一旦有風吹草動就暴躁瘋狂,嫉妒地難以忍耐;迫切地等待花朵完全的成熟盛開,礙於身份,不敢像來招惹她的蜂蝶一樣坦誠,可是拒絕她將溫柔的目光落在別人身上……」

  「艾斯本,作為高高在上的神明,你總是看不起人類。」

  「然而,正是對情感敏感的人類,才最能發覺你的異常。」

  「艾斯本,你對伊薇爾……」

  「是愛情。」

  握在手中的瓷杯碎落在地,散一地齏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9 09:16 A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九十三章 加繆‧萊斯特:獨白番外

  我,加繆‧萊斯特,名門之後,家族長子。

  我生來即是萊斯特的榮耀。

  很小的時候,我已經在劍術上展現了超出常人的天賦,或許也該感謝父親的培養。

  我與其他同齡人一起玩耍,用木頭削成的小劍互相比試。男孩多數淘氣,我的朋友們喜歡用堅硬的劍身互相毆打,最後弄得全身大汗淋漓,狼狽不堪,他們卻笑得很開心。

  不能理解。

  所以我選擇在一開始就把他們的劍挑飛。

  這樣,接下來無聊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久而久之,肯和我玩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只有我一個人在角落不停地揮劍、刺擊。

  重複不斷,假裝在和另一個看不見的敵人交手。

  常常能聽到其他大人們,尤其是圍觀我們這些孩子學著大人模樣一來一去過招的夫人們說,萊斯特家的孩子是個天才,劍術高明,又有禮貌。

  雖然沒有朋友,但是很多孩子熱衷於找我挑戰,甚至比我大許多的人也找來萊斯特府上。

  我會在擊敗他們之後,將癱倒在地的失敗者從地上牽起,向這些不知道為什麼一點也不懊惱的人道歉。

  萊斯特的禮儀教養要求我要時刻保持良好的風度。

  可是為什麼他們不會生氣,不會沮喪?

  甚至還懷抱著高興的心態?

  劍術不是他們追求的執念嗎?認定了的東西,應該一直抱著絕對誠摯的心態追尋下去才對吧?

  ……也許,不是吧。

  後來再長大一點,我成了王宮的常客。

  我第一次遇見他的樣子,永遠不會忘記。

  加繆‧萊斯特生來驕傲,刻在骨子裡的驕傲。哪怕隨著年歲見長,我學會掩蓋鋒芒,變得更加隨和親人,隨之有了更多朋友。

  父親總能一眼看穿我,戳破我內在的狂傲。

  「加繆,我的孩子。」某一天,父親對我說,「我今天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是很重要的人物吧,爸爸。」

  僕人們替我穿戴整齊,胸前的褶領上別了一支綢緞花邊的珠花,及膝短褲配上白色長襪,媽媽說這樣搭配看起來很可愛,會討王宮內人們的歡心。

  「是的,孩子。但是你要記住,你要收斂起心中的鋒芒。因為主人與臣子之間,只能有一個耀眼的太陽,而那絕對不能是你。」

  那是父親的頭髮還沒有白,我記得。

  他牽著我,借力把我拉上馬車,驅車一路往王宮去。

  我很緊張,接下來的事可能將關係到我一生的走向。

  有內侍過來迎接我們,引導我們踏過前庭溝渠上的小橋。這裡微風陣陣,水流潺潺,可以看見不遠處王宮內的橘園。

  風景很好。

  一個比我小的貴族男孩趴在橋上欄杆處靜靜地看風景,見到我們的到來只是斜了一下眼,又回過身去。

  無動於衷。

  我的父親,萊斯特公爵,連國王見了都禮讓三分,為什麼這個孩子一句招呼都沒有?

  奇怪的孩子。

  內侍彎腰,朝那個不言語的孩子道:「二殿下,小心著涼。」

  二殿下,就是媽媽說的那個古怪寡言的王子,凱撒‧卡文?

  怪不得。

  那孩子沒有回身,望著橋下流淌的河水點點頭,時不時晃晃腳。他的身上沒有一絲朝氣,反倒瘦弱地不像話,病怏怏的找不到一點活力。

  內侍見他沒有動靜,便不再勸說,似乎已經習慣了他這種脾氣,繼續引著父親和我往那棟西林最尊貴的建築中去。

  「二殿下多日沒有出來了,又生了一場大病,更不願意理人,偶爾……」

  內侍解釋道,說話間,另一個小孩放肆大笑地從宮殿內跑出,風一樣刮過,後面追著幾位年輕的侍女,可能想要制止他,害怕跑的太快會摔倒。他渾身上下都是幹勁,模樣天真快樂地讓人看了就能被他輕快的情緒感染,也不自禁微笑起來。

  可愛地做什麼壞事都值得原諒。

  「……三殿下西奧來找他的時候才肯說一兩句。」內侍回頭,他沒有注意前方奔跑而來的孩子,躬身低頭給我的父親講解宮裡王子特殊的相處方式。

  兩方擦肩而過。

  走遠了一些,我回頭再看橋上,兩張相似的臉龐湊在一起,一張沉靜憂鬱,一張甜美張揚,西奧殿下從身後踮起腳抱住哥哥的脖子,逗著他又笑又鬧。

  凱撒殿下面無表情的臉終於鬆開了眉頭,嘴角含起一抹弧度。他放鬆地將身體靠在身後弟弟的身上,很信任的姿勢。

  我依稀能辨別他們說的一些簡單的詞,半猜半蒙。

  凱撒殿下將頭後仰,擱在西奧殿下的脖頸處,蒼白脆弱的頸項線條優美,彷彿下一刻就會折斷,身前是西奧殿下環住他的雙手。

  他說:「我也很愛你。」

  我沒有繼續看下去,轉過頭,規矩地跟隨父親走下去,路上碰見貴族女性則行禮,她們會上前親吻我的臉頰,對父親誇我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乖巧聽話,像個小太陽。

  國王臥室的偏殿,和油畫上暖融低暗的色調一致,長桌餐布潔白,上面擺彩色的花瓶,底下窩著一群貓狗。

  西林的潮濕之氣被驅逐出去。

  我學著父親脫帽鞠躬,一起行禮。

  王后看見我,從座位上走下來,彎下腰,慈愛地讓我搭上她的手。

  陛下坐在主位上,他不苟言笑,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對我抱著很大的期待。

  期待什麼?

  華貴的裙裝襯的她肌膚勝雪,美麗非凡,比我的母親要年輕很多,她的容貌保養的如同少女。

  可以說做我的姐姐也不誇張。

  「英俊的小男孩!公爵大人,您的孩子真讓人驚喜!」王后將我攬在懷中,我順從地由她擺弄,把她的懷抱當成母親的懷抱去親近。

  願意親人的孩子會更受歡迎。

  我知道的。

  我不想再被孤立。

  她很喜歡我,在以後的日子裡,她把我當作自己親生孩子來看待。

  據說,因為我與她五歲夭折的大兒子非常相像,在我與我未來的主人相伴成長的日子裡,不止一次能夠在老侍女的隻言片語裡捕捉到這一信息。

  我的主人出生前有過三個哥哥,都夭折了,後面兩個生下來就是死嬰。

  受寵程度可想而知。

  他是光明神賜予王后的禮物,把她從流言蜚語中拯救出來的天使。

  此是後話。

  門外進來了一個孩子,與我一般高,是個男孩。

  沉著穩重,笑容親切,禮儀得體。

  不像二殿下的沉默古怪,不像三殿下的放肆無禮,這次來的一個標準的王子,一位從模子裡走出來的預備君王。

  他走過來,站在我的面前,看著我這個陌生的、享受著他母親寵愛的男孩。

  灰色的眼溫柔彎起,比我的劍準確擊中目標薄弱處還要自然、精確,毫無刻意。

  熟稔得恰到好處。

  顧盼間臥蠶微鼓,他的眼角有淺淺的皺痕,也許是因為重複這樣的表情太多次,早就駕輕就熟。

  王后另一隻手攬過她的兒子,讓我們倆相對而立。

  「加繆‧萊斯特!我是亞瑟‧卡文。謝謝您母后,您竟然會讓他過來,這是我沒想到的禮物。」他壓抑著興奮一邊朝母親敘說一邊握住我的手,「我聽說過你很多次,父王在年歲未到前不許我隨便出宮,好在現在終於見到你了。」

  「你願意從此以後都歸附於我麾下麼?你將是我最親密的兄弟,勝於手足。」

  「日安,殿下。」我朝他單膝下跪,「如您所願。」

  從那日起,我認定了一生之主。

  脫離我的貴族家庭,陪伴亞瑟殿下一起長大,有時候順帶訓練一下他的弟弟們。

  當然,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是等待我的殿下登上王位,按我們無數次約定好的那樣。

  「加米,以後如果我能夠活著坐到那個位置上,沒有因為疾病、陰謀、刺殺等等半途離去……」亞瑟和我擠在一張桌子上看同一本書,上面記載著所有西林王室的生平,「你將是我座下第一騎士,十四歲那年我對你許下的誓言永遠不會改變。」

  「無條件的信任,只有你能給我。」

  少年王子嘆息地將頭靠在我的肩上,他願意與我分享連王后都不能訴說的疲憊。

  我們雖是主僕,卻比他與他兩位孿生兄弟更像手足。

  只有我有資格可以在王宮中直呼他的暱稱亞蒂。

  我們習劍,讀書,對抗未知的命運,一直這麼磕磕絆絆地走過來。

  這是比血脈更可靠的聯繫。

  中途我與我的主人分別過的最長一次,大概是從冬天到春天那麼長的時間。

  那個冬天真的非常寒冷,在西林永遠看不到如此大的雪。

  沉墜掩埋,尖風呼嘯,暴雪連天,暗夜長臨。

  窗外的時間流轉,屋內的蠟燭燒完一根立刻續上新的,映在結滿冰霜的玻璃上燭影憧憧。

  陪伴質子的生活中,我品嚐過了許多在西林碰不上的冷遇。

  還好,只是蘭頓生活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留下來的回憶都是美好的。

  我遇見了生命中又一個重要的角色。

  那個女孩。

  如果不曾遇見她,我可以很從容地過下去,等到亞瑟繼位,政局穩定,我繼承父親的爵位之後仍舊是風光無匹的萊斯特公爵。

  我會迎娶一位家世匹配的女性,多半來自安斯艾爾公爵家的年輕小姐。然後生下下一代萊斯特,為我的弟弟謀好出路,和陛下藉著悠閒下午茶時光來探討近來政事的發展。

  可是如果不曾遇見她,就像劍少了劍鞘。

  可以用。

  但是永存缺憾。

  如果是我不曾見過,我便不知荒蕪,不會痴妄,不留念想。

  可偏偏遇上。

  無路可逃。

  那個雪天,她靈巧的手指幫我束髮,柔軟嬌小的少女窩在我懷裡撒嬌。

  沒一會就見她變臉,想要和我稱兄道弟。

  宮中的侍女從來不敢這樣對我。

  加之我跟隨亞瑟,沒有年輕的貴族女性想要招惹王太子最鋒利的劍。

  除了禮節之外,幾乎忘記了如何與同輩女性相處。

  她是我年少的猝不及防。

  後來蘭頓的繼任者將她從我的懷裡抱走,本來滿溢的,就空了。

  我一時慶幸,深知招架不來。

  我長久失落,不敢再次前邁。

  我要顧忌著身份,多少照顧凱撒殿下一點,內心深處又想讓她的目光少停留在凱撒殿下身上一些。

  欺騙自己說,因為要信守承諾才教導地如此認真。

  其實暗地把和她相處的時間不知不覺地拖延。

  我想回去,盡快回到殿下身邊,父親的來信中憂懼之情溢於言表。

  他們都需要我。

  所以坐在返程的馬車上朝身後的女孩揮手告別時,我在心中暗暗設想,如果未來她能需要我呢?

  我會不會為一位異國公主停留?

  這時的我不知道答案。

  ……

  直到我們都長大。

  我和她終於再次相遇,只不過,是奉我主人的命令,迎娶她來做西林的王后。

  她還記得我嗎?我還能認出她來吧?再見到她的時候,這份心情還是就此深埋罷。

  克制是騎士的必修課。

  除了守護,我一無所求,也無法再求。試問我有什麼資格呢?

  聳然雲階之上,羽毛扇後,終於再次相逢。

  再往後的事,都知道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9 09:22 AM

卷四 文森特線 第九十四章 凱撒‧卡文:回憶番外

  十五歲那年,我從寒冷的蘭頓熬過一整個寒冬,活著返回西林。

  蘭頓是個奇怪的地方,所有關於它的記憶黑暗而冰寒,最後多數是閃動的燭火和一些刻薄又模糊的影子。

  夢中曾經掠過一個模糊的身影,分不清男女,看不清臉龐,扭曲的場景亮如陽光灼眼——西林很少有這樣好的陽光。

  我與那個身影一遍遍許下約定,夢醒時分卻記不起說過什麼。

  也許夢見了天堂也說不定。

  據接我回國的安斯艾爾公爵說,我們的車隊在森林中遇上了一場莫名的暴風雪,在已經回暖的春天。

  我記不起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等我從昏迷中醒來時,整個森林都積滿了霜雪。

  公爵先生說他也沒有印象。

  我的馬伕也不知道為什麼,睡得從前方比馬車頂稍高一些的駕駛位上跌了下來,摔壞了腦子。

  小時候的事情沒什麼好回憶的,我從來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父王母后各自有各自的考量與偏愛,而毫無出彩之處且不願與人多言的我顯得萬分多餘。

  「多病麻煩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長到成年。」

  「你們瞧,二殿下的眼神多奇怪!他怎麼能這麼安靜,笑都不笑!噢,三殿下笑得真可愛,我的心都要化了……」

  「不用理他,凱撒殿下喜歡一個人待著。」

  「怎麼回事,他為什麼總是喜歡拆卸東西?!孩子就應該被打扮地可愛乖巧,喜歡漂亮的娃娃或者小兵人才對。」

  「怪胎。」

  「啞巴。」

  「傻子。」

  「沒什麼大出息的病秧子。」

  「噓,別被他聽見,萬一他不高興我們就完了!」

  「聽見怎麼了?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王子。」

  「那他也是王子,小心點,那孩子聽得懂。」

  「是啊,萬一被西奧殿下聽見了也不好,王后會怪罪我們亂嚼舌根的。」

  「說起來,要是我晚幾年出生就好了,說不定能和亞瑟殿下一起長大……那我就是西林以後的王后,你們都得聽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女人又在做白日夢了,瞧瞧她那傻樣。不過三位殿下長得如此相像,二殿下卻偏不討陛下與王后的喜歡,我們這些服侍他的人也連帶著倒霉。」

  「沒錯,倒霉,輪到我們服侍他,一點前途都沒有。王后上次又給了西奧殿下一堆賞賜呢。」

  「據說陛下與王后也為亞瑟殿下找好了輔佐的人選。」

  「啊我知道!萊斯特家的少爺!真是英俊,比畫上好看多了!」

  「真的真的?!要是能嫁給萊斯特家,做上公爵夫人的位置也不錯~」

  「我說……你們不覺得這樣說凱撒殿下有點,呃……過分了麼?」

  「咳,咳咳,三位殿下我這個老人都服侍過,也不像你們說的那樣。亞瑟殿下看起來穩重,陛下給他的壓力太大,私底下經常拿人發怒;西奧殿下任性大家又不是沒見過,上回壞牙,王后斷了他的糖,一把將王后裝首飾珠寶的瓷盒掀的粉碎;凱撒殿下,其實是最好伺候的,願意多哄哄他,那孩子就待你親近,別看平時不說話,他有什麼自己覺得好的都會分你一份,生病不舒服從來沒看見為難誰。」

  「那孩子啊,膽小,怕寂寞,更怕你明明親近了他,轉頭又對別人笑,心思敏感得很……」

  「……那個,姐姐,嬤嬤。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噢,對了,我曾經是西林二殿下,凱撒‧卡文。

  「凱撒親王,不,陛下。」夏佐,我的心腹,他跨過我弟弟倒在地上的屍體朝我走來,向我跪下,「亞瑟陛下。」

  「恭喜您得償所願。」

  我沒有理會他。

  長桌上的晚餐成了殘羹冷炙,酒杯橫倒,桌布散亂,果盤傾覆,燭台歪斜。

  我的弟弟,那個出生時拉著我想要一起出來的人,躺在地上睡著了。

  他唇邊有血,之前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現在我替他將眼睛闔上——這樣就好看多了。

  我彎下腰打量著他,這一定是場香甜的美夢,我吻了吻他的額頭。

  就像在吻我自己。

  那張我愛極恨極的臉,和我一模一樣的臉,現在得到了永久的安寧。

  他罪惡骯髒的一生在我的手裡結束,美得不可思議。我有種錯覺,這其實是我的葬禮。

  明暗跳躍的燭光裡,豐盛的餐點和汁水弄髒了華美的地毯,錦緞上點綴的珠寶散落一地,淒嚎被白絹封緘,血液與香水混合,毒藥伴黑夜共舞。

  窗外雨聲淅瀝。

  我的靈魂半跪在一旁欣賞倒在地上的那具沉重的、褪去了所有醜陋的軀體,或許就是我的軀體。

  髒污的血跡也不能掩蓋他的美麗——死亡拯救了他,他現在和初生稚子一樣純潔了。

  「今夜以後,西林無凱撒親王。」我撫摸過屍體的臉龐,白皙如花瓣,「我的二弟,凱撒,連年多病,終於沒有熬過這一次。」

  「真讓人遺憾。」

  屍體的臉龐蒼白,我的手指停留在他的下巴處,一點點向上摩挲,用盡我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過的溫柔與耐心:「夏佐,你看,死亡離你我如此之近。」

  「沒有人能倖免,無論是君王還是平民。」我將他抱起,倚靠在我的懷裡。我倆臉貼著臉,如同在子宮內那樣親密無間。

  我替他擦乾了嘴邊流下的血。

  那個人,不會再笑了,也不會再從身後抱住我惹我開心了!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流下淚水。

  我模仿著他最後的表情,一不小心眼淚滴到了他的睫毛上,滾落下來,就像我們一起哭一樣。

  橢圓形的立鏡內映出了我們兩個,鏡像般完美,一個活著頹敗,一個初初盛開,連眼尾的痣都是對稱的。

  得想辦法把他保存起來,我擦了擦眼淚,引得更多流下。

  夏佐小聲提醒我:「陛下,那位,咳,被囚禁起來的大人放火逃跑了。」

  我茫然地回頭,兩行清淚未乾,一時沒有想起他說的是誰。

  「……逃、跑了?」我把懷裡的人放下,思索了一會,反應過來才告訴夏佐道,「追到了麼?……算了,看你的神情就知道沒有,她會回來報復我的……她一定會回來的……」

  「我活著麼,夏佐?」

  「是的,陛下,您是西林僅次於神明、至高無上的亞瑟‧卡文。您將會在史書中永垂不朽。」

  「……史書上能告訴後人,披著亞瑟‧卡文皮的我,這個無能又卑鄙的暴徒,活到了哪天麼?」我推開窗戶想透透氣,屋裡頭太悶了,雨水打在我的臉上,讓我勉強清醒。

  「比如說,明天?」

  我歪頭看向恭敬侍立在原地的夏佐,突然笑起來,心裡覺得既害怕又有趣。

  剛剛經歷過一場謀殺的屋子裡都是怪誕滲人的桀桀笑聲。

  圓月之下,黑暗臨世,藏在世界縫隙裡沾滿惡的老鼠如此之多,難道每個都要下地獄?地獄裡站滿了惡人,輪到我去的時候該有多擁擠!

  ……多擁擠也找不到她。

  一個寂寞的聲音刺痛了我的腦子。

  我聽出是個男孩的聲音,他在嘆息,孱弱孤僻,悲慼無依。

  但是這聲音它比錐子還狠毒,比紡錘還尖利,刺得我摀住腦袋,腳下一軟,扶著窗框跪下。

  「陛下!」

  找不到誰?

  我應該要找到誰?!

  將會戴著鑽石王冠嫁給你的女孩,他說。

  那個男孩躲在我的腦子裡哭,我想給他一拳,讓他把話說清楚。

  我不能,他又說,是你把我拋棄了,我不與背棄我的人多言。

  那個晚上從我的生命裡渾渾噩噩地流過。

  坐上寶座的那一刻,我心中某個躁動地方安定了一瞬,又被更高地吊起,懸在空中。

  徹夜難眠的每一個夜晚,翻覆成了我的必修課。

  某日,夏佐告訴我,王姐之前前往蘭頓定下了婚約,由於我愚蠢弟弟的阻止,蘭頓的公主已備婚近三月,是否需要取消這場婚禮。

  蘭頓公主?我疑惑地皺皺眉,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上心頭,卻說不清自己的興奮由何而來。

  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迎她來,聽我的,迎她來,你這個廢物!男孩開始咆哮,他在我的腦內胡作非為,最後一語不發,只管讓我疼痛。

  還好都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不過是一個女人,答應下也沒有關係吧?

  「不需要,婚約繼續。」我敲了敲鑲嵌著寶石的扶手,可以想像到自己編織陰謀時看起來有多麼的瘋狂可怖。

  只有夏佐敢靠近我。

  「她叫什麼?」

  「回陛下,伊薇爾‧萊諾。您原來在蘭頓待過一段時間,或許見過她。」

  「……伊薇爾?」我撐著腦袋,有什麼阻止著我繼續將精力投放在這個名字上,「讓我最驕傲的騎士加繆,帶著使團過去接她。」

  「當然,公主的隊伍路過薇諾妮卡‧柯達爾的城堡時,不妨讓我的勇士們進去光顧一下,代我問候這位年輕的女伯爵。」

  「以劍。」

  「以血。」

  「——屠殺盡黑暗的走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9 10:38 AM

卷五 西境‧冒險篇 第九十五章 八週目啟程

  「維斯帕!」

  商人打扮的一位栗色捲髮男子站在林間大道上朝走進林子深處的同伴喊道。

  「嘿,維斯帕你幹什麼呢!穿過這片森林就到家了,今天辦完事本來就回來晚了……天都黑了你磨蹭什麼!呼,這是什麼天氣,春天都快過去了還能結冰?!」

  他的同伴,維斯帕,站在遠遠朝栗色捲髮男子招手。

  「大衛,這裡有人!還有許多馬車,這是一行車隊!快過來!……似乎是被風掀到這裡的?」維斯帕大聲喊道,「我們得回去找人幫忙,看起來是位不得了的貴族。」

  大衛撓撓頭,他將脖頸間的繫帶緊了緊,身後的帽纓垂下,被起落的寒風吹得搖擺不定。

  「好了好了,維斯帕你快點出來,我們去找治安官,讓他帶人過來。」

  維斯帕彎下腰,想要搖醒躺在地上雙眼緊閉神色痛苦的淡金捲髮少年:「老爺,老爺,醒醒!這裡不能睡,您快醒醒!」

  那人雙眼微微打開一條縫,眼睫抖了抖,迷惘地將視線投在他身上。

  「……文森特?」

  維斯帕沒有聽清他說的是什麼,那個年輕的貴族就又閉上眼昏了過去。

  奧爾德里奇昨天不在皇城,不知道去了哪,按理來說他最近沒有出遠門的行程。

  深夜,你剛剛得到消息,並不算什麼秘密,西林的車隊在蘭頓皇城外的森林遭遇了莫名而來的極端暴風雪。

  現在所有人都安頓在離皇城不遠的一處驛站內,修整幾日後再啟程。

  蘭頓皇宮內官員們行色匆匆,準備回家。政務廳之前剛開完一場緊急會議,最後公開決定派人前去慰問一番。

  你焦急地在寢殿內踱步,事出反常,聯繫起不平凡的天氣驟變與奧爾德里奇這個宅家選手的突然消失,你非常懷疑其中與艾斯本脫不了干係,可是為什麼艾斯本會去找凱撒的麻煩?

  他們倆目前根本沒有必要也沒有機會交手。

  難道……你血液霎時冰冷,是因為你下午與文森特的對話?

  如果真的是那場對話,說話的人到底是有意,還是無心?文森特對艾斯本的瞭解有多少?是否清楚艾斯本的軟肋?他希望達成什麼樣的目的?

  愈深思愈心驚,你想了想還是趁著薩拉熟睡偷偷出了門,一路避開行人,在一層樓梯轉角處截到了準備不辭深夜代表蘭頓前去慰問的威廉‧卡萊爾,給足了西林面子但是實際上又是最沒有實權的總司令。

  「我想拜託您一件事,司令先生。」你拉著他走到通往二樓的樓梯台階後的陰影處,頭頂傳來木質樓梯被人踩踏發出的吱嘎聲響。

  威廉‧卡萊爾紅了臉,你放開他的手後,他不好意思地搓了一會,而後點點頭:「好的,殿下。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麼事,等我解決完目前最緊要的回頭再來找您如何,兩國關係不等人,我怕出什麼岔子。」

  「不,正好,您去的時候就能幫得上。」你急切地告訴他,「您只需要順帶告訴亞瑟殿下,儘量不要撿人少的路走,下午的事他雖有些魯莽,但是今日的遭遇也並非蘭頓所料,讓他照顧好自己……」

  「……以後如若有幸前去西林,我會親自叨擾,以期踐約。」

  你跪在床上,探頭趴在臥室窗邊,望著無邊夜色中提燈離開皇宮的熙攘人群,無聲嘆息。

  但願你的驚惶都是多餘的。

  奧爾德里奇第二天跨過艾斯本為他準備好的陣法,隨著幽藍色的光芒熄滅,他重新出現在魔法學院原先林格‧菲利普居住的木結構露天別墅內。

  送走了急著回去趕上班的朋友,艾斯本神色頹敗地回到紅木桌後,天花頂上幻化出來的千萬星辰悄然運行,他整個人鬆垮在椅內,眉間刻下一道道痛苦的愁思。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從來都沒想到……上一輩的恩怨尚未了結,他難道真的要重蹈父輩的覆轍?

  桌上立著的小像中女孩笑容甜美,小像裝裱的十分用心,珍珠綴滿邊框,沿著內圈鑲了一圈黑玉。

  「啪。」

  艾斯本煩躁地將畫像按倒在紅木桌上。

  桌上積累了一沓寫著密密麻麻文字的報告,奧爾德里奇撿起其中一份隨意瀏覽,一目十行,頓時頭大了不少。

  還好沒有懷疑到魔法上來,只道是奇觀,唯獨在這一點上讓他鬆了一口氣。

  不過……難以確定其中是否有人故意把控了言論,特地統一口徑。想到那個心思狡詐的少年,奧爾德里奇也不知道究竟該喜該憂。

  不過,說起來那兩個發現西林車隊的傢伙算是幫了大忙,竟然還是魔法協會底下的人,外出接完任務正打算回皇城,路過時發現了西林的車隊,而後向附近區域的治安官求援。

  這樣也好,要是西林帶來的人中有高明的魔法師看出不對勁,魔法協會也可以撇的乾乾淨淨。

  維斯帕……他好像對這個人有點印象,但又說不上來,模模糊糊。

  不過這個名字倒是很詩意,薄暮,多麼美的景象……可惜不長命,給他取名字的人多半腦子有點問題。

  一隻紙鶴掠過露天泳池,從敞亮的落地玻璃窗外歪歪斜斜衝了下來,特地停在他的肩頭,伸展紙喙啄了奧爾德里奇脖子兩下。他展開紙鶴,赫然是熟悉的筆跡。

  「哥哥是否與西林車隊昨夜之事有關?——Y‧L」

  瑟瑟晨風吹來,奧爾德里奇的腦子伴隨他裹著的斗篷一起風中凌亂。

  要是他的腦子也能這麼聰明就好了。

  他頭疼地撐了會腰,心中一陣天人交戰,決定這回還是幫艾斯本一把。既然已經答應了,也不好再坑那個老傢伙,想想艾斯本在他臨走時比被光明神揍了一頓還萎靡的精神勁,出於愧疚奧爾德里奇都得瞞下。

  那個遇襲的西林王子,咳,和他學生的關係可不一般。

  「無。——A‧R」

  ……

  無?!

  ……太好了。

  否定艾斯本的參與後,你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

  還好,還好。

  這樣一來,以艾斯本為突破點的所有推論與聯想都不成立了,其中也包括文森特與艾斯本之間明暗兩處交鋒,你慶幸於此,又有點懷疑是最近經歷的事情太多讓你神經太過敏感,日漸多疑。

  林格‧菲利普的下落一直未能找到,這是你落下的一塊心病。不過比起受封之後的硬氣還有奧爾德里奇手下對魔法協會內部的經營愈發熟練,都是小事,不值得你過於操勞。

  還是想想怎麼和城中的貴婦多加走動,順便拿捏整理她們背後的財產流動代表的把柄才最為重要。默里‧林恩家的幾位小姐最近太驕狂了,就算她們代表的勢力能牽制一下文森特,你也要適時考慮與她們之間的交往頻繁程度,以免萬一以後出了事被拉下水。

  唉,生活不易啊!

  寢殿外傳來敲門聲,響了三下。

  你趕緊將茶几上的物件收好,將紙片摞成一團,塞在身後沙發上披掛的織物底下,清了清嗓子道:「請進。」

  托蘭推門而入,他捧著托盤,裡面呈放著卷紮好的文書,文森特隨後亦踏入其中。

  「怎麼了?」你不自然地扯了扯袖口處的蕾絲,起身迎過,「父皇那邊有了什麼新的指令?」

  文森特搭過你的手,虛虛託了一把,算是隨意將不必要的禮儀暫時略去,他神情愉悅,示意你自己打開看。

  你警惕地邊拆絲帶邊打量他的神色,展開文書後先根據印章上曲線一向的連續與斷裂確定了紙面上印章的真假才敢繼續瀏覽。

  全文閱畢,你震驚地將手中文書返還托蘭,他恭敬接過。

  「為什麼我會和你一起去?!」你迷惑地皺起眉,揚聲問那位早已好整以暇坐在你先前坐的位置上的傢伙,「我記得計畫去西境從頭到尾都是你的主意。」

  文森特雙腿交疊,兩手規矩地叉放在膝上,相比於你的激動,他顯得太過於淡定了。

  「計畫有變。」文森特側頭答覆你,他可能早就料到了你的反應,「現在陛下讓你去也很正常,畢竟西境從馬迪爾堡起,到海岸線,那一片廣袤的土地現在都歸屬於你了,伊薇爾。」

  「還沒有習慣自己的身份嗎?」他耐心地解說道,「女大公和公主到底還是不一樣的,既然擔當了稱號,擁有了封地,你也得對自己的封地負起責任,你是西境的領主,伊薇爾。」

  「如果不是西境的勢力這幾個月不斷推移前進,有當年叛黨殘部的嫌疑,具備侵擾蘭頓全境統治的傾向,根本就只有你一個人去。」

  「為什麼今天就走?行李也不好收拾。」你有些負氣地坐在他對面,抱臂質問道,「我去西境,完完全全是父皇的主意……還是你攪和了?這你可騙不了我文森特,我可以等會再去問父皇。」

  「簡裝輕便,這次是去探查情況,又不是去旅行,越普通越好,以免暴露目標。」文森特招來薩拉,她為你倆沏好兩杯溫熱的紅茶後自覺退下,文森特遞給你一杯,「我只是說出了陛下的想法而已,伊薇爾,當初陛下將西境封給你,你未必沒有想到他的意思。」

  什麼意思,還能是什麼意思!原先人煙稀少,人口不多,高原起伏,地形險惡,不好通商又不好出海,現在又窩匿叛黨,怪事迭起。

  除了面積大,幾乎毫無先天優勢。

  愛德文封賞這一塊土地給你,你多少也明白他甩包袱的用意。看在土地遼闊的面子上,你也不好太過嫌棄。

  現在事情找上門來了,該走走吧!

  享有特權,也是需要履行責任的。

  「好吧,我隨便收拾幾件衣服,今天就跟你走。」你不欲多聊,在皇城辛苦經營的關係網又將被打斷不短的時光,心中默默嘔血。

  文森特的聲音追著你的腳步打破了你最後的掙扎:「與你未來角色相適應的衣服早就購置好了,都放在船上,今晚你可以嘗試自己在船上做飯了,伊薇爾。」

  ……自己做飯?

  在這個燒柴火不炸廚房都是技術活的地方生火做飯?!

  你:「……」

  尼瑪,完全不想理他!

  「我會幫你打下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天天的你有完沒完文森特!!!」你氣得叉腰轉身,腳下跺得震天響,橫眉倒豎,繞過沙發勢要去掐他脖子,「我帶我的小裙子怎麼了!啊!我不穿行不行我就帶著看它們難道不賞心悅目嗎?!就不能多帶個廚子嗎,或者隨便個伙伕也行啊!你當我傻嗎,人家普通商船也比你這條件好,你這是上趕著逃跑也沒有這麼急的吧?!嗷——」

  他伸手,憑藉手長的優勢提前抓過你兩手手腕一舉舉過頭頂,隨後往你後腦勺上一摁……

  「騙你的。」

  「……」

  成功入懷。

  「——文森特,你很欠揍知不知道?!」你被迫悶在他懷裡,凶狠磨牙道,「我現在就想給你下巴來一個衝天推幫你正骨。」

  「還有,你是不是又長高了?!你都吃的什麼長這麼快!」

  文森特戳了戳你勉強揚起露出一小部分的臉,保持相當優雅的風度嘲諷道;「連腳都挨不到地,懸在空中還想揍我?」

  「先把根基立穩吧小女孩。」他提了提你的腕子,「現在你連打都打不過我了,那就乖乖聽話。先學著蟄伏,再來想辦法怎麼咬我一口。」

  「……不過,假如你下嘴的地方正確,我也很歡迎你的啃噬。」

  他豔薄的紅唇擦過你的嘴角,輕緩道。

  「呵,再見,好走,不送。」

  普利旺斯街附近的碼頭處,你和文森特已經登船,愛德文在岸上囑咐你路上要聽話,別給文森特添麻煩。

  愛德文好得差不多了,天花在他臉上的傷口早已癒合,留下了深淺的坑洞,也許會隨著時間消平。他換上便服站在碼頭為你們送別,福勒主教陪伴在一邊。

  「行啦,爸爸,你快回去吧,別讓他們知道你偷偷出來,萬一被什麼不乾淨的人發覺就慘了。」你特地改了稱呼,伏在船舷上和岸上的愛德文揮手告別。

  夕陽下,皇城外寬廣的湖面波光粼粼,扭曲成一片橘黃中摻著紅的紋路。白帆來去,擁擠的人流都盼著早點歇工回家。

  愛德文一行人走後,你支走了文森特,摸出登船時不知是誰拍到你手裡的紙條,看完後撕碎,撒入水中。

  【系統提示:恭喜玩家解鎖新地圖。】

  「呵,恭喜恭喜,有這個恭喜的心思還不如給我開個不死之身金手指。」你翻了個白眼。

  方才紙上寫的話語讓你害怕。

  「話已帶到,他十分感激,但是……他似乎並不認識您。——W‧C」

  是威廉‧卡萊爾的回覆。

  凱撒,竟然不認識你?

  你拉下面板,清晰的數字「0」無情地提示你某些不詳的事確已發生。

  你驚疑不定地退出面板,心下一片混亂。

  到底,到底你算錯了哪一步?!

  【恭喜玩家獲得CG「西境揚帆」,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你好害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9 10:45 AM

卷五 西境‧冒險篇 第九十六章 八週目套話

  你躺在船艙底部中一個並不寬敞的小隔間內,身下的發硬的木床伴隨船體的搖晃吱嘎作響。頭頂懸掛著的油燈毫無規律地四處擺動,在狹小的空間裡投下各種陰影。

  床腳堆放了幾個裝滿了淡水的木桶,高至你的腰際。小床旁釘死了一個與你床頭差不多高的櫃子,固定在木板做的牆壁上。剛剛你翻看檢查了一番,發現裡面有紙張、墨水還有筆,正好可以拿來做你的航海日誌。

  由於是在船艙底下,這裡並沒有窗戶,僅僅開了幾處方形孔方便透氣。簡陋的條件讓你有些挫敗,除了床底下兩箱必備的衣物和其他私人用品,幾乎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你依稀還能聞見海浪的腥味,聽見波濤拍打船壁的聲音。

  稀奇的一切帶著獨特的節奏催你入眠。

  然而所有的不滿在你開始意識到在這條船上你的自由將比在皇宮大得多時煙消雲散。

  沒有防不勝防的隱藏陣法,你擁有絕對獨立的空間。

  航海者們的規矩,船上的歸船上,陸地的歸陸地,倒也不無道理。

  於是你開始放心的與奧爾德里奇開始聯繫。

  ……對於他上次的回答,你仍然抱有疑問。這個世界你所涉足的太少,有些東西你必須要再次確認才行。

  一番冷靜之後,你的理智重新回歸。

  你之前只覺得奧爾德里奇絕對不可能說謊話,是站在你這邊的人,但是你忘記了事發者與他之間的關係特殊,可能影響回答的公允,屬於需要迴避的範疇,不能排除奧爾德里奇為了維護艾斯本才對你說謊的可能。

  不管是為了什麼,你的老師總比你更瞭解這個世界關於難以解釋的力量中不可言說的陰暗處。

  「……你已經離開皇城了麼伊薇爾?」

  奧爾德里奇的聲音通過你畫在紙上的縮小型法陣傳來。

  「是的,老師,這段時間的經營就要拜託您多費心了,與教廷之間的借貸合作在秋季之後可能需要再找人進行評估,不要把我們的老底都露出來。還有,今年各分行報上來的每一筆賬目最好劃分為幾塊,分別安排不同的人進行核查,兩人之間要有相重合的地方,相當於同一次賬至少被查過兩次,確保無誤,防止徇私貪污。」你先撿著重要的說。

  「特別留意高層女眷所代表的各家資金動向,最好能找到靠譜的人,按條做成情報,千萬注意保密工作,絕對不能流失!您可以提拔自己看重的各地分行經理人選,是時候撤掉一批換換新血了,原先協會銀行裡那些都是老人留下的眼線……學院內教授們的紅利可以提一提,記得是僅用您的名義,不用加上我,現在才剛開始,還沒完全穩定下來,我還是先保持坐鎮幕後的狀態吧,單獨宣傳的效果更好……錢如果不夠,從我的賬戶裡提,對了,不要錯過這次的開學演講。別害羞,老師,藉著這次機會正好可以讓學生認識您,我期待您和您的老師多交流,瞭解學院內部運作情況,菲利普留下的東西未必是乾淨的。」

  「好的,我都記下了伊薇爾,船上感覺怎麼樣,會頭暈嗎?」

  奧爾德里奇那端傳來了「沙沙」的記錄聲。

  「我感覺還行,一切都很有趣,除了擔心未來的晚飯和洗澡問題。」

  奧爾德里奇笑了:「如果行程很長,可有你受的。想想那些皮革一樣的風乾肉,還有熏死人的醃豬肉,過了這一陣新鮮勁,你不會再想在船上多待一刻。」

  「哈哈哈我估計也差不多就是這種情況,可畢竟是我的封地出了亂子……誰知道要多久呢。」前事交代完畢,你準備切入正題,「老師,按您的經驗來看,西林車隊那日森林中的異象到底是天氣異常還是使用魔法後的結果?我沒有辦法獨自出門,不好親自檢測。」

  「這個結果對我非常重要,老師。似乎有一些不可控的情況發生了,我心裡很忐忑。」

  奧爾德里奇那邊似乎被水嗆到了,咳了好一會兒才告訴你:「……應該是比較大的魔法波動吧。」

  「您的意思是說,一般的魔法師無法製造出這麼大的動靜?」

  你步步緊逼。

  「是的,除非人數眾多,否則沒有這個可能。」

  奧爾德里奇闔上茶杯蓋,明明水裡放了冰糖,現在他的嘴裡卻在發苦。

  唉,這對兄妹怎麼一個兩個的都這麼難打發,奧爾德里奇額頭的青筋都在跳。

  他以為早就糊弄過去了,為什麼這件事又要重新被提起,難道他暴露了什麼?

  可是好像他的學生遇到了麻煩……算了,只要不把艾斯本供出來,他也並沒有違背他的諾言。

  「可能會是魔法協會底下人私自決鬥嗎?」

  「這……不可能。」

  「那您覺得可能會是誰?」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伊薇爾。」

  「好吧,我等會兒和哥哥聊會天差不多就該吃晚飯了……那您先忙吧老師。」

  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收穫,但憑著你的直覺總覺得裡頭有些貓膩,奧爾德里奇給你的感覺不太對勁,你決定去試試艾斯本。

  你重新取過一張紙,畫過陣法。剛才那張紙墨滲到背後了,會影響效用。

  幽藍色的光芒在紙面上亮起,你在另一端的人出聲前先打了個招呼。

  「哥哥,你好久都沒有來看我了~」你趴在床上朝艾斯本撒嬌。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才給你回音:「嗯,對不起寶貝,哥哥最近太忙了。過了這幾天就來看你。」

  你敏銳地意識到艾斯本的聲音不太正常,聽起來過於虛弱。

  「哥哥生病了嗎?」

  「……」

  神明什麼時候居然也會生病?看來真的出事了,奧爾德里奇確實對你可能有所隱瞞。

  「不要逞強啊哥哥……我會很擔心的……」

  「……好。」艾斯本靠在椅背上摀住雙眼,他痛苦於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原本看來十分正常的對話,「最近還好嗎伊薇爾?」

  「都很好,除了哥哥。」你趴在床上,用胳膊撐起上身,蹬掉鞋襪,兩腳悠閒地在空中擺動,「不用來的喔,哥哥好好養病吧,我現在出了遠門,在去蘭頓西境的路上。」

  「嗯,好。」

  不是吧,這麼沒興致的嗎……

  ……果然還是要你放大招。

  「哥哥,告訴你一個很重要的事!」你惡作劇的心理上來,邪惡的勾了勾嘴角,「我有喜歡的人了!」

  「?!」這一回艾斯本反應的極為迅速,他厲聲問道,「誰!」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過於激烈,艾斯本緩和了一會兒軟聲道:「……伊薇爾,你還小,那些男孩子精明的很,不要被人騙了。」

  「不會呀,你猜猜是誰呀~」你兩隻小腳晃得更歡,得意地研磨對面人的理智。

  「他來自西林還是蘭頓?」

  「……唔,西林吧,應該算是西林。」

  「他是貴族還是平民?他多大了?」

  「貴族吧,比我大。」

  「……他的父親是否在西林權勢滔天?」艾斯本喉嚨發緊,說話有一些走調。

  你抬了抬眉毛,果然,某人不知不覺間已經暴露了一些信息。

  在你眾多模棱兩可的回覆下,艾斯本似乎已經做好了人選的預判。

  「是的,人們都挺崇敬他。」

  「能被我的寶貝看上的,他一定很英俊吧?」

  「我覺得很好,哥哥。」

  艾斯本覺得自己不太正常,他現在說話都帶著酸味,無堅不摧的心臟正在被嫉妒啃食,比光明老頭打在自己身上的魔咒要疼痛的多。

  為什麼伊薇爾能夠這樣毫無負罪感的一無所察,只有他一個人輾轉反側。

  乾淨的想讓人去弄髒。

  行了,快點結束這漫長又毫無意義的拷問吧!

  他就要神經崩潰了!

  「夠了伊薇爾,你不能這樣折磨我,好孩子,快點告訴我他是誰?」

  艾斯本鬆開了自己的上衣扣子,薄透白色襯衫褶皺相疊的領口與前襟被粗暴地扯開。

  有些悶的受不了了,他得鬆快鬆快。

  西林的鬼天氣永遠濕熱多雨,為什麼外面的雨還沒有停!

  「嗯……不行,哥哥,說了就沒意思咯~」

  你調皮地拒絕了艾斯本。

  艾斯本這次回覆你的語氣中難得染上了不耐煩的冷意:「停下,收起你的小把戲伊薇爾,我早就猜出了那個名字,你大可不必炫耀。」

  「嗯?」

  「亞瑟‧卡文。」

  你的心也隨著艾斯本的回覆涼了下來。

  看來多半正是艾斯本幹的了,奧爾德里奇應該還知情。

  超乎常人的魔法遺留,奧爾德里奇曖昧模糊的態度,還有艾斯本奇怪的虛弱,以及凱撒莫名其妙的記憶丟失……事件的流程幾乎可以在你眼前鋪開。

  那麼,你也可以不嚳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合理將這次事件懷疑到文森特的頭上──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那天他所有的溫柔不過是夢幻泡影的幌子。

  玩弄神明,鎮壓挑釁。

  最理智的瘋子,絕頂聰明的賭徒。

  瘋了,真是瘋了。

  你身邊就沒有幾個正常人!

  「抱歉哥哥,回答錯誤。」你聽見拴好的隔間木門外有人在敲門,「揭曉答案的時刻到了──」

  艾斯本屏住呼吸。

  「──是你啊,哥哥~」

  他的心上被修士敲了一記洪鐘,來復迴響,震得他腦子發暈。

  「伊薇爾!」

  「好啦,本來就是看你病得無精打采才想逗逗你的,哥哥竟然還凶我!算了,吃晚飯去了,才不要理你這個舊世界的老傢伙~」

  「你!」

  「再見咯,哥哥。」你嬉笑著告別,「最後一個忠告,不要靠近文森特,他太危險了。」

  你擅自撕碎紙張切斷對話,隨意處理完,又重新掛上了笑容去開門。

  文森特站在門外,他現在已經換上了平民的裝束,看見你衣衫不整的模樣頓時無語。

  「為什麼不把襪子穿好?」文森特語氣溫和的質問道,你知道他已經生氣。

  你撇撇嘴退回屋內整理儀容,盤腿坐在床上穿襪子:「開飯了嗎?」

  「今天晚上我做飯,你打下手。」

  他無情地丟下一句話走遠。

  「哈?!」你驚得汲起鞋子還沒穿好就往外跑,「喂文森特你不會來真的吧!」

  「你不會願意吃和水手一樣的飯的伊薇爾,想食能下嚥就乖乖勞動。」

  文森特的聲音遠遠傳來,在空蕩的船艙內迴蕩。

  「……喔!來啦來啦!你慢點行不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9 10:53 AM

卷五 西境‧冒險篇 第九十七章 八週目晚飯

  你跟著文森特走入陰暗的小廚房,廚房內架著兩三口大鍋,架起的小灶裡頭擠著還冒著火星的炭火。菜籃子裡頭裝著蔬菜,還有肉類,不多,剩下的應該還擺在貯藏室囤著。低矮的碗櫥內,十來個陶缽陶盤、長柄薄底的小勺、普通木質湯勺、肚鼓頭尖的菜刀以及一摞餐刀幾乎佔滿了位置。

  「水手們都吃過了?」你停下腳步,環視週遭。

  碗約莫是刷了之後才放進碗櫥的,灶內火星還亮著,吃完應該不久。

  文森特隨口應了一聲,迅速挽起袖子,不知從哪裡掏出髮繩將黑色長髮紮起。他幹練地在菜籃內挑挑揀揀,不一會案板上放好了三塊培根、一堆蠶豆、一小把韭蔥和青菜、還有半塊褐色麵包。

  他想了想,再抓了把酸模草,轉身朝身後的你囑咐道:「先把培根切成小塊,剝完蠶豆以後,韭蔥和青菜也一同切碎,麵包切四大片足夠,明白了嗎伊薇爾?」

  「唔,好。」

  你接過他從碗櫥裡取出的菜刀像模像樣地開始幹活,忽然注意到見他從角落的小水缸內取了條三文魚出來,拎了兩個木桶往廚房外走。

  你手下正切的有些吃力,刀子很鋒利,形狀古怪,有些用不順手,扭頭朝他喊道:「誒,文森特,等等,你去哪裡?」

  「殺魚。」文森特回頭,相當囂張朝你晃了晃手中匕首,寒光閃爍,他頗有興味地問道,「你要來看?我可以教你怎麼剖魚腹。」

  ……

  剖、魚、腹。

  你已經能想像出滑不溜秋的魚在你手中旋轉跳躍死都不肯閉著眼,一甩尾濺你一臉血水,內臟流了一地魚尾還在微微顫抖的慘況。

  「謝謝不用了!大人您辛苦了大人您慢走!我相信您的能力一個人就足夠應付這個任務了,光明神保佑您等會見!」

  文森特哭笑不得地看著你的慫樣,搖搖頭提桶往船表去,通往甲板的木梯上灑落一片星光,他打算提河水洗洗,回頭順便將不要的內臟廚餘一起處理了。

  好多年沒有親手幹過活了,應該不至於太手生吧?

  他確實得感激以前不尋常的貧民窟經歷,教導了他生活最原始的模樣。

  那幾年是他最艱苦最真實的人生啟蒙課。文森特將桶上繩索小心放下,晚間船行速度不快,兩岸依稀能夠遠遠地看見燈火與磚牆,多的還是沉默的雜草亂樹,隨意組成了野外粗獷的輪廓。

  也是他回不去的天堂。

  誰能想到蘭頓未來的當權者留戀的地方不是蘭頓金碧輝煌的收藏室,亦非衣香鬢影的舞廳。

  最忘不了,是沃利斯巷的酒香。

  萬籟俱寂,荒野鴉號,偶爾飄來一兩句水手們粗鄙的談笑,文森特感覺自己全身心都稍得自由。

  他長嘆一口氣。

  命運改變了他生命中許多東西的價碼,快樂是奢侈品,要他用心力來償。

  等你切好青菜時,就聽見外頭木桶碰撞的聲響,下一刻文森特便提桶進來,從裡頭拿出處理好的魚放在案板邊角處,開始驗收你的成果。

  「勉勉強強,還過得去。」他掃了眼,將材料各自歸盤。

  你放下手中的刀,退到一旁給文森特讓位,瞥見深褐色麵包不禁一陣牙疼。

  「我說,文森特,這個麵包真的能吃嗎?我還沒來得及切。」你極度懷疑地敲了敲麵包,完全實心,結實得不能再結實,七周目見識了凶殘到用來作武器趕賊的黑麵包磕掉你牙後,你再也不敢輕易嘗試除了精細白麵包之外的任何麵包,「今年我牙要沒了應該不會再長回來了我覺得……」

  文森特:「……」

  他抽了抽嘴角,回想起來一些不太妙的血腥往事。隨後文森特用刀鋸下一小塊,一手捏住麵包一手托著遞到你面前:「小麥粉做的全麥麵包,味道酸了點,比起你小時候吃的黑麵包還是好的。」

  「張嘴。」

  你聽從地張開嘴,讓他投餵:「啊————唔!」

  牙齒閉合,除了厚硬的麵包片,他的食指也停留在你的牙面上。

  你能感覺到口中指尖的輕微顫抖,骨骼的感應迅速傳導到你的大腦,昏暗的光線裡視覺以外的感受都被無限放大,比平時敏感得多,心臟中的血液在快速沖蕩流淌,密集的鼓點一聲聲敲響。

  你懵懵抬頭看了一眼他,文森特已氣定神閒地將手收了回來。

  還,還好沒有咬下去,你不禁心有餘悸地想到。

  然後他將巴掌中沾上的麵包屑往你臉上一邊一下抹了個乾淨。

  你:「……」淦,勞資剛才為什麼沒有乾脆咬下去!

  「我建議你把嘴裡的食物嚼爛再生氣,鼓著臉嚼麵包還瞪我看起來會像倉鼠,伊薇爾。」

  「……」不僅應該咬下去還應該嚼成泥!

  文森特抿了抿下唇,移過三文魚開始切片,你可以肯定這傢伙在憋笑,他左手手指往內蜷,按在魚身上,拿菜刀的手穩而有力,每一片都儘量切成三角形,抽空瞥一眼你,發現你站在原地巴巴地還在生氣。

  你越想越鬱悶,嚶,憑什麼呀,怎麼每次挨欺負的總是你。你又不傻,難道是你傻的原因嗎,難道你沒他聰明嗎?!

  算來算去你碰上這傢伙就沒幾次贏的。

  可委屈死你了,誰還不是個寶寶了。

  文森特啼笑皆非,他瞧你眼淚都快擠出來了,索性放下手中的活,拿過麵包遞給你,道:「怎麼氣成這樣?讓你拍回來好了。」

  你固執地搖搖頭,吸吸鼻子,迅速鎖定了灶台內涼透的木炭。

  「要那個。」你指了指黑乎乎的炭火。

  文森特:「……我們換一個怎麼樣?」就不該慣著她。

  「要,就要,不退不換不商量。」

  「唉,好吧。」文森特覺得他得為自己臉祈禱祈禱了,他從裡頭揀了一小塊,在灶台邊緣磕了兩下遞給你,「一點虧都不肯吃,真是個霸道專橫的女大公,以後等你長大了,我可不能做你的子民。」

  「還笑,不許笑!臉伸過來,低頭,誰叫你沒事一下子長那麼高。」你舉著手裡的炭火,扁了扁嘴,挑了眼角往上瞟他,祖母綠一般的眸子潤澤靈動,「快點,我餓了!」

  在文森特的底線內,你很樂意不斷挑戰極限,表演各種橫跳式恃寵而驕,他還能把你從船上丟下去怎麼滴?

  只要不觸犯利益,私底下他有時也樂得陪你鬧,權當解悶。

  你也高興從裡頭挖點樂趣。

  「是的是的,遵命夫人。」

  你拿過木炭一下子神速變臉,歡快地在文森特臉上抹了起來。你湊近他的臉認真塗抹,細瓷樣的雪膚沾染了沉黑的炭灰。

  「——伊薇爾,我是不是該告訴你,我能感覺到你到底在我臉上寫了什麼?」他危險地眯起眼。

  你俐落收筆,滿意地扳住文森特的下巴打量一番,覺得相當滿意:「哎呀,別著急嘛,這一塗顯得你皮膚更白了。」

  文森特無語,將你推開繼續幹活,兩邊臉上赫然分別寫著「big」、「wrch」——大壞蛋。

  「哈哈哈哈這個暱稱才配得上你嘛~」

  他沒好氣地拿過煎鍋架在灶上,把切好的三文魚扔進去:「伊薇爾,點火。」

  這次輪到你無言以對,這人真是善於榨乾每一滴價值。你捏了個響指,火苗竄上來,奧爾德里奇要是見到你這麼用魔法他八成得氣死。

  文森特翻炒的同時不忘交待你幹活:「把之前切好的,除了麵包都倒入陶缽,舀半勺水,放在灶上煮,用長勺攪拌,差不多熟了放一點鹽,再煮一會,等爛軟就可以倒在麵包盤上。」

  你手忙腳亂,把盤子裡分好的培根、青菜、韭蔥和豆子一股腦都倒了進去,生怕沒記住哪個步驟,「噢噢,還有嗎?」

  「等的時候別閒著,把酸模草碾碎搗出汁,然後用紗布包好。你做好之後我鍋裡的魚應該也熟了,把汁液澆在上面。」

  你索性抱著陶缽,搬了把小凳子坐在灶邊,眼神幽怨地盯著鍋裡的豆子,手中不停地碾磨著看不出原本模樣的青綠色碎渣。

  豆子啊豆子,您倒是快熟啊,在下的肚子都能唱一出交響樂了。

  ……

  腦子被敲了個暴栗。

  「手上的給我,口水收一收,準備開飯了饞貓。」文森特將陶缽往灶裡頭擠了擠,防止被你一不小心碰倒,他打起一勺湯鋪在褐色的麵包塊上,鮮美的濃香四溢,軟爛的豆子中夾著蔬菜和碎肉,他將魚塊疊在豆湯上,擠了一層酸模汁,最後蓋上另一半麵包片遞給你,「嘗嘗?」

  你小心接過這塊類似三明治的晚餐,張嘴啃了一口,快樂地溢出一聲嘆息。

  「香~」你小口小口啃著,食物還有些燙嘴,但是你的飢餓早就等不了了,「你要不要咬一口啊文森特,給。」

  他彎下腰來,低頭咬了一口,頂著滑稽的炭灰,眉目間是你罕見的柔軟。

  「嗯,我也覺得。」他俯身捏捏你的鼻樑,「這麼看,你好像也不難養。」

  你:「走開,快去洗臉,我要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唷你幹嘛,別拿你的毛巾往我臉上糊!文森特!!!」

  飽餐一頓後,你和文森特趴在船舷處吹風,他教你認天上的星星,哪顆對應著什麼傳說,怎麼靠星星認方向不至於迷路。

  他今日比你想的要溫柔的多。

  不同以往帶著刀子的虛假溫柔,他好像暫時放下了什麼。

  你靠在他的臂彎裡,抬頭問道:「文森特,我有個想法。」

  「嗯?」

  「過幾天能下船靠岸購置補給的時候,我想買兩個花盆。」

  「你想養花?」他一臉疑惑,不太贊同,「花太嬌貴了,伊薇爾。」

  「不,誰說我要種花了,我要種的是韭菜和大蒜!」你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

  「……隨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9 11:07 AM

卷五 西境‧冒險篇 第九十八章 八週目馬迪爾堡

  年輕的切薩克才在皇家艦隊幹了沒幾年,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要從龍首高昂兩頭尖翹的優雅威武的戰艦調到劃這麼一艘平平無奇的破爛上來。

  他歇在船舵的檯子上,舉起鼓鼓囊囊的皮革水壺一飲而盡,裡頭甘甜的酒釀讓他打了個長長的嗝。他遙遙望著盤坐在甲板另一頭的兩個平民打扮的男女,同伴尤金接下了他的班。

  柯特爾長裙的窄下襬讓女孩很不滿意,甚至嫌熱,學著岸上那些在泥地裡跑的少女們散開了棕色馬甲的紐扣。腰間繫著的牛皮細腰帶緊緊紮住,勾勒出纖纖一握,打了個結從正中間垂下一塊裝飾作用的金屬圓環,隨著她上下起身跳躍,在陽光下反射出眩目的光。很明顯,頭帕和寬大蓬髮的袖套也讓女孩感到相當的不舒適,於是散了亞麻色的秀髮,將多餘的衣物盡數堆在一旁套著白色亞麻長罩衫的青年手中。

  切薩克燻燻然地靠在後頭的木舵上,誰信這兩個會是蘭頓年輕的皇室成員呢?

  「切薩克!」

  他正滿腦子胡思亂想,女孩露出一截的細白小腿晃得他有些暈,突如其來正主的點名讓他瞬間清醒。

  「切薩克,伊薇爾叫你。」文森特抱著你的衣服坐在船另一頭,看好戲似的圍觀你擺弄散了一地的鐵製零件,旁邊還擺了兩個剛剛發芽的花盆和大缸。

  你的臉被太陽曬得發紅,鼻尖聚滿了汗珠,手中的鐵架子拆了卸卸了拆,各種分不清型號的螺絲螺母氣得你要當場去世。

  ……要是凱撒那個拆家狂魔在就好了ORZ,拼拆零件可是他拿手的活。

  切薩克一眼就認出來,地上那堆鐵製品是自己今天上午停泊艾戈爾小鎮時按照你列的清單幫忙購置的物品之一:「您……需要我幹什麼?」

  你絕望地抱著唯一不需要組裝的鐵環,擠出了一個艱難的微笑:「切薩克,我問你,你去問那個號稱是西林來的鐵匠買鐵撐架的時候,他真的真的只給了你這些東西嗎?」

  「是的,殿下。」切薩克摸不著頭腦地答道,他手足無措地扭了扭水囊的塞子,「就這些。」

  「沒有說明書什麼的嗎?」

  切薩克愣了一下:「什麼,為什麼需要說明書,殿下?」

  你面無表情地解下鐵環上的布條出示給他,上面用炭豎行書寫著店舖的廣告語:精心配套,合您喜好,一代匠人,無限創造。

  切薩克強行壓下瘋狂上揚的嘴角,咳了幾聲掩飾尷尬。

  「……所以,這個保準合我喜好還能無限創造的一代匠人就是我自己咯?」你將橫幅轉向自己,兩兩相對瞪了好一會,「那可真不愧是我。」

  文森特撩開被河風吹到嘴邊的髮絲,悠悠補了一刀:「伊薇爾,你忙活了一早上我也沒看出來你要幹什麼,這堆破爛還是扔了吧。」

  「把你扔了餵魚我也不會扔它的!」你憤憤地將零件摞到自己懷裡,「我要幹什麼,我要水缸燉自己!我都餿了!」

  文森特、切薩克:「?」

  「……燒水洗澡啦。」你小心地抱緊了零件,要是哪個滾沒了你哭都哭不出來,「你,還有你文森特,你們都不想洗澡嗎?!」

  文森特示意讓切薩克退下休息,從布袋子裡變魔術似的掏出一顆糖遞給你。

  「現在沒有家裡那麼好的條件,將就一點吧伊薇爾。笑一笑,嗯?」

  你後退兩步,堅定拒絕:「不要,我有能力創造條件自己打水自己生火,就只缺個架子撐著。」

  「嗯……那好吧,既然你堅持的話。太陽太大了,把頭帕戴好,不然容易曬傷。」文森特從甲板上撐起身,抽出懷中的白布帕站在你身後比劃著怎麼給你重新綁上,「或者,你可以求我?」

  嗯?竟有此等好事?

  你二話不說扒拉住他繞在你頭髮上的手,反握手腕,後仰著頭當機立斷做了決定:「求你!」

  文森特:「……至少稍微猶豫一下可以嗎?這樣顯得很沒骨氣伊薇爾。」

  髮間手指穿插,以指作梳先為你整理了一會蓬鬆的頭髮,而後纏綰布帕,將你臉的大部分鬆鬆圍住。

  你大手一揮,豪邁宣示自己的理念:「沒關係文森特,一切能用面子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他噎住,無奈搖首,盤腿坐下開始研究你那些所謂的鐵架子零件,不一會開始歸類分選,你湊在一旁仔細看。

  「先組三套試試看。」文森特不太確定地皺起眉捏起一個方形接頭仔細觀察,對著太陽裡裡外外看了一遍,「我也不清楚能不能成功。」

  「能的能的,文森特,自信點,快發揮一下你平時折騰我的聰明才智,你可以的,求求你了!」

  你抱著新種了韭菜的花盆,滿眼希冀地盯著他組裝飛快、時不時停滯在某堆材料上空的手。漸漸地,文森特手中一條鐵撐的腿已然成形。

  他上下扳動各個連接處的鎖扣,輕聲驚嘆道:「唔,竟然還能調整角度和長短?」

  看來你的洗澡大計有望了!

  你興奮地勾住他的脖子,哥倆好地拍拍文森特的肩膀,感慨道:「還是你好用啊文森特,簡直居家旅行必備殺器,以後我燒好洗澡水你想要必定有你一份!」

  文森特額頭青筋蹦了兩蹦,長臂一伸,拎起你的後衣領將你提到一邊:「淑女點伊薇爾,才出來幾天性子就野了。」

  批評你的時候他語氣也是舒緩的,彷彿從來沒有什麼過大的情緒波動能夠驚擾他,永遠平和安定。

  「好吧。」你乖乖偏腿抱膝而坐,絲毫沒有想要下次改過的想法,只打算先在當事人面前糊弄過去,「不管怎麼說,謝謝你了。」

  「那我有什麼好處嗎伊薇爾?」文森特輕笑,趁著旋轉螺絲的間隙問你一句。

  你想了想,認真道:「你抬頭。」

  「嗯?」

  他抬起頭來,碧色眼眸瞬間睜大。

  一個比蝶翼輕薄的吻落在文森特的眉間,你鬆開了捧住他雙頰的手,撐起跪立的雙腿站直,迅速將頭撇過一邊,不去瞧他反應。

  你清了清嗓子:「咳,我有點睏,回去睡個午覺。」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下表層甲板往小隔間去了。

  文森特怔怔看了一會你離開的方向,苦笑地觸過眉心,在沉默中繼續組裝剩下的零件。

  太安逸的生活,果然會給人帶來錯覺。

  那個狡詐又貪心的孩子想要的太多,他偏偏不能讓。

  他已經越過了自己的底線,暴露弱點、發洩情緒、做不符合身份的事,那條界每越過一點,下一回就可能更多。

  日積月累,會滑落不可測的深淵也說不定。

  世界上很多東西都可以分享,財富、朋友、情緒,甚至於愛情,也有可能被分成小份。

  但是那個位置,雲端之上的那個位置,是不可讓的。

  追溯蘭頓的歷史,沒有任何一個同時存在兩個實權者的時代不經歷動亂,也沒有一個失敗者擁有好下場。

  死於毒殺、亡於兵戎,意外暴斃、終身囚禁、神智癲狂、家族血洗、流放海洋……典籍如海,他未嘗沒想過。

  前人有鑑,二君臨朝,無異於懸崖縱馬,他不敢做代價如此之大的嘗試。

  唯一的權杖與寶球,分不成兩個人來交握。

  你為什麼不明白呢?

  你如果明白,為什麼不肯就此止住呢?

  伊薇爾啊,伊薇爾……

  自那日起,全船人的洗澡問題陸陸續續得到解決,你們也終於一腳踏入西境入口——愛德文‧萊諾的故鄉,馬迪爾堡。

  這座城市落在莫迪羅山脈腳下,河流平緩地從山盡頭流過,一道山脈,分隔了平原與崎嶇。

  白塔高牆,每堵牆都被漆成雪白,其間的深色的木頭支架畫出了屋子的架構,約莫是泡過桐油的緣故,顯得十分潔淨沉穆。

  天空廣闊而碧藍,藍天之下,你拉著文森特穿梭在人群之中,問詢出本地魔法協會分會的地址後,謝過告知的青年,沒多久就找到了氣派的目的地。

  寬厚的四面體紅磚屋頂下,細條狀的長窗對稱地排布在建築正面,屋簷頂處懸了一口巨鐘。

  你拉著文森特站在沒有設門的入口處,那裡是一圈圈扭曲的彩色漩渦,不停循環旋轉,幾乎要把人吸入。

  「噹————」

  你們順著聲音仰頭望向頭頂處,黑漆漆的鐘口內,銅舌自主敲響,威嚴的鐘聲如石投平湖,震盪起一陣陣漣漪,傳遍馬迪爾堡。

  「啊,收市啦——回家啦——明日再來吧——」

  市面上的鋪子陸續收攤,行人也著急回家,你牽著文森特的袖子,將右手平放在漩渦口處暗暗唸咒,頓時漩渦破開,露出一條通道,你引著他一步跨入其中。

  彷彿穿行在山洞內部,藤蔓纏滿了圓柱形的甬道,隨著你的到來一層層剝開,你友好地朝綠葉揮揮手。

  「嘶!」

  文森特感到一陣新奇,他觸碰了你剛剛碰過的葉片,結果手背被狠狠抽了一下,留下一道紅痕。

  「為什麼來這裡,我並不能施用魔法。」文森特不得不微微低頭,防止撞上頭頂。

  你跨過腳下突然爆出一股香氣的紅頂白點蘑菇,興奮地解釋道:「魔法師最喜歡遊歷,腳步遍及整片大陸,消息靈通。要快速打聽西境的事,當然是魔法協會這種大型魔法師領取任務的集散地最為合適。」

  走完整個通道,宏大的內廳呈現在你們眼前,不同於學院與協會並存的皇城,這裡僅僅是結業魔法師的去處。輝煌的內景比外頭看起來要拉長了不少,連頂部的藻井也遠大於外部的屋頂。水晶琉璃燈從頂部垂吊至二樓高,將大廳內部照耀的金碧輝煌。

  廳內呈正六邊形佈置,每條邊都以台階疊上,高台後坐著精靈族員工,按照他們身後的寫明任務名字與金額的淺藍色透明任務板與排隊等候的每一位魔法師交流,領取任務、交付定金、交付任務、收取尾款……每個頂點處三人合抱的紅木立柱支撐起房屋的構架,無數打扮各異的人在四面八方穿行交談,來自各個階級,操著不同口音。除了蘭頓西林兩國,竟然還有人來自遙遠乾旱的阿塔納。

  「魔法,就是奇蹟。」你深吸一口氣,伸展雙臂感受美妙的氣氛。

  外頭的街巷早已靜寂,魔法協會裡頭熱火朝天。

  文森特用手肘碰了碰你的手臂:「有人在看我們,不止一個,雖然不太懂你們的規矩,但我建議你收斂一些。」

  你:「……」

  你正迷茫著,突然有一隻男性金色長髮精靈震動翅膀從上空飛落,懸停在你們面前。

  「先生,還有這位可愛的小姐,你們好!」精靈將右手按在左胸前,「由於您進來時門口陣法的提示,我們檢測到您有信件需要接收,特此送達。」

  「唔,是這位小姐的東西,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魔力波動。我猜想,裡面應該是來自朋友的祝福。」精靈柔軟的長髮隨飛舞飄蕩,他取出一枚藍色的水滴狀小墜,將上面穿過的絲繩綁在你的手腕上,「請放在開口較大的容器內及時用水化開,希望您能滿意我們的服務。」

  你連連答應:「啊,好的好的。」

  隨後他輕巧地一蹬,便優雅地繞著螺旋路線飛行而上,飄若乘風。

  應該是奧爾德里奇寄給你的東西吧?你摸了摸,跟真的水滴一樣,手一戳就被包裹進去。

  文森特瞥了一眼便去捕捉廳內其他訊息,他的目標很快確定在你們右手邊第三個的面板上,上面的任務多是莫迪羅山脈以西的地名。

  他指著那處道:「伊薇爾,我想我們應該去那邊蹲一個交付任務的人。」

  你眯起眼一目十行地瀏覽完任務板,肯定地點點頭:「我也覺得,拉住我的手。」

  「嗯?」

  他一個沒反應過來,下一刻你們已經閃身到了排隊的隊伍旁。你聳聳肩:「近距離轉移輕鬆的很,省點腳力。」

  文森特臉色不太好看,有些泛白,他抓住你的手腕穩了穩身子,道:「下次提前一點告訴我。」

  八成是想吐。

  正常,誰第一回都這樣。

  「好,你要不要歇一會?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大廳正中間有十來排兩邊皆可坐人的靠背長椅供人休息,你拍怕文森特的手,指向最邊緣處的空位。

  「謝謝伊薇爾,我只是不太習慣,沒事。」

  幾個披著斗篷的年輕人擠在檯子邊上聊天,大概是一個隊伍的,見你們過來,齊聲問道:「你們也是來交付任務的?」

  你憨笑著擺擺手,扭著柯特爾長裙有些寒酸的裙邊道:「不不不,我們最近真缺錢,繞了一圈這裡頭西境價格最高,就來看看有什麼任務可做。」

  你推過文森特到身前:「這,我哥哥,他身體最近出了點毛病要用錢,你看他臉蒼白的真讓人揪心!」

  被臨時加戲的文森特:「?」

  「我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身體出現了毛病。」他壓低聲音附在你耳邊道,在外人眼裡就是臉色蒼白的兄長在囑咐妹妹什麼,「那群人忽悠的過去嗎?不會有人用什麼技巧偷聽我們說話吧?」

  你出其不意,猛地大力往他背上狠狠拍了兩下,震得文森特忍不住咳嗽,頓時斗篷小組看你們的眼神更同情了。

  「現在有毛病不行嗎,你臉白就行了,誰關心你生不生病,趕緊套話!」你齜起牙低聲回道,笑得三分溫柔三分憂鬱三分堅強,還有一分咬牙切齒,「我的技術領域我做主,你少問多做事就不會露餡了。」

  隊伍裡頭一個綁著粗辮子的姑娘嘆息:「西境賺的都是人命錢,當然價格高,現在還有誰去那裡,都是交付任務拿完尾款就走人。」

  另一個蒜鼻頭的矮個子接話,他上下打量了你倆,嗤了一聲道:「亂的要命,我說,你們要真的急用錢,還不如去街頭巷尾拉私單。西境那地方,去了的都害怕!一城更比一城亂,還是老老實實待在馬迪爾堡吧小孩們!也不知道會不會真就那天連馬迪爾堡都亂了……」

  高個皮衣的年輕男人小聲附和道,他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淚:「啊,是啊,聽說一進風廷之所,就不安全了,極西的佛薩肯鬧的最凶。我弟弟三月前接了佛薩肯的任務,現在都沒消息。他去的時候走的是水路,我倆對這邊熟得很,本以為一直坐船就能像往常一樣繞過那些危險的蠻野人統治的危險城市,結果他那次坐船順著這條河下去就沒回來,誰知道他是不是開到地獄去了。」

  ……

  一番套話下來,你和文森特走在行人寥寥的夜街上,商討後決定按照現在的方向繼續前進,往佛薩肯去。

  購置補給的船員早已歸來,你們登船時,不知從哪來的一群烏泱泱的蝙蝠「唰」地從船沿散開,雜亂無章地擠成一團黑飛走了。

  文森特扶住船舷仰頭眺望。

  又是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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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從成長環境來說,由於主要還是按伊薇爾的視角寫的,還有文森特個性的原因,很多東西我都處理在細節上,大體看著好像很乾淨陽光,實則不然。

  他與母親因追債離開故土,人生地不熟,買下了貧民窟的小酒館後便身無分文,一個單身母親帶著一個年幼的孩子生活在魚龍混雜、陰暗髒亂、寡廉鮮恥、見慣生死的貧民窟,還要迎來送往,笑臉待人,時不時還得防著盜賊覬覦竊奪,一個貧窮的單身女人,未曾結婚,獨自在異鄉站穩腳跟,其間連帶著孩子受過多大的欺侮,這些我因為篇幅還有平台限制以及題材之類的原因都未特地著重描寫,減少了文章的負面色彩。

  文森特幼年的成長環境就注定了他性格上潛藏的扭曲--對待一般關係的人看似溫和實則冷漠,習慣性用別人會喜歡的樣子雕刻自己,不停想要變強,試著驗證自己的能力,心狠手辣,對別人對自己都一樣。

  他不會像凱撒、艾斯本一樣受情緒的引導,也不會像加繆那樣,處於被動,聽憑指令而生。文森特是主動的,確定的,他會反覆衡量哪件事更有利,一旦確定就全力以赴,全力以赴就要一擊即中,把握每一次機會。

  沒錯,這個人不擇手段,但是他走的是很正統的君王路線。

  沒有任何一個優秀的君王會乾淨,文森特他的理念一貫是行事大氣亦要會玩陰謀,恩威並施,無事寬和馭下,有事賞罰分明,以大局利益為重。

  站在他的角度,伊薇爾確實就是那個最影響局面的不穩定因素,而當伊薇爾並不影響任何事情的時候,他很願意在她展露自己的另一面,有意無意也好,害怕軟弱也好,刁頑自我也好,都是他的天性。

  他天生對外的性格偏於溫和,不會因為感情死去活來,始終守住自己給自己設好的底線原則,把住理智的關卡,但是過於壓抑的內心也需要緩一口氣,所以他會接納伊薇爾荒唐的遊戲約定,更有孩子氣的時候,和伊薇爾鬧作一團。

  可能大家沒有注意到一點,伊薇爾和文森特之間是非常矛盾的,就伊薇爾來說,她在其他人,特別是三個人面前都會端著,恰恰最需要防範的「敵人」文森特面前,反而無論是陰謀詭計還是任性嬌慣,這些不太好的陰暗面她都不會隱藏,文森特也同之。

  我借文森特之口說過,他們太相似了,這也是維納亞克會喜歡伊薇爾的原因,同類遇上同類,沒有辦法不被吸引,卻也是他們之間不斷較量的原因,同類與同類,天生也容易相斥。

  咳,這一對的結局,其實文森特很早以前就點到過了。

  人前風光,人後疲憊,他活得太累了,大家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可以做成任何事,卻忘了他只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從小生活在貧民窟,拚命努力才融入宮廷的孩子,他也自然而然地將這些期望與壓力背上。

  他所掌握的權力不僅僅代表他一個人,更是一個派系,甚至後期是一個國家,所以每一步都得認真謹慎,穩狠準。

  文森特一直都在放縱與克制之間尋找合適的平衡點。

  他的隱忍、退讓還有掙扎都不像其他人一樣大篇幅的濃墨重彩,而偏於細節,稍微的情感外露對他來說已經是特殊的存在。

  他的每次反覆都是理智與情感的博弈,對他來說,生活是表演也是真情,那些用來迷惑人的手段裡其實也帶著放縱的真心,偶爾也有完完全全的情感流露,當他暫時遠離需要勾心鬥角的地點,當下的溫馨他亦能珍視。

  有,則爭取,無,則省己。

  文森特這個名字,我當初想要歸於他的原因就是,一聽就足夠聰明。無關正邪,或者亦正亦邪,這個名字給我的語言感受就是--聰明。

  禮儀規整是他,人後悖德是他,狂妄自負是他,敏而好學是他,奸詐詭譎是他,臨危不亂是他,心有渴望是他,不堪重負是他,溫柔可靠是他。

  他有很多面,缺了哪一面,都不是文森特。

  --阿‧嘰裡咕嚕‧廢話賊多‧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1-3-29 11:13 AM

卷五 西境‧冒險篇 第九十九章 八週目水婚

  「你在看什麼?」你雙手撐在通往中層的甲板開口處,腳已經踩住了木梯上倒數第二個橫桿,不經意回頭看見夕陽下身後人凝固的背影,於是叫住了文森特,你順著他的目光去尋找天空中的痕跡,然而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除了天邊與河水相接的粼粼晚霞,從盡頭一直燒過你們的頭頂,往來去吞噬而去。

  身後的圓拱石橋與水中倒影合成了近似於圓形的圖案,在燦烈霞光下明暗交替,彷彿是進入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文森特若無其事地鬆了握住船舷的手,他直起身隨意掃了一圈,不過是寂寞的城鎮雜亂的街道、說不出名目的路邊花草、架在兩岸之間的高高石橋,高低錯落的木屋白牆和裊裊升起的淡藍色炊煙罷了。

  他踏著最平常的步伐走來,而後在開口處半跪蹲。他湊近你的左耳,親密無間地揉了揉你亞麻色的長髮,特意壓低聲道:「有情況。」

  你立時警惕地凝神細察,豎起耳朵去聽有無異響,也沒有特殊的氣息存在,安靜地難以置信。

  你才舒了一口氣,朝他疑惑地搖搖頭。

  文森特見你如此,猜測現在可能是安全的,但也僅僅只是可能。

  他謹慎地向你展示他的左手手掌心。

  一瞬而已,他立刻收回,緊緊握住,即使這樣你也看清了他手中那一抹半凝固狀的深紅色,顯出掌中命運的走向。

  你驚異地撐起身子,坐回甲板上來,問道:「誰的?!」

  一抹血。

  「剛剛那群蝙蝠留在欄杆上的。」他沉聲解釋道,「遠看不太容易發現,現在它們往西邊飛走了。」

  「為什麼會留下血,單純不小心的遺留還是居心不良的信仰者別有用心的警告,又或是做好記號標識?平日哪會明目張膽地飛來那麼多吸血蝙蝠……」你深深望進文森特澈碧半眠的眸,明了他抱著和你一樣的看法,「……總歸是傳播疾病與不詳的穢物。」

  「說不定是剛剛魔法協會我們引起某些潛藏者的注意了,所有人都想逃離的地方我們偏要去,確實容易惹人懷疑。警覺點,不管什麼都先考慮好最壞結果。」文森特拍拍你的小腦瓜,站起身來,「今天大家忙了一天,晚上並不打算往前走,在馬迪爾堡停泊一晚。你也不要只顧著悶頭睡覺,洗完澡回甲板上聽聽水手們聊天,很有意思。」

  你撥弄了幾下手腕上的水滴吊墜,慎重地點點頭。

  下到船艙內,你去廚房尋了一個木盆,舀了一勺水端回自己房中。

  你將木盆架在小矮櫃上,船隻隨水波搖晃,盆中的水也不能寧靜。你摘下吊墜放入水中,勾起絲線兩端,水滴在盆內化開,暈出金色波紋的字跡。

  「近日洛里昂城中有人從默里‧林恩賬戶提款。——A‧R」

  正是奧爾德里奇的來信!

  你卻想不通,國務大臣一向都在皇城中活動,怎麼會有人以他的名義在南邊邊境提款?

  他的家人嗎?

  ……沒有更多的消息,你無法推斷下去。

  早早洗漱過後,你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裙登上甲板。船頭處,桅杆上掛了鋁製燈罩,裡頭點了多芯的油燈。水手們聚在一起喝酒暢飲,汗液與酒香的味道混在風裡緩緩飄了過來。文森特坐於其中,時不時附和笑開,他自己說的不多,多數在傾聽別人的講述。

  忽然一陣晚風「呼」地往你臉上那麼一糊。

  「……」在下的鼻子受到了相當嚴重的冒犯。

  隔著遠遠的,文森特敏銳地注意到你的視線,朝你招手,示意你過來。

  你審慎地往後退了幾步,連連擺手。大哥不了不了,下次沒洗澡的時候再說吧。

  繞到船尾獨自坐下,你眼尖地發現前方水邊分流拐角處一葉扁舟逸出,舟體方正,上有頂蓋,垂綁著玫紅的簾幕紗幔,迎風飄舞。

  隨之而來的數不清的火把在夜空中閃耀,人們搭載著更小的木船將最先游出的小舟團團圍住。更多的人在岸上擠著,探著身子往前開,還有後頭的人追過來,尤其是孩子們,貓腰彎身穿梭過人牆,從岸上一下跳到船中。

  你可以聽見人們的笑聲。

  簾幕內站了三人,左右各一男一女,看得出並不十分富裕,也許衣服還是問別人借的——並不合身。侷促不安地看著對方,喜悅地難以自抑又帶著羞澀。中間那位披著黑色外袍的白髮老頭,正念念有詞地說著什麼。

  小船上的人也許是兩方的親友,一起鬨便都提起了事先準備好的花籃,往裡頭抓了把,四面八方地隔水朝簾幕內扔去。

  那一對年輕男女被花瓣灑得滿頭滿臉,腳底下一動便不小心踩到,兩人握著對方的手笑得甜蜜無匹。老頭也和善地往後退了退,樂呵呵地一手一人,將他們靠在一塊。

  晚來風急,玫紅紗幔被高高吹起,連帶著數不清的花瓣,染得空氣裡都是清香。墜下的粉白花瓣順水漂流,碰觸了你的船,又不管不顧地打了個轉往回跑,有些安靜沉下,還有部分順著風,帶到了甲板上,零落一地。

  你見證的是一場簡單的水邊婚禮。

  「放煙花!煙花來了!媽媽,煙花來了!」

  你聽見岸上有個男孩尖叫起來,他被抱在母親的懷中,極度興奮地扭來扭去,手舞足蹈。

  身後有人坐下,「怎麼了,伊薇爾?」他帶了毯子披在你肩上。

  「噓——」你輕聲道,右手食指抵在唇邊,「你看,那邊,有人在舉行婚禮。」

  「要放煙花了。」

  話音方落,巨大的光幕照徹天際,繽紛色彩映亮了你和文森特的臉。

  那一刻盛大的景象倒映在水中,而後墜落在水中無聲消散,再有新的煙花在空中爛漫綻放。

  遠處老頭醇厚的嗓音也緩緩盪開,也許他的婚禮主持比起你見過的司儀來說,簡陋且不規範,然而祝福的真摯卻難以比擬。

  「你願意娶她嗎,這個與你一起長大的女孩,她與你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青年懇切地連連點頭,老人便轉向女人,問道:「你願意嫁他嗎,這個與你一起長大的男孩,他將給予你餘生幸福和庇蓋。」

  「是的,我願意。」女人微笑著流淚,青年忙為她擦去。

  人群爆發出炸裂般的歡呼,來慶祝這一對新婚夫婦婚姻關係從此合法建立。

  孩子們開始歌唱,跑了調的童聲逗笑了大人。

  「啊!愛情,多麼美妙!

  白鴿也為之唱誦,

  飛越過黃昏下愛人合歌的小調,

  請路過我身前的少女停下她的步伐,

  請她再展露一個微笑,

  我願幫她送回汲水的細嘴瓶,

  好叫她在農場的父親知道:

  我的羊兒喜愛您家的青草,

  我的馬兒惦記您家的麥料,

  勤勞的人兒啊,這些價錢都可談好,

  只是我落在您家的心該如何回要?」

  夜幕下,歌聲裡,煙花將息,那些熱鬧你隔著遠遠的,覺得身上有些冷。

  你仰頭,身旁的人還在安靜欣賞這一齣淳樸的慶禮,燈火在他眼中晃動。

  「喂。」你將頭靠在他肩上,他自然地攬你入懷,「文森特。」

  「嗯。」

  你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往裡縮了縮,感到有些睏倦,帶著鼻音輕聲問:「Will you marry me?」

  頭頂的人如你所料,沉默無語。

  你從他懷裡鑽出,扶著文森特的肩膀跪立,將他耳邊的髮妥當別好,露出暈紅的眼角。

  你直視著他的雙眼,再認認真真問了一遍:「Will you marry me,Vinc?」

  文森特有些怔然,你們兩相對視,一時無言。

  最終,他認命地按了按眉心,伸臂將你抱回懷中,你聽見他略顯沙啞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是玩笑?」

  「不是,但如果你覺得不合適,那它可以是。」你趴在他胸前不太滿意地嘟囔。

  「如果哪天人間有幸見證我們的婚禮。」他頓了頓,自嘲地笑了一聲,「我們兩個,肯定至少得瘋一個。」

  「不過世事難料,誰說的準未來會發生什麼呢?」

  船另一頭的人們才安靜了一會,又吆喝起來,文森特拉起你,道:「走吧,過去看看,怕不是洗好澡的人回來換撥了。」

  你回頭看了最後一眼。

  水上的婚禮進行到結尾,煙花謝幕,花瓣被沖的稀稀拉拉,婚船與圍觀的人群都散了。

  無論先前是如何的歡欣喜悅,都歸於寧靜。

  想起傍晚的蝙蝠事件,你大致點了一圈水手的人數,心中有了想法。

  文森特牽著你來到人群圍城的圈內,水手們自動為你騰出了空位——靠在全場唯一一個身份高貴的女性身邊總覺得有些彆扭。

  交談聲一下消失地無影無蹤,他們可不敢在你面前大談特談那些自己帶著顏色的「光輝往事」。

  桅杆上的油燈磕了磕身後的掛桿。

  你打破了這片沉默,神秘地咳了幾聲:「咳咳咳,諸位。我說,既然夜深了,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如何?」

  尤金勾住切薩克的脖子,興致勃勃地一腳踏在檯子上,問道:「殿下,什麼遊戲?」

  「——百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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